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施淼换了身素净的衣服,又让宫女准备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便百无聊赖地等姬无忧过来。
这几日应她作画之邀,他时常会进宫见她。
每次施淼想调戏姬无忧几句,结果都会被他反调戏回去。
久而久之,施淼就没什么兴趣了。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姬无忧便姗姗来迟,他已经褪下了朝服,换上了一件竹青色的直坠长袍,衬着身姿如玉,挺拔如竹。
他长袍腰间还挂着一环形玉佩,走起来如珠碎玉,叮铃作响。
施淼撩了下头发,眨了眨娇媚的猫儿眼,“国师大人可让哀家好等噢。”
姬无忧垂眸看向她,眼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既然太后要让微臣作画,还请太后好好穿上朝服。”
施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撑着下颌,眉眼天真,“国师太人,哀家这身衣服不行吗?”
她穿的还是女儿家时的齐胸襦裙,模样倒是漂亮乖巧,只是与现在太后的身份相差甚远。
姬无忧薄唇抿紧,“太后就要有太后的样子。”
施淼顿时耷拉下小脸,“可是、这个太后也不是我愿意的做啊。”
这个幻境中,她的身份是代替姐姐进宫嫁给病魔缠身的皇帝的不受宠庶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没有疼爱她的亲人,也没有显赫的母族,这样的条件是不允许她忤逆父亲做出的决定,只能被迫地承受。
姬无忧怔了下,脑海中忽而想起她的身世,语气便温柔下来,“那就请太后坐好。”
施淼收了情绪,又恢复刚刚的吊儿郎当,“哀家想这么坐着不可以吗?”
她斜斜地靠在软榻上,单手托着腮,慵懒优雅,像只午后惬意的猫儿。
姬无忧里顿时便想起了那只湛蓝眸色的白猫儿。
“国师大人。”
见他走神,施淼又唤了声。
姬无忧回过神来,他低下头,“太后想怎么坐就怎么坐吧。”
施淼愉快地哦了声。
姬无忧很轻地勾了勾唇,摊开书桌上的画纸,一边磨墨,一边构思着。
半晌,他才提笔作画。
施淼懒懒地打了声呵欠,“国师大人好好画,要是把本宫画丑了,本宫可是要生气的。”
姬无忧轻哂,却没有作答。
施淼在软塌上躺了会儿,就瞌睡连连,忍不住想去找周公下棋。
“太后。”
姬无忧的声音忽地唤醒了她,她睁开迷蒙的睡眼,“国师大人画好了。”
姬无忧敛眉,“请太后清醒点。”
“好吧。”
施淼小可怜见地应了姬无忧一声,“哀家听国师的。”
姬无忧:“……”
施淼重新摆好姿势,为了防止和周公约会,她开始跟姬无忧找着话题。
“国师,哀家掌握了你那么多谋朝篡位的证据,你就不怕哀家杀了你吗?”
姬无忧眼皮都没有抬,依旧专注着手上的画作,语气平平没有起伏,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太后若想杀,杀便是。”
施淼啧了声,“这么漂亮的可人儿,哀家可舍不得。”
姬无忧知道她只是打打嘴炮,并没理会她。
施淼嘟了嘟嘴,“国师,你看哀家这宫中清清冷冷,不如你进宫陪哀家如何?只要你进宫,哀家就假装没看到那些罪证。”
姬无忧手一顿,撩起眼皮看向她,语气不由察觉地沉了一分,“那、太后想让微臣怎么陪?”
施淼眉眼弯弯,媚眼如丝,“你说呢。”
她这副模样,如刚入世的纯真少女,又像是引人沉沦的祸国妖精。
姬无忧喉结滚动,眼底幽深如墨,“可以,太后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施淼:“……”
他怎么这么快就答应了?
这么没原则的吗?!
这么容易向权贵低头吗?!
施淼清了清嗓子,“国师画好没?”
姬无忧放下笔,又看了看外面的天,“今天是画不完了,若太后要留下臣过夜,臣、或许可以画完。”
他还特意加重了过夜两个字。
施淼脸色陡然发烫。
她总觉得姬无忧这话说的过于色情。
“今夜就不……”
施淼清了清嗓子,“今夜就算了。”
“为什么?”
施淼不要脸道:“给你时间适应适应。”
姬无忧大步走了过来,俯下身,慢慢地靠向她。
施淼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该不会是想现在和自己双修吧?
可、他现在没有记忆,也可以吗?
姬无忧单手撑在她身子的右侧,“臣、不需要适应,今晚就可以。”
“太后想让臣怎么陪都行?”
“包括——”
他顿了下,忽而笑了起来,桃花眼弯弯,“君臣妄礼。”
施淼似乎从他眸中看到了一丝欲色。
脑海中忍不住地、疯狂地刷着弹幕,全是“啊啊啊啊啊”的声音。
他这哪里是魔尊,明明就是妖!还是蛊惑人心的妖!
他才是狐狸精!
施淼吞了吞口水,思想工作没做多久,就同意了,“行……”
反正她也不吃亏,不睡白不睡。
施淼猛地闭上眼。
然而意料之中的吻并没有到来,倒是门外响起了小宫女的声音。
“太后,国师府的小厮来了,说有急事要找国师大人。”
施淼先睁开了一只眼,便看见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心头微微窘迫。
搞得自己好像很猴急一样。
“我知道了。”
施淼闷闷地应了声。
“看来今夜臣陪不了太后了。”
姬无忧捏起了被她压着的被角,盖在她的小腿上,“不如等、明晚?”
“明晚……”
他压着笑,声音低沉喑哑,勾着她神经,酥麻从尾椎骨直窜到脑海里,“臣一整夜都会陪着太后。”
施淼小脸刷得一声透红。
“哦。”
姬无忧站起身来,又恢复之前清清冷冷的模样,“太后,那臣先告退。”
“嗯。”
得了施淼的应答,姬无忧再次行了行礼,便大步离开了房间。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间内,施淼才松了口气,都这么会儿,她心跳还是急速地跳动着。
这姬无忧简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本来想调戏调戏他,结果被他反调戏了。
施淼:“……”
-
姬无忧刚出宫门,小厮就迎了上来。
“国师,李大人已经在府中等着了,说今夜一定要见大人一面。”
姬无忧嗯了声。
随即一主一仆便出了皇宫,又坐上国师府的专用马车,直达了国师府。
“国师。”
一进书房,李大人就站了起来,“听闻国师去了皇宫,臣本不应该打扰,可宣州王传来了急信,臣不得不冒死送来。”
姬无忧脸色凛冽,“信件呢?”
李大人连忙呈上。
姬无忧一目十行地看完,眸底的颜色越来越深。
他垂着眸,李大人并没有看清他眼中的神色,又道,“宣州王托信给微臣,他现在筹备了十万兵马,就等着起兵了。”
姬无忧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信件。
“国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等我们扳倒那个毒妇……”
“回信给宣州王,”
姬无忧径直走到烛台面前,将信件放在烛火上点燃,他眯着眼看着信纸一点点地变成灰烬,“先不要轻举妄动。”
李大人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为什么?”
以前这种事,都是国师亲自催促的。
“现在正是出兵……”
姬无忧垂眸睨向他,眸地翻涌着无尽的墨色,声音更像是腊月里陡峭的寒风,“本官、还没得到太后的信任,现在不宜出手。”
“可是……”
姬无忧哼笑,“告诉宣州王,想要皇位,就必须听我的,知道吗?”
“没有本官,他连京城都别想进。”
李大人纵然心口不服,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应了声,“是。”
“回去吧,等本官获取了太后的信任,自然会联络宣州王的。”
“是。”
李大人心中闷了一口气,还是垂头耷脑地离开了。
姬无忧垂眸看了眼桌上信件燃烧后的灰烬,眉头皱紧。
就在刚刚宣州王说可以动手时,他竟然心软了。
他那么恨这个朝廷,竟然在这个时候心软了。
太后……
姬无忧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与不可置信的温柔。
既然舍不得,那就狠狠地攥在手中,这辈子必须在他的囚牢之下!
-
隔日。
施淼下了早朝,照旧陪小皇帝读了读书。
小皇帝拉着她的手,“母后,你喜不喜欢朕的这个皇位?”
施淼吓了一跳,“陛下,你在说什么呢?”
小皇帝垂着脑袋,“朕不喜欢、不喜欢这个位置,要是母后喜欢,那就、就给母后好了。”
小皇帝是先皇膝下唯一的一个儿子,但他母妃是个贫贱宫女,既没有妃位,又没有煊赫的母族。
是以,小皇帝刚出生,她就被处死了。
她死后,小皇帝便被交给淑妃膝下抚养,后来施淼进了宫,这小孩才辗转送到了她的手上。
只可惜,她刚进宫,连先皇的面儿都还没见到,先皇就驾鹤西去了。
施淼被迫坐上太后的位置。
施淼摸了摸他的头。
心中明明知道这个世界是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可她还是心疼起小皇帝来了。
“皇儿,这个位置不是你想让就能让的,你坐上这个位置,即是你的荣耀,又是你的使命。母后相信你,你能坐稳这个皇位,也能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小皇帝眨了眨乌黑的葡萄眼,小奶音可怜兮兮的,“那母后会陪着皇儿吗?”
施淼顿住。
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和姬无忧离开。
见施淼没回答,小皇帝小脸顿时便耷拉下来,“朕知道了……”
施淼又心疼又无奈,伸手将他抱进了怀中,“傻孩子,母后当然会陪在你身边呀。”
“谢谢母后。”
小皇帝终于露出些笑意来,有了一个孩子本该有的笑容。
“太后。”
就在这时,贴身宫女走了进来,“国师大人来了,您要不要过去?”
施淼刚想起身,就接收到了小皇帝可怜巴巴的眼神,她一时心软,“回去告诉国师大人,说本宫胸口疼,让他下午过来。”
“是,奴婢知道了。”
宫女施了施礼,便回去复命了。
施淼便留在了小皇帝的寝宫里,陪他念了会儿书。等午膳后,小皇帝睡着,她才打着呵欠回了她的寝宫。
脚刚踏进宫门,就看见房间里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背后看,身形挺拔,如竹如松。
是姬无忧。
施淼心里咯噔一声。
他这是早来了?还是一直没走?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姬无忧回了头,倒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温和和的模样,“太后金安。”
施淼径直走到软榻前,神色有些不自在,“国师大人这么早就来了?”
“臣并未离开。”
姬无忧缓缓道。
施淼:“……”
姬无忧走近了几步,“太后那会儿说胸口不适,臣略懂医术,想着留下来说不定能帮上忙。”
施淼微窘。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
上次她借口说心神不宁,他不都让自己找太医吗?这会儿怎么又说会医术了?
“太后?”
姬无忧又走前了几步,直到走到她的软塌前。
他逆着光而站,刚好挡住了她面前的阳光。
“臣曾学过按压穴位之法,不如,臣帮太后按按?”
施淼脸色骤红,愈发地娇艳欲滴。
他说的是按摩胸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