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名为久延毗古的神明吗?”
桧山站在我面前, 双手负在身后。
我摆出困惑的模样,问他:“突然说这个做什么?我不知道啦。还有,我在换衣服, 你出去——”
桧山则是自顾自的说道:“久延毗古是全知全能的智慧之神,祂通晓万物,尽知世事,也有一说, 他是连接人和非人生物的桥梁——不过, 这并没有详细的记载, 只是后人们推测的。但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测, 是因为野史记录中,出现过好些被赋予‘智慧之神’身份的——人类。”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补充道:“而且几乎都是女性。”
“看来那个什么神很喜欢女人?”我粗鲁的冷哼一声, 做出抓起衣服就要往他身上丢的架势。
心里却是防着桧山是否还带着武器、或者其他杀伤力工具。如果是武器还好,我的能力多少有用武之地, 万一是□□之类使人丧失战斗能力的工具,就比较麻烦了。
这时候在旁边暗处的五条悟给了我不少安全感。
之前我说信任他并非只是给他戴帽子,我的确对他的强大抱有信任, 但我也知道绝不可以就此放下心来, 自己也要时刻保持警惕。
桧山还在继续说明, 我不知道这是否也是他的“仪式”所需要的一环。
“并且,那些女性身边会有侍奉她的‘神使’——”他略一停顿,继续说:“你不认为这是很浪漫的事情吗?”
“……什么浪漫?”
我感觉桧山的行为和我想象中有了一些偏差。
他说到现在, 给我感觉更像是……这是他的个人愿望,并不是背后有其他团队。但这个愿望是否是他自己萌生的, 又或者是被有心之人引导的呢?
是背后有人希望制造这么一个“神女”, 然后借着桧山的手来做实验吗?
从桧山一路大大咧咧, 根本不畏惧被摄像机拍到来看,有这个可能也说不定。
我佯装镇定,问他:“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这是什么新上映的电影?”
“不不。”桧山摊开手,掌心空白无所物,他说,“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忘记告诉你了——记载中,那些神女无一例外是‘只眼只脚’,再加上古代并不如同现代有发达的科技,能够用医疗和科学的手段补充‘义肢’和‘义眼’,所以为了侍奉行动不便的她们,‘神使’多半是灵巧、有力气的男性——”
他浮上一抹微笑:“再加上神女因为身体的残缺和地位的特殊,大多数都是终生不婚的。同样是将一生奉献给神女的神使,对她们来说简直是类似‘丈夫’的存在。”
“……越来越搞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我嘴上说着,心想总算搞明白了他的动机。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桧山朝前面走了几步。我心里想着“来了”,然后坐到床上。
我问他:“明白什么?”
“为了让你成为更好的女性,我要对你做一些加工才行。”桧山微笑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双皮手套戴上,他说:“你已经有一半接近完美了,所以,很快就能让你变成更完美的女性了——这么一来,智慧之神必定会降临在你身上。”
“而我会成为侍奉你的神使。”
“……什么意思?”我声音中带着颤抖,“那什么智慧之神,就是你说的只有一只脚一只眼睛……”
“你还多了一只眼睛呢。”他可惜的说,“很快就好了。”
我把床上的枕头往他身上一扔,然后翻过床,从床头柜取出一把水果刀指着他。慌乱的喊道:“你不要过来!”
桧山完全没把我的动作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我自己跑到死角对他来说是更方便的。他连步伐的频率都没改变,缓缓朝我走来,甚至安慰道:“放心,我的动作很熟练。”
我想着话题已经抛到面前了,于是我满脸恐惧的说:“难、难道前几天报纸上的那些把女性的腿截掉、眼睛挖出来的案子……都是你做的?!”
“真失礼,我只是想让她们变得更完美而已。很快也会让你变得完美的。”
“你这个疯子!变态!那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都是我的学妹——”
“我可要多谢谢她们。尤其是星村,没想到那个女人真的能看见咒灵……但是智慧之神也许是不想降临在陪酒女身上吧,所以失败了。不过也是,智慧之神怎么会喜欢庸脂俗粉,所以我才选到了白野,然而又失败了……”
“这一次,我好好反思过了。”此时,我在墙角,而桧山已经到了我的面前,面对我拿刀尖对着他的行为毫无反应,而是继续抱怨起来他失败的经验:“我想,是因为白野太脆弱了吧?虽然才华横溢,但是见到咒灵就精神失常……果然也不行啊。”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又关我什么事?”
我费力的挤出两滴眼泪,带着哭腔朝他大喊。
他竟然用手握住水果刀的刀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受伤。
“在社团活动室的照片上,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最合适的对象——拥有才华、又少了一条腿、再加上精神又足够稳定强大……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失败了。”
……就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
把人命当成什么了?那些死去的孩子对他来说是可以当成陶土、泥巴一样随意修改的对象吗?
我声音冷了下来:“你这家伙还真是——”
“无药可救了,对吧?”
五条悟低压的声音从他背后出现,发动了术式——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做些让人不爽的事情,现在也该好好回敬你了。”
……
……
在五条悟制服住桧山之后,不到五分钟,就有一伙工作人员敲响了我的家门。
“哦哦,来了来了。”五条悟看起来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打开门,让拿着专业工具的工作人员进来,他们立刻开始对现场进行处理。
“接下来的工作就交给你们了。”五条悟拍着手说:“好了好了,快点快点,我们还要休息——”
这些人我想早就提前就位了,不然怎么解释不到五分钟就像蘑菇一样冒了出来?
看着一个个跑到我房间里来收拾现场的陌生的面孔,我不禁转头看向五条悟。我没有时间也没有权力去安排这些,唯一的解释就是这是五条悟做主的。
“五条先生……”我想问他,但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没安排吧?”五条悟说,“虽然我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他逃跑,但是后续的现场处理、急救人员的配备,等到事情解决之后再来安排就太花时间了,你也想好好休息吧?”
从和桧山周旋的紧张气氛中脱身,我也宽下心来,看着五条悟开朗的表情,诚恳的赞美了一句:“今天的五条先生,格外靠谱呢。”
五条悟对我的说法不太赞同:“我平时也很可靠嘛,不只是今天。”
我还在墙角,站着有点累了,于是坐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
“没有受伤吧?”他问。
事情告一段落,我也松了口气。
“托您的福,我很安全。”
五条悟本来是手插在口袋里的,他见我放松的坐下了,也走了过来。我们就这么窝在房间的一隅,看着来往工作的、处理现场的人员。这个角落将我们彻底与那个世界隔开了。
我本是坐着,开始感觉有些冷了,我将一条腿抬起来蜷缩着,然后抱着那条腿,将自己缩起来。
“冷吗?”
“有一点。”我说,“但是衣柜在另一侧,过去不太方便。”
“那你穿我的吧。”五条悟没说什么,很干脆的把自己的外套丢给我,他将衣服丢给我时,高高的扬起手,在衬衣的袖口我看见了自己送他的袖扣。
(……他竟然还戴着啊。)
(他好像也没问过我这件事。)
披上他的衣服后我才注意到,由于他刚才躲在衣柜里,衣服上竟然沾上了我家衣柜里清新剂的味道。
五条悟在我穿上衣服后,又低下头凑了过来。
他近距离的贴过来,我就下意识的身子后倾,很快就抵在了墙壁上,不能再往后了。
“做什……啊。”
眼角的位置被他的手指覆盖住,然后稍微擦拭,我才发现那块湿漉漉的。想起来是方才在桧山面前演戏时生生挤了几滴眼泪出来,然而一时没那么容易止住,脸上留过泪眼的位置有点干涩,大概也发红了。
还有五条悟,他擦眼泪的动作也太重了,不知道下手轻点吗?
发涩的皮肤被他的动作弄得干疼,我“嘶——”了一声。
在我吸一口凉气之后,他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本以为他会收手,结果他只是转为了更轻的动作,如果说方才的动作因为粗糙而不会让我想太多,那么现在……
是我的错觉吗?总觉得有点太暧昧了。
我伸出手,用自己主动擦眼泪这个动作来将他的动作中止。见五条悟收回了手,我才停下。
他问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桧山会怎么样?”
“移交高层处理吧。”他轻飘飘的说,“不会让他轻轻松松的就死掉的,安心吧。”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任性的请求,不过我不是说这个。”
“还有什么其他的事?”
“关于第三个受害者。桧山只承认了前两起案子,绝口不提长谷川幸子,而且按照他的筛选标准来说……长谷川幸子并不符合他的目标。”想到五条悟之前说到残秽的事,我想和他再确认一次:“只有长谷川幸子的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的痕迹对吧?”
不等他回答,我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继续推理:“而且只有长谷川幸子的现场有明显反抗过的痕迹,如果桧山的能力是能够控制对方的精神,那么长谷川幸子怎么会反抗?”
五条悟:“这不能作为参考,你不也没有被他的能力影响吗?这类能力绝对是有限制的,并且被控制人的意念越强大,就越容易摆脱控制。”
我苦笑道:“……我也并不是第一时间就摆脱了他的影响啊,我其实……”
“等等。”五条悟打断我,我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已经把眼罩摘下来了,碧透的双目同我相对,声音甚至有点烦闷——
“所以,你刚才是真的把他当成你的‘男朋友’?”
……
……
当时的情况,五条悟在耳机里听得清清楚楚,他只以为终里是在配合桧山演戏,如今被终里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终里是怎么知道桧山的能力的?当然是已经中招了之后才知道的。
终里却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五条悟的异样,她回忆起先前的场景,把脸埋在五条悟那件宽松制服的衣领里,似乎是觉得有点丢人,声音都弱了下去——
“嗯……一开始我被他的能力影响了有好几秒,之后才清醒过来。”说完,她秀眉蹙起,描述那时的感受,“就是脑子里不停的有一个声音传来。”
五条悟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样的声音?”
“我想想,好像是‘你深爱着这个人’——这样的声音吧。不停的响了好几秒,然后又消失了,消失的时候我就明白是桧山的能力失效了。虽然不知道他的能力为什么对我没有他太大的影响,但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接下来只要装作他是我的男朋友,用演技把他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终里不太高兴的叹了口气:“桧山一上来就把我肩膀一揽,我吓了一跳,差点就跳开了,还好忍住了。”
说道这里,她甚至有一丝小小的得意。
五条悟的衣服太宽大,她索性就不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让袖子前面松垮垮的垂着,她说:“然后我就继续配合他,让他放松警惕。”
五条悟语气古怪,反问她:“他不会一路都揽着你吧?”
“没有。”终里无聊的挥了挥袖子,“就算是演戏,我也不太喜欢这样……”
“我也不喜欢。”五条悟表示赞同。
终里一滞。
然后她点点头,回答说:“五条先生是不喜欢这种为了工作而强迫自己的行为对吧?但是五条先生很强大,应该不需要像我一样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五条悟明白她误解了。
但是……
(她刚才停顿了吧?)
(是真的不知道我的意思,还是知道了,故意选择了别的回答方式来避开我?)
一想到有被对方主动避开的可能,他就本能的感到不愉快。
“我说的‘不喜欢’,可不是这件事啊。”
终里抬眸望向身旁的青年,反射着灯光的眸中略微不解,“除此之外,五条先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唔,我不满意的事情啊——”五条悟勾起笑容,举起手来,将修长的食指立在二人中间,“那当然是桧山擅自触碰你、试图侵犯你的精神、篡改你的情感,还恬不知耻的以‘男友’的身份自居的一切行为啦。”
在他的发言过后,终里有短暂的愣神。
下一秒她就绷紧唇线,欲言又止的咬住下唇。刚才还在轻快、可爱的描述自己在案件中的高光表现,而五条悟的话就像是将这一切给终结了,她又再度变成了那个冷淡的人偶。
五条悟充满暗示的发言,是她最讨厌的模棱两可。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五条悟也收起了动作,直接说道:“简单的说——我正在追求你。所以对桧山的行为感到万分不悦。”
本以为她的表情会有所松动,然而只见得那双水色的双眸变得愈发晦暗,眼角由于自己刚才不知轻重的擦拭还泛着微红。
五条悟足足等了好几秒,才听见她的声音:
“……五条先生,这是什么新的捉弄人的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