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啊你, 小崔,通过几个数字就能看出来是不是他写的,火眼金睛啊!”几个年轻人围着崔绿真, 纷纷恭维开来。
倒不是他们商业吹捧, 而是真的没想到,看着这么漂亮个姑娘, 居然专业素养也这么高?毕竟, 在世俗的眼光里,漂亮女孩约等于能力不行, 她这专业技术学得不赖啊。
就是老廖也一瘸一拐过来, “小崔啊,咱们去把物证科整理一下吧。”
所谓的物证科, 其实就在化验室旁边, 几个柜子里锁着密封袋装的东西, 绿真见老廖头不说话, 也不敢问东问西,只是在心里默默叹气,这么大个队,居然啥设备也没有。
手里有了钱, 崔绿真干脆放开手脚,第二天就以大河集团的名义,向全市所有刑警队物证科捐赠一台高倍数显微镜、一台高清相机、紫外灯和各类化学显示剂,一共价值三十多万的设备。
老廖头咂吧咂吧嘴,小心翼翼摸了摸工人运来的设备,“这大哥集团可真是大手笔啊,这么多东西说捐就捐,咱们国家富强了, 社会力量也强大了,想当年我刚工作的时候,只有……”巴拉巴拉,老头儿说得唾沫横飞。
当然,好奇大河集团的并非他一人,几乎所有人,都在打听这是家什么公司,一般来说有这么强的社会责任感,应该是国营企业才对。可知道的人都说它只是一家民营企业,摊子铺得大,市里好几个大市场都是他们家的,东阳山的松尼代工厂也是他们家的,“咱们家里的电视机洗衣机电冰箱电风扇电热毯,全是大河厂出的。”
光明说得口干舌燥,忽然眼睛一瞟,指着同事桌上的《大河故事》,“这是他们家集团下属子公司出的。”
众人“啊”一声,“这得多大个公司啊?”
“大是大,可惜了啊,我听说这家老板只有一个女儿,那首席千金还只是个大学生。”
“哟,小刘你这么清楚,怎么,上心过?”
“去你的,我想入赘,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我呢。”
众人哈哈大笑,崔绿真也跟着傻笑,顺带还要夸他们几句,不得不承认,虽然他们工资低,虽然风餐露宿一个个又黑又糙,可他们为人民服务的心,却是让人感动的。
这样的爷们,哪里会缺对象呢?
自此以后,老廖头倒是不再半根烟抽俩小时了,但凡有案子,争着出现场,那高清相机挂脖子上,“卡擦卡擦”的拍,回来一根头发丝都能放显微镜下研究半天……所有人都说,有了高科技设备的武装,他工作热情回来了,再搭配上他多年的刑侦经验,还真帮着破了好几起案子。
刑警队物证科成了整个市局最热闹的地方,经常有同行来参观他们的新设备,一群老少爷们羡慕得不要不要的,大河集团在警界收获了不错的名声。
绿真能大手笔捐几十万的设备出来,可对他们的工资待遇却爱莫能助。说实在的,这几年大河能挣钱,看着股市里和存折上的数字不断增长,绿真有点“膨胀”了,可那顿奢侈的肯德基大餐,又一盆冷水将她打回现实,是啊,在她挣钱容易的时候,还有这么多年轻人,每天按时按点上下班,风雨无阻,甚至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出任务,每个月挣的钱却还不够全家吃一顿洋快餐。
有人容易,有人就得艰难,这就是人类的某种意义上的“平衡”吧?
是,她能理解,但她不接受,这样的不公平她不接受!
崔绿真觉着,如果自己按部就班当一名刑技人员的话,她就只能如千千万万人一般屈服于这种不公,并习惯不公。
“什么?!你要辞职?”胡菲大惊。
“嘘……小声点儿,别让你哥听见。”绿真还是有点心虚的,因为这事她还没跟任何人商量过。
“不是,绿真你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还即将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为什么要辞职呀?”学校有公派出国名额,已经定下就是她了,只要满六个月实习期。
为什么?绿真也问过自己,对,她是喜欢做笔迹鉴定,每一次成功都能让她获得成就感,可这种成就感不足以让她放弃自己更大的梦想。
她那个藏在心底的梦想,她想让自己的同胞,过上别的国民过的日子,能成为被全世界仰望的种族!
反正实习期还没结束,现在辞职很方便,只要跟学校就业科的老师说一声,再跟刑警队打声招呼就行。难的是胡峻那儿……这傻瓜,最近已经在着手装修房子了。
如果她告诉他,她不想在北京久待,以后很可能回阳城,很可能会全国各地跑业务,他得气疯吧?
崔绿真像做错事的孩子,即将做一个让全家人都失望的决定,惴惴不安。
她的不安,很快被爸爸发现。
顾学章再打电话来的时候,直截了当问:“丫头是不是有心事?”
绿真犹豫一下,咬了咬嘴唇,“爸爸,我想辞职,我不想当警察了。”
电话机静默了几秒钟,绿真心口“砰砰”跳得厉害,她知道父母对她的期望有多高,现在爸爸最得意的事就是他的大闺女公安大学毕业进了最好的刑警队工作,别人奉承他的政绩还不如奉承他的闺女,他一定能含蓄而骄傲的翘起嘴角。
可现在,让他引以为傲的女儿就要辞去令他引以为傲的工作,他的下属,他的对手,他的领导们,会怎么看他?爸爸这么爱面子的人,一定会生气吧。
可是,崔绿真又告诉自己,上天给她机缘来人世间走一遭,不是只满足于温饱,满足于小富即安,她觉着自己肩上担着整个民族的责任……这份责任让她无法接受现在的工作。
她必须要勇敢,即使爸爸反对,她也会坚持。
然而,顾学章沉默几秒钟后,没有叹气,没有发怒,只是非常平静地问:“想好了吗?”
“嗯。”
绿真听见藤椅“咯吱”作响,猜爸爸可能是伸了个懒腰,“爸爸,我想清楚了。”
顾学章“嗯”一声,“那你说说,未来怎么规划的。”他闭着眼睛,拉了拉电话线,小汤圆赶紧抱着电话机站过去,跟伺候笔墨的大丫鬟似的。
可两只小耳朵,竖成了小天线,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呢。
“爸爸,我想把咱们大河厂做大做强,想让外国人找咱们买东西,而且不是买廉价商品,而是高科技产品,还想挣了他们的钱后,能够武装咱们自己,让这世上,再无人敢犯华夏。”
顾学章怔了怔,这丫头,从小就是这么说的,现在二十老几,以为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后能认清现实,没想到还是这么坚定……都说世界上最高的理想主义是,在认清现实后依然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他的闺女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比她做什么职业重要多了。
“好。”
“好鸭好鸭,我也会支持姐姐哒!”小汤圆在旁边插嘴,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又偷听电话,赶紧在爸爸睁开眼睛之前跑了。
没一会儿,黄柔也知道了绿真的决定,专门挂电话过去,第一句就是:“崔绿真,妈妈永远支持你,谢谢你选择做我的孩子,我真幸运。”
绿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是她幸运才对。
因为有了父母给的底气,第二天早上,崔绿真带上洗干净的警服,来到大队。
一进门,大家见她居然破天荒的没有穿工作服,还打趣了几句。现在谁都知道她脾气好,男同志跟她开玩笑也轻松自在得多。
走到办公位上,把桌子收拾干净,她的东西不多,就两个黑皮笔记本,一支钢笔,一瓶墨水,其他都是单位配备的。她看着一堆简陋的办公用品,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小崔,胡大队叫你。”
绿真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走进胡峻的办公室。
大队长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不过桌椅板凳都是一样的简陋,甚至他的茶杯还缺了一个小小的口,木头桌子油漆斑驳,比普通警员还寒酸。
绿真吸进去的气,又慢慢吐出来。没等他问,“胡峻哥,我想辞职,我想把大河厂做大做强,想……”叭叭叭,跟爸爸已经预演过一次,现在说起来就顺溜多了。
胡峻一直没出声,等她停下来,递过自己温热的茶杯,“说完了?渴吗?”
绿真一愣,“不是,你……你不生气?”我先斩后奏。
虽然门还开着,可胡峻按捺不住此刻的心情,一把将她按进自己怀里,“傻,你这几天心神恍惚就是想这事?”
绿真愣着,“对啊,不是,你不生气?”
胡峻在她头顶亲了一口,“我气什么?”
“你都已经在装修……我却……”
“反正你是我媳妇儿,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休想跑。”他小孩子似的在她头顶蹭了蹭,“有你的地方才有家。”
绿真是没想到啊,臭钢铁直男居然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肉麻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瓮声瓮气拱了拱,“我没听清。”
胡峻一顿,“有你的地方才是家,你什么时候做我的妻子?”
绿真红了脸,一把抱住他的腰。
恋爱中的年轻人,情难自禁,你侬我侬,可外头整个大队却炸锅了,有人看见警花进了胡大队的办公室,看见胡大队摸她头,两个人很快抱一起……妈耶,这还是那个不近女色的胡大队吗?
关键是,他俩啥时候这么……这个那个的?
光明老神在在,“这你们就眼拙了吧,当初他俩走一起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戏。”哪个男人看自家“妹妹”是那个眼神的?欺负别人没妹妹吗?
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光明绘声绘色,从他们原来是对门邻居,青梅竹马开始讲起,包括胡大队给未来媳妇儿把尿擦鼻涕扎辫子,那真是详略得当,有鼻子有眼的。
等绿真再出来的时候,大家伙忽然立正,敬了个礼,异口同声大喊:“嫂子好!”
崔绿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损,红着脸反驳:“喂,你们胡说什么。”
可这在一群糙汉眼里就是娇羞,妥妥的小媳妇的娇羞啊,原本还对绿真虎视眈眈有过想法的人,眼里的怨念都快溢出来了,“难怪胡大队那么抠门的人请咱们吃大餐,原来咱们是沾了嫂子的光啊。”
“就是,胡大队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公平,要跟咱们一起竞争的话,谁抱得美人归还说不定呢。”
“可不是,胡大队啊,你得请咱们兄弟几个吃大餐,感谢咱们主动推出竞争,让你……哎哟,公报私仇啊胡大队。”
整个办公区飘荡起笑声,是独属于年轻人的朝气。
纵然有不舍,崔绿真还是当场说了她辞职的打算,晚上请大家上肯德基吃了顿管饱的豪华大餐,让大家以后有机会去阳城市的话,一定要找她玩儿。
当然,直到此时,大家都还不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河集团“首席千金”……将来的某一天回想起来,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曾经的他们,距世界首富也就是几厘米的距离啊!
办完辞职交接事宜,绿真回学校收拾行囊,准备毕业了。
作为全系第一名,也是全校第一名,她既不出国,也不继续念研究生,无论老师还是同学,都非常诧异。她已经解释过很多次,她要回老家帮父母打理家族企业,大家都说一副惋惜的表情。
可只有绿真知道,她的“家族企业”意味着什么。
六月底,学校按生源地就近分配工作,菲菲如愿以偿的被分配回阳城市艺术团,任歌舞团舞蹈演员。曹宝骏进了《阳城晚报》,可惜现在报社日渐式微,无论影响力还是报纸销量,都远不如大河诗社,他想直接去诗社报道,不去报社了。
北京的四合院只剩胡峻和绿真两个人,他下班去学校将她接回来,安顿好铺盖被褥,随便做了两个菜,每人一罐啤酒,喝起来。
绿真的酒量还算不错,菲菲喝小罐啤酒都会醉的时候,她已经能喝白酒了,只是她挑嘴,必须要好酒,纯粮食酿造的白喝。现在一罐啤酒哪够她喝,闹着胡峻再去买几罐。
等胡峻从胡同口回来,她已经把桌上那两罐喝完了,“你呀,可别喝醉了。”
“醉了也不怕,你又不是坏人。”
胡峻又给开了一罐,递过去,“坏人又没在脸上写字。”
“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喝,庆祝……就当庆祝我毕业啦!”
“毕业快乐。”两个人碰了下,胡峻性格十分克制,体现在他喝酒也从不一饮而尽,喝了一口停下来,就见对面的女孩仰着脑袋“咕唧咕唧”。
因为喝得太急,啤酒顺着嘴角流到雪白的脖颈,又顺着脖颈往下,去往那神秘之处。她今天穿着一条淡紫色的格子裙,袖子很短,领口的扣子空着两个,正好露出一片雪白……胡峻只觉口渴得厉害。
忙仰头大大喝了一口。
也不知是天太热了,还是啤酒压根无法解渴,他觉着喉咙像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浑身发烫。
他很克制的瞥开视线,看向院里的牡丹花,这是绿真从周边山上带回来的,说是某种即将绝种的极品牡丹,他也不懂。可此刻,那牡丹花不是牡丹花,一朵朵粉白色的花蕾,忽然变成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修长的花茎也变成她的玉颈,上头还有汩汩下滑的啤酒……胡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赶紧揉揉眼睛,克制住自己疯狂的想法,一定是喝醉了,酒精上头了。
“你怎么啦?”忽然,那朵“牡丹花”忽然凑上来,温热的酒气喷在他脸上,“这才多大点儿,居然就醉了……嘿嘿,胡峻你不行。”
胡峻怔了怔,幽幽的说:“不能轻易说男人‘不行’。”
“为什么不能?你就是不行,世界第一不行,才喝那么点……唔唔……”双唇相依,她酒壮怂人胆下的抱怨,也全进了他的口。
胡峻实在是忍得难受了,一把将她按在自己膝头,双腿分开,面朝他,大手试探性的在她肩上触了触,见她没有害怕,这才继续往下。她的腰不是普通女孩那种“盈盈不足一握”,而是富有弹性和力量的纤巧,触上去有种紧实的,健康的美感。
胡峻忍了又忍,他克制习惯了。
可今天,或许是夜太美,或许是她的“激将”,他不想再做正人君子了。
正人君子的前提,他得是个男人。
他灵巧的顺着裙子往下,触到她细滑的腿部,因为是分开坐的,裙子被骨肉撑起来,堆积在胯间,他的手有自己的想法……等绿真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又热又凉,可谓冰火两重天。
她微微颤抖一下,意乱情迷的胡峻却立马察觉到了,“冷吗?”说着,直接托起她,就以这个姿—势走进卧室。
绿真蹬了蹬腿,想让他放她下去,这个姿—势太过羞—耻。
可她不动还好,一动,就不小心又触发了他那神隐神现的枪,就那么直愣愣的……她赶紧把头埋他肩膀上,装死。
胡峻的卧室一惯冷淡风,屋里唯一能散发人气的就是桌上那十几张照片,胡峻抱住她往上托了托,很不舍的将她放床上,深呼吸一口,“外面太凉了,你先休息,我去……”
绿真勾住他脖子,“去什么?”
“去收拾碗筷。”
绿真哼一声,伏在被子上“呜呜”,肩膀一抽一抽的。
胡峻大惊,以为是自己又让她难过了,赶紧低下身子问:“怎么了?我很快就回来的。”他只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绿真不说话,继续趴在被子上“呜呜”,只是肩膀却抽得更厉害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胡峻太了解她了,小丫头只有委屈的时候才会这样,好好的自己又不理她,她肯定委屈啊,放哪个大姑娘身上不委屈,更何况他们已经订了亲,她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呀……看来是时候让胡雪峰去提一下,商量结婚日子了。
正想着,忽然发现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狡黠的盯着他,胡峻一愣,这哪儿有眼泪?他又上她的当啦!
“小没良心的,又骗我,嗯?”他欺身上去,将三分之一重量压在她腰上,把她胳肢得花枝乱颤,动手动脚,俩人很快滚到一处去……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等绿真感觉身上一凉的时候,她的裙子和内—衣已经被扔到了地上,像几张包裹在精美玉器上的包装纸,完成了它的使命。
看着眼前的美景,胡峻只觉一口热气再次充上脑门,不过这次跟以前不一样,是真的能让他流鼻血的视觉刺—激,他很想拿出以前的“正人君子”做派,很想让自己克制一下,再一下,马上就结婚了……可他脑子已经热了,麻了,不听使唤了。
脑海中忽然冒出不知道哪本书上看来的话:玉!峰高处,小缀瑚珠。
“绿真,可以吗?”他红着脸问,头也不抬。
绿真只“嗯”一声,她也忙着呢,两个什么都不懂的青年男女,在“人到底是什么”的问题是,彼此试探,研究,手嘴并用摸索……
要是菲菲在家,一定会奇怪,从来都是早睡早起规律生活的崔绿真,她房间今晚的灯居然一直亮到凌晨三点多!
而且,俩人还都意犹未尽,不愿关灯!最后是崔绿真先求饶,胡峻心疼她才不得不关灯睡觉。
也就是在这一夜,绿真终于又梦见族里的地精老爷爷了,三岁那年因为翡翠兰灭绝,他惩罚她丧失灵力……算起来,至今已经快二十年了,老爷爷还是当年的模样,鹤发童颜。
“恭喜你从今开始,成为一只成年地精。”老爷爷顿了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会跟我回地壳吗?”
梦里的崔绿真果断摇头,那里只是孕育了她,而真正给她爱,给她关怀,让她快乐的却是妈妈爸爸奶奶,大河口才是她的家。
老爷子叹口气,“那你记住,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成年地精,不再得天地灵气庇护了。”
说完这么一句,老爷爷又不见了,绿真心头一松,她知道成年地精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除了寿命和灵力,她将拥有跟人类一样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只不过比普通人类长寿些。
她的灵力修为已经到了极限,从今天开始,灵力不会再增长,每用一次,就会逐渐减少,或许将来的某一天,会少到没有,那她跟普通人类就没区别了。
崔绿真知道,这就是地精跟人类在一起的代价。
她不后悔。
第二天,绿真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要不是肚子“咕咕”叫,她还能再睡几个小时。菲菲搬走后,她就住在菲菲的房间里,明媚的阳光很难透过窗帘,却有星星点点的光斑,洒在大床上,人脸上。
绿真就是被光斑晒得睁开眼睛的,谁知一睁眼就跟胡峻对上,他眼里是满得都快溢出来的关切,“醒了?”
崔绿真眨巴眨巴眼,表示回答,视线却不小心落他脖颈锁骨……那儿,都是她的“蚊子包”杰作,那么多的数量,仿佛在叉腰说明他俩昨晚的疯狂。
当然,她身上也不遑多让,胡峻觉着自己昨晚一定是喝醉了,居然干出这样的事!忙小心翼翼摸了摸她脖子上的“蚊子包”,“疼吗?”
绿真却以为他说的是别的地方,在被窝里动了动腿,扭了扭腰,迟疑道:“不怎么疼欸……人书上不是说第一次会很痛吗?我怎么没感觉?”
胡峻一愣,忽然红了脸,“傻瓜,是我鲁莽了。”
脑海中不由自主又浮现昨晚的画面,他们像两个好奇的孩童,对眼前的人形玩具不停的探索,不停的琢磨,又不停实验……又像两个在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见到水源那一刻,什么克制,什么礼数,通通作废。
想到昨晚的的疯狂与美好,小小峻又开始“固态萌发”,重振旗鼓。他喑哑着嗓子问,“昨晚……真的没感觉吗?”
绿真很肯定的说:“没有。”估计还是灵力护体,她的痛阈值非常高,一般女孩觉着痛的痛值,她都不会有感觉。
忽然,小小峻激动的跳了两跳,男人咬牙切齿的说“那就再来一次,直到……”有感觉。
绿真刚想说她说的“感觉”跟他理解的“感觉”不是一个东西,就……好吧,今天天气不错,适宜赖床。
他们没看时间,不知道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保姆阿姨骑着自行车,拎着菜,打开大门,刚把东西放进厨房,忽然听见卧室窗户传来声音,吓得钥匙都掉了,“菲菲不是回去了吗?难道是绿真?”
她走到窗沿下,“绿真是你在家吗?”
绿真吓得一动不敢动,“嗯嗯,是我。”
胡峻坏笑,趁机为所欲为,上下其手。
“今天没去上班吗,这孩子别是生病了吧。”说着,阿姨就走到卧室门口。
“别,阿姨别进来,我……我正在换衣服。”绿真满脸通红,既要忍受被窝里某人的手和嘴,又要提心吊胆阿姨的闯入。
“哦,那行,你要是感冒了就吃点药,药箱在电视机下面,开水还有吧?”
“唔唔……有……”
“这孩子,怎么说话也不说清楚。”阿姨说着,进厨房做饭去了,她是知道绿真跟小峻订了亲,但在大人们心里,小峻那可是比电线杆还正直的年轻人,绝对想不到他“坏”起来能有多坏。
他的“坏”,只有崔绿真知道。
***
很快,毕业后没几天,许杰就把车子开到胡同口,受命来接绿真回阳城。
“谢谢杰哥,是我爸让你来的吗?你走了,配件厂怎么办?”
许杰摸了摸平头,“秋萍放暑假,由她看着。”
现在配件厂已经步上正轨,只要有信得过的人看着,绿真倒是放心。“二季度订单量怎么样?”
“我初步核算了一下,比一季度增长30%,增加的订单都是来自纽约州,听说是从以前跟咱们合作的电脑厂家那儿拿到咱们信息的。”
绿真点点头,这倒是,他们虽然才刚起步一年多,可因为价格低廉,质量过硬,做出来的电脑配件在美国有一定名气,渐渐有了取代日本工厂的势头。
另外,绿真也知道,他们公司发展壮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跟日本经济转型有关系,日本现在正在把劳动密集型产业往外转移,集中火力发展高科技产业,尤其是半导体这一块,已经遥遥领先于美国。
绿真不得不佩服,她现在依然只能捡捡学霸们扔出来的“垃圾”。
当然,订单量能源源不断增加,也得益于田恬的努力奔走,她拿着大河厂的商品,几乎是每一个电脑公司,每一个生产组装工厂的跑,节假日给各客户公司的领导们送礼,时不时还要帮他们解决家庭私人事项……谁说只有咱们国家有这风气?全世界的甲方都一个德行!
这不,前几天春芽还帮忙给她们招待一群田纳西州来的客户,也是田恬给找的,他们需求量非常大,但性格龟毛,要求必须亲自参观访问工厂之后才能做决定。
春晖负责在上海接人,又陪他们在绍兴苏杭一带玩了几天,几乎都是好吃好喝,一天光接待费就好几大百,本以为送到佛山后就能松口气。谁知他们厂子看过了,生产线也拍照了,该吃的也吃了,订单也下了,就是不说回国的话。
这次来的是一家电脑厂商的四名高管,以及高管们的老婆和孩子,平均每家三个孩子,二十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在街头,是挺引人注目的。天天往动物园跑,动物园里的小朋友都不知道是看动物好,还是看他们好。
秋萍几人也不好得罪这些财大气粗的金主,只能继续陪吃陪喝陪玩,深圳的消费水平,一天都是一千多花出去,怪心疼的。
正巧那几天春芽从香港旅游回来,听说后过来找他们聊天,准备旁敲侧击问一下,他们还有啥不满意的。
结果,吭吭哧哧,手脚并用的比划下,一群孩子七嘴八舌说出他们的目的——要看大熊猫!同学来过中国的都看过啦,回去跟他们炫耀熊猫是多么可爱,多么招人喜欢,可他们来了中国这么长时间,看了那么多动物园,为什么还是没看到大熊猫呢?
崔绿真想了无数种可能,他们会不会是想压价?再压她可没利润空间啦。
会不会是想反悔?订单白纸黑字签过的,她不允许,大不了打跨国官司,反正春晖姐的律所正缺这种“扬名立万”的机会。
会不会是对生产环节不满意?可她们是严格按照国际标准来的啊,美国最大的电脑商都在用她们产品,从来没出过问题啊。
孩子们说出的理由……可真是让崔绿真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啊,难怪整天跑动物园,每次兴致勃勃出门,失望而归,原来是没看到大熊猫!
别说他们喜欢,就是崔绿真,二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提起“熊猫”两个字还是双眼冒光,第一次上北京,她可就是冲着熊猫崽崽去的……现在都离开北京了,她还是没能在北京的动物园看到过那那对宝贝蛋,一会儿扩建,一会儿生病,一会儿产崽儿,她只在报纸上看见。
于是,她自告奋勇,和见多识广游历四方的春芽一起,带四个美国家庭转道成都,光看着圆滚滚们憨态可掬的吃竹子,那门票就值啦!
看一天不过瘾,她们陪着看了五天,而且是一天不缺席那种,早晨熊猫馆刚开门就进去,一直待到人家关门,相机“卡擦卡擦”拍个不停,一切熊猫周边无论是印着熊猫头像的帽子,还是书包,衣服,围巾……买就完事儿。
最后走的那天,一群三岁美国小孩都哭了,他们要买大熊猫,几乎是让管理员连拖带拽驱赶出园哒!
崔绿真悄悄在心底赞成:如果卖,请多卖几只,我也想养!
在成都待了一个星期,又是大几千的招待费。
秋萍心疼得呼吸困难,世界上的甲方都一样可恶,花时间花金钱,祖奶奶似的伺候着才能成一笔订单,半夜还要各种被不考虑时差的电话吵醒,改这改那,屁事一堆……好容易出货了,还得三催四请才能拿到尾款。
小姑娘气得牙痒痒,以后她也要当甲方,乖巧懂理尊重人不给人添麻烦不挑三拣四的甲方!
不过,这一次的外国人看熊猫收获不小,他们不仅在离开前补偿了二十多天的食宿费用,还给了不菲得“导游费”,感谢三个“miss崔”的陪伴,还把这趟大熊猫观光之旅告诉了身边人。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跟大河集团合作的外商们,以及高管们,家属们,冲着大熊猫观光团的名头,争先恐后来中国出差。即使,很多时候他们的要求一个电话一封邮件就能解决的,依然拖家带口来“出差”。
崔绿真没想到,继乒乓球之后,咱们国家又多了一枚外交利器。而且,讨厌的熊猫崽崽,连她也该死的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每次观光团一来,她就扔下手里的事儿,屁颠屁颠去了。
在一次又一次的观光团接待下,绿真最大的收获就是练出一口流利的口语,跟黄外公成为大哥集团名副其实的“公关”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