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教授前世家境不错, 从小没有考虑过经济问题;长大之后他自身也很有能力,就更不缺钱了。
他信手翻了账本,不禁微微皱眉, 生活开销分开看虽然不起眼,但是积少成多, 算下来也是一不小的支出。再加上他最近有出无进,照这么发展下去,确实撑不了几个月。
刘大道:“王爷,裴将军送来的银子没算在内,若是算上……”
顾君瑜打断他的话, “裴将军是客人, 我们不能贪这点便宜, 此事我会想法解决。”
安王被流放之后, 空留着个头衔,却无薪俸可拿。虽然上次皇上托戚淮送来了一万两,许航也送了不少银子,不过救济灾民和重建庄子基本就耗去了大头。
裴钧之前交过月银给顾君瑜,顾君瑜当时推拒了。楼家这些人是他请来,而且也是陆沉菀的亲人, 他哪好意思让别人出力再出钱?
顾君瑜合上账本, 看来他得做点营生才行,这样坐吃山空确实撑不了多久。
“王爷。”陆沉菀端着清茶从门口进来。
刘大知趣地退下。
顾君瑜:“怎没去午睡?”
“天凉了,没那么多瞌睡。”陆沉菀把茶水给他放在一旁,“刚才我听王爷和刘总管似在讨论账本?”
顾君瑜淡淡嗯了一声。
陆沉菀见他不肯多说,便直言:“王爷不必为银子之事烦忧,我的便是王爷的,舅父送来的银子足够我们撑两三年。”
顾君瑜来了兴致, 小姑娘也太贴心了。他靠到椅背上,扬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两三年后又怎么办?”
陆沉菀:“我们可以多买几间铺子,到时候收租多少也能有些进账。”
“嗯,想得倒是很周全。”顾君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菀菀果然持家有道。”
陆沉菀看他嘴角噙笑地看着自己,眉眼带着几分逗小孩般的宠溺,便知他并没有当真,不免有几分暗恼,“我与王爷说正事。”
顾君瑜轻笑,“我知你愿意把银子拿出来,不过我们还没到这一步。等我哪天真的破产了,菀菀再养我吧!”
他说话的腔调不紧不慢,带着一丝笑意,显得特别散漫自信,好似天大的事都不在他眼中。
陆沉菀被他那句“菀菀再养我吧”勾得脸颊泛红,“王爷只会寻我开心。”
“那说明菀菀是我的开心果。”
“我走了!”陆沉菀皮薄,经不住他这么逗,红着脸出了房间。
这小姑娘逗起来十分有趣,就像害羞草一样,动不动就脸红逃走。
秋收之后,地里的活稍微轻松一些,顾君瑜正好可以专心赚钱养家。
按理说美食是变现最快的途径,可惜顾教授对美食并不在行,也无太多兴趣。而且当下很多食材都不齐全,没有辣椒、土豆、玉米、番茄等,走美食这条路子对他来说行不通。
目前看来比较好的途径是培育花卉和农作物的新品,只是育种耗时比较长久。
天清气朗,顾君瑜打算去找谢浩然这只小肥羊商量一番。
顾君瑜带着陆沉菀去了谢家,正好兰悠也在,陆沉菀同兰悠去逛院子,顾君瑜则和谢浩然商讨生意之事。
“不知今儿吹的什么风,竟把安王吹来寒舍了?”谢浩然道。
“送钱来的东风。”
谢浩然可没有这么天真,“王爷一声令下就收了我几百亩地,这东风我怕是不敢乘上去。”
“谢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那些土地既没有登记在册,自然该还之于国,我也是依法办事。再说,萧大人为人正直,可不像曾波那般受贿,也算给你省了一大笔钱。谢公子要是实在不服气,那你不妨写一张状纸,我让戚大人给你上报朝廷。”顾君瑜悠然道。
谢浩然嘴角抽了下,这是帮他?这分明是让他自寻死路!
不过顾君瑜有句话说对了,萧牧不受贿,办事按章程,这么算下来,倒让风气一新,大家都不用担忧赚多了又被剥削。
正因如此,城中那些富商最近都没怎么抱怨了。
谢浩然:“王爷还是直说今天来意吧!”
顾君瑜便问了谢浩然一些关于花卉市场的现况。时人附庸风雅,梅兰竹菊更是受文人墨士喜爱,益州每年秋天都有菊花节。
谢浩然和他仔细说了一番,顾君瑜道:“谢公子可有兴趣与我一同搞花展?你提供花苗,我来培育,等花开季节,你邀客人来赏和买,赚钱我们分。”
谢浩然:“符阳地偏,不若益州繁华,价低不赚钱,价高怕难卖掉。”
顾君瑜:“符阳地虽偏,但来往商客多,只要花品好,定能打开销路。”
谢浩然:“名贵花种成本亦很高,我们与益州花贩相比,并无优势,此生意不好做。”
“看来谢公子对我的嫁接法了解还不够。我无需太多珍稀品种的花卉,普通品种一样可以赚钱。”
谢浩然想着顾君瑜嫁接的果木,来了些兴趣,仔细问了顾君瑜的计划,两人最后将这笔生意敲定。
谢浩然出资买花种和负责营销,顾君瑜提供土地和技术上的操作。
今日的符阳城可热闹了,街上行人议论纷纷。
“曾波和那许家人终于被砍头了,简直大快人心!”
“可惜王爷和萧大人还是太心软,饶了他们的家人。像他们这种罪大恶极的,就该诛九族!”
“王爷仁厚爱民,萧大人铁面无私,留着那些丧家犬去垦荒也好,好歹能给我们多开垦些耕地出来。”
“那罗九郎呢?怎么处理的?他可是许老爷的亲儿子。”
“罗九郎虽然是许老爷的亲儿子,但他也是无辜的,根本不知道有这种爹,养父母都被杀死了,兄弟也被许航毁容了。听说罗九郎还算有良心,带着那毁容兄弟逃难,不曾离弃,还一直为兄弟寻名医。他这辈子怕是有赎不完的罪,唉!可怜!”
顾君瑜和陆沉菀走在街上,自从入了秋收忙季之后,他们也许久没来县城闲逛。
街旁有卖杂玩的,顾君瑜看了眼那些木雕玩具,做得倒是十分精美,他便问陆沉菀:“可有喜欢的东西?买点回去玩玩。”
陆沉菀摇头,“这是给小孩子玩的。”
那小商贩反应十分机灵,“早点买回去,反正放不坏,等小小公子生出来,岂不是刚好可以玩?”
陆沉菀立马羞得满脸通红,扯了扯顾君瑜的衣袖,低声道:“王爷,我们走。”
不过,顾君瑜对这些小玩意很感兴趣。那小商贩的玩笑之话他倒没怎么在意,他和陆沉菀本已是夫妻,等陆沉菀今后长大了,他们慢慢培养感情,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选两个回去。”顾君瑜反倒不急,挑选起小贩背篓里的木雕玩具。
“公子眼光好,挑的可都是做工最难的。”
顾君瑜付了钱,问道:“这些东西是谁做的?”
“这是家里父兄做的,我们祖上都是木匠。”小贩道。
顾君瑜又问了他家地址,那小贩看他长得仪表堂堂,人又儒雅风度,便没藏着掖着,把家庭姓名等都一应告知。
离开后,陆沉菀有些好奇,“夫君为何对那小贩如此感兴趣?”
顾君瑜神秘莫测道:“兴许今后还要找他们做些小玩意。”
陆沉菀一听这话,以为他想给今后的小孩做,脸上刚消退的红晕又悄悄爬上两颊了。
顾君瑜也看了这些玩具的做工,他们能很好运用滑轮定理,各个齿轮之间之间的细节也做得很到位,还能对某些部位进行微调。
这样的技术用来做玩具,太浪费了点。
他正好需要一台显微镜做实验,只不过目前还没有玻璃,他只能看看自己能不能捣腾出纯净度稍高的玻璃,然后再找木匠帮忙。
顾君瑜侧头看了身边的小姑娘一眼,正巧看到她红红的脸颊,不由觉得好笑,“怎的还在脸红?脸皮这么薄可不行。”
陆沉菀羞得不敢去看他,正要反驳,迎面走来一行熟悉的人。
“王爷,王妃,太好了,竟在这里遇上你们。”戚淮和萧牧等人正朝他们走来。
顾君瑜和他们打了照面,随后一同去了衙门。
这次戚淮带来了几个消息,顾云轩押解安成磊上京的途中遭到乱党追杀,顾云轩受了伤,安成磊等人被灭口,现在天下传得沸沸扬扬。
皇上为嘉奖他为符阳百姓除害、帮助百姓灾后重建等事宜,再赏千顷之地、丝帛银两若干。
顾君瑜没想安成磊等人这么快就下线了,不过安成磊是景王亲信,若真到京审查,牵连的人会很多,不想安成磊活着入京的大有人在。
顾云轩这个男主目前还是太弱了点,没有成长起来。
“事已至此,请王爷不用过于担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些背地里的人动作越多,说明他们心中越慌,终有一日会水落石出,还大白于天下。”戚淮劝慰道。
顾君瑜听他这般说,不禁有了几分好奇,“戚大人便这么相信我?”
戚淮:“下官相信自己的判断,也相信皇上的圣明。”
“能得戚大人如此信任,我也不枉此生。”
接着萧牧带人去给顾君瑜丈量土地,许家、曾家的地已经全部没收为官府所有,萧牧便将之丈量给顾君瑜。
用来种花的土地也不需要太过肥沃,良田还是应该用来种粮食,顾君瑜又让萧牧丈量了一大片连着的山地。
戚淮不解其意,“王爷要这种山地做什么?”
“戚大人再过一两个月来看便知晓。”顾君瑜卖了他一个关子。
地里的桔子橙子均已成熟,大个的柚子也可以吃了,顾君瑜摘了不少招待戚淮和萧牧。
戚淮今日没打算回去,便不客气道:“上次萧大人说要摆庆功宴办招待,那安成磊已死,庆功宴也算不上了。我看倒不如来庆祝王爷今年大丰收,大家今晚不醉不归,酒钱就由我和萧大人出,王爷准备饭菜即可。”
萧牧现在也释怀了,反正再生气也回不了京城,索性就像咸鱼一样躺平了,在这符阳当个小县令。
听戚淮这么说,萧牧也来劲:“成!我这就派人去买酒买肉。”
正好顾君瑜今天得了很多赏赐,也该庆祝一番,便让刘大吩咐人去宰猪宰鸡,务必要尽欢。
夜幕降临,月色笼罩大地,安王的庄子却一片灯火通明,欢笑声不绝于耳。
萧牧喝得酩酊大醉,拉着戚淮哭诉自己命途多舛,怀疑皇上嫌弃他,降了他这么级把他扔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县令。
戚淮说些不痛不痒地宽慰着他。
裴钧酒量甚佳,顾君瑜陪他喝了数杯,自己都有些微醺,那裴钧依然面不改色。
“王爷,请!”裴钧又倒了一碗递给顾君瑜。
顾君瑜:“裴将军这是不灌醉我不干休呀!”
“王爷这不还没醉么?”裴钧道。
顾君瑜:“裴将军可是想从我嘴里套话?将军直说便是,我敬仰将军,绝不隐瞒。”
裴钧:“……”
裴钧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萧牧过来敬酒了。
“裴将军,皇上已追封了楼公,想当年楼公何等英雄人物,如今退隐山林,连死讯亦无几人知,实在令人惋惜……”戚淮道。
裴钧:“老师毕生所求,非是为名为利,不需要别人为之惋惜。来,我敬戚大人和王爷一杯。”
戚淮本来还想拉拢裴钧,不过好像裴钧不喜欢谈这个话题,他只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当初先帝对楼家确实做得过分,也难怪裴钧会是这般态度。
顾君瑜知道戚淮的心思,但在顾君瑜看来,现在劝裴钧并不是好时机。
各人心中都有一番心事,不过今晚这顿酒宴却是吃得很尽兴。
等到晚宴结束时,顾君瑜已经步伐不稳了。
裴钧千杯不醉,还一个劲地灌他,戚淮也被醉了,醉得比他还厉害。
陆沉菀过来接顾君瑜,在大厅门口遇上裴钧,“裴叔,你可还好?”
裴钧依然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我没事,你还是进去看看王爷,他醉得不轻。”
陆沉菀点点头,正要进去,又听裴钧说道:“小菀,裴叔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陆沉菀:???
裴钧背着手,大步走向自己的院子,倒床便睡。
安王的酒量亦是深不可测,今天差点就败了。
萧牧和戚淮早已被侍卫扶去休息,堂内就只剩下顾君瑜一人懒懒地靠着椅子。
他微微合着眼,昏黄的灯火照在那张俊美的容颜上,如同画中的美男子。
“王爷。”陆沉菀轻轻叫了声。
顾君瑜掀起眼皮,黑浓的长睫被灯火映照,在那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投下了淡淡阴影。
他醉眼迷蒙地看向来人,瞳眸似不能聚焦,不过还是辨别出了眼前人。
他不由地扯了下唇角,“是菀菀啊。嗯?裴叔也走了?”
“嗯。”陆沉菀去扶他的手臂,“我们也回去吧!”
“是他们叫你过来的?”
陆沉菀没说什么,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将顾君瑜从椅子上拉起来。
顾君瑜一时没能起来,今晚他确实被裴钧灌得有点惨,便道:“你扶不动我,去叫刘大过来吧。”
陆沉菀咬了下唇,“我扶得动,我扶过的。”
当初安王府失火,恶仆们全都逃命去了,是她将安王从床上拉下来,扶着一同逃离火海。
安王病得不省人事时,也是她将安王拖上床……
她拉起顾君瑜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顾君瑜心中觉得好笑,却也觉得很暖,小姑娘真是太招人疼了。
陆沉菀费尽全力,终于将顾君瑜从椅子上扶起来。
安王确实比以前沉了许多,他看上去虽然还是很清瘦,但绝不似以前那般弱不禁风,而是有了一种力量感。
顾君瑜试图努力撑住自己的身体,不过最后徒劳无功,还是靠在了陆沉菀的身上。
“吃了这么多,怎么还这么瘦?”顾君瑜只觉得这小姑娘瘦得让人怜惜。
“……我已经长胖很多了。”陆沉菀反驳。
顾君瑜不信,“哪里胖了,给我看看。”
陆沉菀:……
她深度怀疑王爷又在勾引她。
她现在很不好受。
如今正是初秋,他们依然穿得很薄,她能清晰感受到顾君瑜身上灼热的温度,烫得她几近无所适从。
他身上有一种特有的香气,淡而清新,如初夏的田野。
现在,这股气息掺进了酒香,又酝酿出了醉人的味道。
她被这股气息彻底包围着,无酒自醉,连心跳都不受控制砰砰直跳。
顾君瑜身上没什么力,基本是靠着陆沉菀才能稳住身形。
娇软的姑娘像被他抱在了怀中,香香的,软软的,让他有些沉迷了。
顾君瑜又道:“花花都比你肯长。”
陆沉菀:……
“我才不要和花花比。”
顾君瑜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轻轻笑出声,顺着她的话说:“嗯,不和花花比,你更可爱。”
他灼热的呼吸全都喷洒在陆沉菀的脖颈之间,陆沉菀僵直了身体。
热意从脖颈处一路爬上了她的脸庞,幸好现在是夜里,没有人看得见。
从前院客堂到后院只有一个院子之隔,陆沉菀却感觉自己像走了很久很久。
月光静静倾洒下来,像极了她朦胧而缠绵的心事。
她甚至想一直这么走下去,从黑发走到白头。
走了这么几步,酒意似乎被风吹上了头,顾君瑜感觉自己更加无力。
好不容易到了房间,陆沉菀扶着他往床边走去。
快靠近床榻之时,也不知是谁心急了,两人齐齐摔倒在床上。
“砰!”一声沉闷的声响让顾君瑜的心都跟着颤了下,酒意也醒了几分。
“菀菀,磕到哪儿了?”顾君瑜问道,顺手将她捞过来仔细打量。
顾君瑜是侧着身子倒下来的,不过陆沉菀确实正面磕在床板上。
顾君瑜这张床还铺着草席,下方没垫软垫子,是很坚硬的棕垫和木板。
陆沉菀捂着口和鼻,嘴唇上有丝丝血腥味,眼里也染了氤氲水汽。
顾君瑜看她这样,更不敢大意,“我看看,哪里疼?”
他将陆沉菀的手拿开,小巧的鼻尖似乎有点红,唇上还有血,看着都觉得很疼。
顾君瑜顿时觉得心口像被什么扎了下,他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