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月迷茫, “没有了呀。”
她说完,过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 凑到楚星眼前,“楚星以为我要说什么呀?”
她说话时候带着笑, 楚星眸光微动, 嘴唇轻启:“我以为, 月儿也想……”
楚星吐字很慢,又收了声, “没什么。”
他自嘲地笑,又低下头去,换她另一只手。
她怀孕以后,略胖了点,但握在手里, 还是很有骨感。
城月手指抓着浴桶边缘, 忽然踮脚凑近他的脸, 而后停住,强迫与他对视。
“我知道楚星想说什么, 没有的。因为我已经有楚星了,别人再好看,也不想亲。”
她笑嘻嘻说完,而后贴近他的脸颊,在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很轻的,带着些热腾腾的水汽,又落在他唇上。
水汽沿微启的牙关钻入, 充满整个口腔之内。
柔软的唇舌,与飘渺的水汽相得益彰。
城月在水里泡过一遭, 周日都是湿的。她像藤蔓一样攀上来,自然也打湿了楚星的衣裳。
楚星今日也算盛装,城月懊恼:“啊,衣服湿了。”
“湿了让她们去洗就是了。”楚星的嗓音好像也被水汽包围了,变得朦胧起来。
诸事不宜,楚星忽然懊恼自己,为何要叫她生这个孩子。
城月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追问:“怎么了?”
楚星目光锁定她:“只是在想,为何日子过得这么慢?”
为什么这孩子还不出来?
城月笑:“慢一点才好,这样和楚星就能在一起很久了。”
但是当腿侧磨红的时候,城月又有一瞬想,时间过得还是很快的。
比如说,不知不觉,就换了几次水,又皆凉了。
一切事了,城月裹着小被子,给楚星念书。念的是《诗经》,虽然还有些字不太认识,磕磕巴巴。
念到“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时候,城月忽然想吃鸡腿,于是话题就转向了明日想吃大鸡腿这事。
楚星这一日情绪由高到低,高高低低,曲曲折折,实在折腾。他忽而起了些恶劣趣味,问她:“鸡腿好吃吗?”
城月点头:“好吃啊。”
忽而又反应过来,他意有所指。
城月“啊”了声,表情一瞬几经变化,凑到他颈间,又闹成一团。
欢声笑语从屋内传出,屋外忙活的宫人早习以为常,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只是偶尔也会忍不住捂嘴笑一声。
闹完了,又说回念书上。
城月近来给孩子新想了个名字。如果是男孩,叫楚珏,如果是女孩,就叫楚玉。
她靠着楚星的肩,给他解释。
“玉者,美也。”
“反正是很好的。”
她大手一挥,胡乱解释。
楚星正儿八经地点头:“嗯,月儿说得对。”
城月翻了个身,又说起好看一事。
城月说:“我觉得林美人也长得很好看,还有雪蕊,也很好看。”
楚星问:“林美人是谁?”
城月笑他,“就是林美人啊,楚星好笨。”
楚星点头:“嗯嗯嗯,好看,然后呢?”
“没有然后啦。啊,对了,雪蕊今天下午说,要让我成为宫里最好看的。楚星才是最好看的。”她语气颇为骄傲。
楚星又问:“那,若有朝一日,我不好看了呢?”
城月迷惑:“为什么会不好看?”
“比如说,有了伤疤,或者我老了。”
“你老了,我也老了呀。我们的宝宝就长大了,宝宝肯定好看。至于伤疤,为什么有伤疤就不好看了?”
她还记得楚星身上有好些伤疤,说起伤疤这事儿,她立刻就联想起来。
于是手摸到他伤疤处,又替他呼呼一遍。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亥时,城月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还与他说话。
“楚星……”
—
这一夜,城月睡得很安稳。
她越发嗜睡,早上睡醒的时候,楚星已经去了早朝。
彩蝶进来伺候她梳洗,城月伸了个懒腰,看向外头。今天天气没有昨日好,阴沉沉的,黑云压压,看着骇人。
雪蕊恰好从外头进来,也说起这天色。
“外面瞧着要下大雨了,待会儿叫她们把东西都收进来。”
“昨天还出太阳。”城月鼓着腮帮子,收回视线。
“嗐,天气这种事儿,谁也不好说。不过说来也奇怪,以前冬天都难得下雨的。这看着还是场大暴雨呢。”
雪蕊放下铜盆,拧干巾子,替她擦脸。城月不动,乖巧地让她擦脸,而后道:“我想吃鸡腿。”
她说完,又想起昨儿晚上的浑话,面上一热。城月捂住脸颊,又重复一遍:“待会儿吃鸡腿,好不好?”
雪蕊和彩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只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她反正行事和常人不大一样,也没什么寻常。
彩蝶应声:“好,马上叫他们去做。”
城月松开手,扇扇风透气。她皮肤才,脸上的红色也格外显眼。
彩蝶替她梳好头发,又伺候她换好衣服。今天穿的是宝蓝色的交领大袄,再配一个小金锁。
“好了。”彩蝶替她整理好衣领。
城月闻言,兴奋地起身,跑向外头。黑云又沉了分,顷刻间一道惊雷落下。
城月刚跑到门口,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她神情微愣了愣,似乎被吓懵了。
彩蝶忙追出来,要拉她进门。
雨滴忽而砸下来,落在院子里的地砖上,豆大的印子。
城月缓过神来,拍了拍胸口,“打雷好吓人。”
彩蝶将她往檐下带了带,看着这雨皱眉:“这雨也下得太大了。”
城月听话地站在她手边,点头:“是啊,好像有神仙在渡劫一样。”
雪蕊从房里出来,手上掸着换洗的衣服,闻言笑道:“哪有什么神仙啊?娘娘说笑话呢。”
城月睁着大眼睛,“真的没有吗?”
“没有的。不过这雷打得,确实有些骇人。我以前曾听闻过一个传说,说是打雷是为了惩罚做错事的人。”
城月偏头:“这才像假的,这么多做错事的,也没见谁被雷劈到了。”
她们说着话,忽然眼前的天边落下一道闪电。
几个人皆是吓得一惊,雪蕊道:“咱们还是快进门去吧。”
城月点头:“嗯,进房子里去。”
雷声又轰隆隆过去,紧接着,雨声也大起来,噼里啪啦敲在屋檐上。这声音,听得城月心里突突跳,她名人取了纸笔来,自己在那儿练字。
忽然又想起,这雨下得这么大,等楚星下了朝,岂不是就过不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她咬着笔头,又偏头去看窗外。
天色一下子暗下来,好像时间倒退了一个时辰。
雨水飘进走廊,打乱了大家的所有计划。
彩蝶从走廊走过来,进来的时候,衣裳湿了些,“这么大的雨,娘娘的鸡腿怕是送不过来了。”
“没关系啦。”城月低头,继续写字。
恰好写到一个“家”字,她又抬头和彩蝶说话:“对了,你上次问我那个问题,我最近有空的时候想了想。如果我的家人还活着的话,我应该不想找吧。因为过去很久了,反正大家都不认识。
而且我已经过得很好了,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她笑,“嘻嘻,是吧?”
彩蝶一愣,低着头拍去自己身上的雨水:“可……若是她们还在思念着你呢?”
城月摇头:“应当不会吧,这问题太难啦,不想这么多了。你看我最近学的,是不是写得还挺好看的?”她指着自己写的字给彩蝶看。
彩蝶点头:“是。”
她的鸡腿比平时略来得晚了一些,送菜来的人尽管打着伞,还是浑身都湿透了,城月赶忙让他们进来烤烤火。
“雨怎么这么大?”她看向外头,雨似乎又大了一些。
看来楚星一定要迟到了。
城月这么想着,揭开了食盒的盖子,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她嗅了嗅,“好香。”
刚要伸手,便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城月抬头,看见了楚星。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奔过去,声音里带着喜悦,“你怎么来啦?下好大的雨。”
楚星迈过门槛,把斗篷解下来,斗篷湿了大半,他身上倒是没怎么湿。
“刚才打雷了,我记得你怕打雷。”楚星在旁边榻上坐下来,有宫女端茶递水,还有宫女递上干净的布巾。
城月接过布巾,替他擦拭水渍。
“可是下好大的雨,你都淋湿啦。这样会生病的。”她絮絮叨叨。
手被楚星握住,听见他说:“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喜。”①
是她昨天晚上念过的。
城月把布巾递给宫女,在楚星面前蹲下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