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啪嗒一声响, 林橙身后教室的亮光便一点都没了。
得走出教学楼前的大路上才会有路灯。
林橙茫然的站在原地，手上突然多出来一道力道。
顾野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混合着衣服洗衣剂的味道，他单手将教室的门给锁了, 另一只手拉着林橙的胳膊。
林橙在黑暗中低眸看自己胳膊上的那道黑影，并不觉得反感。
锁完门的顾野在黑暗中笑笑, “怕吗？”
林橙摇头。
然后意识到他可能是看不到的。
才说着：“不怕的。”
“啧。”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一般这个时候，作为女孩子不都是浑身发抖, 嗓音紧张的说着很害怕吗？”
他看着心情很好, 明明刚才干了那么多活。
他一个人扫了全班的地，又大概擦了擦玻璃窗户, 还帮她擦了黑板...
现在本应该灰头土脸, 累的说不出话才对。
可是没有, 好像又没有大少爷架子了。本质里还是一个普通大男孩，精力充沛也没有去抱怨些什么。
林橙弯了弯嘴角。
“笑什么。”
林橙也不知道在这个环境下，他是怎么知道刚才自己是笑了一下的。
但还是将弯起来的弧度收敛了些。
顾野的手很安分，就是一直隔着衣服握在手腕上面一点的位置，并没有再去越线。
好像真的只是觉得她会怕黑所以才要拉着她。
......
“你要笑就笑出声来。”
“不要偷偷开心。”
“要是喜欢我也得说出来。”
“没有什么好掖着藏着的。”
林橙弯弯眼：“嗯。”
“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身边的顾野叹了一声气, 还刻意放大了声调。
“那我就等着吧。”
昏黑的环境下，林橙看不清顾野。
两个人仅仅是依靠对学校环境的熟悉以及顾野手机的那一点照明走路。
这样的感觉还挺新奇的, 如果让她面对着人说话, 她反而有点纠结慌张, 现在却自在了不少。
走出教学楼后, 视野里就亮堂不少。
果然，整个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人了。
顾野松开她的胳膊，在暖黄色的路灯下终于扭头看向林橙。
和白天看上去果然区别很多，整个人的色调都格外的柔和，眉形秀气, 眼神里也是雾蒙蒙的。
他笑了下，“你回这么晚，你家里人会着急吗？”
“啊——”
她今天晚上几乎都没有分出心思来去想别的事情，现在被提醒才发觉自己忘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如果公交车已经没有了的话，她还可以打车回家。
但是从今天开始，妈妈给她包了车的。
总共就四个学生，所以司机师傅肯定是会在校门口找个合适的位置停着等他们的。
而她不声不响的，也没提前说，就晚了这么长时间。
她秀气的眉毛拧了拧，问顾野：“你能看下你的手机几点了吗？”
顾野低头看了眼：“十点十分了，怎么了？”
“完了。”林橙低声不自觉的念了声，表情看上去很紧张。然后就加快了脚步。
走了几步还干脆小跑了起来。
顾野反而停在原地，一步都不走了，直直的看着前面小跑着的女孩儿背影，眼神黯淡了一瞬。
林橙跑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
她扭过头来看，发现顾野还在那个位置。
正好在一个路灯下，长身鹤立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好长，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和她对视。
她将有点滑下来的肩带往往上提了提。
朝顾野喊，“顾野。”
“你怎么不动了。”
“不是说要一起走的吗？”
半响，顾野那边身子动了。
像被轻易哄好的小孩儿，眼神也重新亮了起来，在路灯的照射下，瞳孔正中间汇聚成一个格外明亮的小圆点。
“来了。”
-
林橙心里十分着急，所以基本上一路上都是和顾野小跑着出校门的。
原来成排的公交车已经不见踪影，估计早就走了。
然后那辆早上送她来学校的深棕色就格外明显了，校门口的小摊上还是有些人的。
都是一些心比较大的男生还慢悠悠的坐那吃东西。
她给顾野摆了摆手，算是道别了。
然后赶紧去拉开车门上车。
林橙有点不知道怎么对付这样的现状，只知道自己确实做了一个很过分的事。
没想起来不能当做理由，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用心。
她先是给司机师傅道歉，不停的说对不起然后保证下一次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然后是给包车的另外三个人。
语言有点笨拙，除了知道说对不起，其他的也不知道怎么说。
车子已经发动了，这个点的马路车辆稀少，所以跑起来还算畅通。
见另外三个人半响不说话，林橙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道歉说的不够真诚。
她轻轻开口：“明天我给你们带早饭吧。”
“我..我会做三明治的。还挺好吃的。”
“你们可以在车上吃，这样的话早上就可以多睡一会儿。”
章韵在副驾驶座上也直接是转过头来的，车上开了内置的一个小灯。勉强能够看到每个人的脸。
正当林橙觉得陷入了一个尴尬的氛围，紧张的脚趾蜷缩的时候。
章韵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怕啥，我们逗你的。”
“不过刚才等的确实是无聊，我都睡了一觉了。后来还是辛辰眼睛尖，你一从校门出来就看到了。然后我就醒了，也巴在窗户上看。”
“话说，刚才你旁边的酷哥是谁啊，小男朋友？还挺帅的。”章韵性格大大咧咧，刚才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充沛，满眼冒出要吃瓜的激动。
“啊。”林橙摇头，顺便看了眼前排后视镜里司机的严肃模样，“不是的，是我同桌，今天轮到我们值日。所以出来的晚了。然后也怪我自己忘记提前告诉大家。下次值日的时候就不用等我了。”
章韵比了个OK的手势，嘴上说着：“了解了解。”
随后却是咧嘴一笑，“这是乖妹妹和酷哥的cp吗？磕了磕了。明明走在你身边，两手插兜，拽拽的。但是低头给你说话的时候眼神却很宠。”
“啧，我这几十分钟也算是没白等了。”
林橙：......
看着这个形势，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解释不清的样子。
女孩子可以激动的吃瓜，但是辛辰和赵春却显得有点局促。
林橙是阳北小学家属院里最好看的女孩子了，当然了，就算放到阳城一中他们也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
最开始，知道以后要和林橙包同一辆车后还很欣喜。
倒也不是说想要发展什么，毕竟自己自认配不上这样美好可爱的女孩子。
只是想欣赏一下，这样每天去上学的动力也会多了不少了。
结果这才第一天，就亲眼目睹了林橙身边并排走了个身材高瘦的男生。
而且两个人走一起的样子虽然能看出来性格差异，但还是不能否认这个男生长相十分出众。
想到这，好像也就没有什么好别扭了。
半响，两个男生互相对视一笑，像是也知道对方心事似的......
-
林橙虽然晚回家了，但是有个做值日的借口，也算是应付过了妈妈的责问。
后来章韵他们几个人说不用她带三明治了，但是因为内心始终有愧疚感。
还是在第二天天不亮就爬起床来，认真将几个人的份都做好。
而且是特意加了料，比自己平时吃的都要食材丰富些。
天越来越冷了，最近林橙每天晚上在手机上看新闻都能看到报道哪个地方又下雪了的消息。
似乎下雪这个自然气候现象让大家都格外重视。
而每个城市的初雪时间都是对那个地方的人有纪念意义的。
林橙看的是七日天气预报，根据预报显示。
阳城将在下周一迎来今年的第一次降雪。
她怕冷，却爱雪天。尤其喜欢雪花纷飞的天空。
感觉仅仅是用眼睛看，就格外解压。
家属院隔着一条路道的对面是种了一整排树的，夏天的时候，个个都枝叶茂盛。然后院里的一些退休老师以及小孩子就总在树下面乘凉玩耍。而林橙放学回到家属院总得应付一声声热情的招呼。
而现在，那些昔日茂盛的树叶却变得稀少。
林橙就这样看了会儿，直到车到了，便收回了目光。
第一节 课后是语文，一个很严肃的中年女教师。
虽然林橙对每科的老师性格都会有个大概的印象，不过也觉得无所谓。
毕竟不管上什么课，她都会听的。
怕自己稍微一松下来，就被别人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语文课前，开始分发上周末的一个作业，文言文的赏析。
这个林橙印象很深，当时做这个作业花了很大精力。还上网查了当时作者的身处背景以及各个学习微博大v的介绍。
所以现在，她还挺期待语文老师批改作业的评价。
结果等到发作业的人都回到自己座位上做上课的准备时，林橙也没见自己的作业发下来。
就连身边顾野的作业本都发了。
她用手指轻戳了下前面邓薇的后背，“我的作业没有发怎么办？”
“怎么会没发呢？现在好像没人发作业了。应该都发了啊。”
林橙抿唇，“不知道怎么回事。”
邓薇惊了：“我去，你不会是没有交吧。赶紧翻翻你的书包。”
“没有，我找过的。而且我非常确定，一定是交了的。”
顾野上完厕所回到教室，手上还带着水珠，他顺手从向楚桌面上抽出一张纸巾来擦手，然后扭头问林橙：
“怎么了？”
铃声响了起来，早就进班的语文老师便站起来。
这节课的安排本来就是习题课，而最近唯一还没有讲的就只有上周末作业的那个文言文赏析了。
只见她眉毛拧了拧，朝坐在后排的林橙看过去，声音带着厉色。
“林橙，你周末的作业呢？”
林橙站起来，看着老师。
声音很平静，“老师，我交了的。”
林橙学习用功并且成绩优异在18班是人人皆知，而现在这个又乖又漂亮的好学生正笔直的站着被老师批评着。让班上少部分开始偷偷议论起来。
“你说你交了，可是我没有见到。所有人作业都发，难道你的是不翼而飞吗？”
“但是我真的交了。”
她天生嗓音软，不带攻击性，听着没有太大的说服力。只有那一双明眸里满是坚定。
语文老师在教学过程中认真严格但是另一方面反应出来的就是性子轴，不喜欢听学生的解释。有时候显得有点不通人情了。
她失去了耐心，“行了，你平时表现不错。等课后及时把作业补回来就行了。这节课你就站着听吧，算是给你个教训。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林橙感受到班上的不少同学朝她投来目光。
她不觉得在班上当众站着很丢人，但还是很难过。
那个作业...她真的做了好久呐。
顾野从语文老师语气不好的给林橙说话，已经开始生气了。
而现在看到林橙丧气的低着脑袋，明明收到了极大的委屈，但还是要专心听课。那种生气值达到了顶峰。
如果依他的性格，这种事发生在自己头上，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爱开除开除，爱找家长找家长。
他都不在乎。
但是现在，他不能这么做。
他没有立场去为林橙做决定，更怕自己的冲动而导致这件事情变得更严重。
而让林橙处在更艰难的位置。
算啦，他抬眼看了看正站着抱着书本艰难做笔记的林橙。
等下课，下课后一定要帮你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林橙现在情绪已经平复了一些了，虽然还是不开心。
她感受身边人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
顾野咧着嘴对语文老师笑，“老师，我有点困。站着听精神。”
语文老师瞥了一眼他，没搭理，算是默许了。而后继续讲课。
而顾野的这一举动造成班上更多的议论。
坐在前面第二排中间的钟梓洁扭头看了眼情况，然后恨不得将手上林橙的作业本给撕烂。
-
顾野随手找了张废纸，写了字递过去。
林橙摊开在桌子上然后低头看。
【两个人站，不丢人。】
她这会儿笑不起来，但还是朝他感激的看了一眼。
虽然她也没觉得自己一个人站就丢人了。
语文下课后，邓薇立马扭过头来看林橙。
林橙面色如常，只是嘴角拉的平直。看上去有点冷淡。
“呜呜呜橙子，刚才吓死我了。”
“你没事吧？”
林橙摇头，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容来。
邓薇觉得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林橙平时不是这么粗心的性格。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细致。
那如果作业一定是从她手里交了上去的话，便就是有人在搞鬼了。
但语文课代表是个男生，而且人品是班上公认的不错，按道理不会做什么事情。
她实在想不通，还是打算去问一趟语文课代表。
林橙坐在座位上，小口小口的喝着水。
突然叹了声气。
她不哭也不闹，而被人误会换作谁都会觉得是个非常委屈的事情。
顾野看着她，有点无奈的开口。
“你要哭就哭，别忍着啊。”
林橙转过头来，小巧的眉毛蹙着。说话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了但是眼泪却没掉下来一滴。
“好气啊。”
“那个作业我还以为可以拿到优秀的。做了好久呢。现在感觉像是白做的。”
“我已经没有耐心再重做一遍了。”
顾野：......
合着这丫头这么难过不是因为当着同学面被老师批评了啊。
而是在可惜她好不容易完成的作业？
林橙已经正回身子低头看书了。突然头上一沉。
其实是没有用力的，骨骼分明的手掌贴着女孩儿柔软的头发丝。
他轻轻拍了拍，语气坚定。
“不会让你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