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后, C国C市,某家高级酒店,总统套房】
“我觉得大人没必要太着急嘛。”
半趴在床上的少女有着雕塑般精致的容貌, 以及修长优美的长腿。
她正捧着手机忙于在屏幕上点击,似乎是沉迷于什么游戏——而与她容貌完全相同的另一位少女则正亲亲密密地趴在她的身边, 撑着手臂看她的手机屏幕。
这对双胞胎的美丽有种非人的完美感,仿佛闪着光的宝石——倘若薛谨在场, 会肯定地将这对少女判为“奢侈品”。
当然, 他并不在场, 即便在场也不会去评判对方外貌的好坏——因为, 比起外貌的美丽更突出的是,这对双胞胎的脸……
嘴唇, 鼻子, 眉毛,颧骨……各方面, 都与沈凌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们的眼睛与头发。
更加高贵冷艳的蓝灰色眼睛,直直的、乖巧垂下的银色长发——这让她们与精致的雕塑更加相似了,而不是那个有些婴儿肥的暖萌手账系少女。
“沈凌一定会自己灰溜溜跑回来的。”
精致的雕塑之一说话的语气就不精致了,她点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仿佛在谈论什么不忍直视的垃圾,“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从没接触过外界就贸然跑出去……哼, 以沈凌的智商,大概也只能睡在纸箱里,和低等生物互相撕咬吧。”
背对她们站在落地窗前的中年女人顿了顿,并没有说话。
见此, 玩手机的银发少女进一步提高了声音:“大人,根据当时的现场调查,沈凌的出逃明显是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冲动行为,而既然她这么鲁莽地做出决定,我们就要用事实教训她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她今年多少岁了?哈,一百多岁的低能蠢蛋,早该教育教育了。”
中年女人依然没有说话,趴在她身边的双胞胎姐妹眨眨眼睛。
“所以,大人根本不需要火急火燎地找到她,动用我们教团在公会有限的资源寻找沈凌更是没必要,完全是资源浪费……话说,公会那帮粗鲁的猎人我连打交道都嫌烦……大人,就该让那个只会打架的蠢货在外面吃够了苦头,我们再出现……”
“卡斯。”
亲密凑在她旁边另一个少女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卡斯。”
“……卡特,你总是不让我说完。”卡斯翻翻眼睛,“她是祭司,和她是白痴有什么冲突吗?要我说,沈凌——”
“有冲突。”落地窗前的中年女人终于开口:“沈凌是教团的祭司,质疑沈凌就是挑衅教团。即便是本届的祭司执事之一,我依旧可以把你送上火刑架。”
卡斯缩缩脖子。
“大人真会说笑话。”
“我没有说笑话,也没有和你说笑话的心情,卡斯执事。”
身着亚麻长袍的女人转过头来,右耳的痣分外醒目:“作为祭司监管者,与教团监事会主席——我有权限,也有义务施加对你的惩罚——如果你依旧在发表对祭司的不实言论。而且,我要提醒你,卡斯执事,我现在很烦躁!”
黎敬雪的目光划过了悻悻闭嘴的卡斯,以及卡斯身边安静垂眼的卡特。
——这个世纪以来,教团的董事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董事会针对这届祭司的奇怪态度和奇怪培养方式暂且不提,这对几十年前被甄选为祭司执事的姐妹花简直就是没眼看!
祭司的执事应当是祭司最好的助手、属下,并帮助祭司完成一切对教团有利的工作。
而这对姐妹……她们根本就没把自己看做属下。
黎敬雪只看到过卡特和祭司像个低幼儿童一样玩闹,卡斯则是到处散布对祭司不利的谣言坏话——
这就是时代的变化吗?
如今,这种东西也能成为侍奉在祭司身边的执事了?
简直,简直……
【你好。】
【初次见面……】
一闪而过的回忆,让黎敬雪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的抬头纹近几年越来越深。
“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大人。”
“没有,大人。”
……哈,不论这对姐妹心里的想法如何,她们总算暂时消停了。
暴脾气的监事会主席皱皱眉,觉得还是眼不见心不烦更好些:“现在我要出去和猎魔公会会长见面。你们对‘单独待在酒店房间里玩游戏,绝不允许外出进行任何私自行动’的命令有意见吗?”
“没有,大人。”
“没有,大人。”
“很好。”
黎敬雪的高跟鞋在走出总统套房里奢侈的羊毛地毯范围之外才传出了铿锵的响声,但她摔门时的力道其实比走路的力道响得多——
卡斯不禁抖了抖肩膀。
卡特轻轻推了她一下。
卡斯轻轻咕哝了一声,没再说话。
半晌后,卡特又轻轻推了推自己的双胞胎姐妹,这次她出口提醒道:“卡斯。”
“干嘛?”
卡斯依旧没什么好气:“你不是吧?又要说我?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沈凌逃出去之后我来负责诋毁她,最好让董事会那边直接推出下任祭司,无视沈凌——你看那个永远都在更年期的监管主席,我觉得她为了找到沈凌什么都能干出来!”
卡特摇摇头:“卡斯。”
“……哎呀好啦!就算我是骂过分了一点!但沈凌是笨蛋难道不是事实吗——”
卡斯激动地坐了起来,银色的长直发一甩一甩:“谁!会!在逃走后还特意折回来,在我的桌子上留下一张盖着爪印的小字条,说明自己‘本喵去巡视世界啦’?!那个蠢蛋不知道教团会第一时间检查祭司和执事的房间吗?她也不知道稍微一点气息就能让她被教团追踪!我简直对她如何瞒着我们制定那个完美逃跑计划感到疑惑了,那个地方的机关也根本看不出来是沈凌做的——要不是我机智把纸团吃了下去,卡特,沈凌那个蠢蛋就——”
“卡斯。”
她的妹妹第三次无奈开口,指指她的手机屏幕,破天荒说出了除了姐姐名字以外的新词:“游戏。”
“游戏?什么游戏?这和沈凌那个蠢蛋有什——”卡斯低头看向手机屏幕,话锋急转直下:“艹!我已经输了一局!我竟然输了一局!”
她开始疯狂地点击屏幕,一边不忘发牢骚:“卡特,你怎么都不提醒我!”
卡特:“……”
她用叹息的口吻第四次重复:“卡斯。”
“别别别吵!第二局开始了!”
卡斯正在玩的游戏是多人切水果,切水果原版不知山寨了多少遍后开发出的“可互动、可联机、多人休闲竞技”版切水果。
而她之前加入的是“擂台赛”——鬼知道切水果是怎么开发出“擂台赛”模式的——这个模式会让加入者不断去挑战守擂者,三局定胜负,就看谁能在三局的切水果里积累的分数最多,多者获胜。
卡斯之前已经累积了很高的分数,守擂连胜八十多战,所以才能分心故意惹毛黎敬雪。
但刚才,她定睛一看,自己竟然被一个id是乱码的无名小卒暴打了第一局,积分落后对方好几千!
这是很少见的,毕竟卡斯身为祭司执事,拥有高于绝大多数低等生物的优秀反应神经,就算不看屏幕一顿瞎点,也能完胜对手——
毕竟这是切水果嘛。
“可恶,可恶,可恶,看我点点点……沈凌逃出去之后,我就再也没在电子竞技游戏上输过了!”卡斯看着对手那边“蹭蹭蹭”碎裂的西瓜香蕉橙子,急得脸都红了,“不不不,区区网线上的低等生物,可恶,可恶——”
“Game over。”
随着游戏电子音的提示,时间耗尽,第二局在卡斯落后3200分的情况下再次惨烈败北。
“这不可能!切水果是纯看反应速度的,而低等人类绝没有我的反应神经!”
卡斯气急败坏地锤了几下床单,嚷道:“卡特!去把窗帘拉上,第三局我要动真格的!一定是因为之前保持的状态不对才会输给外界的低等生物,看我拿出认真的姿态,第三局狂砍这个低等家伙一万分逆袭——”
卡特听她气急败坏的语气,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毕竟,几年前沈凌还没逃脱的时候,卡斯和沈凌在一起玩游戏都会嚷嚷着拿出“最好状态”,再打一局……
想到这里,卡特轻盈地跳下床,迅速把落地窗前的窗帘紧紧拉起,确保外界的低等生物无法窥视窗内的场景。
接着,她转身,手臂向上一扬,微微弓腰向前——
“喵。”
白色的银渐层大猫双爪向前探了探,在羊毛地毯上慵懒伸了一个懒腰。
接着,她打了个哈欠,便灵活地勾上了床单,一个起跳重新上了床。
并慢慢踱回了蹲在手机前的另一只银渐层旁。
卡特:“喵……”
卡斯:“喵喵喵喵喵喵!”
无视了双胞胎姐妹重新把脑袋蹭过来舔她毛的行为,已然拿出“终极状态”的卡斯炸起尾巴,炸起背毛,挥动双爪,在手机屏幕上疯狂扑击电子水果:“喵喵喵喵喵喵!”
旁观的卡特便继续低头去瞅她的手机屏幕,微微歪着脑袋,紧紧靠着肩膀——与之前她用人形和卡斯趴在一起的姿态一模一样。
屏幕上战况分外激烈,爪到瓜切,从分屏上能鲜明看出,两个玩家的速度与切割精准度不相上下。
嗯,想起姐姐几年前和沈凌一猫一平板疯狂竞技捞金鱼小游戏了。
卡特蓝灰色的眼睛眯了眯,安静地靠在卡斯的身边,摆了摆尾巴。
游戏电子音再次响起:“倒计时,10,9,8……”
疯狂挥爪的卡斯:“喵喵喵喵!”
平局!她就要和对方平局了!哼,这只是我认真起来刚刚拿出的实力,低等生物,等着,最后十秒我要逆袭——
电子音:“叮!恭喜玩家asf908切到隐藏幸运水果!加分888!”
“Game over!恭喜玩家asf908击败擂主!”
卡斯:“……”
霎那间,高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响起尖利愤怒的猫叫声。
“喵!喵喵喵!喵喵喵!”
卡特被这粗俗的猫语吵得脑袋偏了过去,戳戳姐姐的前爪,示意她变回来用正常的人类音量骂。
于是卡斯变了回来,稍微喘口气缓缓嗓子,又用女高音继续骂骂咧咧:
“这!不!可!能!他一定开外挂了!开外挂了!在PK赛中刷到隐藏幸运水果的概率是0.003%!”
“卡斯……”
“我的手机配置是最好的!最好的!酒店老总亲自上供的!怎么可能玩不过低等人类?!”
“卡斯……”
“啊,对,对方一定是开挂了!或者用了什么电脑模拟器!就是这样!我要举报他作弊!”
“卡斯……”
被女高音吵得头疼的卡特早就重新变回人形——因为人类的姿态比较方便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她慢吞吞劝解道:“你又不是没输过……”
“那是输给沈凌!沈凌和低等生物能一样吗?沈凌她自己就是个外挂,三年前玩捕鱼小游戏她的账号连价值1万金币的远古巨鲨都刷出来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可恶,可恶……我要举报asf908!他一定在开挂!”
【与此同时】
看着屏幕上“恭喜玩家asf908成为擂主”的大红字通告,沈凌摆摆尾巴,伸了个懒腰,把刚才高速挥舞的爪爪缩了缩。
嗯,不愧是本喵,即便三年多没玩这种电子游戏,依旧能够制霸全场!
沈凌正在玩的是薛谨的平板,这个“切水果大乱斗”是薛谨平板上唯一一个她能看懂的电子游戏——其他花花绿绿的软件,点进去后跳出来的都是沈凌根本不认识的外文。
而这个平板的主人如今去工作单位办事了(“隶属的乐团出了点问题,沈小姐,我需要去演奏厅排练一遍新改好的小提琴谱,你单独在家时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没办法向她讲解如何玩耍外文游戏,沈凌就只能在她唯一看得懂的游戏上打发时间。
切水果的游戏,沈凌以前和卡斯卡特都玩过。
她们当年用的是教团内部上供的最新款超大屏触摸平板电脑,配置与材质都是独立订制的——而薛谨的平板就要小很多,沈凌前两局用手指切时总觉得束手束脚,所以第三局她还是变成了低等猫类的形态。
毕竟整只扑在上面,用爪爪在平板上挠来挠去玩得最爽嘛。
索性家里也没人……
“叽?”
沈凌:“……”
她默默扭过头去,和停在窗台上的紫毛鸡仔对视。
后者无辜地歪歪头。
“叽叽叽!”
主人刚进入公会就把我赶走了,所以我就来找你玩啦!
沈凌听不懂鸟语,否则她应该会疑惑地询问薛谨“公会”和“小提琴乐团”是不是指的是同一个工作单位。
此时,看到这只会跟她一起玩咬咬咬的爪下败鸡,沈凌还是很高兴的。
“喵喵喵!”
好久不见!进来玩呀?
紫色的鸡仔似乎能听懂她的猫语——又似乎是和它的主人一样掌握了有针对性的奇妙读心术。
只见它雀跃地拍拍翅膀,脑袋向前轻轻一探,用喙啄开窗户上的防御符文——
“嘭!”
沈凌眼睁睁看着这只鸡仔被窗户上亮起的奇怪花纹震出三米之外。
正在公会办事的薛谨:唯有准备万全,方可找到平凡之道——为了防止那只鸡飞到沈凌面前吓新婚妻子,家里窗户的防御等级调到最高好了。
投影:nmd,主人,你没有心。
沈凌瞪着眼睛看它在半死不活地扑腾了半天(期间奇异地保持了飞在半空的姿态,没有掉到楼下的垃圾桶),“叽叽叽”了好几下,又顶着一头乱毛重新飞了回来,落在窗沿时还小心翼翼地缩了缩鸟爪,尽可能地远离玻璃——
“叽叽QAQ”
过来帮我开下窗户好不好……
沈凌依旧没听懂,但她从对方委屈的豆豆眼里读出了什么。
“喵呜~”
稍等,本喵这就来帮你开窗户!
仆人难得的求助当然要慷慨答应,沈凌冲它郑重地点了点圆脑袋,便离开了爪下的平板,通过沙发把手和织花靠垫灵巧地跳上了窗台。
她轻轻避过了薛谨放在窗台上的仙人掌和金色风信子,像块流动的液体般轻盈滑到了窗前。
探出脑袋,直起后腿,拉长身体,抻出前爪,找到插销,用牙齿微微咬住,再将其整个向下扳动——
“喀嚓。”
窗户被从里打开,守在窗前的小猫顺利和从窗缝里挤进来的小鸡会晤。
一金一紫两团毛球很是兴奋,“叽叽叽”与“喵喵喵”如缕不绝,跨种族且谁也听不懂对方的鸟语/猫语的交流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至于为何能够猫通鸟讲地持续好长时间,大概是因为两只一边交流一边维持着咬咬玩玩的肢体语言吧。
直到沈凌扒住这只紫色毛球咬爽了,从久别重逢(18个小时不见)的快乐中回过味来,才想起自己之前在干什么。
哦,本喵在征服电子游戏界呢。
于是她兴奋地冲自己的仆人挥挥爪,示意它跟上。
紫毛鸡:“叽?”
从窗沿重新迈开爪爪,滑过金色风信子与仙人掌,跳到织花靠垫的同时把自己整只勾住,然后顺着沙发把手重新跃下……
这套与刚才的出发路线如出一辙的返回路线沈凌刻意放慢了点动作,顾虑到自己的爪下败鸡笨笨的需要教导——再次回到平板旁后,沈凌转过身,蹲好,得意而不失优雅地翘起尾巴。
“喵呜~”
就顺着这条路过来吧!
停在窗沿上的紫毛鸡瞅瞅她,又瞅瞅不到三米的直线距离,歪头用喙理了理刚才被沈凌咬乱的羽毛。
接着,它张开双翅,起跳,“咻”地一下滑翔过来。
在沈凌旁精准降落。
骄傲挺起胸脯的鸡仔:“叽!”
大费周折才跑回来的沈凌:“……”
和对方大眼瞪小眼僵持了片刻,她挥起肉垫就糊上了这只鸡的脸,有点不高兴地警告:“喵!”
本喵之前只是为了给你示范才放慢了动作添加了细节,你不要误会了!
“叽……”
“喵喵!”
这次就不计较了!跟本喵过来,本喵向你展示一下如何称霸电子游戏界!
“叽……”
两只毛茸茸再次凑到了平板电脑前,沈凌正想再打一局切水果向仆人展示自己飒爽的英姿,就看到游戏界面跳出了一个切水果三局挑战申请。
是之前她挑战的擂主,id……开挂者biss?
沈凌有些爪痒,想着反正也要打几局给旁边的仆人看,便直接接下了挑战,准备重新战斗。
“喵喵!”看仔细啦!
“叽!”好!
【五分钟后】
众所周知,一个人独自打游戏,和一个人被围观打游戏,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再详细点:一只猫独自打游戏,和一只猫被收服的小弟围观打游戏,那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本就跃跃欲试的炫耀之情满溢而出,恨不得一路莽过去证明自己牛逼哄哄,原本独自打游戏时瞪着浅葱色大眼睛全神贯注判断哪几颗水果可以连切得到双倍分数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一只仰着脑袋表示自己用一只肉垫都能打赢游戏根本不用看屏幕的憨憨。
当然,在此局突然刷出两个隐藏幸运水果,一颗发光石榴,一根冰冻香蕉后……即便沈凌用一只肉垫拍拍拍眼睛根本不看屏幕,打游戏也不会输。
掌控运势的祭司,怎么会让自己在目前最宠爱的仆人面前丢脸呢。
然而,装逼太过用力,就算不丢脸,也还有另一个隐患。
“咔。”
指甲滑过玻璃面的响声,惊醒了这只仰着脑袋冲紫毛鸡仔炫耀的憨憨。
她低头望去。
“Game over”与“You win”的贺彩同时在屏幕上弹出,更醒目的,却是一道贯穿全屏的白白爪痕。
沈凌:……哦豁。
装逼过猛,最后一击时太过兴奋,自己战无不胜的指甲从肉垫里弹出来了。
紫毛鸡仔刚才一直配合着沈凌的点点点在“叽叽叽”给她加油,此时见沈凌停住了肉垫,不禁疑惑地拍拍翅膀。
“叽?”
“……喵!”
没事哒!放心!
对,仔细想想,自从阿谨回家后她的指甲就挠不穿任何东西了,每天晚上连那道小小的浴室门都挠不开,所以不知为何她的指甲已经效力大减,这个意外也只会留下一道浅浅的抓痕,待会儿我画个符文稍微修复一下玻璃就——
“喀嚓。”
这是浅浅抓痕颤动的声音。
“咔啦。”
这是浅浅抓痕裂开的声音。
“咔啦咔啦咔啦。”
这是浅浅抓痕蔓延的声音。
“哐!当!”
这是……蔓延开的一道裂口,把平板电脑彻底撕成两半后,其中一半从沙发上掉落,重重砸到地面的声音。
徒留另一半的平板,带着自己暴露在外的电路和芯片,凄凄惨惨躺在原地。
金毛猫猫:……
紫毛鸡仔:……
前者伸爪,在半空中颤巍巍扒拉了一下,似乎打算挽回什么;后者默默缩缩脑袋,把无辜的豆豆眼藏在了翅膀里。
“叽。”
主人,这次真不是我干的。
【十分钟后】
沈凌是个帅气、强大、有担当的伟大祭司。
伟大祭司是不会甩锅给自己仆人的,伟大祭司很有担当地直起腰,站起身,揣上阿谨给的小零钱包与平板碎片,就直奔最近的商场。
心一点都不慌,腿一点都不抖,理直气壮,一点点都不担心阿谨回来会不会扣光她一星期的炸小黄鱼。
——因为,在阿谨回家之前,我就会为其献上一个一模一样的崭新平板!哈哈哈!
↑闯祸后已经虚到笑声浮夸的憨憨
依靠着图像式的高超记忆力,伟大的祭司循着上次阿谨采购时的路线一路到头,顺利抵达了商场。
当然,沈凌不明白买平板必须要去超市的电子数码区,她伟大猫生所享用过的所有高科技电子设备都是专人订制、专人上供。
之所以能够顺利锁定目标,还要多亏了她一路上机智地把平板碎片给路人看,向其询问“哪里有这个东西的完整同款”。
没能就这半块凄惨碎片回答出问题的路人得到了美少女的拍肩安抚,回答出着问题并具体到几几寸哪个牌子第几款的一般路过技术宅……
他回家后刷着咸鱼突然遇见了一块钱大甩卖的任天堂古董游戏机,差点喝着肥宅快乐水兴奋到心肌梗塞,就是后话了。
此时,机智有担当的沈凌终于抵达了电子数码区。
她望着琳琅满目的白色小宝藏(白色机身的一切电子产品),艰难咽了咽口水。
……不!此行是来买阿谨的平板的!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忍住,沈凌,你是个有担当的高等生物!
“您好?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
“你好!”沈凌正愁接下来该去哪里找,见到柜台后出现了一个服务员打扮的人类,便凑了过去,把那半块平板碎片拿给她看,“我想买一台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平板电脑!”
服务员:“……”
“非常抱歉哦。”她维持着服务性微笑说,“我们这里没有切割平板用的专业电锯,也不能提供给您实验电锯切割平板的服务呢。”
沈凌:是指甲!指甲!我无敌帅气的指甲!怎么能和电锯相提并论!
她鼓起脸,又把刚才从那个路人技术宅嘴里听到的信息报出来:“那我想买一台xx寸,xx牌的第xx款平板电脑。”
“啊,您是说这款。好眼光哦,这是xx牌的经典款,流线型的机身与极高的性价比……”
性价比?这个词她听阿谨说过,阿谨好像很喜欢性价比高的东西。
于是沈凌用力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性价比!我要买一台这个!”
“性价比”不是平板电脑的名字,而且您真的不是从家长那里偷了钱跑出来买游戏机的不良少女吗?
服务员望望她浅葱色(明显戴着美瞳)的眼睛,又望望她金色(明显用化学药剂漂染过)的卷毛。
美瞳,染发,卷烫,差个纹身就能打一桌“不良少女”麻将了。
……害,但这奇异的搭配在她身上竟然特别好看,这就是颜值高的加成吗。
算了算了,赚谁的钱不是赚。
服务员花了几十秒脑补完“瞒着家长偷出资金买电脑打游戏的不良少女”,又花了几秒钟把“推销电脑给她可能会导致青少年沉迷网瘾”的顾虑抛之脑后。
资本主义服务员,毅然决定从好骗的不良少女身上赚钱。
“好的,您要买这个牌子的平板,我明白了。那么,我需要告知您一个内部促销活动,是这样的……”
“内部促销活动?”
不良少女一脸茫然,OK,加成奖金手到擒来:“对,内部促销活动。您想要购买的这款平板正好加入了我们的一个‘幸运大转盘’活动,只要您花费二十元转动一次转盘……”
服务员说着说着就从柜台后掏出了一个巨大的纸质转盘,“就有7%的概率免费获得一台价值5888元的平板电脑哦!”
沈凌吓了一跳。这是她第一次在外界独自直面“金钱交易”。
“这台电脑原价5888?”她难以置信地说,“5888元?人民币?”
服务员热情点头:“对的对的,所以您用二十元就有机会换得这台平板,实在物美价廉,性价比高……”
“好便宜。”
沈凌惊叹地说,“这么便宜?”
——这大概是教团的祭司,猫生第一次有意识地接触到,六位数以下的东西。
服务员的笑容僵了僵:“您说什么?”
“这个好便宜!”沈凌又重复了一遍,并直接倒出了小零钱包,“我直接买啦,就要一台平板电脑,原价……”
她抖抖零钱包,看着里面掉出来的钢镚与纸币,再次茫然地愣了一下。
货币……付钱……以前她好像从来没用外界的货币付过钱?这个是怎么算的?这些纸片片意味着多少钱?花钱难道不是电脑上的阿拉伯数字,随便用爪子一划就消失几个零吗?或者是以前的仆人手里统一的黑色小卡片……奇怪的机器“滴”地亮起绿灯,就是花钱?
服务员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从零钱包里滚出来的钱币。
她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忍住了自己的嘲笑。
本以为是什么深藏不露的深闺大小姐……结果只是个傻子来装逼?
“客人,您这里只有208元。”服务员强调,“208元人民币,无法用原价购买您要的这款平板电脑——也买不起这里的任何电子设备。”
208元。
208元?
208元人民币,能买什么东西?
沈凌苦苦思索,发现竟然无法在自己一百多年的猫生里找到任何答案。
阿谨所谓的“拿点零钱以备不时之需”……就只有208元吗?
瞬间,她后知后觉、甚至惊悚地意识到一件事——
薛谨是个穷人。
薛谨是个她此生从未遇见、也从不可能产生交集的、底层中的底层穷人。
他甚至连能刷小黑卡的低等生物都算不上。
那么,本喵……我之前……吃他的小黄鱼,住在他的窝里,让他伺候我……
是花费了他多少钱,又给他背上了多重的债务啊?
阿谨他……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啃冷馒头吗?会用凉水填肚子吗?会去刨树皮啃吗?会走着走着就突然晕倒在地,像个僵尸一样喘半天的气,再咳嗽着重新站起来吗?
↑以上来自教团内部向沈凌强调“金钱”概念时播放的有关“贫穷”的影视作品。
沈凌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揪心,看着面前一脸莫名的女服务员,她抽抽鼻子,用破釜沉舟的气势把所有零钱都推过去。
“我要抽奖!208元,能抽十次对吧!”
【两小时后】
薛谨背着小提琴盒打开家门,同时对之前投影乖乖夹着尾羽消失的行为感到略微奇怪。
今天那只全凭本能行动的幼稚园鸡既没有给他叼来母猫,也没有去招惹沈凌(毕竟以沈凌的个性见到一只紫色的小鸡一定会兴奋给他发上八十条短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古怪。
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玄关,关门换鞋,走进客厅。
妻子特别乖、特别乖地待在他走之前看到的沙发的那小块位置上,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过来。
薛谨:“……”
他看看这姑娘一向不安分的手,发现手手安分地分别搭在膝盖上。
他又看看这姑娘一向不安分的脚,发现她乖巧待好的姿势是鸭子坐,而脚背蜷成了弯弯的小月亮。
他再仔细看看这两个不安分的不稳,发现她的手手在无意识地揪着宽松家居裤上膝盖的那块布料瞎扯,脚趾头缩得太用力以至于夹住了沙发的棉质坐垫。
他……
他毫不留情地把想摸人家姑娘手和脚的念头打回自制力的深渊,扶扶眼镜,平静走过去。
“沈小姐。你一直坐在这等我回来吗?我走之前你好像就趴在这儿。”
“对呀。”沈凌的圆眼睛不停眨动,“我一直坐在这,我很乖,阿谨,我在等你回来——哦,对了,欢迎回来!”
薛谨“嗯”了一声,绅士而冷静地用左手打回想摸人家金色小卷毛的右手,坐到她的身边:“为什么不玩玩游戏等我?之前走的时候我特意帮你打开了平板电脑,锁屏密码也告诉你了吧?”
平板电脑。
沈凌的眼睛飞快眨了起来,频率快到薛谨读出了心虚。
“为什么——不!我不玩游戏!等阿谨回来——我很乖,我就一直坐在这儿等阿谨回来!”
啊,这。
薛谨有双擅于发现细节的眼睛,此时的他敏锐嗅到了一点不对劲。
沈凌开心的时候又挥手手又翘脚脚,宛如多动症儿童——而此刻她正襟危坐,要多乖有多乖,虽然这个样子也挺可爱,但还是……
闯祸了吧。
闯了什么祸?
“发生了什么事,沈小姐?”
你看上去很紧张,有点心虚,面对我还暗含浓浓的愧疚?
这是什么讨好的举动吗?你想通过讨好我来挽回什么?
——这些有点尖锐、敏感的询问被薛谨咽了下去。
面上,他温和地表示:“我在听。”
沈凌看看他。
自己目前最宠爱的仆人,用几个月时间就碾压了以前的所有仆人,又会炸小黄鱼又会撸毛毛,简直堪比低等生物中的佼佼者。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也认为自己愿意让他照顾伺候就是莫大的奖赏。
但是……
“阿谨。”
沈凌放开自己揪住家具裤的手,将手放到了腰后,“唰”地一下抽出一张券。
“你要不要去马尔代夫旅游呀?”
薛谨:“……”
他接过来一看,被奖券上鲜红的“马尔代夫一周豪华免费游”亮瞎了双眼。
沈凌见他盯着奖券不说话,又忐忑不安地“唰”抽出第二张券。
“那你喜欢最新款的保时捷限量版跑车吗?”
薛谨:“……”
沈凌惴惴不安地抽出第三张券:“或者,唔,一套免费的海尔牌家电组合?”
薛谨:“……”
沈凌一咬牙,抽出第四张券:“还有一整套的免费双立人厨刀,包括剥皮器!”
薛谨:“……”
“劳力士手表……”
“海滨别墅体验券……”
“九阳多功能料理机全套……”
“苹果手机一折券……”
“三箱特仑苏牛奶……”
“蚕丝床上四件套……”
薛先生,一直保持着惊人的沉默。
而沈小姐,实在忍不住,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对不起!”她抽着鼻子说,“200块钱只够抽10次幸运轮|盘,第十一次那个服务员怎么也不同意我继续了!不然我是能够给你补上平板电脑的——对不起我弄坏了你的平板电脑!”
沈凌一直坐住的那小块沙发面上,正放着那两块凄凄惨惨戚戚的平板。
她似乎原本是打算将其遮盖到底的,但太过浓郁的愧疚让沈凌不得不和对方坦言相告。
“对不起!那,那个,原本奖品里就没有更值钱的东西了,如果你对南非的黄金矿感兴趣,我可……”
薛谨:“……”
他木然地看着沈凌屁|股下的两块凄惨平板,又看看手上花花绿绿的奖券。
斟酌三十秒后,作为一个丈夫,薛先生终于从瞳孔地震的震惊感中抓住了重点。
“沈小姐。”他慢慢地,平和地,试图不那么刺伤对方自尊地小心询问,“您,用屁|股,把我的平板电脑坐成了这个样子吗?”
难道,沈凌的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