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好好好, 妈妈听着呢,慢慢说。”

小地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活了三百年还未受过这样的委屈。虽然以前在家也会被刘惠指桑骂槐说几句, 可她没有坏心, 她能感觉到, 所以也不会放心上。

可卫老师不是, 她能感觉到,她就是不喜欢她。

刚上学的小孩,想要得到老师喜欢是天性啊。

“妈妈呜呜……老师不,不喜欢我……呜呜……嗝!”

黄柔赶紧给她顺气,心头一酸,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呢?她因为“小福星”的名号, 在崔家和牛屎沟都是招人喜欢的,来了大河口,因为长得漂亮, 遇见的很多人都喜欢她。

以至于遇到一个不喜欢她的, 她就受不了了?

不不不,她的女儿不是这么小心眼的姑娘。

黄柔把她抱到客厅, 用湿毛巾温柔的帮她一点一点擦眼泪,刚擦过, 眼泪就出来了,黄柔只好把毛巾微微用力压在她眼皮上, 仿佛被冰镇过,慢慢的眼泪就少了。

她抽泣的小肩膀也慢慢缓和下来了。

“要吃橘子罐头吗?”

小地精顿了顿,“嗯。”

黄柔这才放心,还想吃东西那就是可以过去的难关。

太阳落山,天气就冷得不行, 她用小碗舀出几瓣橘子,倒了半碗糖水,用开水隔着碗烫了烫,不那么凉了才端过来,“快吃吧。”

小地精仰着脑袋躺沙发上,眼睛上还压着毛巾,估计也是害羞,哭肿了眼睛不愿睁开呢,“妈妈喂我。”

黄柔怕橘子卡到她,只好把她抱坐起来,小口小口的喂她。

吃完东西,她终于愿意睁开眼睛,靠进妈妈怀里了。

无论多大年纪,食物总是有治愈能力的。

她主动开口:“妈妈,老师说我拖后腿,不让我去排演了。”

“嗯,那你就难过了对吗?”

“对。”

“那你觉得,你有没有给班级拖后腿呢?”

幺妹毫不犹豫的摇头,“才没有,菲菲和丽芝都说我演得很好。”其实其他同学也是这么说的。

因为她长得好看,性子又不娇气,有好东西都会跟大家分着吃,所以同学们都喜欢她,不止女同学,男同学也有很多把她当好朋友的。

况且,她这半个月的努力有目共睹。每天回来衣服都是湿的,因为保持半蹲的姿势太久,小腿儿酸得打颤,走路经常跌倒,半夜睡着都是疼得直抽抽。

黄柔一开始也理解不了,不就演一朵花吗,至于这么努力干啥?后来慢慢发现,她是被卫娜给激起责任心和好胜心的,她这么努力,并非多么喜欢那个角色,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想要让老师看到她的努力,从而喜欢她。

可现在,在她努力了这么久后,卫娜没给她一个正当理由,就“拖后腿”三个字想把她打发?就是成年人也会委屈,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黄柔虽然气,但她讲道理,把幺妹哄睡着,她亲自上卫娜家,准备当面问清楚。

夏家一家四口正准备吃饭,是老夏来开的门,卫娜端着一锅白菜炖土豆上桌,桌上拢共就两个菜,还全是稀里糊涂炖的大杂烩,没一丝肉星……两个儿子已经噼里啪啦开吃了。

“你好,你是……”

“黄老师!”夏晓明吓得筷子一扔,赶紧站起来,别看班主任柔柔弱弱看着很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很严厉很较真,几个最调皮的男生都被她教育得服服帖帖呢。

卫娜一看见老公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惊艳,脸色立马就垮了,把门一甩,隔绝了屋里人的打探,俩人站到楼梯口去。

“黄老师怎么来了,这个点儿还不吃饭吗?”她酸溜溜的,老夏那死不要脸的,但凡是个女的,活的,他就两眼放光。

当然,一开始她觉着黄柔是有两分姿色的,可天天看时时看,每天穿一样的衣服说一样的话,她觉着黄柔也不咋滴,顶多就是眼睛大点儿,皮肤白点儿,身材苗条点儿……反正,她不承认她好看。

所以,是自家男人没见过世面。

她倒是很会安慰自己,但黄柔可没心思管她的小九九,直接开门见山:“卫老师,听说你不让我家崔绿真参加节目排演了,我能问一下是为什么吗?”

卫娜摸着掉了色的斑驳的红指甲,“你们家孩子太小了,拖后腿呢。”

“哦,她怎么拖后腿?”

卫娜似笑非笑,“你当亲妈的还不知道吗?”

黄柔被她这无赖气质给气着了!

“第一,她一开始不愿参加,是你要求她必须参加的。第二,她这半个月排演得非常认真非常努力,这是全班同学都可以作证的。第三,你说不出她哪儿拖后腿,你就没权力剥夺她表演的机会。”

卫娜本就理亏,最怕的就是黄柔这种一板一眼的正经样,一时也被指责得说不出话。

但几乎是两秒钟的停顿,她想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怎么没权力了?我没权力你就有权力剥夺我儿子的?你知道我儿子为了唱歌有多努力吗?你以为你剥夺的只是一个他表现的机会,其实毁掉的却是他的人生!”

她真是想到就来气,越想越气!

她也想让黄柔尝尝孩子被老师“欺负”的滋味儿!

“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家的门居然开了,一个白净的三角眼大鼻子男孩站在门口。

“又怎么了赶紧吃你的饭去。”卫娜非常不耐烦。

“不是,妈你听我说……”

“说说说说个屁呢!没看见我正忙嘛?”

夏晓明欲言又止。

黄柔可算是知道这孩子温温吞吞的脾气是怎么来的了,估计在家就没他能完完整整说一句话的时候,难怪小小年纪就学会“借烟消愁”呢!

“黄老师你看看,就我们家晓明这么好的脾气,你直接剥夺了他表演的机会,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夏晓明脸红脖子粗,终于忍无可忍大叫一声:“妈!黄老师没剥夺我的机会!”

“怎么没?她没剥夺那你怎么不唱歌了?”

夏晓明的脸红成了大西瓜,偶尔几粒麻子坑就像那刺眼的不合时宜的西瓜籽。“没有,我……我还唱呢妈你别胡说。”

他也知道自己嗓子唱歌不好听,可被老妈逼着没办法,妈妈甚至说出“你要当不上文艺兵我就没你这个儿子”的话,他不得不拿出十分力气来练习。

上个星期黄老师开了一场班会,让有兴趣上台表演的同学毛遂自荐,和他一起参加“海选”的有六个人,才艺都是唱歌。

其中一个是文娱委员,人家人长得漂亮,歌又唱得好,这是全班公认的事实。老师说推选三个个人节目,其实大家都知道其中一个就是文娱委员的。

剩下五个男生竞争两个名额,其他人唱的都是《信天游》《东方红》《打靶归来》这些大家耳熟能详的歌曲,唯独他,红着脸吭吭哧哧用破锣嗓子唱完了柔美细腻的《南泥湾》!

鬼知道他有多尴尬多难堪?

跟他们的慷慨激昂豪情壮志比起来,他自个儿都觉着像个娘们!

都怪他妈,那么多好听的歌不选,怎么就选中这首女生的歌,真是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谁还愿意投他的票啊,到时候上不了台,他妈又得赖他。

然而,跟黄柔和他预料的不一样,也不知道五年级的孩子是猎奇心太重,还是他比较受欢迎,反正最终居然把他推到了第三名。

就这么参加表演了,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回来也没想起跟他妈说一声,卫娜就以为他是没选上呢,都快恨死黄柔了。

得知是这样的结果,卫娜面红耳赤。

一面是愧疚自己拿黄柔闺女出气好像出错了,一面是气这崽子居然把这么大的事儿瞒着她,他胆肥了啊他!揪着夏晓明的耳朵就要打,黄柔拦住她借机装疯,“卫老师,请你给我孩子一个说法。”

“能有啥说法?我又没打她骂她?不信你去问问,全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黄柔一梗,对啊,她没打没骂,只是随意找个借口,甚至借口都不用给,三个字“拖后腿”就能让孩子怀疑自我,否定自我,甚至觉着愧对全班同学的努力……这就是社会性死亡!

作为母亲,这种心理上的伤害,比打骂更让她接受不了!

老师想要拯救一个孩子很难,可毁掉一个孩子却轻而易举。

黄柔冷笑一声,“我希望你能对崔绿真道歉。”

“我道歉?!你也是人民教师,你觉着我错哪儿了?我违反教师职业行为规范里哪一条了?我凭啥道歉呢,啊?”如果说卫娜刚知道她没特意为难儿子还有一点点愧疚的话,现在可是啥也没了,理直气壮得不要不要的。

因为,从硬性规定上来说,黄柔是真抓不到她的错处。

“哎呀,行了,你就让她继续演不就行了?”老夏实在看不下去她的泼妇样,可又不敢明着跟她硬刚,只好安慰黄柔:“黄老师你别担心,我会好好说她的,她其实没啥坏心,就是说话方式不对。”

斟酌着,老夏又加了一句:“她可能是心情不好,说话比较冲动。”因为昨晚他俩因为婆婆的事又吵了一架。

黄柔心头更不得劲了:心情不好就能拿别人家孩子出气?那她心情不好是不是可以杀人?是不是可以放火抢劫?

夏晓明眼看着爸爸越说越偏,急死了。他经常听妈妈叨叨黄老师坏话,可他天天在黄老师班上,没发现她说的那些“缺点”啊。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知道妈妈为了报复黄老师故意打击黄老师闺女的事了,这压根就是他没及时告诉妈妈消息而引发的误会。“黄老师,对不起,都怪我没说清楚……我知道这事给小绿真造成了不好的后果,我替我妈妈道歉。”

他深深的鞠了个躬,十二岁的少年,就这么弯着腰,弯成了九十度,不愿起来。

这孩子,虽然学习永远吊车尾,可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儿,除了抽烟,黄柔对他基本没意见,只能让他起来。

夏家父子俩把卫娜拉进屋里,不知道商量了什么,也不知道是威逼利诱还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终,她不情不愿的答应:“我明天会让她继续表演,也会跟她道歉,行了吧?”

黄柔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无凭无据,光凭一个“社会性死亡”,还真对她造不成实质性伤害,反倒会打草惊蛇,激化矛盾,让她更加为难幺妹。

投鼠忌器,大概是每一个家长最矛盾的地方吧。

只要孩子一日在她班上,家长就一日不敢与她撕破脸。

黄柔气呼呼出去,又气呼呼回来,此刻的她觉着自己实在是没用极了,闺女受了委屈却不能替她讨回公道!她甚至想过,要不就以牙还牙,她儿子还在自己班上呢。

她不是很想要单独表演的机会吗?那就收回这个机会,让她白高兴一场!

可夏晓明只是个孩子,无辜的孩子,她实在干不出那样的事来。那样的话,她跟卫娜还有啥区别?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实在是难受。干脆也不上楼了,就在楼底下吹会儿冷风,清醒清醒。

十二月的冷风刺骨,偶尔还会飘两朵小小的雪花,早上醒来窗外的花坛上会蒙上一层薄薄的白。这样的天是幺妹最喜欢的,她会趴在窗台上往下面喊,跟一群她也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打招呼,会问它们冷不冷,会嘱咐它们注意身体,别冻感冒。

这么可爱,这么醇善的孩子,却要被成年人如此伤害,她想着就红了眼圈。

“怎么不上去?”一把熟悉的男声从楼房的阴影里走出来。

黄柔赶紧起身,低着头,“吹风。”

顾三不出声,把手搭她肩膀上,“走吧,回家吹去。”

“回家”说得自然极了,仿佛能让人闻见饭菜的香味,孩子的玩闹声。黄柔的鼻子又酸了,她一个人支撑这么多年,她累了,她真的想要一个家,一个可靠的肩膀。

如果,今晚去找卫娜的是男人,是幺妹的父亲,她还敢这么嚣张吗?即使不能拿她怎么样,可用麻袋一套,打她一顿也是可以的吧?

而这些,哪怕是最简单最低级的表达愤怒的方式,她都做不了。

顾三掏了掏身上,没带手帕,只能把手搓暖,笨拙的用手揩她脸上的泪水。

她的脸是冷的,泪是热的,他的心也是热的。

眼见着眼泪越擦越多,顾三慌了。他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黄柔,“怎么啦,是谁给你气受了?”

黄柔摇头。

“那就是谁欺负幺妹了?”

黄柔点点头,仿佛委屈的孩童,见到可以依赖的大人,把今天的事一股脑说了……这不就翻版的小告状精崔绿真吗?

顾三越听脸色越黑,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人,这也配为人师表?那么可爱那么善良的小丫头,她居然把成年人那套用她身上?卫娜要是个男人,他现在就能冲进他们家把他揍一顿!

黄柔晃了晃他的袖子,“你没事吧?”

她好像听见他低低的骂了一句脏话。

“记住,告诉她,别人的话都是放屁,她是谁,她该怎么做,只有她说了算。”

顾三搂着她,大踏步进了楼梯间,“你让她好好的该学习还是学习,我有办法弄这女人。”

黄柔红了脸,“你说的什么胡话。”想要躲开他的手。

可顾三的力量哪是她能躲的?大手一捞,她就进了他宽阔的怀里,隔着厚厚的冬天衣服,也能听见他的心跳,越来越快的心跳。

“让别人看见像什么话。”

“看见才好,咱们赶紧领证,我正正经经住进来。”

俩人进屋,才发现幺妹已经醒了,正坐窗台上往下看,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啥。

“说啥呢?”顾三靠在门边。

“呀!叔叔!外面很冷吧?”她指了指大松树,“大哥哥说要帮我收拾……收拾……唔唔……”她赶紧捂住嘴巴,露馅儿啦。

顾学章伸头一看,以为她说的是哪个相熟的小朋友,也不在意。“咱们晚饭再吃一顿羊肉泡馍怎么样?”

“好鸭!”

顾三抱起她,从床尾捡起一件旧旧的补过袖子和胳肢窝的毛线衣,从头上给她套下去,笨拙的穿了好久,绝口不提她红肿的眼睛,怕她伤心。

小姑娘嘛,开开心心就好。

她们的风雨,他来挡。

吃过泡馍实在是太晚了,外面还飘着雪,黄柔破例留他住一晚,把小卧室收拾一下,多垫一床棉絮就能睡了。

而大卧室里,黄柔搂着闺女,细细的陪她聊着天。

“你觉着你演小红花演得好吗?”

“好呀,我超努力哒!”

“那你给妈妈演一个看看呗?”

小地精立马翻起来,半蹲着身子,伸着脑袋,双手拱托着下巴,慢慢的左右摇晃脑袋,真跟被风吹动的花朵一样。

黄柔立马挑着夸起来,“呀,我闺女这朵小花演得真像!”

“就跟真的一样!”

“这表情真到位,电视里的小演员也没这么好吧?”

小地精被夸得心花怒放,“真的吗妈妈?”她自言自语,“当然是真的啦,我妈妈才不会骗我呢!”

看着她眼里的光彩,黄柔知道自己成功了,第一步,通过适当的夸奖,重新建立她的自信。

第二步,学会不在意他人的看法。这是绝大多数成年人终其一生也学不会的,包括她自己。

“橘子罐头甜吧?”

“甜!”

“你喜欢吗?”

“超喜欢哒!”

黄柔故意皱着眉头,苦恼极了:“可妈妈不喜欢呀,妈妈觉着它太甜啦,吃多了会坏牙齿,胃里也不舒服,怎么办呀?”

小地精知道妈妈不喜欢吃甜的,她也曾疑惑过,那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可现在她看开了,人跟人不一样的呀,有喜欢的,就有不喜欢的。

她似乎有点明白了,她就跟那甜甜的橘子罐头一样,有喜欢她的,就有不喜欢她的。

“你知道刚才顾叔叔跟妈妈说什么吗?”

幺妹懵懂的,认真的看着她,期待着。

“他说,咱们家崔绿真是世界上第一优秀的好孩子,就连演的小红花也是第一可爱,可是……”

“可是什么呀妈妈?”小地精急了,前半句她很开心,但凡一个句子里出现“可是”“但是”,那就不是好话啦。

“可是,我们喜欢你,却有人不喜欢你,你怎么办呀?是不是天天都要哭鼻子?”

幺妹坚定的摇头,她才不要哭鼻子呢!她可是傲娇的地精宝宝,“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已经有这么多喜欢了,已经很多很多了……”她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谁喜欢她。

别说,十根手指头还真不够用。

于是,越数她越满足,满足了也就不纠结卫老师为啥不喜欢她了。

“还有啊,你还记得你是什么吗?”

“小地精!”

“对,你可是最聪明的地精宝宝,才不在意她一凡人的看法的,对不对?记住你顾叔叔的话,你是谁,你是什么,只能由你说了算,其他人啊,都是……放屁!”说脏话还有点点爽。

幺妹似懂非懂,但她会牢牢记住,而且是记一辈子。

***

而另一边,夏家,自从晚饭后,他们家就发生了一连串的怪事儿。

先是花盆里的兰花被人偷了。老夏种了半辈子的宝贝呀,专门从市里搬过来的,居然丢了?

那是他的命根子!

两口子打着手电筒,顺着新鲜的泥土印,居然发现兰花们在外面花坛里好端端的,叶子都没少一片……这到底是哪个小偷干的,拔了又不要,耍他呢?瞎看不起人不是?

可他们不知道,这兰花们都是主动离家出走的哟!

等他们苦哈哈的顶着风雪把宝贝花抱回屋,又发现厨房被人翻得连七八糟。

“老夏,咱家不会是进贼了吧?”

老夏吓得手一抖,要真进贼了,他这小身板可挨不住。两口子吓得战战兢兢,“喂喂”的叫了几声,拎着扫把猫进两个房间,打开三门柜写字台,爬进床底下探查了一遍,没找到躲着的“贼”,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赶紧看看丢了啥。”

“等等,我白菜呢?还有大葱,土豆下午刚买的!”卫娜惊叫一声,指着空空如也的网兜。他们家在101,她就寻思着把窗外的绿化地占为己有,反正谁让她没阳台?今儿专门买了十来斤土豆大葱,准备明儿把绿化地翻翻,把草挖走,埋上土豆大葱,既不会坏,又能储备一个“蔬菜库”,随时想吃都能刨到新鲜的。

而埋土豆大葱不算,贪心的她还想栽白菜呢!

买的白菜是带着根和土的半大菜苗,她估摸着这几天种下去,多浇点儿大粪,过年应该就能吃了。却哪里管她浇大粪,还让不让前后楼的邻居们呼吸了?

公德心是啥?她没有的,她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呗!

而她也绝对想不到,她花了大几块买的,足够一整个冬天储备的“蔬菜”们,也是在窗外松树李树爬山虎的帮助下离家出走的!

整个市三纺的植物们都知道她欺负了崔绿真,让崔绿真狠狠地哭了一场鼻子!

两口子不敢睡觉,抱着扫把在屋里转悠,这不转没发现,一转不得了!她的日记本不知被谁给掏出来,正大大的摊开在床上,老夏一看,险些气得昏死过去!

那一页写的,全是他的老婆,他平时为人师表的老婆对公婆的咒骂,啥“老不死的棺材瓤子”“倚老卖老不得好死的老太婆”“啃儿子的老狗”……那话真是又脏又臭,又恶毒!

他爹娘都是六七十的人了,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被她这么诅咒?

“不是,老夏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不……啊!你打我?”

“老子打的就是你这臭娘们,我爹娘怎么着你了?两个儿子不是我爹娘带大的?买这房子不是我爹娘掏钱?你还想狡辩不是你写的?你连自个儿笔迹都不认了吗?”

难怪他每次回市里,老娘都要说卫娜的坏话,亏他以前还一直以为是老娘搬弄是非,现在看来,作梗的明明是这臭娘们!

而他还不止一次被她挑拨着跟爹娘吵架,现在他们住上大房子了,却把出钱的爹娘晾一边,他真是被狗吃了良心呐!

“明儿我就把我爹娘接过来,以后再也不回市里了。”他冷冷的说。

“啥?你敢!”

“我不敢?那走,明儿就离婚去。”他冷静的翻出结婚证。

卫娜大惊,气得白眼一翻,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