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只爪爪
前注:本章有一句引用自《般若波罗密多心经》。
灾祸之主。
这绝不是什么仅仅止于口头的称呼。
喜欢的东西会被毁掉。
渴望的东西永远得不到。
厌恶的东西总是如影随形。
只有彻底把自己克制在一层层订立好的规则之后……
薛谨很清楚, 被深深克制住的那部分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以遵守规则对准备结婚的温婉女子千般容忍宠溺,也可以遵守规则对再没什么干系的前任相亲对象灌消毒液。
因为遵守规则, 所以会对孟婉绅士体贴,温和到她一度认为自己深爱她。
因为遵守规则,所以没有在结束关系后彻底抹杀消耗了他精力时间的这个女人。
因为遵守规则, 所以在她对自己现任的妻子出言不逊时选择了出手。
而面对沈凌……
没有任何规则阐明, “邀请合法结婚的成年妻子发生性|行为”是不能允许的。
不过是他自欺欺人。
早在下定决心后, 薛谨就开始每天逼沈凌观看小电影, 他确认她清清楚楚明白那是什么,那如何发生, 那是成年异性之间正常的事情。
唯一阻碍的, 只是沈凌的强烈排斥而已。
这姑娘连亲吻都会厌恶, 第一次看到电影里的接吻画面后她做了噩梦,接连三个晚上她只有抱着他的胳膊才能睡着。
平时触碰她的手或脚都会引起她的不适,握紧的时间稍长一些她就会变成小猫冲他龇牙咧嘴。
薛谨看得出, 沈凌直接把电影里亲吻之后的那些行为划分到了“绝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恶心事情”上,在和他相处时逃避式地全部忽略, 把他身边当成了一个安全童真的小花园。
这姑娘真的一点都不笨。
她知道他永远都不会舍得逼她做出她不喜欢的事, 所以她蹦蹦跳跳着得寸进尺, 一点都不在乎忍耐和等待对他是多么艰难的事。
……谁让这是灾祸之主漫长生命中最珍爱最喜欢的存在呢?
所以根本不存在的规则也变成了很多很多绝对不能违背的规则——由忍耐的他一手制订,自觉遵守。
要说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为什么要一次次纵容她的逃避耍赖……
“你真的非常美丽, 凌凌。”
薛谨哑着嗓子拿开她的手, “所以,不要再这么碰我了。”
闭上你的眼睛,因为对视会让我发疯。
停止你的抚摸, 因为触碰会让我痛苦。
——如果真的要发生这种事,我果然还是希望这出自于你和我一样迫切的渴望,出自于我对你同等的吸引力。
【耐心。】
野兽在深渊底部低低咆哮,但它再也没有奋力挣扎。
理智与冲动都清楚,它们所要的绝不仅仅是纯粹的**,它们想要更多更可怕更完整的东西。
沈凌果然停止了动作。
直觉告诉她,对方的语气里隐藏着某种危险的东西,和昨晚他的注视一样危险。
她安静地缩回手,蜷在他背后,不知怎的心跳飞速加快。
……虽然危险,但她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还有点期待?
沉默了好一会儿,本应该的回笼觉一个都没睡着。
最终,背对她躺着的丈夫猛地坐起。
“我去洗澡。”
他沙哑地说,“你先休息吧。”
“哦……”
沈凌把脸埋在被窝里,缓缓放开了揪住他后背衣料的手,看着被自己汗水浸湿的那一小块展开、抽离。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但所熟悉的那个真正的阿谨不会责怪她的错误。
……所以还可以由着性子继续逃避,因为是阿谨……
“休息好了,我们就去市中心重新给你买床被子。”
“……嗯。”
不行。
果然还是不行。
昨晚的阿谨也是阿谨,让她害怕的阿谨也是阿谨,如果因为她的错误让阿谨不开心,那就不可以这么任性。
许诺过要好好担任对方的妻子,食言的话就不是帅气伟大的祭司;如果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帅气而伟大,阿谨也许就不会喜欢自己了。
“阿谨。”
沈凌躲在被窝里开口,声音轻轻的:“你是不是也想做和那些小电影里一样的事啊?那些接吻以后的事情。”
敏感的耳朵听见那端离开发出的“窸窣”声响静止了。
他的回复只有一个字,不含什么情绪。
“嗯。”
沈凌咬紧嘴唇。
小电影里接吻以后的那些事。
黏黏糊糊的,缠缠绕绕的,每看一次都会让她觉得恶心。
低等的雄性和低等的雌性,但凡其中一个碰到她的衣角都能令她反胃,像丑陋狰狞的动物那样发生的事情。
她是全世界最高等的祭司,不需要理睬这么恶心的……
“可以啊。”
沈凌攥紧拳头。
她“窸窸窣窣”爬出被窝,重新拽住了他后背被自己汗液洇湿的那一小块布料。
“阿谨很想做的话,可以啦。”
是你的话,什么都可以。
“……凌凌,这种事只有你也想要才可以答应。”
等了好一阵子,只传来对方的叹息,“告诉我,你讨厌这种事吗?”
“……讨厌。”
“很不想做这种事吗?”
“……很不想。”
“那为什么要允许我呢?”
沈凌揪紧了他的衣料。
她低着脑袋,把额头抵在上面,并不敢抬头去看他。
“我不想你……”
真的不想你不开心。
虽然总是没法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但只要你像昨晚那样好好表达,我会尽一切努力让你开心的。
就算是那种讨厌恶心的事……稍微忍耐也……
“凌凌,昨晚和你写下那份表格的我并不清醒,失去了理智。我很抱歉我昨晚对你的恐吓或欺负,你要相信,只要我还能思考,就不会因为你做的任何事收回对你的喜欢。如果这种事会让你排斥,那就不要因为顾虑我而答应。”
被她抱住后背的丈夫猛地站起,甩开了沈凌的手——
“我现在去洗澡。别再在这种情况下贸然答应任何会让我疯掉的事了,凌凌。”
【数小时后,傍晚,地铁车厢】
从市中心到家的地铁路线很长,去的时候要花一个多小时,回来也要花一个多小时。
沈凌抱着新买好的棉被在座位上微微颠簸,她旁边的薛谨在看书。
自上午那场认真的交谈后,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就有点尴尬,所以此时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搭话。
……不过也有可能是本喵单方面觉得尴尬。
薛谨在某些事情上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功力太强了,而且他从坐上地铁就开始翻书,的认真程度让沈凌都有点不甘心。
↑早已做好长期抗战心理准备、且已经忍过无数次的可怕家伙
沈凌清清嗓子,踢踢腿,磨磨蹭蹭地往他肩膀那边靠了靠。
她得找点话题。
“阿谨阿谨?你在做什么?”
“读书。”
“哦,嗯,咳,你在读什么呀?好玩吗?”
“《心经》,佛教经典,C国文化遗产。”
“呃,听上去很厉害……你具体读到这本书的哪段啦?”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对不起。”
“嗯,没关系。”
可怕的家伙又平静翻过了下一页。
沈凌悻悻地缩回脑袋。
没法在旁边人身上找话题,她闲极无聊,只好转转眼睛,去打量车厢里的人。
对面的几个低等人类在玩手机。
旁边的几个低等人类也在低头玩手机。
祭司大人:低等人类真是完全被手机统治了啊。
她撇撇嘴,因为太过无聊,就稍微动用了一点天赋的符文能力,去瞅车厢里几个视觉盲区的低等人类。
虽然她在视觉上并没有非常特殊的天赋,但稍微维持一段时间的环视还是没问题的。
左边的视觉盲区还是在玩手机,挤在一起的人和躲在后面的人都在玩手机。
右边的视觉盲区也在玩手机,挤在一起的人和躲在后面的人还是……咦?
沈凌眨眨眼睛。
右边的视觉盲区,躲在层层人群后,被陌生男孩困在角落里的陌生女孩,并没有在玩手机。
她在抬头和那个男生接吻,同时伸手抓紧了他的肩膀。
……是情侣吗?阿谨说做这种事的只可以是情侣或夫妻,而他们的手指上没有小灰环。
因为自己现在也体验了几次吻,所以沈凌并没有抵触地移开目光,抱着厌恶与好奇交织的心情继续盯着那边。
接下来应该就是小电影里那些讨厌纠缠的行为……
果然。
亲着亲着男生开始动手动脚了,沈凌皱皱眉,就打算移开目光。
——但是同时,她注意到那个女生先停止了接吻。
她拍开了男生的手,红着脸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舔了舔。
沈凌瞪大了眼睛。
女生主动向下缩了缩,咬住他的喉结。
沈凌攥紧了双手。
女生……
“不要盯着别人看。”
脑袋上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丈夫的提醒很无奈,“凌凌,这是别人的**,用符文能力去盯着他们看不礼貌。”
虽然在地铁车厢的角落里做这种事,这对情侣本身也有点太热情了。
沈凌“哦”了一声,移开目光,揉揉自己被敲打的那块皮肤。
刚才薛谨是把手里的佛经卷起敲打她额头的,所以一点都不痛。
但沈凌还是揉了很久,眼神发愣。
“……怎么了?”
薛谨以为是自己没掌握好力道把她敲疼了,便举起手帮忙揉了揉那块皮肤。
沈凌顺势抓住他的手指。
“阿谨。”她小声问,“他们接下来是要做小电影里那种事吗?”
“大概。”
天赋能力就是透视的异瞳掩在镜片后,薛谨皱皱眉,同样避开了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那边愈演愈烈,已经不是“动手动脚”能概括的了,差不多变化成了小电影现场。
他有点庆幸及时制止了沈凌的窥视。
再怎么想要体验这种事,古板的薛先生也不太能接受在公共场合——沈凌膝盖以上的所有皮肤他都不想让别人看见,珍爱的妻子展露那种情态时应该藏在自己的卧室里。
“下一站旁边有个很有名气的情趣旅馆,他们大概是打算去那里约会吧。”
薛谨顿了顿,又问道:“怎么了?吓到你了?”
沈凌抓着他的手指,点点头,又摇摇头。
“……刚才那个女生,亲了男生的耳朵。”
“怎么?”
“还有喉结……”
那又怎么了?
薛先生一头雾水,刚准备再试探几句,就发现了沈凌直勾勾的视线有点不对劲。
他顺着她此时的视线低头看去。
意识到她直勾勾的视线落在他的喉结上。
薛谨:“……”
“小电影里没有这些举动。”
因为在谈论这种话题,沈凌往他这里靠得很近,声音压得极小极低,看在旁人眼中就是黏黏糊糊的咬耳朵。
“小电影里接吻之后就是那个……那个……然后那个……”她紧贴着他,还咽咽口水,“但是雌性没有做出咬耳朵或亲喉结的举动。这两个也算在那种事里吗?”
薛谨:“……”
沈凌攥住膝盖上棉被套装的手移开,改为攥住他的胳膊。
她此时也是几乎咬到他的耳朵,黏黏糊糊的。
“还有还有,阿谨,如果可以的话,那种事是不是还可以……”
“……锁骨……”
“……颈动脉……”
“……泪痣……”
“……后颈……”
“……腰线……”
耳朵旁边的姑娘深深吸了一口气。
最后一个问题小得像只在他耳垂上爬动的蚂蚁。
“……你的这些位置,都可以亲呀?”
【如果真的要发生这种事,我果然还是希望这出自于你和我一样迫切的渴望,出自于我对你同等的吸引力。】
沈凌还没等到回答,就被猛地推开。
她有点懵,还没撑住手臂把自己稳住,就又被拽住了手腕。
——直接被拽着跑出了打开的地铁车厢门。
“坐地铁还有三十分钟才能到家。”
一口气把她从座椅扯到地铁月台的丈夫平静地宣布,“太慢了,现在就飞回去。”
“哎,等等,什么,阿谨,刚买的被子还在座位上没拿……”
“没必要。”
猎人环视一圈,毫不吝啬地展开了深紫色的符文结界,呼哨一声召唤来了自己的灵魂投影。
投影同样焦急得形状都没完全形成,连鸣叫都没发出,沈凌眼睛一花,只感觉自己看到了一片比以前宽大许多的紫色剪影。
下一秒,她被拽着直接坐到了这片剪影上。
“坐着它飞回去,你不会眩晕。”
猎魔人看看表,掏出钥匙抛给沈凌,“我赶在你们两分钟后到家门口,这是家门钥匙。”
“等等,究竟是做……”
座下温暖宽大的羽毛拍击起来,沈凌眼前的风景迅速倒退,但这次平稳无声,脑中没有任何眩晕感,只有搞不清楚情况的茫然。
停在原地的薛先生目送自己的投影载着她飞离,便迅速撤销屏蔽性的结界。
他像鬼影那样混进了人群中,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
……现金只有二十块,支付宝里的钱刚才买被子花完了,一般的小便利店可能不接受信用卡,这个时候调动存好的那些存款转入支付宝或微信也要起码花费五六分钟。
“啧。”
好点的避孕套两盒要花一百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