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公元前2800年

正如乌鲁克的官员所承诺的那样, 晚间,宿营地的伙食相当丰盛。大把大把的手抓羊肉,和椰枣、杏仁、芜菁以及各种香料炖成一大锅的肥鸭, 面包管够, 另外每人还能领到一陶杯的啤酒作为饮料。

这个时代的啤酒, 已经无需再过滤了,从木桶里倒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澄清的, 酒浆中啤酒花和麦芽的香味格外动人。

可惜从西帕尔来的民夫都被悲伤压倒了, 他们一边大快朵颐, 一边不住地感慨自己不幸的命运。

“太……太太可怕!”一个民夫流着眼泪, 一面将一大块羊肉塞进嘴里,一副力争做一个“饱死鬼”的模样。

“是呀,一旦逃跑就要被处死,还会被挂在城门外示众……这,这真是‘暴君’!”

另外一个民夫接下话茬, “暴君”两个字刚出口, 立即左右看看, 似乎生怕被人听了去, 自己也要被捉去割舌头。

伊南安静地坐在一旁, 心想这“洗脑包”一旦形成,再想正名就有点难。

她今天听见那个乌鲁克的官员再三强调被斩首示众的都是幼发拉底河上的水匪和附近山林里的盗贼——不是逃跑的民夫。

可惜官员的澄清就是没有人听得进去;相反, 越是令人恐惧的传言却越有市场。

伊南摇摇头, 心想:吉尔伽美什, 看来你在营造自我形象方面不大擅长啊。

谁知这时邻桌忽然响起了鼓声与乐声,开始有人大声唱歌。有人过来劝这些西帕尔的民夫:“伙计们, 别总这么挂着脸——开心是一天, 难过也是一天!”

“来, 享用食物吧,尽情歌舞吧!反正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意外什么时候会来,这样至少能拥有一个美妙的夜晚。”

原本还在伤心难过的民夫们想想:……也是!

而伊南留心的,却是邻桌民夫们手里的乐器——

鼓不用说了,即便站在现在这个时代,这种乐器也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但是那“嘣嘣嘣”的拨弦声音让伊南觉得很新奇。

她悄悄溜到邻桌,坐在暗处小心观察:只见那真是一件拨弦乐器,基本形制已经有点儿像后世的班卓琴。这件琴的琴腹大约是用半个葫芦做的,上面蒙着羊皮。长长的琴颈上没有档子或指格,只是单纯地系着三根弦。

乐手兴致勃勃地弹着这枚“琴”,不断发出没有音阶的嘣嘣声,根本不成调,只是在有节奏的鼓声之外,增添了另一种有节奏的“噪音”而已。

但伊南还是莫名觉得很激动:她也没想到这时竟然出现了拨弦乐器——这种形式既然已经出现,凭借人民的聪明才智,很快就会出现能够弹奏音阶的弦乐——班吉琴会有的,吉他也会有的。

伴随着拨弦乐器的节奏,一群人唱起了调不成调的歌。音乐和欢乐的节奏很快影响了营地的气氛,原本都已经丧到不行的民夫们这时稍许振作。

但这时有个官员来找伊南:“恩奇都,恩奇都!”

伊南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找自己。她一骨碌站起来,问了一句:“找我?”

她一旦站起来,民夫们才发现他们之中竟混了这样一个标致的美少年,有人冲着伊南就看呆了。

“王说了要调你去另一个小队,今晚先带你去那里的宿营地。明早好集合了一起干活。”官员公事公办地说,“你跟我来!”

伊南应了一声,去取自己的行李。

她出来的时候听见附近几个民夫在小声议论:“不是说,乌鲁克的王好色?”

另一个民夫点点头小声说:“是这样没错,但……之前只听过,王喜欢美人,他从各地搜罗了很多很多美艳的圣倡。”

几个人脸上的表情顿时一起变得猥琐:“……今天才知道,王连漂亮的小伙也……”

伊南顿时翻了一个白眼——对方官员明明说是带自己去另一个小队的宿营地,明天好集合起来干活。

她倒是有一点同情吉尔伽美什了。

这时几个与她同船而来的西帕尔民夫出来帮她说话:“不,不是这样的,我们亲眼所见。这家伙当着很多人显摆了一下他的大力气,正好给王看见了,当时就说了,要调他去另一个小队。”

看来这世上除了那些过分善于脑补的人,还是有很多人愿意说实话的。

原先的猥琐,这时候变成了酸。

“原来是这样啊……那,祝这位小哥好运吧!”

“听说力气最大的人总是去干最危险的活儿,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这小伙……”

“……”

伊南只管提着她的行李,来到了另一个宿营地。与刚才那座营地不同,这里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任何说笑和奏乐的声音。偶尔能听见有人相互交谈,也大多是异常庄严的口吻,谈的似乎都是公事。

“这里除了像你这样的‘大力士’以外,还有王身边最厉害的工匠和技师。你们每个人都有单独的一间屋子。”

伊南:这么好的待遇?

她放眼望去,果然见到这座营地全是一排一排整齐的房舍。每一间小舍的窗口都有光线透出来——整个营地是一副紧张忙碌的模样。

“匠人们晚间都需要研究工具和工艺,每个人都很忙。”官员提醒伊南,要她别去主动招惹别人,“晚间把自己的房门关好。”

伊南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安排:晚上能够独自一个人休息,对她来说绝对是一个重大便利。

终于从被一大群男人环绕的夜间休息之中解脱出来,伊南打算迎接一整晚的安眠。

谁知夜深人静时,她突然睁开眼睛,预感到危险正在靠近。

远处传来了大型猫科动物低低的吼声——错不了,大型猫科动物,那吼声和小猫咪的“喵喵”叫声相差得太远了,不可能让人认错。

伊南一下子坐起来,却不敢出声。

自从远古人类开始创建定居点,野生动物们就对这样一群直立行走的生物辟易远避,极少出现在人类的定居点附近,更不用说出现在乌鲁克这样繁华的大都市里。

出现这样的动物,多半是本地居民豢养的。

伊南听见这声吼声,头一个反应竟然是:这是狮子还是老虎?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

但是这时代……应该还没有动物园吧?

就在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只猫科动物已经停在了她的屋子外面。伊南可以听见那“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就在门板对面。

伊南:……别进来,我可不想把你一拳打死。

门板另一面的大家伙应该读不出伊南的想法,没过多久,门板上响起了爪子刮擦门板的声音,嘶嘶作响。

伊南心一横,躺下继续睡——大猫不犯我,我不犯大猫。

果然,外头的动物没能奈何那扇厚厚的门板,也没聪明到能像猫咪一样去开门把手。隔了一会儿,那低低的嘶吼声就渐渐远去了。

伊南则将这一出插曲抛在脑后,再度进入梦乡,她再次睁眼的时候,营地的工头已经敲响了一面铜锣——这应该就是古代工匠营地的起床号。人们纷纷从自己的小屋里走出来,紧张而有序地准备这一整天的工作。

整个营地有序到什么程度?——伊南做每一件事,都能听见自己的名字。

“恩奇都——在这里洗漱!”

“恩奇都——在这里用餐!”

“恩奇都——在这里如厕,嗯?暂时不想如厕就算了!”

“……”

“恩奇都——营地早间的所有程序你都要自己记住,任何人都只有入营的第一天有提醒。”

伊南被迫迅速地提高了对“恩奇都”这个名字的熟悉程度,否则随时可能会出问题。

整个营地里没有一个人提到昨夜有大猫出没——伊南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么只能说明大家对此都习惯了,这里确实存在一只大型猫科动物,而且经常夜间出没。

整个营地大约只用了40-50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开工前的准备工作。

这种效率是建立在具体而完备的后勤基础上的。在铜锣被敲响之前,营地里已经准备好了一陶罐一陶罐盛着的冷热水;热腾腾的大麦粥和面包已经摆在了餐桌上,还搭配着用蜂蜜腌渍的果脯。

伊南在离开营地的时候,发现了一样东西——是一个小小的日晷。一枚小小的铜条垂直立着,铜条冲北的方向则竖着一枚标有刻度的木片。清晨冲淡的阳光映在日晷上,铜条的影子指向某一个刻度。

整个营地的作息时间显然是用这个来安排的。

但出奇的是,这只日晷上方,竟然还另外安了一个支架,支架上安放着一枚像水晶一样的透明云母片,日光是透过这枚云母,照在日晷上的①。

这种装置,是在普通日晷的基础上加以补充,做成的一个“阴天也能使用”的通用日晷。理论上,这枚云母能够汇聚透过厚厚云层散射出的光线,让它们如晴天时一样,投射在日晷上。

计时装置在人类社会中出现得很早,可是这种“阴天也能用”日晷,甚至连伊南,都只是听说,没有亲眼见过。

“恩奇都,跟上!”

在严格如精密机器一般运作的营地里,伊南没有机会再多观察这些辅助设施与装置,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大队。

*

乌鲁克被誉为“万城之母”,多半因为它是世界上第一座拥有城墙的大型城池,是一座真正的“城”。

两千多年前这座城墙还不存在,当时的乌鲁克是一座自由生长的城市,城市与城郊并没有明显的界线。

但现在,城市周围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工地。

无数工人与物料,正在远远不断地向乌鲁克输送。工地旁至少有十余座陶窑,日夜不息地烧制用粘土为原料的陶砖。

除此之外,幼发拉底河上随水顺流而下,运送了不少巨木与巨筏,巨筏上堆放着大块大块的岩石,作为地基的材料被拖到岸上来。

从码头到工地的道路上,到处铺设着滚木,巨石由民夫们用绳索牵拉,一路拖行到城墙下,然后推入缓缓的斜坡,送入事先挖好的地基坑洞。用巨木做成的“吊车”像是巨兽一样,伸出长长的吊臂,辅助吊运较小的石块和其他材料。

待到地基被巨石填满之后,会有工人仔仔细细地用和着水与粘土的沙浆浇灌进巨石仅有的缝隙里,填满并平整。

在这样稳固的地基上,陶砖垒起的城墙拔地而起。

这座城的城墙规划得十分宏大,将城郊一些绿地和看起来像是农庄的区域也都划了进去。很难想象这一边在乒乒乓乓地修建着城墙,另一边则田园牧歌式地正在放牧。

伊南心想:这真……不知该夸吉尔伽美什有远见好,还是该骂他好大喜功。

城修得大,意味着大量的人力和物资于这段时间被投放到这一项工程上去;但是乌鲁克这座城市,将来无论如何都是会再扩张的——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是这个道理。

伊南所在的这个小队,看起来像是一个高级工程师和高级技工组成的小队。她的同伴们一到工地附近就自动散开,各自奔赴工作岗位。

他们之中有的立即去取了绳尺,对现场展开了测量;有的则取出了事先经过烧制的泥板,泥板上是各式各样的数据和几何图形。伊南心想,这应该就是早期的工程图纸了。

要论起工程和几何,古埃及人是文明史上最有名的,他们为神明建造了规模庞大的神庙,为法老营建了宏伟壮观的坟墓——

相比之下,乌鲁克人修建的却是城墙。伊南觉得这样相比起来,乌鲁克人的工程,好像更有世俗和实用意义。

她背着手,就像是个监工一样,在这一片工地上转来转去,尽情地观察乌鲁克人的施工过程,检查他们的工具,突然发现完全没有人给她分配任务。

她就像是个游离在整个小队之外的闲人。

伊南随便问了几个人,没有人需要她的帮忙,人们大多随口敷衍:“王说让你来的,等王来了,自然会对你有所安排。”

这样也挺好——伊南乐得在工地一旁坐下来休息。

附近倒有个乌鲁克的官员好心提醒她:“小伙子,想休息可以,待会儿王的‘监工’过来时你可得小心点儿。”

王的监工?

伊南连忙答应下来,觉得这里的官员大约都深谙“摸鱼”之道,监工过来的时候小心一点,认真“装忙”就行。

日渐正午,日头升高,气温不断上升,在乌鲁克城墙的工地工作的民夫们挥汗如雨。城里的后勤很快跟上,给人们送来了成罐成罐的清水。伊南也参与了饮用水的分发,再一次体会了后勤的稳定对于工程效率有多大的帮助。

短暂的“茶歇”之后,工地上再次响起号子。伊南却依旧无所事事。

忽然,她觉得有些异样。工地上的民夫明显面露紧张,一个个开始埋头干活。

抱着泥板的工程人员也大多表现出认真翻看泥板的模样——也不是说他们原本不认真,只是现在他们明显“表现出”“更”认真了。

伊南突然听见一声猛兽的低吼,她心里打了一个突。

这是人头攒动的大型工地现场,怎么会有猛兽的吼声?再联想到昨晚的经历,伊南生出疑问:难不成这工地还真养了一只猛兽作为“监工”不成?

下一刻,她真的看见了,看见吉尔伽美什,乌鲁克年轻的王,龙行虎步,正朝伊南这边过来。

——真是一个臭美的家伙!

伊南在心里暗自评价。她这么想是因为吉尔伽美什今天又换了一身衣饰,上半身随随便便地搭着一件开襟的短褂子,照例敞开衣襟,露出他精壮紧实的身体,下半身是直筒长衫一直到膝,下摆装饰着金线编织的流苏。

这家伙今天竟然还戴着颈饰,是一枚缀着金叶子的颈饰,每一枚金叶子都紧紧地贴着他小麦色的皮肤,就像是从那里长出来似的。颈饰的正中则是一枚鸡蛋大小的鸡血石,宝石表面有红色与黑色缠绕纠葛——看样子,这枚颈饰上这枚鸡血石,正是这家伙的护身符。

吉尔伽美什不过十八岁上下的年纪,但是这个年轻的王显然已经拿稳了权位,是乌鲁克城中万人敬仰的王。

但是伊南脸色一变,因为这个臭美的家伙身边,低声嘶吼的,正是一头“百兽之王”,一头颈项边刚刚长出一圈鬃毛的雄狮。它紧紧跟随在吉尔伽美什身边,迈着稳稳的“狮步”向前,甚至步幅也与自己的主人完全一样。

一人一狮,就这样一道,缓步穿过喧嚣嘈杂的工地。

所有的民夫与工匠,表面上都在各忙各的,一切如常,但是人群中可以直接感受到紧张的情绪在蔓延。

人人都在王面前表现出一副认真又忙碌的模样,更加不敢抬头看一眼王身边的雄狮。似乎只要一分心,这头狮子就会立即冲自己扑过来一样。

——果然是“监工”,伊南想。有这头狮子在,谁都不敢开小差。

然而这时候她已经忘了早先乌鲁克官员说过的,让她“装忙”的话。她忘记了自己其实因为没有被分配任务,而成为了一个“偷懒”的“闲人”。

等到这念头终于肯在伊南脑子里转上一转的时候已经晚了。

伊南突然听见吉尔伽美什身边的那只雄狮一声狮吼,整个工地的人似乎都被震了震。接着这头年纪不大的雄狮突然加速,冲着伊南就扑了过去。

“哈基什,坐下!”吉尔伽美什显然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赶紧大声呵斥。

他豢养的这头狮子其实叫“哈基什”,而不是叫“监工”。

可是那只雄狮直奔伊南而去,根本不理会吉尔伽美什的命令。

伊南在被雄狮哈基什扑到之前,唯一的念头就是:吉尔伽美什这家伙,出门遛猫,竟然不给猫拴猫绳,实在是没有公德心啊!

吉尔伽美什见状也很吃惊。他这头“哈基什”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爱宠,今年只有三岁多一点。他经常带哈基什在工地巡视,哈基什威风凛凛的样貌着实起到了一定“监工”的作用,也真有人私下里传说,王会带狮子出来“监工”什么的。

甚至哈基什的外号就叫做“监工”。

但是哈基什从未像今天这样,兴奋得主动扑出去伤害他人。

“该死!”吉尔伽美什看见他亲手养大的小狮子,扑倒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民夫——尽管这个民夫此前表现得无所事事,像个不该出现在工地的闲人,但是吉尔伽美什也认定这民夫不该因此受伤。

他大步赶上前,亲自喝止,“哈基什,快起来!”

眼见着小狮子伸出两只前爪,搭在这瘦小民夫的双肩上,冲人家的脸孔就是一口——

吉尔伽美什的心凉了半截:他仔细观察过狮子进食的样子,知道狮子的舌头上就有好多倒刺,一般猎物被那舌头一蹭立刻就是血淋淋的一大片。更别说是人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被哈基什扑倒的民夫,看起来还细皮白肉的,这下肯定受伤不轻,以后纵然养好,那脸,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

这是他的过错,是他带哈基什到这工地上,才遇见了这个陌生的民夫。他得负起责任——吉尔伽美什已经在思考把人救下之后如何安排疗伤,如何负担对方一生的问题了。

谁知小狮子面前突然响起了年轻人的笑声,笑声很清脆,笑得很欢畅。

吉尔伽美什和城墙工地上的其他人一样呆住了。紧盯这泥板的工程师们也忍不住偷偷转过眼神。

只见那个年轻的民夫从地面上坐起身,伸出两只手,在小狮子的下巴和脖子之间迅速而轻轻地挠挠,挠过之后,甚至开始揉揉耳朵,揪揪鬃毛。

正是他在笑,他似乎意识到了小狮子在和他开玩笑,而刚才哈基什那样迅猛地扑上前,只是向喜欢的人讨好卖乖的一贯表现而已。

小狮子立即蹲坐下来,露出平时在吉尔伽美什和工匠民夫们面前从未展现过的乖巧模样,甚至半眯着眼睛,似乎十分享受这位给它的“挠挠揉揉揪揪”。它两只前爪轻轻地搭在对方身上,就像是乖乖地拥抱对方一样。

吉尔伽美什再定睛去看那个身材瘦小的民夫,只见他虽然肤色偏白,面相阴柔秀美得像个姑娘,可是他从脸上到脖子,雪白的肌肤,竟没有半个破口。

吉尔伽美什真的伸手去揉了揉眼睛:——他真的没有看错吗?

纵然作为乌鲁克的王,吉尔伽美什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总是他平常再倨傲再冷峻,这会儿也没法儿向以往那样保持冷静。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乌鲁克的王,在一头小狮子和一个普通的小民夫身边蹲下,伸出手挠着后脑,盯着那个像姑娘一样白净清秀的少年,似乎在问:

拜托,这是一头狮子,你怎么……真的当是一只猫一样在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