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瑜走到陆沉菀面前, 看她神情有点飘忽,不由笑道:“看傻眼了?”
陆沉菀回过神,“王爷和表哥悄悄说了什么?”
顾君瑜狡黠一笑, “制胜秘诀。”
陆沉菀:……
裴钧给顾君瑜打了见面招呼,“今后还是王爷亲自教小菀吧!我另有他事要忙, 还请王爷谅解。”
陆沉菀一时诧异,随即想起刚才裴钧对她说的话,她忽然有种被人看穿的羞窘感。
顾君瑜倒不介意,“裴叔客气了!你有事便去忙吧,菀菀本就是我的责任, 我会亲自教她。”
裴钧赞许地点点头, 安王确实是个与众不同、值得托付的人, 丝毫没有那些天潢贵胄的骄矜倨傲, 对陆沉菀也极好。
接下来的日子,顾君瑜又重新负责教陆沉菀骑射。
不过这次陆沉菀突飞猛进,很快就学会了。
没想学会之后,陆沉菀又对他提出了新的恳求:“王爷,我也想学摔跤。”
顾君瑜:???
“摔跤?”
“嗯,我觉得摔跤很有趣。”
顾君瑜迟疑了。
小姑娘长得娇娇弱弱的, 怎么看都不像能摔的。
而且也没人能陪她练得了, 这里都是些五大三粗的男人。
顾君瑜想了想,劝道:“菀菀,要不我们换一个?”
“为什么要换?我挺喜欢的。”陆沉菀轻轻勾了下他的手指,“夫君,你教我好不好?”
她微微仰着脸,脸上一片诚挚与恳切。
那白嫩的指尖有些微凉,轻轻划过顾君瑜的掌心, 像风在湖面吹皱起圈圈涟漪。
顾君瑜最受不了小姑娘撒娇的样子,哪还开得了口拒绝?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该先学点基础动作,我们再练,这样可好?”
陆沉菀灿然一笑,“好。”
楼星承听闻了陆沉菀要学摔跤,天天来给她作指导。
他本就是个粗枝大叶的,经常弄得陆沉菀浑身酸痛,可把陆沉菀给郁闷着了。
不过楼星承在骑射刀剑拳等方面都是难得的奇才,有他指导,陆沉菀的进步很大。
多数情况还是顾君瑜陪练。
转眼入了冬天气,一日比一日冷。
午后,灰蒙蒙的天空竟飘起了雪花。
陆沉菀从暖和的被窝里起来,正打算去找顾君瑜,红儿却端了一碗奶白色的鲫鱼汤过来,“王妃醒了?赶紧过来趁热把鲫鱼汤喝了吧,这可是王爷特地吩咐厨房做的。”
顾君瑜怕陆沉菀营养跟不上,便厨房每天都给陆沉菀加两顿餐,多为鲫鱼汤、炖鸡汤、排骨汤等。
陆沉菀觉得自己每天吃的够多了,不过安王却总说她瘦,变着法儿让她多吃一些。
陆沉菀端过汤碗将之喝完,“王爷呢?”
“楼公子有事,请王爷过去了,王爷说你醒了去楼公子院子找他便是。”红儿道。
陆沉菀垂下眼,淡淡嗯了一声。
思量再三,陆沉菀还是出了门,前往楼星承的院子。
安王和楼星承皆是不拘小节之辈,不喜人伺候在左右,院子里连个下人都没有。
陆沉菀也没见着顾君瑜的身影,房门也是掩着的,她亦不知他们是否出去了,正当陆沉菀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忽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声。
“啊!痛!不带你这么折腾的,你扒我裤子干什么?!”
“你倒是说说,不脱裤子怎么弄?”
“嘶~”
“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熟悉的声音漾着一丝笑,即使陆沉菀并未看到他的脸,也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的神情。
温柔的,狭促的。
陆沉菀站在门口,脑海一片空白,她木然地转过身,默默离开。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
只是安王太过体贴温柔,让她抱了一丝侥幸。
殊不知,他的温柔对谁都一样。
自己不是唯一那个,甚至连最亲近的那个都算不上。
她不是男子,不能像表哥那样和他把酒言欢、同床共眠……
她连靠近都要顾及礼节,小心翼翼……
顾君瑜是快要傍晚才回到院子的,一个下午没见着陆沉菀,顾君瑜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便直接去房间找她。
“怎么又在发呆?”顾君瑜轻轻推了一下她的额头。
“王爷回来了。”她收回心神。
“下午我在星承那边,他有点事。”想起楼星承的伤,顾君瑜不厚道地笑了笑。
陆沉菀捕捉到他唇角的笑意,心中涌起一股酸涩,“王爷今天看上去很开心。”
顾君瑜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他转移话题,“山上的梅花起花苞了,过两天雪停了我带你去看。”
陆沉菀却兴致缺缺。
“怎么了?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顾君瑜摸向她的额头,不过陆沉菀却偏头避开了。
顾君瑜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又虚握成拳收了回来。
“菀菀,发生了什么?”顾君瑜知道小姑娘肯定有心事,便也收起了玩笑心思。
陆沉菀咽下心中的委屈,“没什么,天冷了,我想睡觉。”
外面虽有雪,但屋内有炭盆,温度也算暖和了。
顾君瑜一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认真道:“菀菀,若是有事,你一定要给我说,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说。我们之间,没有不可以说的秘密。”
陆沉菀心口一酸,垂着的手慢慢收紧,生生忍下了。
她要怎么说?
难道直接问:你为什么要扒表哥的裤子吗?
她问不出这样的话。
“我没事,只是累了,想睡一觉。”
陆沉菀起身朝床边走去,顾君瑜见状,不再逼她,只好退出房间。
他找到红儿,“王妃今天下午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红儿回想了下,“王妃今天没见什么人,下午醒了后便去找你了。不过她说没看到王爷你,王妃回来后脸色便不太好,兴许是吹了冷风。”
顾君瑜略微沉吟,“去叫个大夫回来给王妃看看。”
大夫匆匆赶来,没查出陆沉菀有什么病,最后只好开了些开胃健脾的药方,并让她多加休息。
这场雪下得不大,但是断断续续落了三四天。
顾君瑜每天都要去帮楼星承处理臀部的伤口,至于这伤口是怎么来的,楼星承没说,估计是难以启齿吧!
他那么臭屁一个人,不想在下人面前丢脸,所以才让他帮忙。
他偶尔也出去看看地里的庄稼和山上的花木。
陆沉菀这几天的情绪不高,顾君瑜却又无从得知小姑娘到底揣着什么心事。
兴许她这个年纪本身就很敏感吧!
看她终日神色萎靡,顾君瑜也心疼,便邀她一起出门走走,看看雪景散散心。
青春期的小孩思想敏感,很难猜,得好好开解,不能让她一直闷在心中,成为一个死结。
才出大门,没想遇上了杏花村的周里正和虎儿他娘。
周里正对他主动打了招呼,顾君瑜便问:“你们是来找赵家兄弟?”
自从顾君瑜救了虎儿之后,赵家两兄弟就在他这边做帮工。原本这两兄弟打算忙完就走,没想到安王这边事情很多,便在这里长久住下了。这两兄弟一来为了报恩,二来也可以挣一些生活费,这样也可以不用去山上打猎。
“正是,有村民被熊吃了,我这来找找兄弟去山里看看。这吃过人的野兽留不得,不然它还要惦记着,今后杏花村就没有安宁日了。”周里正道。
赵家两兄弟本来便是猎户,对山里的情况比较熟悉。
顾君瑜问道:“此事你们可有报官?”
周里正:“这倒没有。”
顾君瑜道:“派个人去给萧牧说一声,他现在是这里的父母官,就当保护好这里的百姓。”
“我随你们去山上,正好很久没狩猎了,手痒了。”伴着爽朗的声音,楼星承也出来了,他刚才正好听到有人给赵家两兄弟说这事儿。
顾君瑜知道他很英勇,不过还是善意的提醒道:“你的伤……”
楼星承赶紧阻止他后面的话,“已经好了。”
顾君瑜只是抿唇一笑。
陆沉菀站在一旁,心里酸酸地想:她就不该出来。
楼星承点了十多个随从,带了弓箭和匕首等武器。
上山之际,楼星承对顾君瑜挑挑眉,“要不要一起去?山里面才有很多好玩的。”
赵乾道:“王爷还是别去了吧,才下了雪,山里很危险。”
人命关天,顾君瑜也希望把这件事情处理妥当,便道:“走吧,我随你们速去速回。”
他说完又转头看向陆沉菀,小姑娘皱着眉,一脸担忧。
顾君瑜揉揉她的头,“你在村子里等我,把伤人的熊处理了,我就回来。”
陆沉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想开口挽留他,但又知道他不会为自己选择留下。
顾君瑜和楼星承带着十多个随从和七八个村民上了山。
陆沉菀心神不宁,这种焦虑随着时间不断增长,最后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得知消息的萧牧姗姗来迟,这时顾君瑜都已上山多时了。
“萧大人,山里情况不明,你带些人进去看看,务必保证王爷和楼公子的安全。”陆沉菀等不下去了。
萧牧觉得王妃有些小题大做,就楼家那一群人,豺狼虎豹看了都要躲着走。
不过知她关心安王,便带了几十个人上山。
此去没过多久,楼星承便背着一人从山上下来。
萧牧跟在楼星承后面,扶着背上之人,“快备马车!”
幸好陆沉菀让萧牧上山看一趟,原来他们与熊打斗时,山里发生了雪崩,还有好几个被埋在了雪地里。
那大山里比外面冷许多,不及时抢救,冻死也是常有之事。
雪崩时,众人皆在逃。
楼星承见情况不妙,一把将顾君瑜推开,自己被雪砸中了。
那熊逃得快,再加上皮厚,倒没被雪掩埋。
它之前便被楼星承等人打伤,凶性大发,便趁楼星承大半身体埋在雪地里时,对其进行攻击。
顾君瑜便是这时上前与那熊单独对峙,才受的伤。
最后那熊被他与楼星承打死了,不过顾君瑜的后背被熊抓了一爪,也流了很多血。
济世药铺后院。
陆沉菀端着一碗药,站在房间门口,听见屋里传来的交谈声,迟疑片刻,她将碗递给一旁的下人,“你把药给安王送进去。”
那下人有些不解,“王妃不进去看看?”
“有人照顾,我很放心。”
那下人疑惑不已,不过还是接下她手中的碗,走了进去。
见进来的不是陆沉菀,顾君瑜便道:“王妃呢?怎么没见她?”
下人道:“药是王妃送到门口的,她说这里有楼将军照顾,她就放心了。”
顾君瑜微微蹙眉,“你去请她进来,就说我想见她。”
他总觉得最近的陆沉菀很不在状态,本来是想借赏花看雪和她聊聊,没想却出了这茬事儿。
“还是我去吧!”楼星承道。
他也发现陆沉菀今天的情绪很不对。
陆沉菀并未走远,就在隔壁院子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里是济世药铺,她也不太熟,不知该去何处。
“怎么到了门口都不进去看看王爷。”
“王爷不是一直都有表哥守着。”
楼星承捏了捏她的脸,“瞧你这话说得好酸。告诉哥哥你们闹了什么矛盾?哥哥给你做主。”
楼星承直觉又是闹别扭,不过多半应是陆沉菀敏感瞎想的。
安王天天跟他在一起,对陆沉菀也关怀备至,亦无妾室,实在挑不出什么过错。
陆沉菀偏过头,摆脱掉他的手。
她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关的问题,“表哥,你为什么一直没娶妻?”
楼星承:???
短暂的困惑之后,楼星承又吊儿郎当道:“你这是要给自己找个嫂子?也不是不成,不过哥哥的眼光高,庸脂俗粉入不了眼……”
楼星承不要脸地列举了一系列苛刻的要求。
陆沉菀知他有意的,“你根本不想娶妻。”
小哭包长大了,不好哄,楼星承只好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舅父舅妈都没管我。别扯我的事了,跟我回去见王爷,他伤得比较严重,你最近辛苦点,好好照顾他。”
陆沉菀想着楼星承背着安王疾奔时的紧张,以及安王舍身救她表哥的情谊,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个插不进去的人。
“他为你受伤,你便这般把他推给我?”
“果然出嫁从夫,就这么护着他,怎就不见你护着你哥?”楼星承好笑道,“这次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带王爷上山,害他受了伤。哥哥一定好好照顾他,还你一个完好无缺的王爷。你说你就为了这点事跟哥哥置气,你这小肚鸡肠跟谁学的?”
楼星承将陆沉菀带到房间,“你们先聊,我去让人备点吃的。”
房内只剩下顾君瑜和陆沉菀两人。
顾君瑜挣扎着从床上起来,陆沉菀看他吃力,最终身体还是诚实地过去将他扶起。
“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呢!”顾君瑜轻笑道,“到底什么事,让你疏离我这么久?”
陆沉菀想否认搪塞过去,顾君瑜又认真道:“我说了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什么都可以说,但是你要是不说,我不知道你心中所想。两个人的相处应该坦诚,不然感情容易出问题,因为每个人的理解和感受会有偏差。”
陆沉菀被他眼里的真诚打动,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扰:“王爷是不是喜欢表哥?”
“嗯?”顾君瑜有些糊涂了,“你这个喜欢是指哪一种喜欢?”
顾教授觉得男人与男人之间应该用欣赏才比较合适。
“我上次去过表哥的院子,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话……”陆沉菀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听见什么了?”顾君瑜有点摸不着北,他和楼星承之间好像也没说过什么见不得人的话。
“表哥让你轻点。”陆沉菀憋了半天,终于憋出这么一句。
顾君瑜终于琢磨出什么不对劲了,“你以为我和星承是断袖关系?”
陆沉菀垂下头,其实她更想将这种话烂在心里,只不过对上顾君瑜的眼睛,她便会和盘托出。
顾君瑜简直又好气又好笑,“你过来。”
陆沉菀不明所以,狐疑地凑过去。顾君瑜拉她在床边坐好,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傻姑娘,我要是断袖,怎会留你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