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更

大概是太过疲惫, 陆沉菀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她感觉自己处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的,像儿时母亲的怀抱。

直到她缓缓睁眼, 眼前是熟悉的俊美容颜,陆沉菀彻底懵了。

安王怎么和她睡在一起了?

陆沉菀脑海有短暂的空白, 她眨了眨眼,眼前人并未消失。

她将手轻轻摸向顾君瑜的胸口,掌下是灼热的体温和有力的心跳。

这不是梦。

陆沉菀更懵了,昨晚安王之意是要和自己分房而睡,自己睡这间, 他睡隔壁间。

但是, 安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

陆沉菀纠结着, 同时也打量着眼前人。

对方双目紧闭, 干净的长睫垂着,有着与平日完全不同的祥和宁静。

她以前也曾贴身照顾过他,却从未像此刻这般仔细打量过。

放大的脸给了她成倍的冲击,陆沉菀感到自己的心在怦然而动。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人不安地动了下,陆沉菀心神一乱, 赶紧闭上眼。

顾君瑜是被渴醒的, 喉咙火烧火燎,浑身酸疼无力,这便是高强度苦力活的后遗症。

他皱着眉,睁开眼。

嗯?

怀里有人!

是陆沉菀!!

顾君瑜心头一凛,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

脑海里越是兵荒马乱,顾教授面上越是表现沉稳。

他先稳住了心神,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看怀里的陆沉菀。

万幸,他并没有犯下兽行。

但是,陆沉菀怎么出现在他床上?

相同的问题同样困惑着顾君瑜。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顾君瑜万分自责与懊恼,他的手正以合围之势抱着陆沉菀。

他们的身体贴得很近,他鼻端都是陆沉菀身上清淡的香气。

不经意间,顾君瑜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

他迷糊地记得自己很热,一个微凉的东西朝他靠过来,他便顺手将之揉进怀里……

向来处变不惊的顾教授彻底凌乱了。

顾君瑜小心地松开手,他得赶紧起床,去外面冷静冷静。

他的一只手臂被陆沉菀当做了枕头,此刻有点麻,想要悄无声息收回来有点困难。

顾君瑜略微想了一下,轻轻侧过身子,另一只手臂绕过陆沉菀,打算帮着将那只被压麻的手臂抽回来。

他这一动,肩上的长发滑落,扫在陆沉菀的脸上。

陆沉菀反射性地动了下眼,因两人隔得实在太近,顾君瑜灼热的呼吸全都喷洒在她脸上,她没法再继续装睡了。

陆沉菀抬起头,舌头有点打结:“王……王爷。”

沉默,尴尬。

顾君瑜本想一声不吭地悄悄离开,没想陆沉菀在这个时候醒来。

眼前少女眸光清澈,脸颊泛红,略带紧张地看着他。

他从那双干净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顾教授在心中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番。

他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又给小姑娘造成心理负担,让她更加紧张。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解释,只好淡淡说了句:“先起来吧!”

陆沉菀的视线瞟到他的手臂上。

现在顾君瑜一只手臂在陆沉菀的脖颈下,另一只手正绕过她的肩,将她困在眼前。

顾君瑜一下意识到了,他赶紧将手伸回。

因太过紧张,他感觉自己的肌肉都绷紧了,身体也变得很僵硬。

陆沉菀起身时,转头看了一眼顾君瑜,见对方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便道:“王爷身上很烫,可是感冒了?”

毕竟昨天晚上安王淋了雨,又挖了许多土。

顾君瑜:“……没有。”

陆沉菀有些不信,安王在流放途中大病过一场,身体底子本来就比常人弱,她不放心,便伸手去摸顾君瑜的额头。

顾君瑜捉住她的手,不料掌心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昨天晚上干得太卖力,他的手掌磨出了血泡。

睡了一觉起来,这种痛感更加明显。

“你的手……”陆沉菀也察觉到了异样,将他的手摊开。

那修长如竹的手上赫然几个水泡,有的已经破开了,露出里面细嫩的肉,看上去有些血肉模糊。

陆沉菀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夫君。”

顾君瑜始料未及,这小姑娘的心肠也太软了。

看着她掉下来的金豆豆,顾君瑜便笑道:“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呀?过几天结疤就好了。”

陆沉菀轻轻咬了下唇,“你昨晚为什么不说?”

“其实没那么疼。”顾君瑜看她有点像生闷气,又哄道:“要不你给我吹吹?”

陆沉菀扭过头去:“既然不疼,那王爷让我吹什么?”

顾君瑜不禁觉得好笑,就连刚才的尴尬气氛也消散了,“那就算了,先起床吧。”

陆沉菀有点气恼地转过头,拉起顾君瑜的手,对着那受伤的地方,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顾君瑜看她明明有些生气,却又小心温柔的样子,心口也跟着软了。

这小姑娘真是太可爱。

陆沉菀接连吹了好一会儿,忽觉周围的气氛似乎变得太安静了。

她慢慢抬起头,正好对上顾君瑜那双带笑的眸子,她的脸一下就红了。

“王爷还是自己吹吧!”

她从被窝里起来,有些犯难,顾君瑜睡在外侧,正好把她的路挡了。

陆沉菀从床尾绕过,利索地下了床。

“王妃,你起了吗?”门外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红儿?”陆沉菀略有些迟疑,起身去开门。

见着候在门口的丫鬟,陆沉菀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奶奶说你昨晚一夜没睡,想必很累,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就叫我过来。”红儿笑着说道,“我这就去给你打水洗漱。”

陆沉菀点点头,“顺便去请个大夫来,王爷昨晚累着了,手被磨伤了,还有一些发热。”

红儿眼睛忽然放大,随后笑道:“好咧,我这就去。”

陆沉菀被她过于灿烂的笑容搞得有些莫名,不过她也没闲情去猜想小丫鬟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她折回房间,顾君瑜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正艰难地与一头长发做斗争。

陆沉菀赶紧上前,接过他手上的木梳子,“王爷,我来吧!”

“嗯。”

他现在浑身酸痛,像被车碾压了一般。尤其是手臂,动一下都觉酸软。

掌心那几个水泡让他根本没法拿东西,这具身体以前太养尊处优了,虽说自己这几个月有锻炼,但跟他前世的体质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陆沉菀的动作轻柔,她的手时而穿过他的头发,时而又在他头顶轻按一下,搞得顾君瑜有些难以言明的痒。

他们都十分默契地没提一起睡觉的事,顾君瑜不知该怎么开口,难道他要问自己妻子:“为什么你爬到我床上来了?”

这话听着都觉得渣。

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陆沉菀似乎不是主动的姑娘,怎么可能半夜跑到他的床上?

院子有人进来。

“萧大人,你走错了,王爷在这边。”

“嗯?王爷昨晚不是睡这间吗?”

“您记错了吧?王妃和王爷都在这边,我先进去伺候他们洗漱,您稍等。”

顾君瑜听着这对话有点怪,然后猛然环顾四周,立马目瞪口呆:这……这分明就是陆沉菀的房!

也就是说他走错了?!

他也是第一次来驿馆,而且这两个房间的布局都如出一辙。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还真看不出什么区别……

顾教授觉得自己的脸很疼,搞了半天,原来都是他搞出来的乌龙。

他不敢去想陆沉菀如何看他,他心里很凌乱。

“菀菀。”

“嗯?”陆沉菀等着顾君瑜的下文,不过顾君瑜却语塞了。

他发现自己不能解释,难道给陆沉菀说:“对不起,我昨晚走错了房间?”

这简直就是占了便宜还不愿负责的顶级渣男语录。

“王爷想说什么?”陆沉菀问道。

顾君瑜:“没什么,我们迟些回京吧。”

为了保险起见,顾君瑜想等楼家的人到了再走。前些日子他问了谢浩然,楼家估计还有十来天就能到了。

萧牧虽然带了不少人手来接他,但顾君瑜都不太信得过,而且入京后也需要一两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当护卫。

原主轻信他人,才落得被流放的下场,顾君瑜不想再摔这样的跟头。

“好,王爷自己定夺即可。”

红儿端了热水进来,笑盈盈地伺候他们洗漱。

洗漱之后,大夫又进来给顾君瑜看了脉象和手上的血泡,开了些药,处理了外伤。

等吃完饭,萧牧才终于见着顾君瑜。

“王爷,你可有想好我们什么时候动身?”萧牧满怀期待地问道。

顾君瑜:“我正要同萧大人商量,我们推迟十天再走。”

正好他也想将杂交水稻的实验做了,第一代的结果怎样,他可以让刘大等人帮着留存。

萧牧一听急了,“王爷可还有什么事?为何要推迟10天?”

这鬼地方真不是人住的,贫穷落后不说,还有地震这种大灾大难。他过来接安王回京,好处没有捞到,老命却快要交代在这里了。

自从昨晚地震之后,萧牧现在每听见一点动静就怀疑是地震,他巴不得快点回京讨赏。

顾君瑜扫他一眼,“不可以推迟?”

萧牧:“圣上记挂着王爷,自是盼着王爷早点入京。”

他完全无法理解安王逗留此地的想法,古往今来,哪个皇子不是巴不得留在京城,方便讨好皇上?只有不受宠、无法继承大统的皇子才去封地。

更别说黔州还算不上安王的封地。

“正是因为皇上的厚爱,我更不能即刻离开。地震刚过,百姓损失惨重,我们作为皇上的臣子,便该在这个时候安抚好城内外的百姓,帮助他们重建家园。等百姓安居了,我们再回京城也不迟。”顾君瑜道。

原小说中有些细节容易被人忽略,他记得有一段文字说西南这边不安定,益州黔州流民很多,频频出□□,朝廷也十分头疼。

皇上派男主顾云轩过来处理流民,牵扯出当地豪强许家发国难财,同时挖出了许航血洗罗家湾的案件,曝光了许家真假许公子的身份。

他看书的时候只是草草略过,没想到这些前后逻辑,如今看来,书中的故事和他所处的这个世界都有着某种因果关联。

顾君瑜主意一定,萧牧却叫苦不迭,他还得在这种鬼地方待多久?

现在已过下午未时,顾君瑜带着萧牧在城中转了一圈。富人区的房子倒是没什么损坏的,不过穷人聚集的区域受灾程度比乡下还要严重。

乡下村子里大部分都是自耕农,他们在村里有自己的房子土地,靠种庄稼为生。而城里的穷人几乎都没有土地,还有许多是外地来的流民,在城里做点苦活,赚辛苦钱,他们的房子最为简陋,根本禁不住地震催残。

谢家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便是城中去讨救济粮的老百姓。

顾君瑜见状,心中生出一种悲凉来。

顾君瑜转头看向身后的萧牧:“萧大人,百姓过得如此之苦,你我就此离去,可会心安?”

萧牧还敢说什么,只好敷衍道:“安王宅心仁厚,是百姓之福。民生之事,自当由地方官员负责。”

顾君瑜:“那萧大人看曾大人可有为百姓负责?”

萧牧不吱声。

顾君瑜:“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萧大人,既然你有缘到这里,那我们便一起为当地百姓做一件好事吧!”

萧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