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公元前5500年

远道而来的“外乡人”因为救助自己而受了伤, 埃利都人都十分过意不去。他们果真像是承诺的那样,将小哈姆提照顾得很好,给他肿得老高的脚腕上涂上了不知是用海螺还是蛤蜊做的药油, 令哈姆提闻闻自己,也觉得自己像是一枚香喷喷的海产。

而阿克除了照顾同伴之外,就一言不发,始终在“码头”一旁走来走去, 默默观察。

埃利都人现在再也不敢将原木堆在斜坡顶端了, 他们四下里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谁知阿克过去,只比了一个手势:“你们,把它们……横过来。”

一言提醒, 让埃利都人猛地醒悟:只要将原木垂直于斜坡堆放,刚才的险情就怎么都不可能发生。

“年轻人,感谢你的提醒,你的头脑太灵光啦!”

埃利都人都对阿克十分感激。

谁知阿克继续开口:“其实……你们,从水里捞木头, 不用费这么大力气的。”

埃利都人左右看看:他们这么多年, 都是用纤绳这样从水中把木头捞上来的;费力确实是很费力,但是……有比这更好的方法吗?

年轻的阿克显然拙于言辞,只管伸手比划:“你们, 找这样粗细的原木,四根, 还需要一根木桩……”

现场的材料多的是,埃利都人当即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按照阿克所说的, 找了四枚原木, 再用麻绳将它们扎成了一个“井”字形, 架在一枚固定在斜坡地基深处的木桩上。

纤绳被拴在这些原木上,埃利都人找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每个人选一个方位站定了,朝同一个方向用力推动,纤绳就被慢慢卷在木桩上,水中的沉重原木就这样被一点一点地拖动,慢慢拖上岸来。

果然如阿克所言,用这种方法,拖动同样的原木,埃利都人需要的人手更少,也省力得多。

这下埃利都人看待阿克和哈姆提的眼光更加不同:

“年轻人,你们很可以啊!”

哈姆提在一旁插嘴:“那当然,我们可是从乌鲁克到这里来的……”

这个心直口快的家伙一下子就露馅了。

“乌鲁克?你们是从乌鲁克来的?”

“不像啊!”埃利都人相互看看,异口同声地说。

早先乌鲁克人曾给他们留下了蛮横不讲理的印象,可眼前这些乐于助人,甚至勇于助人的年轻人们,又与他们的印象完全不符。

阿克在朋友“失言”之后却并无别样情绪,而是请埃利都人继续用新方法作业——

“你们继续,我来看看,这个‘绞盘’还有什么可以改进的。”

“绞盘?”

埃利都人相互看看,他们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个崭新的工具叫什么名字了。

*

“绞盘?”

杜木兹惊讶地问伊南:“你让阿克把绞盘的法子说给埃利都人知道了?”

伊南点点头。这个法子甚至在乌鲁克都没有被投入使用过,只不过是旅行团一路行来,伊南闲来无事,指点了一下杜木兹和阿克。这两人都是悟性好,又都动手做过木工。伊南一说,他俩一想,就都明白了。

没想到,现在伊南让阿克把这方法先传授给了埃利都人。

“对,我就是想让埃利都的居民都知道,我们有能力做很多事,而且我们也乐意与他们分享。”

伊南一点儿也不讳言她的动机——她把阿克留下来,不仅仅是要照顾哈姆提,也有表示友好与技术扶贫的用意。

杜木兹挠了挠后脑,很快领会了伊南的用意,就用力点了点头,笑着说:“有阿克在,埃利都人肯定很快就知道什么是能工巧匠了。”

这时,旅行团的“先头队伍”已经来到了一道岔路跟前。

这是一个三叉路口,眼前的道路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而旅行团正对面的,是一个愁眉苦脸的老婆婆,坐在一座低矮的木屋跟前,面前是一个平整的沙盘,沙盘里盛着沙子。

这位老婆婆就用手中的树枝在沙盘里反复划画,画了一阵,大约她自己也觉得不满意,就将沙盘摇一摇,里面的沙子立即重新铺平,沙盘又变得表面平整,可以重新划画了。

埃利都人向导这时毕恭毕敬地向面前的人行了一礼,然后对伊南等三个人说:“你们想要见到埃利都的主神恩基,就需要向这位婆婆问路。”

伊南好奇了:眼前只有两条路,难道来的人不同,婆婆指点的路也不同吗?

向导非常严肃地点点头:“年轻的外乡人啊,确实是这样的。你们能不能见到恩基,完全取决于这位婆婆。连我们本地人来也是一样。”

说着,向导向旅行团告辞:“感谢你们今天无私地向我们施以援手,祝你们好运,能够顺利见到神明恩基。”

向导说话的时候伊南稍许留了留神,她注意到那位婆婆的眼皮抬了抬。

在听见向导说起“外乡人”的时候,婆婆脸上的皱纹似乎微微颤了颤;等到向导说起“无私地施以援手”,那婆婆脸上的表情又有所缓和。

伊南心想:虽然难,但有希望。

向导离开后,旅行团来到这位婆婆面前。伊南彬彬有礼地向对方打招呼——

“这位婆婆,您好,我们想去见一见埃利都的主神恩基。您能告诉我们,走哪条路可以见到他吗?”

这位婆婆低下了头,望着面前的沙盘,颤巍巍地开口。

“我有三个孙子,四个孙女——”

这时,杜木兹和古达也一起聚了过来。伊南和他俩一听老婆婆这么开口,都错愕地相互看了看:他们明明是来问路的,不是来查户口的呀。

但是杜木兹的反应很快,他马上比了一个手势,提醒同伴们,认真听这位婆婆说的话。

“我有七只鸬鹚,想要平分,留给我的孙子和孙女。”

这简单——一人一只就行了,伊南心想:总算不是把十七头牛平分给三个儿子①。

“这七只鸬鹚,每天能捕十七条鱼——”

古达已经飞快地心算出来:“那就是一百一十九条鱼。”

“但是鸬鹚自己会吃掉十条鱼——”

伊南突然有点儿想笑:“这些鸬鹚的胃口都挺好的呀。”

古达却双手一拍:“这简单了,每天能攒下四十九条鱼。”

谁知老婆婆还没有说完:“这些大鱼能吃七条小鱼——”

古达飞快地算:“那就是三百四十三……”

“每条小鱼能产七枚鱼卵——”

古达遇上这种时刻似乎特别来劲,他光靠心算已经不够了,伸手就在地面上划着苏美尔的数字符号,作为辅助。

“两千……两千四百零一……”

“每一枚鱼卵,能孵出七条小小鱼——”

“那么我总共给我的孙子孙女们送了多少鸬鹚、大鱼、小鱼、鱼卵和小小鱼,总数是多少呀?”婆婆脸上一片苦恼。伊南看见她手中的树枝划动,在沙盘中划下了五个代表“七”的苏美尔数字。

看起来,埃利都的数学与乌鲁克的同源,但是两个城市各自发展下来,乌鲁克的祭司在计算能力上,可能要胜过埃利都一筹。

老婆婆给旅行团出的这一道题,先别管题干有点荒谬——毕竟大鱼吃掉的小鱼就不能再产卵,一枚小鱼的鱼卵也没可能那么精准地只孵出七条小小鱼来——单就这道题目,这就是一个首项为7,公比为7的等比数列求和的问题。

老婆婆把问题问出来以后,古代紧紧抿着嘴,飞快地算。

“一万六千八百零七条小小鱼,把这些全部都加在一起,是……”

“一万九千六百零七!”古达报出这个数字之后,兴奋地脸色发红,可见他对自己的计算能力非常满意。

老婆婆眼里一亮,随即又一黯。

她的沙盘里,依旧是那五个数字。

“我算给您看吧!”古达大约难得遇到一件自己非常擅长的事,当下非常热心地对那位婆婆说。

他话都说出口了,才想起自己所有运算的能力都出自乌鲁克,按理说他不经允许不应该轻易把这些运算的方法传授出去。

古达这才惊慌失措地回头看伊南,却见伊南笑得有如一朵娇花,带着鼓励的目光冲古达点了点头。

这个中等祭司总算松了一口气,转脸看向老婆婆的沙盘,从对方手里接过了树枝,当真认认真真在沙子上演算起来。

伊南与杜木兹对视一眼,两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古达演算的方式很特别,他在老婆婆的沙盘里划出了五个不同长度的长方形,分别代表鸬鹚、大鱼、小鱼、鱼卵和小小鱼。

在沙盘里,这五个矩形依次伸长,形成了一条阶梯。古达就在每个矩形里写上数字,代表数列中的每一个数值,加总之后就是老婆婆给她的孙子孙女们馈赠的总数了。

古达演算得很快,刚刚把大鱼能吃的小鱼都算出来的时候,老婆婆已经有点儿吃不消了,伸手拦住了古达,要他再讲得仔细一点。

“可是,婆婆,我们需要去见主神恩基。我现在没办法留下来教您呀?”

老婆婆看起来却很倔强,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一把扣住了古达的手腕:“我的孙子、孙女,还等着他们的鸬鹚、大鱼和小鱼……”

她的手劲很大,但是语气很软和:“远道而来的年轻人啊,请你为我这老婆子解惑吧!”

“可是……这些计算会越来越复杂,我将这些全都讲清楚,到太阳落山恐怕都未必能够。”古达深知,要教一个基础薄弱的人掌握这些计算是一件多么花时间的事。

老婆婆一点儿也没有放开古达的意思:“可是,我老婆子,有四个孙女,三个孙子——各个都很聪明,总有一个能从你这里听明白的吧?”

古达求援似的抬头看着伊南和杜木兹,用不大肯定的语气问:“南小姐,要不……你们二位先出发,我先留在这里,把这些都教会了之后就来赶上你们好吗?”

伊南看看古达,这个中等祭司脸上除了进退两难之外,还有点跃跃欲试的表情。

以伊南对古达的了解,这个中等祭司最拿手的应当就是算术,在这个领域他比团队里的别人都略强,也只有这个领域能够让他获得足够的满足感。

伊南还没开口说话,就看见老婆婆伸手向左边一条路指了指。

“古达,你自己小心。”伊南果断地答应,“等到你把能够教的都教了,再来赶上我们也不迟。”

古达闻言,顿时是一脸喜色。

伊南说的,“把能够教的都教了”,自然是指除了眼前的鸬鹚问题解决了之后,对老婆婆和她的家人还能有其他的指导。伊南在这些方面从不小气,古达心领神会,确定自己能够大展所长,受到别人的尊敬与夸赞,哪里还能不高兴?

古达在这里留下,想必吃喝有人照料,住宿不必费神,伊南还比较放心。

谁知她和杜木兹刚要上路,那位老婆婆突然发话:“马儿也留下吧!”

伊南:原来您也知道这是马。

她从未在埃利都见过马或驴一类的驼畜,但现在听这婆婆一说,倒觉得对方所知也不少,不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妇人。

她与杜木兹对视一眼,两人都点了点头。

老婆婆这么说一定有用意,也许前面的道路不适合马儿前行。

于是杜木兹讲他身上的一个背囊解下来,递给古达。他自己则轻轻拍拍马背,凑在马耳朵边说了好长一阵话,像是在与枣红马告别。

末了杜木兹也没忘了叮嘱古达好好照料枣红马。

古达一脸为难:“我不敢啊!”枣红马可是连寻常驯马人都驾驭不了的烈马。

杜木兹马上笑了:“你看看你那背囊里有什么?”

古达一瞅:“麦芽糖?”

有了这馋嘴马儿最喜欢的零食,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古达顿时眉开眼笑,抱着背囊不撒手,说:“南小姐,杜木兹,你们二位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这小家伙。”

枣红马似乎也明白了主人对自己的安排,在杜木兹讲它脖子上那道绳圈交给古达的时候,没有任何强烈反对的表示,只是摇了摇尾巴,看起来觉得有点儿无聊。

但当古达伸手入背囊,取出一枚麦芽糖之后,枣红马立即表现出一副极其亲热的态度,“哧溜”一口吃了糖之后,挨着受宠若惊的古达蹭蹭脖子。

就这样,原本有五个人,三只动物的旅行团,现在继续出发向前的,就只剩伊南和杜木兹两个,外加一只牧羊犬。

“你有把握能见到恩基了吗?”这时杜木兹与伊南对话再无顾忌。

“我一进埃利都的渔村,就觉得我有机会见到恩基。”伊南诚实地回答,“刚才见到那个婆婆,把握就更大了。”

旅行团一路行来,在埃利都人的村落住宿,与他们交易,帮助他们,也得到他们的帮助——伊南一直都觉得暗中有人在观察他们。

这种感觉在刚才变得更明显了:专门负责为人指路的老婆婆,又怎么会当街困扰财产分配问题?很显然这就是在考验旅行团的能力究竟如何,以及旅行团愿不愿意将这种能力与其他人共享。

如果他们没有给出合适的答案,很可能两条岔路中的任何一条,都会让他们只能无功而返,回到原点。

也正是因为这个,当老婆婆特地提醒伊南,要他们把马留下的时候,伊南果断答应了。她意识到:前面的道路,应该不再适合马儿行走了。

如果她猜的不错,通往恩基神庙去的道路,应该是水路,很远的水路——

果然,不久之后,伊南和杜木兹走到了路的尽头,面对茫茫的一片水面。

两人同时赞叹一声:看来今天走的这一程,已经从海边的盐田,兜回了幼发拉底河畔——眼前是大河的入海口,两种不同颜色的水流在此相遇、汇聚。

在幼发拉底河的淡水这一侧,宽广的河口中出现了一个岛屿。远看去,这座河中岛屿上有不少房舍。这些房舍和伊南他们早先在渔村见过的一模一样,以木桩为基,钉在水面下的实地之中。房舍的基础就建在这些牢固的木桩上。

整座岛屿自成一体,岛上的房舍虽然不高大,但是能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它与伊南娜神庙非常不同——伊南娜神庙历经千百年,越建越高,坐落在乌鲁克的天际线上,成为乌鲁克居民心中的圣地。

可是这座岛屿,坐落在幼发拉底河与波斯湾的淡水和海水的交界处,似乎呼应着主人的身份——恩基,苏美尔人传说中的水神,同时掌管着淡水与海水的神明。

没有比这里更适合建立属于恩基的圣殿,而这座岛本身,就是恩基的神庙。

伊南和杜木兹,再加上小黑,站在岸边,眺望远处的小岛,却发现他们好像没有上岛的途径。

“难道要等退潮?”伊南自言自语,“但是退潮也不一定会有道路露出水面啊?”

这里毕竟是幼发拉底河这条汹涌大河的入海口,要指望退潮后河床上自动出现一条道路通向小岛,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杜木兹则左右看看,似乎发现了什么,发出“咦”的一声。

这时一叶小筏回应了伊南的疑问,筏子从上游顺流而下,沿着河岸缓缓而来。筏子上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冲着伊南问:“远方来的客人们,请问你们是否打算前去拜见神明恩基。”

伊南惊奇地望着这个大叔脚下的筏子,差点儿忘记回答。

只见这个筏子与他们一路来时过河用的木筏都不同——这个木筏下面,竟然叠着七八个像是气囊一样的东西。

“是整只羊的羊皮——”

杜木兹过去的职业是个羊倌儿,一眼就认出了这些鼓起气来的羊皮气囊。②

所以这枚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实上是一个羊皮筏子?

伊南一看就明白了:早先他们看见的木筏,都是在相对平静的狭窄河道之间作为往来渡河工具用的。但现在在大河上,羊皮筏子很明显要比木筏更加轻便,划起来不太费力,更容易抵达较远的河心小岛。

伊南赶紧冲羊皮筏子上的大叔点点头。

那个大叔冲伊南伸出一枚食指:“一个人!”

伊南与杜木兹对视一眼。

“只能一个人!”大叔手中挥动着一柄,看起来像是木桨的东西,“无论是谁,到了这里,想要去见恩基,都必须通过我。但是我的筏子只能载一个人。”

伊南和杜木兹一起看那只羊皮筏子:只见羊皮做成的气囊一个个密密地垒在一起,气囊上面的木筏面积确实非常小,除去划桨的大叔,确实只能再容一人上筏。

“大叔,送我们一个人过去之后,能麻烦您返程,用您的筏子再接上另外一个人吗?”伊南好言好语地问。

“不行啊年轻人,”筏子上的大叔摇摇头,“这是神明的意志——要从这里前去拜见恩基,就必须听从他的安排。”

“他说我的筏子只能接一个人,就只能接一个人。”

“您是说,恩基的原话是,您的筏子只能接一个人?”杜木兹突然在一旁插嘴问道。

“那可不?”大叔看起来是个心直口快,什么都说的个性,一张口就滔滔不绝,“你们这一路过来,路上恐怕也曾遇到不少困难险阻吧?可就算是这样,如果违背恩基的指令,就算是到了神明跟前,神明也一样不会乐意与你相见。”

“快点吧,年轻人,告诉我你们的决定——姑娘还是小伙,你们究竟谁会乘我的筏子,前往去见神明恩基?”

伊南转向杜木兹,两人头凑着头,小声商议。伊南说:“到埃利都来是我的主意,最后去见恩基自然也应该是由我……”

她不知道前往恩基的小岛会发生什么,但是她觉得由自己去会更妥当一点——毕竟她拥有不死的躯壳,不是个普通人,至少全身而退没有问题。

杜木兹犹豫了一下:“可是我……”

伊南赶紧说:“你要是没有更好的主意那就听我的!”

这几乎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约定好的,做决定的方式。杜木兹顿时闭嘴了,不再开口,默然思考。

伊南伸手,在杜木兹肩上拍了拍,小声说:“回头去看一看大家是否都安好,相信我,我们很快就会重聚的。”

杜木兹明显有些不情愿,但是他忍住了,没有说别的,只是张开手臂将伊南轻轻地抱了抱,最后小声说:“那么,亲爱的南,也请你相信我吧!”

*

伊南坐上羊皮筏子,筏子行进到岸边到小岛一半距离的地方,忽听那个划桨的大叔嘿嘿笑着说:“美丽的姑娘,其实吧,恩基的心思很难捉摸——”

伊南一怔回头,望着对方,问:“怎么说?”

“我在这大河上撑筏子这么多年了,见过很多像你这样,想来见一见恩基,从他这里得到祝福的人。”

“但是有些人听从了恩基的吩咐,却照样得不到恩基的垂青;有些人违背了恩基的话,却一样有机会得到神的恩赐——对不起啊,这些话在刚才你在岸边的时候,我可没有办法说。”

“但是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神明恩基管您这一段旅程叫做‘忠诚的考验’。”

“恩基希望知道来拜见他的人,是否拥有忠诚不二的追随者。这些追随者们是否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紧跟您……”

“忠诚的考验?”伊南吃惊不小——她的反应很快,猛地意识到:她刚才的决定,竟有可能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