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公元前2800年

在乌鲁克, 结婚是一件相当繁琐且严肃的事——订婚时男方需要向女方家中支付约定数量的聘礼,女方家长接受了,才算是婚约达成;而婚礼当天, 婚姻双方的家人则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清点女方出嫁时携带的财产。

这些“财产”全都是记录在一块块泥板上的。每一块泥板的内容都需要有双方亲属和婚礼见证人过目。因此从下午开始的结婚典礼, 往往一直延续到傍晚, 才能开始欢庆与饮宴。而这样的欢乐婚宴往往通宵达旦, 宾客们在新人们被送去合卺的时候照样开怀畅饮高歌, 彻夜不眠。

乌鲁克人的婚礼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婚礼向整座城市敞开, 即便不是双方亲属, 只要在婚礼当晚前来,送上一句祝福的话,就能讨得一杯啤酒,甚至还能被邀在婚宴上大快朵颐。

因此,乌鲁克只要有一家结亲, 整座乌鲁克城都知道。

今天乌鲁克城里也有一处富裕人家举行婚礼。婚礼的现场比附近那家乌鲁克知名的小酒馆还要热闹。

这户人家将大门敞开,将债院内规模不小的整座庭院都作为婚庆的场地。

乐手不间断地演奏, 后院则不间断地烤着肉, 香气持续飘到中庭,勾引着馋虫们现身。啤酒和各色美食美点则流水一般地送至人们面前的小矮几上。

男宾们围坐在一起,伴着乐声说笑饮酒;在庭院对角则是女宾的位置, 女人们喝起酒来丝毫不逊于男子,饮得多了,衣着华丽的嘉宾们都一个个酡红着脸蛋, 发出银铃似的笑声, 令这婚礼的现场显得既热闹又香艳。

“不好了, 不好了——”

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报讯。

“乌鲁克的王, 乌鲁克的王说要来——”

主人家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新郎的父亲大声笑着说:“那太好了,难得乌鲁克的王肯赏脸,光临,那个……光临——”

说到这里,新郎的父亲硬生生地卡了壳,声音变得十分艰涩。他满身的酒气好像一下子全消了,脸上写满了恐惧。

乐声突然就停了,众宾们才慢慢反应过来,望向新郎父亲的眼光顿时转成了同情。

乌鲁克的王要来……行使他的“权利”么?

啤酒和饮宴让大部分人都醺醺然,但还是有人保持着头脑清醒,大声问来报讯的人:“虽然一直都有这个传闻,但从来没听说过王真的跑到哪家的婚礼上要求……要求新娘的初夜啊?”

虽然乌鲁克人一直很喜欢说吉尔伽美什的八卦,但是真遇上这种事,还是不肯相信。

“是呀,你这哪来的消息?”新郎的父亲终于也想明白了,反问来报讯的。

那人脸上带着羞惭:“刚刚在两条街之外的小酒馆,有人当着王的面说起‘初夜权’这事儿……那时大家根本不知道那就是王本人啊!谁知道惹恼了王,王就问今晚哪家在举办婚礼,打听到了你们这儿……”

“我们刚开始还以为是开玩笑,但是他……王,一伸手就能捏碎一只陶杯,脚一踩就能踩碎整条的陶几……”

“我们去问了酒馆的老板,才知道那真的是他……真的是王。”

整个庭院里的宾客这时都醒了酒。新郎的父亲急中生智,说:“快,快把大门关上,乐器收起来,大伙儿从后门出去——犬儿的婚礼,已经结束了,结束了啊!”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自打吉尔伽美什登上王位,就没有听说过他真去哪家新婚典礼上去祸祸人家家的新娘。谁能事先料到这个?

谁知众宾之中长身立起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轻描淡写地在席间这么扫了一眼。

与他的眼神相触,人人都莫名地觉得背心生出一股子寒意——明明他并没有流露出如何令人恐惧的神情。

“晚了——”

那个不速之客起身的时候顺带拽起了身边一个瘦小的少年,这少年倒是穿着普通民夫的服饰。除了少年自身的俊俏容貌之外,他的穿着打扮丝毫不起眼。

“晚什么晚……”新郎的父亲兀自在大声反驳,却眼睁睁地看着年轻人拖着他身边的小少年,大步来到庭院正中为新郎与新娘预留的主座上,毫不客气地坐下。

看着这个年轻人俊美的面庞,不怒自威的表情,这新郎的父亲终于反应过来,他顿时又说不下去了,只觉得上下牙打架,打了好一阵,才哆哆嗦嗦地说出几个字:

“来……都来拜见王。”这位主人的膝盖,不自觉地就软了。

中庭正中,大喇喇坐着的,不是别个,自然是刚刚在小酒馆里被伊南一番话气到炸毛的吉尔伽美什。

只不过这家伙生了那么大的气,到了这里竟然也知道先偃旗息鼓,混进婚礼现场再发作——可见还没有完全被气到丧失理智。

他身边被拖出人群的少年自然是伊南。

伊南也很理智:在她看来,“初夜权”的这个问题与其说是“暴君”和他治下百姓之间的冲突,倒不如说是吉尔伽美什的一个“公关与形象问题”——

既然吉尔伽美什并非像传闻中那样好色成性,欲壑难填,那么问题就成了:究竟他希望在世人面前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王?一个以恐惧为手段震慑百姓,暴虐的王?还是一个公正贤明、以理服人的王。

如果不谈道德评判,单论统治手段,一个暴君,未必真的就输于贤王。再考虑到吉尔伽美什本人的傲慢天性,他到底会做什么选择,伊南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儿预判。

当然了,如果吉尔伽美什真的打算今天现场祸祸人家新娘,她就也不打算吝惜什么体力了,她会直接当场跟吉尔伽美什打上一架,把对方“揍”服再说。

*

“怎么不见新郎和新娘?”

吉尔伽美什歪坐在庭院正中的主座上,两条长腿斜斜地向面前延伸,左手支在身边一面用硬木做成的矮几上,整个人一副慵懒而随意的姿态。

“请他们出来啊,王要祝福他们。”

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椅子,即便是中庭里最尊贵的座位,也不过是在地面上铺上一层灯芯草坐的席子,再在上面铺上数层厚厚的羊毛垫和毯子,旁边放上矮几。矮几上点着的油灯和中庭里各处的灯火将吉尔伽美什那张英俊的面孔照得格外明亮。

而吉尔伽美什就偏偏有这个能耐,把一户中等人家中庭中的主座,坐得就如他自己王宫中的王座一样。整个庭院里鸦雀无声,过了很久很久,女宾那边,才响起了一点点低低的议论声。

这个举行婚礼的主家,在乌鲁克城里应当算是家境殷实的中等人家,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新郎的父亲苦着脸,面对这位突如其来的“恶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快去请啊——”

吉尔伽美什拖长声音。

新郎的父亲顿时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去叫新郎和新娘出来。

新人不知是不是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出来的时候两人都吓得脸色惨白,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在吉尔伽美什面前拜倒行礼。

只见吉尔伽美什哈哈一声长笑,左手一撑矮几,长身立起,来到两人面前,弯下腰,似乎凑近了看两人的容貌。

他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新郎的相貌,新郎直接被吓懵了——不是说,王来是为了新娘的初夜?怎么反倒看起新郎来了呢?

好在吉尔伽美什接着转到新娘那里,也不知他是害羞还是为了避嫌,只瞥了一眼新娘,就把目光转开了。

新娘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不知是因为看清了年轻的王那张相貌堂堂的脸孔,还是被王直接忽视了觉得备受打击。

“你们大概都听说过这么个传言,这城里所有的新娘,第一晚都是属于王的。”

终于,吉尔伽美什开口发话。

伊南这时正盘腿坐在吉尔伽美什的“王座”后头,听见他这么说,稍许松了一口气,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吉尔伽美什终于愿意开口为自己澄清了。

刚才在小酒馆里,伊南和吉尔伽美什一番对话,直接将对方气到发飙,倒让伊南对吉尔伽美什多了一番了解——这个男人生来就是要做王的,因此他始终保持着那样的态度:关于王的传闻,凭什么要王自己来澄清?

可是他越是不愿意纡尊降贵地澄清,这些流言就会在乌鲁克城里越传越盛,甚至传到埃利都、传到西帕尔……传遍乌鲁克附近的小城邦。到时人人都与乌鲁克的王离心离德,就真糟糕了。

伊南私心里很希望吉尔伽美什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地重新塑造一下他的个人形象。

谁知道吉尔伽美什继续往下说:“城里的女人们应当都感到很荣幸,因为你们的新婚第一夜,能与王共度。”

伊南:……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她有种冲动,想要扑倒在地上,使劲儿用手捶地面——她到底做了什么孽,要认识这种直男?

满庭都尴尬地沉默着,但是女宾那里不知怎么地就传出一声压抑着的叹息声,“可惜——”

那边坐着的大多是已婚的女宾,有人感慨可惜,自然是可惜她们竟尔错过了与吉尔伽美什共度新婚之夜的机会。

这种扼腕叹息的情绪被人辨认出来之后,在女宾那里竟然转成了一片偷偷的笑声,似乎这种惋惜被人渐渐就理解并认可了。男宾这里,立即只剩下尴尬。

“觉得可惜了吧?”吉尔伽美什冷笑道,他竟然还不肯到此为止,而是突然把这场婚礼的新郎给直接单手提了起来。

“看看,看看这位新郎,和王比比,你们更盼望与谁度过新婚之夜?”吉尔伽美什强迫新郎和他并排站在一起——俗话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吉尔伽美什和这个新郎站在一起,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是一个天一个地。

伊南伸手捂脸,这时她已经很想找个地洞赶紧钻下去了。

女宾们那里终于响起了压抑着的笑声,终于有人很给面子地回答:“当然是王……”

吉尔伽美什顿时嫌弃地把新郎一把丢开,扭头看向新娘。

新娘像是筛糠一样地抖着,但是脸上却泛着一阵又一阵的红潮——的确,和身边这位相貌平平的年轻人相比,吉尔伽美什绝对是一个更好的婚姻对象。

但问题是,跟吉尔伽美什,就只有“初夜”,而没有婚姻。

“王和你的新郎相比,你选谁?”吉尔伽美什问那新娘。

新娘低下头,抖抖抖抖抖,实在是没办法当着这么多的人给出一个答复。

“当然是选王!”这院里不知是哪儿突然就响起一声大喊——只有新郎方面的亲友此刻对这种论调怒目而视;其他人要么觉得事不关己,要么就真的觉得与吉尔伽美什共度新婚之夜,可能也是个挺好的选择。

“你,转过身,给大家看看你!”吉尔伽美什突然不客气地开口,大声命令那位新娘。

伊南也留神看新娘的相貌与打扮——新娘大约十六岁的模样,脸上有些稚气,但是五官很精巧。她的娘家大约也是富裕家庭,这位新娘除了穿着华丽的新娘礼服以外,头上身上戴着的首饰也花色种类繁多,黄金、青金石、孔雀石、红玉……整个人花枝招展地,像是一个首饰架子。

吉尔伽美什就算再胡闹,他的说出的每一句话对乌鲁克人都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

新娘竟真的红着脸,缓缓转过身,给众宾看她的相貌模样。

“都看清楚了啊——”

吉尔伽美什拖长了声音。

“王和新郎比,你们觉得都应该选王,对不对?”吉尔伽美什这么说,没人敢反驳。

“但是王的‘初夜’呢?”

“王都还没和哪个女人一起过过夜,王的第一个女人,是不是只能是这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伊南真的直接低下头,把她的脸埋在面前的羊毛毯子里。哪有这么为自己“公关”的王?一时半会儿伊南为吉尔伽美什点蜡的心都有了。

吉尔伽美什的这种行为,在后世属于“自曝”,是要上热搜的。

果然,满院子立即静了。

谁都没想到王会“自曝”他还是个没有任何经验的童男子——也就是说,吉尔伽美什还没有任何机会行使他的“初夜权”。

这……这这,这跟传闻中完全不一样啊!

“你们说,这样的新娘,能算得上是美人,能配得上王吗?”

吉尔伽美什大声说。

他的逻辑简单却明白:王比新郎更强大,更有权势,更俊美,所以王享有“初夜”的权利而无人反对;但是对于新娘而言,新娘能算是美人吗?如果不够美……那,难道就有这资格能配得上王的“第一夜”了吗?

——他这话说得太刻薄,新娘顿时开始哭,小声啜泣。站在新娘身边的新郎凑过去,用手肘碰碰她,似乎对新娘深表同情,但同时又放下一桩心事:两人今晚这新婚之夜,至少不会再有别人来横插一脚了。

满院子的宾客听见这种劲爆的传闻,再看见乌鲁克的王当众表态,都惊讶地伸手挠着头。

谁知吉尔伽美什还不罢休,他回头,一伸手,立即把像鸵鸟一样的伊南抓了出来,作为参照系搁在新娘的身边。

“这是王的友人恩奇都——”

“要成为王的女人,与王共度良夜,至少要和王的朋友一样漂亮吧?”

伊南:……

灯火之下,伊南眉目如画,如果不是她穿着一身男人的袍子,再加上眉宇里确实透着几分刚强,旁人几乎会把她认作是个妙龄的女郎。

但女宾那里到底还是稍许出了些杂音。似乎有人在悄悄地说:“不是呀,王的那位友人,明明是个姑娘。”

但是这话吉尔伽美什没听见,他就算是听见也不会相信——毕竟“恩奇都”是西帕尔送来的民夫,吉尔伽美什直觉西帕尔人不会在这种事上弄错。再说了,这世上有哪个女人的力气能与他相当?

“所以,乌鲁克人都给王听好了——这城里,一切关于王拥有‘初夜权’的传闻,皆是不实。”

院里的宾客们:……原来是这样的呀!

伊南松了一口气:这位总算把澄清的话给说出口了。

可问题是,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为啥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来解释?而且还“自曝”?

“王的身份高贵,有资格与王共度良夜的,只可能是依照神明的谕示来到王身边陪伴王的神女才对!”

吉尔伽美什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神态庄重肃穆,眼里却满满的都是自尊与自傲——但是他这一套很令乌鲁克的普通人信服:他们的王本就是三分之二的神祇与三分之一的人类,王本来就该是与神明往来的人物。

这时吉尔伽美什亲口向乌鲁克人承诺这一点,也同时是向所有准备结亲的年轻人们表态:“初夜权”和婚姻权利一样,掌握在你们自己手里。

“所以尔等放心,王不会横加干涉你们的新婚之夜。相反,王来这里,确实是送上属于王的祝福——”

吉尔伽美什这时终于回归正经,他面向两位新人伸出双手,肃容大声道:

“我,乌鲁克的王,吉尔伽美什,代表神明祝福两位,白头到老,子孙绵延……”

两位新人很明显刚刚都各自经历了惊吓与受挫,在各自家人的提醒之下,才想起来肩并肩向吉尔伽美什拜倒,低着头,终于双双接收了来自王的庄严祝福。

庭院里渐渐响起了掌声,有人高声喊:“王,您说得对!”

“您这么一说明我们就都明白了——以后这乌鲁克城里里外外,再有谁敢拿‘初夜权’说事儿,我们都知道该怎么怼回去了。”

“往后年轻的小伙和姑娘们成婚的时候心里都有底了——”

“就是,就知道您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可是我们以前都没听到过这样的准话。”

“我们英明的王啊,多亏您今日把这件事说清楚……对于这些年轻的孩子们来说,也确实是一件大事呢!”

“我王万岁!”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起来。

“我王万岁!”

“乌鲁克万岁!”

这呼声刚开始还有些牵强,后来却越来越真诚,一时间整个院子都是这样的呼声。

呼声也引来了不少宾客之外的路人,他们问清了事情的经过,也纷纷加入了欢呼的阵营。新人的亲友们立刻决定:将啤酒和食物敞开供应,见者有份,让所有人都能分享他们这一份“虚惊一场”之后的喜悦。

但是刚刚作出了那份“骄傲”承诺的吉尔伽美什,此刻早已拉着的身边的“漂亮朋友”,头一低,就立即从人群中混了出去。片刻之后,两人已经置身于返回宿营地的路上。吉尔伽美什拉着伊南的手腕,低着头,走得飞快。

在伊南看来,这件事的效果立竿见影:今天晚上,半个乌鲁克的人就会听说这个消息,知道王没有那个胃口,去招惹城里的新娘——等到明天,这消息就会传遍全城和整座营地,不出半月,这消息就会传遍乌鲁克周边的所有城邦。

当然了,能让这消息传得如此飞快的,到底还是吉尔伽美什“自曝”的,他还是个童男之躯的这件事实——八卦永远是消息传播最强劲的原动力。

但是,伊南偏头看看她身边奔走如飞的年轻人,心里忍不住想要发笑——其实这位今天的行为着实有点儿孩子气。

他天性高傲,怀抱着不容触碰的自尊,因此也不屑于澄清有关的那些关于他的无聊传言。

但是事情真到了头上,吉尔伽美什选择的其实是“归谬”,先将错就错,真的跑去新婚的人家,貌似索要“初夜”;等到真见到人家新人了,吉尔伽美什却又马上开始大肆胡闹:你们两口子都谁都没我好看,自然也配不上我,略略略——

那对新婚的小夫妇显然是先惊吓、再受挫,直到最后,王才终于露出正经的一面,为他们送上了祝福。

这样一波三折的婚礼,乌鲁克估计也没谁经历过。小两口估计终身难忘。

但这样大肆闹腾一出,效果却会比正儿八经地由官员去澄清此事要好上成百上千倍——今天晚上在乌鲁克发生的事,绝对能在数年之内都让人们牢牢记住、不断谈论。

她扭头去看吉尔伽美什的时候,却发现这位正气咻咻地也看着伊南。

“朵,你这家伙,今天晚上这好端端的乐子全让你给毁了——”

吉尔伽美什咬牙切齿:“你要赔还王,赔还王的良夜!”

伊南:……这,什么情况?

吉尔伽美什二话不说,轻而易举地将身边的少年人一扛就扛在肩上,无论对方如何抗议、踢打、试图挣脱,吉尔伽美什就是咬着牙不放。

伊南:坏了,这家伙不会真的看出了什么端倪吧?

她当时确实是听见庭院里的女宾有人指出,她其实是个小姑娘。但是伊南当时不相信吉尔伽美什这么个直男能发现这一点。

可是现在,吉尔伽美什这个家伙究竟想要做什么?

*

等到夜深,在营地一间属于王的小屋里,伊南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的一副“棋盘”,望着棋盘上简洁标出的山川河流和用棋子表示的城市。

吉尔伽美什得意洋洋:“反正你的王是再也睡不着了。朵,你就老实点,陪王下一夜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