这妞有点呛啊。
江络微微挑起眉毛, 似笑非笑道:“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我觉得我有资格帮我朋友回绝掉一点不必要的应酬。”
她微微踮起脚,用詹妮弗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在宿容耳边“窃窃私语”:“宿先生, 你想要和这位女士说话吗?”
江络虽然言语上没有表明, 但是动作上却清清楚楚地和詹妮弗示意:我和宿容关系很亲近, 你个陌生人毫无插足之地。
詹妮弗握着红酒杯的手紧了紧, 她能感受到周围的视线都若有似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嘲讽的、鄙夷的、看热闹的。
詹妮弗虽然已经拿到奥斯卡提名, 但是好莱坞这种地方,拿到奥斯卡影后的都不一定永远能拿到大导大制作。
名利场交易的是色.欲和金钱, 她出身微寒, 想要往上爬,就只能凭借自己的一副好皮囊。
越是自卑的人, 越喜欢在自己身上筑起高墙,伪造出一种高傲模样。
她抿了抿嘴,抬起头,用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对准宿容,楚楚可怜道:“宿先生,我真的只是想和你打个招呼......”
宿容面容淡淡, 说:“哦, 那你现在已经和我打完招呼了。”
詹妮弗表情一僵,江络没忍住,直接“噗嗤”地笑出了声。
詹妮弗很久没这么难堪过了, 她在心中狠狠地刮了江络一道, 要不是这个该死的模特在这拦着, 宿容绝对不会对她如此冷淡。现在怎么办,直接离开?她绝对吞不下这口气。
詹妮弗深呼吸一下,脸上重新扬起自然的微笑:“是我冒昧打扰你们了, 其实我之前就看过Luo你的硬照,一一直觉得你表现力很好。”
她举起手中酒杯,要和江络碰杯。
江络:【准影后果然是准影后,这变脸能力比川剧大师还强。】
系统:【她是看勾引不到容哥,准备把台阶下了?】
江络并不认为詹妮弗会这么容易放弃:“对不起,我没有酒杯。”
詹妮弗早就准备好,从旁边拿了一杯红酒:“给。”
众目睽睽之下,江络只好接过酒杯,然而在碰到酒杯的一瞬间,江络忽然察觉到詹妮弗的手一抖。
似乎要把酒杯往她那边拉。电闪雷鸣之间,江络也顾不上稳住酒杯,一个反手,让里面的红酒泼到自己身上。
随即双目圆瞪,故意提高音量道:“詹妮弗小姐,宿先生不想和你说话又不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詹妮弗惊了。
她以为自己演技足够好,没想到眼前这个模特才是真正的戏精?
那戏简直说来就来,就算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美人的不可置信和委屈。詹妮弗的嗓音变得尖利:“我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我把红酒往自己身上泼?”江络说,“这件礼服是问品牌方借来的,我怎么可能故意损坏这件衣服?”
“就是啊,谁不知道模特不算特别赚钱,她这一件衣服得花掉半年积蓄了吧?”
“詹妮弗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肯定是她看别人不顺眼,故意泼的酒。”
“我看詹妮弗不顺眼很久了,这个模特硬气一点,其实可以让她赔啊。”
江络眼珠子动了动,“惊慌失措”道:“我家里还欠了债,根本没有钱陪这件衣服——詹妮弗小姐?”
詹妮弗气得快炸了:“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勒索!”
“不要说这么难听嘛,”江络笑容狡黠,“如果你不陪的话,我不介意让会所外面蹲守的媒体帮我们评评理。”
这就是威胁的意思了,会所外面的媒体又没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红酒印子可是实实在在留在江络身上的。
詹妮弗虽然拿到奥斯卡提名,但是大众人气其实一般,粉丝更是没法和Luo比。
这事要是传出去,绝对会被撕出八条街,只能自认倒霉,恶狠狠地问侍者要来支票:“多少钱?”
江络并不知道具体价格,但是这时候随便估一个高的总没错:“二十万美元。”
“你这件破衣服要二十万???”
“早知道就不泼酒了,是吧?”
詹妮弗恶狠狠地瞪她一眼,签支票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纸扯破。
江络心安理得收下支票,朝她甜甜一笑:“谢谢。”
谢你妈啊。
詹妮弗用力一跺脚,转身离开。
“Luo.”
江络一僵,刚才沉迷演戏,竟然忘了宿容也在旁边。她心虚地抬头看向宿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然在他眼里看到了一闪而逝的笑意。
刚才的Luo,和宿容认识的某个人像到不可思议。
张扬肆意,像是带刺的玫瑰,他本来不喜欢戏多的女人,但是此时却柔和了神色:“会所外面有奢侈品店,去换件衣服?”
江络懵呼呼地就点了头,跟着宿容走了。走到一半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先不管了吧。
举办酒会的地点是一处高档会所,最中间是宴会厅,周围有奢侈品店面、酒吧歌厅以及其他娱乐场所。
江络在纪梵希随意买了套衬衫裤子换上,又觉得鞋子麻烦,将细高跟换成帆布鞋。
来接她的车要等到酒会结束才来,江络寻思着去哪消磨时间,宿容忽然问她:“你会射击吗?”
江络愣了一下,说:“......会一点。”
“想玩吗?”
“消磨时间的话,好像还挺有意思。”
宿容似乎以前来过这地方,轻车熟路地带江络来到顶层射击场。
一般来说,射击场都会开在地下,但是这个会所不一样,很有浪漫气氛地在顶层射击场上方建了一个玻璃穹顶,透过穹顶,能看见洛杉矶的夜空。
江络跟着宿容进去,满眼好奇道:“在哪租枪?”
宿容一指旁边:“那边,五十美金一小时。”
江络咂舌:“真贵。”
但是也乖乖上前付了两人的钱,将其中一把递给宿容:“算是我请你的——对不起啊,让你早从酒会上出来。”
宿容摇了摇头,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场合。
倒是有些好奇道:“你在哪学的射击?”
“很早以前......”江络整理一下面具,眯眼看向靶子。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还是第一个世界,丧尸末日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是个刚刚进入快穿任务的萌新,没有多余的技能点,最初的最初只能靠自己一双手活命。
宿容见她不想多说,也没刨根究底,离开到旁边空着的靶子。
“喂。”一个二世祖模样的男人忽然叫住江络,“美女,一个人来的?”
他色眯眯地打量着江络的身姿,虽然看不见脸,但是光看身材,就知道是个大美人。
江络冷淡道:“我有同伴。”
二世祖:“不要这么冷淡嘛,小美人,你手上连茧子都没有,肯定是第一次来玩吧,我告诉你,这枪的后坐力可不小,要不要哥哥帮你扶着——”
他忽然顿住。
那个冷淡的小美人将枪口扭转,对准他:“我心情很差,不保证不会走火。”
她眼睛里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感情,只有冰冷的杀意——就好像,她真的曾经杀过人一样。
二世祖腿都吓软了,忙不迭地后退。
江络这才转回去。
抬起枪,对准靶子。
[抬起枪,对准丧尸的脑袋。]
手放在扳机上,不能抖。
[因为如果打偏了,下一秒,死的就是她自己。]
努力打到十环。
[必须一击毙命。]
射击。
[射击。]
大概是因为太久太久没有碰到枪了,子弹射偏,到了八环。
其实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但是在那一瞬间,江络身上忽然弥漫出一种紧张又绝望的气质。
就好像,打不到十环,人生都失败了一样。
江络拿着枪的手在抖,她恍惚了几秒,忽然感觉有只手隔着一点距离,隔空放在她的肩头。
宿容问:“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要被丧尸啃到脑袋了。
江络闭了闭眼,说:“我在算抛物线。”
“不用这么紧张,只是消磨时间而已。”宿容微微笑起来,绅士地站在江络旁边。
江络的心情似乎一瞬之间变得不大好,抬着枪,机械地打着靶子。一开始还有点不准,但是到后来越来越熟练。八环,七环,九环,十环,十环,十环......
整个靶场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我的老天爷,那个女孩好厉害!”
“已经连着好几个十环了吧,她真的不是什么专业的射击选手吗?”
“刚才那个XX家的小少爷还说人家不会射击,怪不得这个美女不理他呢!”
每打一枪,旁边就会响起掌声。
江络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毕竟丧尸世界可不会有人为你精准的枪法鼓掌,大家逃命还来不及呢。
她已经回到初始世界了,不需要战战兢兢,也不会从高塔上掉下来,死得凄凄惨惨。
初始世界多好啊,又和平,又不需要攻略宿容这个大猪蹄子——
——“你的枪法是谁教的?还挺准。”
宿容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
江络放在扳机上的手顿了一下,她缓缓放下手,一下子没了兴致。
还能有谁。
是你教的啊。
她在被丧尸潮围攻的时候被宿容捡回去,然后专门对着树,教了她一个月的射击。
射完树,射他抓回来的丧尸,然后才让她面对真货。
宿容觉得,自己大概是问错问题了,江络的心情似乎变得比原来还要低落。
江络:“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宿容微微地点了下头。
江络索然无味地还了枪,才察觉到宿容今天一枪没打。正想发问,忽然听到宿容叫她。
“抬头。”宿容说。
江络顺势抬头,下一秒,眼睛微微睁大。
洛杉矶的夜空晴朗无云,星空浩瀚,像是全世界的星星在此刻都集中在这里,比她那条被红酒毁了的裙子还要漂亮很多。
宿容说:“厥野以前带我来过这里。”
燕京和北省的雾霾严重,从来看不到星星这种东西,江络抬头望着星空,直到脖子算了,才笑着回答:“那家伙肯定觉得这里是什么把妹胜地。”
宿容的目光在她露出的一小节脖子上停了停,他其实并没有往这个方面想,但是此时,心忽然酥麻了一下。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江络在前,拎着自己的高跟鞋,挎包里乱七八糟地塞着裙子,心事重重的样子。
宿容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Luo的走路姿势似乎和某个他很熟悉的人有些相似——
她走起路来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微微低头,脚步轻快,但是不会让人觉得太活泼。
宿容第一次认真打量Luo的相貌。
因为之前穿了射击服,江络没有想起来整理头发,现在深棕色的自然卷随意地披散在外。
宿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突然产生这样的联想?
江络转过一个拐角,走进一条昏暗的长廊,旁边有几面镜子。
然后,他在镜子里......看到了一双被白炽灯照亮的,墨绿的眼睛。
宿容犹疑地开口:“江络?”
江络正在想事情,听到这个名字,反射性地回答:“怎么?”
她顿了一顿,然后猛地反应过来。
手中的两只高跟鞋,“啪”地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