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梅子酒

顾君瑜感觉自己的心受到了甜蜜暴击, 而且还是成倍的。

小姑娘真的太招人喜欢了。

顾君瑜看着她诚挚、期待的眼,喉咙忽然有点紧,再也讲不出劝诫的道理。

唇上的指尖微凉, 仿佛压住的不是他的唇,而是他的心。

他轻轻握住压在他唇上的微冷指尖, 唇角微微扬起,郑重回她一个字:“好。”

刹那,似有光点亮了那张清丽绝尘的脸,澄澈的眸底漾起了笑,带出一波潋滟生辉的光华。

顾君瑜简直甜到了心坎, 这么乖巧的小朋友真是让人想好好宠着。

他看今天天色已晚, 不方便再教她东西, 便摸摸她头顶道:“一会儿喝了牛奶早点休息, 我们明早去庄子看看。”

现在天气热,去迟了会很热。田庄的豆子快要收割了,可能是开垦时用火耕法处理过,今年的豆子收成还不错。

顾君瑜起身准备离开,红儿端着热牛奶走来,笑着说:“王爷, 牛奶喝了再走呗!”

顾君瑜只好又坐下, 和陆沉菀一起喝睡前牛奶。

这牛奶是庄子上的奶牛产的,而那奶牛则是顾君瑜花了大价钱托来往益州的商人买来的。

多喝牛奶可以增进营养,陆沉菀正是长身体的最后阶段,顾君瑜不想耽搁她最后的生长机会。

不过陆沉菀却是花了很久才接受了早晚一杯温牛奶的生活习惯。

京城,景王府。

锦衣华服的青年在书房慢慢踱着步,头发花白的老者看了信,问屋内的另一青年:“不知燕青有何看法?”

吴燕青道:“学生要先恭贺王爷和老师了。”

“喜从何来?”锦衣青年问。

吴燕青缓缓吐出八个字:“天罚灾厄, 神明示警。”

锦衣青年顿下脚步,略一思索,抚掌笑道:“妙!既然安王送来几本破书就能被说成仙人相助,那这一场地动便是他逆天而行、施用妖法,而该得到的天惩!呵,父皇想让百官信安王得了仙书,本王便以彼之法还以彼身,我倒要看看父皇这次又怎么为安王辩解!”

翌日,下朝后。

戚淮在内侍的带领下走进大殿,一本奏折落到他脚边。

“这群大逆不道的废物,平时做啥啥不行,妖言惑众倒是很有一套!好啊,好得很!”天子震怒道,殿内落了一地的奏折。

内侍吓得双腿一软,赶紧跪地,俯首去拾地上奏折。

“不用捡了!给朕滚!”天子不耐道。

内侍吓得一哆嗦,退出了大殿。

“臣见过皇上。”戚淮拱手作礼,“请皇上息怒,切莫气坏了龙体。”

天子道:“你要朕如何息怒?他们就差逼宫了!什么不祥之兆、天示惩罚,不过是想要挟朕,想阻止阿瑜回京罢了!咳咳——”

戚淮略微沉吟,上前帮天子顺气,劝道:“皇上,依臣之见,事已至此,不若以退为进,就让安王在黔州稍待一些日子。安王才能卓越、沉稳聪颖,假以时日,定能有一番作为。等这阵风头过去,皇上再招他回京,想必不会有如此多阻挠。”

数日前,皇上得了安王写的稼穑要术的手札及送来的果木,以安王有仙人指点为由,欲召安王进京,还派了亲信萧牧去接安王。

不料安王没回来,却正好遇上黔州益州地震。朝野上下过半官员便将矛头指向安王,说安王施展邪术,这场地震便是上天的示警。一群大臣在朝堂上纷纷附和,把皇上气得够呛。

听了戚淮的话,天子神色稍缓,颓然坐回到龙椅上,“事情调查得如何了?”

戚淮:“只查到安成磊,剩下的账本被毁了。”

天子皱眉,“此事暂搁,你先回黔州。”

戚淮:“是。”

天子长长叹了口气,“戚爱卿啊,阿瑜心肠太软,你在黔州一定要多多照看着他。朕此生之憾有三:一是没听楼公之言,养虎为患;二是准楼公还乡,致使边患重现;三则是只教了阿瑜为君之仁,未教他为君之狠。朕如今年纪大了,诸多事情越发身不由己,若就这般登仙了去,倒也一了百了。”

戚淮忙道:“皇上正值盛年,何以出此言?请皇上放心,臣就算拼了命也定会力保安王周全。”

天子颓然眼神忽然锐利起来,“朕不只要你保护他,亦要助他有一番作为。”

戚淮随即明白过来,安王若要回京,定得有所建树,才能堵住百官之口。

“今后每个月派人给朕传一次信,朕一会儿拟道密旨给你,你此去该惩之人便严惩,切勿漏放。还有,让萧牧别回来了,安排他顶上符阳县令之位。”

戚淮:“臣领命。”

皇上:“退下罢!”

戚淮告退,天子又将藏于暗处的一只青花陶罐取出,尝了一勺枇杷膏,本该香甜的味道忽然多了一丝苦涩。

十里亭,送别亭。

容貌清俊飘逸的男子伫立长柳之下,时光对貌美之人似乎总是仁慈些,即使年过而立,他依然如清风朗月,清绝出尘。

城门方向,两匹骏马正奔腾而来。

行至长亭处,马蹄渐歇。

“陆大人在此等谁?”

中年男子:“听闻戚大人今日离京,特来给戚大人送行。”

戚淮下马回礼,客套道:“能得陆大人亲自送行,下官受宠若惊。”

两人寒暄了几句,戚淮道:“陆大人若无他事,下官便先走了。此去路迢,不然下官要露宿荒野。”

陆依霖这才道:“陆大人赶路,那我便不多加耽搁,只有一物,还请戚大人帮忙转送。”

说罢,陆依霖将一只精致的小匣子递给戚淮,“此乃小女生母遗物,麻烦戚大人转交与她。”

戚淮未接,狐疑地看了面前美男子一眼,“陆大人既然放不下心,何不亲自派人去探望一趟?”

陆依霖面色有点难堪,“她与陆家已再无关联,戚大人不愿忙这个忙便算了……”

“那下官便先行告辞。”戚淮道。

陆依霖面色一沉,没想戚淮竟这么不给面子。看着戚淮就这样跨马离去,他跟着走了两步,似想再说点什么,终究是放下了那只欲作挽留之态的手。

萧牧最近几日眼皮直跳,他总觉得像有什么倒霉事要发生。

正这么想着,安王和姚侍卫几乎同时来了。

顾君瑜一来便道:“看来萧大人办事效率果真高。”

萧牧额头突突疼,忙问姚侍卫:“可有查到什么?”

姚侍卫将物证呈上,又将绑了的两个人证进来。

一番审问之后,顾君瑜和萧牧心中都有了底,曾波确实动过官粮,除了层层贪污之外,最大的问题还在于曾波运送了大量官粮到益州。

目前看来,贪污倒算小事了,毕竟锦国的贪墨之风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益州乃天府之国,素来富庶,理应不需黔州这种蛮荒之地提供粮食才对。曾波运大量粮食过去,此举只有一种可能——益州养着大量私兵。

而益州目前是安成磊坐镇,其幕后主人是谁,昭然若揭。

姚侍卫:“不知这两人怎么处理?”

萧牧看向顾君瑜,顾君瑜略微一想,“关起来,一同押回京。”

姚侍卫将人证带下,萧牧主动对顾君瑜道:“王爷,此事干系重大,我觉得暂且先别声张也妙。我们目前首要任务是赶紧回京,此地不可再久留。”

益州离符阳如此之近,若益州私养大量兵马,他们的处境就更加危险,萧牧只想尽早回京交差。

顾君瑜知道萧牧的打算,不过若安成磊真的私养了大量兵马,他们就这样急匆匆上路,没准挑战性更大。

“萧大人,依我之见,不如先控制住曾波。此人目无王法,连萧大人这样的朝廷重臣他都不放在眼中,可见他早有后手。至于是什么后手,我想萧大人比我清楚。”

萧牧有些被他说动,“王爷有何对策?”

顾君瑜:“先控制住他,借他之手,引君入瓮。”

萧牧迟疑地看向他,渐渐似明白过来。

不过萧牧心中也有个疑惑,他与安王倒也不是最近才认识,以前在京城也偶有打照面的机会。

在他印象中,安王是个有些理想化的人,心无城府,怎眼前之人却满腹谋划?

兴许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顾君瑜不知他心中的疑惑,“此事便有劳萧大人了。曾波和许家贪了百姓那么多东西,也是时候让他们将抢来的粮食还给百姓了。”

萧牧:……想他一个从三品武官,却总被按着头处理这些七品县令的芝麻小事……

交涉了曾波之事,顾君瑜回到院子,这次是真的要准备离开符阳了。

夏日的午后蝉鸣声声,光与影在庭院中的高大乔木下变幻出一片片斑驳。顾君瑜站在窗前,心中竟有几分怅然若失。

“王爷。”娇软的声音叫他从遐想中拉回。

顾君瑜转过身,便见陆沉菀手上抱着一只小坛子走来,看上去有些像酒坛。

“怎没有去午睡?”顾君瑜问道。

陆沉菀:“太热睡不着,这是兰姑娘刚派人送来的冰镇梅子酒,过来尝尝吧!”

顾君瑜走过去,陆沉菀从桌上取了两只杯子斟满。

梅子酒的清甜味道飘散开来,顾君瑜端起喝了一口,又冰又酸又甜,味道还不错。

这个年代想吃点冰冻东西可不容易,还得有冰窖才行,这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奢侈。

“王爷有心事?”陆沉菀问道。

顾君瑜对她宽慰一笑,“也算不上什么心事。我们这两日起身回京,你把自己要收拾的东西提前收拾好吧,省得落下了。”

陆沉菀:“嗯。”

因天气太热,闲暇无事,两人就这么相对而坐喝着梅子酒。

顾君瑜看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不禁劝道:“梅子酒虽好喝,但也不能贪杯。”

这梅子酒度数不高,充其量只能算果酒,不过陆沉菀在他眼里还是个未成年,他也不知道陆沉菀的酒量如何,喝醉可就不好了。

“嗯,我没有贪杯,我还清醒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有点儿兴奋。

顾君瑜笑了下,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酒是有后劲的,等你都知道不清醒了,那就有你受了。”

陆沉菀被他碰了下,表情变得有些呆萌,她定定地看着顾君瑜,脸颊倏尔更红了。

“真醉了?”顾君瑜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就问道。

“我没醉。”

顾教授显然不信,他用手背轻轻试了一下她的脸颊,没醉的话脸不会这么红这么烫。

“剩下的酒我给你留着,下次再喝,今天只能喝这么多了。”顾君瑜将酒坛子封好。

陆沉菀的眼神开始变得飘忽不定,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随即垂下头去,脸都快要贴到桌子上了。

顾君瑜没想到小姑娘的酒量竟然这么差,连果酒也能喝醉。他只好问道:“能走么?我扶你去睡觉。”

陆沉菀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能走。”

接着,顾君瑜看她迈着步子直接朝自己的床走去……

顾君瑜:…………

为了避免醒来的尴尬,他走上前提醒道:“你走错了,这是我的床。”

陆沉菀十分认真地思考着,随后拉起他的手,“我没有走错,你睡了我的床,我也要睡你的。你睡里侧,我睡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