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这一晚,红帐晃动,鸳鸯交颈,又是一番激烈纠缠。

事毕,裴元彻坐起身,掀开幔帐,嗓音低哑的吩咐道,“备水。”

顾沅有气无力的抬起眼皮,借着朦朦胧胧的光线,看到男人宽厚的肩背。

只见那背上的青凤被汗水浸润,栩栩如生,展翅欲飞。视线再往上,是四五道红色的抓痕

是她情动难耐时,不小心留下的。

看着那些抓痕,顾沅有些心虚,恰好裴元彻转过身来,见着她那闪躲的目光,压低了眉眼,低低的问,“怎么了?”

顾沅扯过被子掩住胸前,指了下他的背,眸中带着几分愧疚,“我…我不小心抓伤了你,会不会很疼?”

裴元彻往后瞟了一眼,什么都没瞟见,伸手摸了一把,倒是有点轻微的刺疼。

“无碍。”

见顾沅还一副自责的模样,他索性伸手将她捞入怀中,眼尾弧度上挑,笑意恣意,“孤在你身上留了痕迹,你也留些给孤,很公平不是?”

顾沅呆了呆,等反应过来,双颊通红,抓起被子就要去遮脸。

裴元彻先她一步,按住她两只白嫩的小手,低笑一声,旋即就吻上了她的耳根和脖颈。

唇下是娇嫩腻滑的肌肤,鼻尖盈满她身上独有的幽幽清香,裴元彻的呼吸逐渐浓重,又起了那种心思。

顾沅咬着唇瓣,刚才不是才要过么?怎么又来了……

这时,外头传来宫人送热水的声音。

“殿下,有人进来了!”顾沅忙扭过头,脖间雪白的肌肤红了一片,也不知是被某人胡乱亲的,还是羞红的。

裴元彻吻着她的脸,黑眸带着极致的疯狂与沉迷,哑声道,“你说,孤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喜欢到恨不得将她时时刻刻抱在怀中,揣入袖中,活着与她日日夜夜,死后与她同穴共眠。

他从前听过西南地区有死后火葬成灰的习俗,当时只觉得不理解,死后化成灰,连具全尸都没有,何其悲惨。可现在他忽然觉得火葬挺好的,若是他死了,他的骨灰可以与顾沅的骨灰混在一起,那便是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从此生生世世再不会分开了。

顾沅不知男人脑中所想,她还诧异于他那句“喜欢你”的呢喃:自己夫君这般宠爱自己,她应当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她的心头却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有欢喜,有迷茫,有不解,还有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无措。

宫人们备好热水后,裴元彻拿被子将顾沅卷起,包成粽子般,打横抱起,大步往浴桶而去。

这一清洗,又如昨夜一般,耗了大半个时辰,费了大半桶的水。

宫人们进来收拾时,还能听到内殿中,太子爷喁喁哝哝的哄着太子妃,极尽温柔。

“太子爷还真是宠爱太子妃啊。”

“谁说不是呢?自打太子妃嫁进来,太子爷那性子都温和了不少,再不似从前那般成日冷着一张脸。”

“太子爷器宇轩昂,太子妃仙容玉姿,外表登对不说,就连性情都这般相投,真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啊!”

宫人们私底下感慨着得太子与太子妃的恩爱,另一边,宫外也都传着太子待太子妃的体贴温柔

原因也简单,那日太子爷特地停下轿辇给太子妃买烧鸡的事情,不少人都见着了。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原本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经过你一言我一语的添补加工后,俨然成了一个新的故事。

“且说太子妃嫁入东宫后,因着思念家人,成日郁郁寡欢,便是御厨变着法子给她做山珍海味,她依旧胃口不佳。眼见佳人愁眉不展,日渐消瘦,太子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等到太子妃回门省亲的日子,非但亲自陪同不说,在回程的路上,见太子妃闻到那烧鸡香味颇为意动的模样,当即就命宫人去买,他一拿到烧鸡,还亲手喂给太子妃吃……太子妃尝过那烧鸡后,终于绽开笑颜……”

茶肆里的说书人这般讲完后,女人们皆是感叹,“太子可真是心细体贴,太子妃不过食欲不佳,他都能这般上心,再看我家那混人,成日喝酒赌钱打屁,哪有半点体贴心肠。”

男人们则是振振有词的回怼道,“太子妃长什么模样,你长什么模样。你长成太子妃那般,别说烧鸡了,便是要吃神仙肉,咱也想办法给你供上。”

随着烧鸡事件越传越广,那福记烧鸡铺子的生意也越发兴隆。往日他家生意也很不错,但这事之后,几乎每日早市开张半个时辰,他家的烧鸡就被闻讯赶来的客人一扫而光。

掌柜和掌柜娘子知道这都是托了太子与太子妃的福,遂特地去寺庙里给太子和太子妃请了两盏长明灯,日日祈求菩萨保佑他们平平安安,恩恩到老。

.….

这一日,烈日炎炎,芭蕉冉冉。

晋国公府内的朱栏旁,看着婢女将那荷叶包的烧鸡打开,崔敏敏面露嫌弃的皱起眉头:“明缈,你怎么让人买外头的吃食啊?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万一吃坏了肚子可怎么好。”

一袭水粉色裙衫的周明缈坐的端正,故作诧异的看向崔敏敏,“这可是太子爷亲自买给太子妃吃的烧鸡呢,长安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敏敏你难道没听说过?”

崔敏敏柳眉倒竖,闷闷道,“我前些日子被我母亲押着去庙里清修了,哪里知道这些事。”

周明缈眸光闪了闪,便将这福记烧鸡的事与崔敏敏讲了一遍,末了,还道,“现下这家店生意可好呢,我心里也好奇是何等美味,竟惹得太子与太子妃特地停轿去买。这不,今日特地遣人买了,正好与你一道尝尝。”

“我才不吃。”

崔敏敏哼了一声,“她顾沅也是奇怪,好歹也是个侯府嫡女,一个烧鸡就把她馋成那样?这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么?”

周明缈笑了笑,“或许这烧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反正我不吃,你要好奇你自个儿尝。”

“……也好。”

周明缈拿起一双乌木三镶银箸,夹了一筷子烧鸡送入嘴里,下一刻,她眼中迸出一丝诧异,待细细品尝后,也不住点头,“滋味的确不错,难怪太子特地去买。”

崔敏敏自顾自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不冷不热道,“就算味道不错,但贸然吃宫外铺子里的食物,太子也不怕遭人算计了。”

周明缈拿起帕子按了按嘴角,状似无意的问道,“敏敏还惦记着太子的安危,可是心头还有他?”

这话一出,崔敏敏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下一刻,她一张脸又红又青,撇了撇唇道,“才没有!他都娶妻了,我还惦记着他干嘛?白费感情。”

周明缈眯起眼眸,轻轻的笑道,“若敏敏你心中还有太子,当不成太子妃,做太子良媛也是行的。”

崔敏敏眉头一拧,很是不高兴的瞪着周明缈,“你胡说什么,我这等身份,怎么能给人当妾侍!”

周明缈心下不慌不忙,面上却是做出一副失言惊慌的样子,一双美眸很快泛起一层泪光,委屈巴巴道:“敏敏,你别误会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是想着,太子良媛虽是妾侍,但日后太子登了大位,良媛起码也是四妃之一,地位岂是寻常妾侍能比?再者,眼光放长远来看,你若是诞下皇嗣,日后母凭子贵,当上太后,也不输给那正宫啊……我只是好心为你着想,忠言逆耳……唉,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她这番说得恳切,崔敏敏心下都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话是不是重了些?

沉吟片刻,崔敏敏缓了脸色,与周明缈说了几句好话。宽慰之后,依旧语气坚定道,“我不管什么妃不妃,太后不太后的,总之,做妾是不可能做妾的,一辈子都不可能的。”

再说了,在太子大婚那段时间,她也仔细想过,其实她并没有多喜欢太子,顶多是觉得他有眼不识金镶玉,放着自己这样一个家世背景雄厚的公府嫡女不娶,却一味贪图皮相娶了那对他没多少助益的顾沅,因此,心头有些不忿罢了。

见崔敏敏意志坚定,油盐不进,周明缈这边也不再多说,免得惹她怀疑。

兴致缺缺的尝了两块烧鸡,又聊了半盏茶功夫,她便从晋国公府告退。

经过东市门口,看到那门庭若市的福记烧鸡铺子,周明缈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美眸泛起一抹阴冷的光。

前两日,她打听到的一个消息,说是崔皇后打算在顺济帝五十寿宴之后,就开始给太子挑选良媛、良娣等妾侍。

太子良媛有两个名额,她本意是想和崔敏敏一起占了这俩良媛之位,一来,良媛之位仅次于太子妃,也就是说除了顾沅之外,其他女人的位份都没她高。

二来,崔敏敏是个好操纵的蠢货,自己正好拿她当棋子对付顾沅,她们鹬蚌相争,不论谁死谁亡,对自己总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只是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崔敏敏在这事上,竟这般坚持。

面无表情的将车帘放下后,周明缈掐紧了指尖,心道:崔敏敏不去就不去,凭着她的姿容与聪慧,还怕入宫后斗不过那些女人?

现在她要做的,是好好准备,等到圣上寿宴时,给圣上和皇后都留个好印象,最重要的是——让太子也注意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