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公元前1700年

离开雪松森林的时候, 吉尔伽美什一刻也没有放松过伊南的手。

他们两个,好像是刚刚相爱的年轻人,手拉着手, 脸上挂着笑容, 从雪松森林里走出来。

圣倡沙哈特拜倒在路旁, 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头也不回地从自己身边经过,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沙哈特才终于歪倒坐在路旁,察觉自己身上的羊毛袍子已经全部被冷汗浸透了。

她望着两人的背影:男子高大英俊, 女的明艳娇美……只是, 他们只要远离雪松森林一步, 女孩子的背影就会淡上一分。

沙哈特逃过了心中的恐惧,记起以前她对伊南的感情, 忍不住又抱着脸羞愧地哭了起来。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当初捡回来的这个孩子,是注定要消失的——

吉尔伽美什对此也心知肚明,他最后走出森林地带的时候, 指间还保留着温暖,面颊上却已是泪水肆意纵横。

他身边却空无一人。

可是面对前来迎接的乌鲁克战士和诚惶诚恐的阿摩利猎人,吉尔伽美什还是露出了真诚的、感激的笑容——

因为他已经尝到蜜糖了啊。

*

王回到了乌鲁克, 一个人。

当整个乌鲁克都还沉浸在哀悼与忧伤里的时候, 王已经一切如常了。

他不再悲伤,一回到乌鲁克城里, 就以最旺盛的精力开始处理一切要处理的事务,再困难的事务也难不倒他, 总能让他和官员们一道找到解决的方法。

王的脾气也好多了, 会向任何乌鲁克的普通人露出恬淡的微笑——王的笑容依旧颠倒众生, 只是乌鲁克城里的妙龄少女都明白, 王已不可能为她们而笑,再也没有这个可能了。

王依旧喜欢带着小狮子哈基什走在乌鲁克的街道上,哈基什神气活现的,时不时会朝空气中伸一伸舌头,淘气起来的时候会突然停住脚步,仿佛被人一下子拉住了猫绳。

王依旧喜欢在入夜之后,一个人前往乌鲁克的小酒馆,喜欢要一个可以并排坐两人小陶几,在身边的位置上也照样摆上一杯啤酒。王看见精彩的舞蹈也会大声叫好,有一次小酒馆的舞姬大着胆子邀请“好脾气”的王一同共舞,王竟然还挺不好意思地向身边看了一眼……

所有人都觉得王疯魔了,为王失去的友人或爱情。

但是自打吉尔伽美什从阿摩利归来之后,乌鲁克这座城却渐渐恢复了生机,一天比一天兴盛:

当城门敞开,农人们涌向市郊,重建他们的村落,重新开始,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的整地、灌溉、耕作;水陆商道四通八达,乌鲁克成为整个两河流域的货物集散地;手工作坊日渐增多,原材料源源不绝地运到,制成的工具、器皿、装饰品……畅销各地,风靡整个流域。

乌鲁克人的生活越来越富裕,乌鲁克女人们身上的首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璀璨闪亮……

时间就像是幼发拉底河的流水,不分昼夜地向大海奔涌;它又慢慢爬上乌鲁克的城墙,让陶砖表面也慢慢生出青苔。

王渐渐成长,也渐渐老去。

乌鲁克城里,新的一辈成长起来。他们更年轻,也更诗意。

他们都对世人传诵的“雪松森林”冒险那一段极感兴趣,想要把吉尔伽美什的故事编写成诗歌,让世人传唱;或者把它写下来,记录在泥板上,让世世代代的人们记住,幼发拉底河畔曾经有过这样一位英雄王。

最终,年轻人们求到了神庙的圣倡们跟前。

这时,伊南娜神庙的图书馆已经建成:这里俨然成为两河流域最大的图书馆。各个历史时期保存下来的泥板,无论是会计记录,还是向神明的献祭,甚至是各城邦之间的往来信函、新出现的诗歌与曲谱、流传在流域各地的传奇……都在这里保存。

圣倡们为这些泥板一一造册登记,烧出了更多的泥板。

圣倡们听到这个请求,都有些犹豫——她们都知道王的那一段冒险对王的一生都有最重大的影响,也正是那一段经历,造成了王现下始终孤独一人的这个局面。

但最终圣倡们还是征求了吉尔伽美什的意见。王欣然同意,表示愿意和年轻的人们聊一聊,当初他那一场惊世骇俗的冒险。

于是年轻人们搜罗了来自阿摩利、西帕尔和乌鲁克等地各种各样的传言,一一向吉尔伽美什求证,打算把王自己说出来的那些“猛料”都写进为歌颂王而作的诗歌里。

然而无论这诗歌怎么写,都绕不开一个人——西帕尔的恩奇都。据说他/她是王的密友,但却在成为王的新娘之后,遭到了“天罚”,因此离开了王,再也没有在乌鲁克出现过。

此人相貌出众,身份离奇,甚至传闻都说不清他/她是男是女。

年轻的人们最好奇的也正是这个人——他们虽然得到了圣倡们的警告,但是好奇心驱使,这些年轻人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亲口问一问。

“哦,你们说她呀!”吉尔伽美什随性地回答。

“她现在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她。”他自然而然地侧过脸,望向空无一人的身边。

年轻人们齐刷刷地变了脸色,彼此交换眼神,甚至有人已经起了逃跑的冲动。

“你们有什么想要问她的吗?也许王可以代她回答。”吉尔伽美什继续问。

“不了,不了……我们,应该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年轻人们只觉得毛骨悚然,纷纷找个借口开溜。

吉尔伽美什望着这些年轻人,一脸郁闷地摇着头:“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不真诚?”

“不忠于事实,能写出真实的历险吗?会不会真把王在雪松森林的冒险真写成了打小怪兽?”

听见吉尔伽美什的抱怨,一名年长的圣倡走过来,安慰他:“年轻人么,自然有他们心中对英雄的想象。您既然点了头让他们写,就由着他们去创作吧。”

“您领悟到的,关于生与死,不也一样影响了他们,才让他们起了这个念头,想要把现世里的一点一滴都记录下来,流传到后世?”

听见圣倡这么说,吉尔伽美什欢然点头,流露出无比欣慰的神色。

“另外有一件事想要告诉您,”这名圣倡继续开口,“在长老院附近,找到了一间库房,里面存放着的好像是先王杜木兹时代留下的泥板……”

“先王杜木兹时期,那是有年头了。”吉尔伽美什屈指一算,心想从牧人王的年代至今,少说也有千年了。

“是啊,”圣倡们一概欢欣鼓舞,“这为神庙图书馆增添了许多珍贵的收藏。其中据说有些是先王的手迹,您想前往看一看吗?”

吉尔伽美什欣然应允,他自己也对那位“神选之人”,乌鲁克第一位王充满了好奇。

“走了!”他临走时没忘了往虚空里招呼一声,仿佛招呼自己的伴侣。这么多年来,圣倡们却都已经习惯了。

新发现的库房里早年间放置着木头打制的架子——但是时间太久,都朽坏了,外人一进去,架子纷纷倒塌,泥板纷纷落在地上。

圣倡们全都心疼坏了,吉尔伽美什则温言安慰:“这不正说明了这是真的古物吗?”

他随手从身边拿起一片泥板,笑着说:“这字迹竟然还与王的字迹很像……”

“哟,竟像是先王杜木兹亲笔书写的,杜木兹,女神伊南娜,献祭,一生。”吉尔伽美什将这泥板上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

“你们看,这代表女神伊南娜的楔形文字,和我们现在所使用的略有些不同,如果用现在的方式读出来,那就是——伊、南……”

王清朗的声音突然断绝,那幅泥板几乎要从他手中落下去。一名官员留意到了摇摇欲坠的王,留意到了王手中摇摇欲坠的泥板,赶紧伸手,这才抢救住了千年前留下的古物。

至于王,英雄王从不需要抢救——

相反,吉尔伽美什突然昂首离开,笑得畅快。

“王想起来了,王全都想起来了!”

他豪气万丈地大声说。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他迅速离开了长老院附近的仓房,返身来到了伊南娜神庙的阶前。他转身眺望远处火红的一轮夕阳,笑中有泪,却笑得无比欢畅。

“只要我能记住你,我们就会在下一个时代相遇。”

他这么想。

*

吉尔伽美什的时代之后,时间轴的转动似乎加快了。

当初在西帕尔逃脱的那名“奴隶”,事实证明,这个逃走的“奴隶”确实是一个闪米特人的王子。

这个王子在吉尔伽美什执政的年代里实在是没能掀起半点浪花,而这位王子的后代,子子孙孙都十分平庸,在这之后的数百年间,都没能掀出什么样的浪花。

直到公元前24世纪,这个王子的后代出了一个闪米特英雄——阿卡德的萨尔贡。

萨尔贡原本是城邦基什的一个年轻官员。他趁着基什国王决策事务,城邦战败的机会,先拿下了基什。在那之后,萨尔贡横扫两河流域,建立了一个大一统的,为阿卡德人所统治的帝国。

但是阿卡德人征服了两河流域之后,立即被苏美尔人的文明征服了。萨尔贡和他的帝国,全盘吸纳了苏美尔人的文字、信仰和对种田与经商的热情。他们自己的文化向苏美尔人的文化无限趋同。

萨尔贡之后只过不到一百年,苏美尔人的城邦就再次复兴。两河流域再次进入群雄并起的纷争时期。

乌鲁克这座城市,则在这个过程中慢慢衰落,不复昔日的荣光,令人扼腕叹息。

“如果一个城邦注定会灭亡,那么这个城邦还有没有希望……或者说,还有没有资格孕育出伟大的文明?”

“如果我们把‘城邦’的这个概念,替换成‘地球’呢?”

丹尼尔在“重溯文明计划”的阶段总结中向前来听讲的与会者提问。

正在认真聆听丹尼尔发言的各国政要闻言愕然。

“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既然生命必将走向消亡,那么人们是不是还需要用最大的热情来度过这一生?”

丹尼尔再次用一个类比回答了这个问题。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掌声。

丹尼尔只是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要继续,便就话题重新引回了“重溯文明计划”的各项发现上。阶段总结进行得非常顺利,以至于散会之后,还有很多人围着丹尼尔,想要向这位科学界炙手可热的探索者提问。

丹尼尔却冷淡而不失礼貌地一一回绝了,只是回答:“我的同事们会耐心地解答各位的问题。”

他穿过人群,看了表,皱了皱眉头,准时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伊南正待在他面前的大屏幕上,百无聊赖地托腮坐着,两条线条纤美的小腿在空中一踢一踢的,似乎下一刻就会从屏幕里走出来。

丹尼尔进屋之后,并不着急理会伊南,而是开始检查实验室里的各项仪器。

伊南却好像有些讪讪的,她小声说:“谢谢你啊——”

丹尼尔低着头:“我不觉得做了什么值得你特别感谢的。”

伊南小声嘀咕:“可是你竟然点头同意,让我陪伴了那家伙一生……”

她确实在吉尔伽美什身边,陪伴他度过了那些岁月。乌鲁克居民都以为他们的王疯了的时候,伊南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默默伴着吉尔伽美什度过余生里的每一个晨昏。

王在处理政事的时候,她在;王在长老院与人唇枪舌剑的时候,她在;王带着小狮子在乌鲁克街头闲逛,在小酒馆流连……那些时候,她一直在,一直都在。

伊南原先没想到丹尼尔竟然能点头同意她的这个请求,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认为丹尼尔会以时空隧洞的“能量”问题为由,果断拒绝她的,谁知这家伙竟然破天荒同意了。

丹尼尔继续低着头忙碌,可是伊南留意到他的唇角弯弯向上微扬,竟让他那张英俊的面孔头一回显得线条柔和。

“小姐,请你了解,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调整了观察者与被观察者的时间轴,因此那个英雄王的一生对你来说是相对短暂的;可一旦你再次回到时空隧洞之中,进入新的时代,时间轴就会调整为正常,你对时间的观感不会再像是快进,而是正常的一倍速——当你觉得时间漫长得不可忍受的时候,我可没办法帮你。”

伊南冲丹尼尔笑得甜美:“我知道啦!”

她半讨好地问对方:“所以下一程的目标已经决定了吗?”

丹尼尔点点头,说:“倒计时已经开始。”

这意味着伊南在他面前的屏幕上留不了太久,又会前往另一个崭新的历史时期了。

“这次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身份——”

丹尼尔说着,伊南“咦”了一声抬起头。前几次她的降落地点都是随机,偏巧到地方以后遇上的当地人都特别爱脑补,帮助她编造各种各样的“身份”和“遭遇”。

看来丹尼尔和整个团队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下了很多功夫啊。

“这次你会成为乌鲁克附近一个农场主兼手工作坊的女继承人。这位女士刚刚因病离世,但这个消息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伊南转转眼珠,问:“那么,这是我要扮演别人吗?会被人认出来吗?”

“事实上,这位女继承人的父母已经不在了,而一直负责照料这位女继承人的保姆也刚刚离世不久——在目标时空里,没有第二个人见过那位女士成年之后的脸。你只需要大致了解她的各项社会关系,凭你……一定可以在那个社会里稳妥地立足。”

伊南听见丹尼尔的语气里颇有称赞她的意思,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过,必须要提醒你一句,乌鲁克已经衰落了,你的新目标是——巴比伦。在自己的农场和作坊里逗留一阵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你的目标在巴比伦,而各种社会因素也会自然而然地推动你,让你向巴比伦而去。”

“能不能事先把本次任务的目标告诉我?”伊南赶紧问丹尼尔,“我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到了磁场出问题的那一刻,才知道我的任务刚刚开始。”

从公元前7000年开始,她的任务就是自己猜出来的,她很顺利地猜到了两次,在第三次上却卡了壳。

现在她直截了当地向丹尼尔提出要求:她不想再猜了。

“只要你抵达了目标时空,你会马上明白你的任务是什么。”丹尼尔说得很肯定,“你将前往公元前18世纪的某一个时间点,碳14年代测定法可能只能通知你一个大致年代范围,但如果遇上了能够确定准确年代的事件,你的腕表会通知你的。”

凭伊南对丹尼尔这个人的了解,除非他有十足的把握,丹尼尔是不会说这种“打包票”的话的。

她放下心来,相信自己到地方一定能马上掌握任务的具体内容。

丹尼尔抬腕看看表,迅速又翻了翻面前一大叠资料,说:“大约还有10分钟左右的等待时间,我们可以聊点什么。”

“对了,项目组里专门负责研究古代苏美尔人信仰的研究员做出了一份报告,他特地提醒了,在公元前2800年之后的一千年里,由于乌鲁克城邦的日渐衰落,女神伊南娜的地位也发生了变化。”

伊南扁了扁嘴,心想这群同事们也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项目组里的大家应该都知道,苏美尔人对伊南娜的崇拜,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首先,伊南娜从原先的爱与丰收女神,变成了爱、丰收与战争女神,增加了战争属性——这可能与吉尔伽美什赢得了与阿卡德人的战争有关。”

“其次,伊南娜在新的帝国首都并不受宠。”

“随着时间的变迁,人们对神明的崇拜也在不断发生变化。到了巴比伦帝国时期,在首都,人们崇拜的对象是木星之神马尔杜克——金星女神伊南娜被边缘化,成了一个‘边缘神’。这一点我认为有必要提醒你。“

伊南想了想,觉得这也正常:以她对两河流域当地人的了解,那里的每一座城市都拥有自己的守护神。新兴城市巴比伦崇拜别的神,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为什么丹尼尔要如此正儿八经地将这事说给她听,伊南低头,严肃地思考着。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丹尼尔:“目标时空的那位女继承人,她的名字叫做什么?”

丹尼尔闻言立刻笑了,仿佛早就料到她能想明白这一点似的。

“这位女继承人的名字,就叫做‘伊丝塔’。”他回答的时候眼里带着狡黠。

“那我可真该谢谢你啊!”伊南顿时气结。

她不喜欢别人把自己看做是神明——她更喜欢和世人一样,用自己的双手去建设,去开创美好生活。

但为什么她兜兜转转,还是没法儿摆脱“神明”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光环/阴影?

这位她即将成为的女继承人,竟然和女神伊南娜在阿卡德文化中得到的那个新名字“伊什塔”极为接近。

伊南瞪着丹尼尔,觉得对面这个男人很有问题。

丹尼尔却双手一摊,说:“没办法,适龄的女人,有足够的身份和财力可以去做一些事,同时没有娘家和夫家双重束缚,拥有独立地位,又恰好刚刚离开人世,就只有这个叫做‘伊丝塔’的姑娘。”

“你可以想象自己的首要任务其实是帮助她,保住她所继承的家业,继续庇护她所保护的农奴,这才对得起你借用的她的身份。”丹尼尔解释。

伊南扁着嘴:这是什么歪理?

丹尼尔却继续肃容说:“为此,我们决定,保留你所拥有的力量,你依旧拥有足以与英雄王匹敌的力量;但是我们必须恢复你作为一名女性的所有特征。”

这么说来,伊南以后就不会再是个假小子一样的女孩了,她不能够再轻易地女扮男装,相反,她还会是那个明艳绝伦、颠倒众生的女人。

伊南不晓得为什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觉得不再由丹尼尔这样的直男审美来控制她的形象,可能也是件好事。更何况,她还保留了力量。

丹尼尔也看出了她的“如释重负”。他并没有生气,却肃容向她强调:“伊南——”

“我承认,我第一次见你时对你的第一印象很糟糕:当时我认定你是个娇气的、软弱的女学生,我完全是因为你的体质特殊,才不得不用你……我一度以为你的头脑及不上你的美貌,你对人类文明的发端只是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甚至还以为你会临阵退缩的。”

伊南冲丹尼尔微笑:其实……做人不需要这么坦诚的。

“但是这一段时间共事下来,我对你有了更多认识,我打算收回此前所有对你的误解。”

伊南继续微笑:打算收回……所以这是还没收回对吗?

丹尼尔却完全没有猜她心思的意图,他只管继续往下说:“我认为,在以后的任务中,你完全可以更放开,勇敢地施展拳脚。”

“我原本认为你根本不可能改变人类的文明发展和历史进程——但是我现在认为,有你在历史之中,可能会更好!”

“你的意思是……”

伊南站了起来:短短的十分钟谈话时间已经到了,丹尼尔身边的仪器已经灯光闪烁,就差嘀嘀作响了。

“我的意思是,以后你在目标时空内,尽量忘记那些后世给你的束缚吧,你其实可以随心所欲……”

丹尼尔的话音未落,伊南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

伊南确实定向穿越了。

睁开眼时,在她的面前有一个戴着面纱的年轻女孩毫无生机地静静仰卧着,想必就是伊南需要取而代之的那位“女继承人”了。

伊南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声:“放心吧。我会代替你守护你想要守护的。”

她刚刚说完这一句,这个年轻女孩的身体就开始变得透明,渐渐消失。伊南赶紧抓紧这最后的时间,握住这个姑娘的手,了解她所需要了解的一切,同时也一并观察这个姑娘的穿衣习惯,待的首饰……毕竟这就是她的起点,她会以年轻的“伊丝塔”之名,在这个世间行走。

与此同时,她腕表上的光屏弹出,腕表的功能似乎已经随着磁场BUG的修复一切恢复正常。

“公元前1700年——待校正。”光屏上标注着。

“待校正?”伊南皱起眉头,想起丹尼尔所说的,“能够确定准确年代的事件”。

在公元前18世纪,究竟什么事件,能够让人准确确定年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