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建人。
不就是那位“最想结婚的男性排行榜”和“最想和他恋爱的男性排行榜”中位居高位的那位先生吗?
在奇葩众多的咒术界, 能获得一边倒的好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出众得很。说我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他以前正儿八经的在公司上过班,是个靠谱正经的家伙。”五条悟介绍道:“总之, 可以放心的交给他。”
五条悟给出的评价之高让我对“七海建人”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我明白了, 我会在这边等他过来的。”说完,我又感到奇怪了起来,我问他:“五条先生怎么和伊地知前辈在一起?”
“我这边也有各种工作要处理嘛。”五条悟理所当然的表示, “接下来还要和伊地知一起处理课外实习。”
“课外的实习?伊地知前辈今天不是去横滨处理坠楼案件的吗?”
“反正要来横滨,不如帮我带上学生一起正好做课外实习, 附近正好有合适练手的灵场,就这么浪费掉也太可惜了。”
五条悟对使唤辅助监督这件事, 不,应该说是使唤伊地知前辈简直是得心应手到了令人发指的境地, 电话那头的青年似乎是在抱怨,“真是的——各种各样的工作都堆到我头上了, 这不是叫人连偷懒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我隐隐听见真希的声音:“光明正大的说着偷懒啊, 这样还能算是教师吗?”
“就算这样也是备受尊敬的教师哦~”
五条悟爽朗的回应自己的学生过后, 又转以沉稳的口吻朝我道别——
“终里, 不要勉强自己。”
他说话时一旦不用轻快又爽朗的语调, 声线中自带的那种厚重感就让他的声音垂落了下来,变成了踏实的,能够靠近我的一种存在。
“我知道。”
……
……
独自一人在现场等待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佐藤警官已经折回去汇报工作了, 我仍在这边等待。站在护栏外望着现场留下的血迹, 凉风吹过我已经放空的大脑, 寒意从脚底重新窜了出来。
我维持着这个凝视的姿势约莫有一刻钟之久, 在小腿感到僵硬之际, 旁边传来了打招呼的声音。
“你好。”熟悉的声音让我没由来的心中一抖,微妙的、不详的预感使我扭过头去。
就在零零散散的收拾现场的工作人员中,伫立着一位浅色西装带眼镜的先生,那双墨镜在阴冷的光芒下闪烁着微光。他两手比开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似乎是等着我回话。
这不是和我一起买礼物的那位先生吗?
“你好,请问您是……”
这世上有这种荒谬的巧合吗?
“七海建人。”他自报家门,对于遇见我这件事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显得不自在的人看来只有我一个,他说:“是一枝小姐吧?”
我们走程序相互出示了证件,在看到证件后,我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就此消亡。
五条悟值得信赖的后辈……七海先生打算送礼给前辈,这两件事结合起来,那个墨镜不难猜到是七海先生原本准备送给五条悟的,可是如今在他的慷慨之下到了我的手里。
这种哭笑不得的巧合没想到会发生在我身上,好在我只说是送给喜欢的人,并没有详细说他的特征,就算是七海也不会立刻联想到对象是谁。不过,我要是成功的将礼物送了出去,只要五条悟带上墨镜,他不就立刻知道了吗?但我转念一想,如果我告白成功了,就算被知道了也无所谓,我没什么好感到不自在的。
况且,七海先生看起来是守口如瓶的那一类人。
我的紧张感稍微降低了一些。
更何况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集中精神投入到工作中来。
我将那枚御守交给他,七海在仔细端详之后告诉我:“的确有诅咒残留的痕迹,但是很微弱,如果只有这个程度的残秽,不会是强力的诅咒。倘若持有它的人会被诱导坠楼,那诅咒的强度绝不会仅有这么一点。”
“我想也是……那么这个御守是否可能放到持有者的负面情绪?”
“理论上来说并非是不可能,可如此一来,御守上残留的力量会更加强大。”他将那枚御守收了起来,看起来是不打算还给我了,我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收走。
我问他:“接下来七海先生怎么安排?”
他看了眼现场的惨状后,没什么感情的说:“追着诅咒进行搜查。”
七海建人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强烈的顿挫,每个字都落在一个叫人舒服、安逸的区间里,听着他口中有秩序的排列出的音符,我也感受到心中舒缓。
我说:“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有。”他的拒绝打破了我方才自以为的宁静,我扬起头来看着他——还是和方才一模一样,没有半分改变的表情,公事公办,不显得有太多的情绪。
七海继续说:“在来的路上我已经看过一枝小姐汇总后发给伊地知的文件和现场资料了,图文并茂,条理清晰,作为辅助监督,将分内的工作完成得十分出色。”
我一愣。
我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这是在夸我吗?
分明脸上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七海似乎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停在我胸口衬衣的那片红色污渍上,说道:
“一枝小姐现在状态很差,我认为比起继续逞强工作,你更需要的是休息。”
“我……”我想说我还可以继续,就这么跑掉不是我的作风,但我的确如他所说感到不太舒服。催吐过后的肠胃十分脆弱,被冷风吹着更是一抽一抽的发作起来,胸前的衬衣上还沾染着死者的血迹,若非是他方才隐晦的用目光一扫,我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看起来很糟糕这件事。
我心中苦笑——我甚至用这幅尊容去见了两位高中生。
七海凉凉的发出后面的话:
“更何况——”
“接下来的深入搜查工作,不是辅助监督的工作范围。”
虽然七海先生每句话都是依据实事求是的原则表述的,但我依旧从中抠到了他不那么直白的关怀方式。
他不仅仅是因为好意才这么说的,毕竟也有一部分是事实。
武力搜查不是辅助监督擅长的工作。
“……我明白了。”我说,“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
……
回到家后,将沾血的衬衣甩到脏衣篓里,我明知道应该早点洗掉,但我此刻完全没心情,只想静静的躺在,一动不动的放松自我。在人流之中,那股子寒意还能稍微被理智控制住,一旦到了独自一人的环境之中,冷若冰霜的惧意找到了最合适的温床,开始朝外生长,并且试图将我卷入其中。
我心烦意乱的去厨房弄了杯热巧克力,然而下喉之后只有恶心感,刺激得我又一次想呕吐。
“说起来……”
五条悟说帮我把那些占位置的泳装写真卖掉了,我可以把书柜上面摆不下的东西放进原来放写真集的位置了。我走到房间里,发现原本占了很大一块空间的柜子已经空空荡荡了。
“他不会是自己拿去旧书店的吧?”我嘀咕道。
那也太需要勇气了……
在原本放著书的柜子里,竟然有一个小小的信封。
我拿在手里掂了掂,很轻。
打开一看,竟然是现金……不多,但也是一笔收入。我把信封整个倒出来,最后发现里面还夹了一张小纸条——
“收到意外之财有没有很开心?”
一看就是五条悟的字。
不过……
“笨蛋,这算什么意外之财啊。”我说,“不就是我的旧书卖掉的钱吗?”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角的灰,心想——他偶尔也会做些很可爱的事情嘛。
抚摸着纸条上的字,即使远隔千里,我也能清晰的在脑海中描绘出他的表情,想起他那日在车站高调大喊的恶作剧,和今日我像捉迷藏时不小心打开了盛满糖果的宝匣时摘到了这枚珍贵的秘宝时完全不同的两种心情,却又因为五条悟的牵引,这两种心情融为一体。
黑暗中的阴影被驱散了一丝。
我却想着:为什么后天还不赶紧到来?我的告白还等着立刻执行呢。
捏着那张纸条,想要告诉他我的心情的**变得比往日还要强烈。
……
……
这一觉我睡得还算安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由于我睡得太早,根本没注意到前辈们留下的消息,凌晨三点我打开手机,才知道今天又要去一趟高专拿工作资料。因为又可以自己开车去了,所以我赶紧改了闹钟的时间,接着又沉沉睡去。
等我精神抖擞的起床去了高专之后,遇到其他的前辈,他们以为我是来找伊地知的,于是告诉我伊地知还没回来。
“伊地知大概还和最强在一起吧。”其中一人说,“预定是今日就能回来的,看来时间要继续推迟了。”
“不,我刚才收到消息说他们最快今天晚上就回来,毕竟还带着学生,不会在外面逗留太久。”
闲聊的话被七海的到来彻底终止,他一进门,方才还站着在说些闲聊的同事们就拿起自己的文件夹纷纷说“失礼了”,然后从我两侧离开,最后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七海进来时在我身上短暂停留了两秒目光,我猜测他是否还在担心我的个人状况,于是赶紧用上能够传递出“我没事、我很好”这个信息的笑容来回应他。
“您早。”无论如何,先要礼貌的进行问候,“七海先生来得很早啊。”
“早上好,一枝小姐。”他也微微颔首,朝我解释道:“接下来还有工作,良好的到岗时间能让我提高工作效率。”
“也是,这样就不用加班了。”
“不,是否加班并非取决于我的个人意志,基本是由外界因素做主导。”他说,“我只能尽力完成分内的工作,预留更充足的时间应对可能到来的加班。”
没想到在对待加班这件事上,我们的态度十分相近。
想到他昨天让我回去休息时轻描淡写的态度,我也十分在意他独自一人深入调查是否顺利,有无遇到危险。
“对了,七海先生,请问昨天后续调查的进展还顺利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说了句:“失礼了。”就走到办公桌旁,将整理好的文件放了上去,然后又从其中抽出来一份递给我,是一些他拍摄的路面照片。
七海一边摊开文件,一边对我说:“接下来我要和伊地知谈一下这个案子,一枝小姐一起听就好。”
我点了点头,就见七海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拨通电话,然后按下免提,将手机放在我们二人中间。
伊地知先生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按照他的习惯,大概是将手机固定在前方,用免提和我们通话的吧?
七海沉默一秒后,说:“你那里有点吵。”
伊地知的苦不堪言在电话里也能传达得一清二楚:“五条先生和学生们也在车上……”
“考虑到和五条先生扯上关系事情会变的麻烦,想让他们安静下来想必也是不可能的……为了减少通话的难度,我就长话短说了。”七海仍是水波平稳的语气,但提到五条悟时有一股源自本能的波澜泛起,他说:“昨天我顺着御守上的残留找了下去,将死者生前的活动轨迹整理了出来。”
伊地知:“欸?具体的地址已经有了吗?”
“是位于市内的某所讲堂,昨日正举办了一次义讲活动。遗憾的是我昨日去时已经到了闭馆时间,工作人员已经全部离开了,这边希望你能够查出长谷川生前的最后几小时,究竟是在讲堂参加了哪一场讲座。”
伊地知:“啊,好的,我知道……”
就在他们两人说着正事的时候,背景音里五条悟和学生们闲聊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我正在电话旁记者七海先生说接下来要查的工作内容,比如说调查那家公开课讲堂昨日的课程表什么的,忙著书写的我,也没空插话,索性就这么一直安静听着,然后抢记下内容。
“话说回来,今年圣诞节要装饰教室吗?”
这会儿我刚写完字,就听见了熊猫的声音。
圣诞节啊……说起来也没多少天了,高专往年有过圣诞的习惯吗?
“……一年级一共也没几个人啊,把教室装饰过后还要重新收拾也很麻烦。”这是兴致不高的真希。
“可是我已经让伊地知准备好彩纸和圣诞树了。”这是不知为何已经提前半个月使唤人的五条悟。
“真希,圣诞节打算怎么过?”
“啊?我没有想过……”
“悟呢?”熊猫换了个提问的目标,此时我还忙着奋笔疾书,但是听到他问五条悟,就分出一小缕心思来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一边听一边告诉自己:这可不能怪我,毕竟伊地知开着免提,我听得一清二楚,不算偷听吧?
“啊——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五条悟的回答中,似乎只有第一个字带着点温度。
“推特上不是说圣诞节会和恋人或者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吗?”熊猫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推特上得到这个结论。
听到他的话,哪怕是真希也不由得展露出了吐槽的**:“……你觉得这家伙有恋人吗?”
即使是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已经不浅的熊猫,在爱情相关的问题上却并没有平时那么灵验,他本着好奇的心思继续朝自家教师发问——
“悟没有恋人吗?”
我本在整理笔记的手差点直接停住,好在我只是呼吸乱了一秒。然后故作镇定的放下笔,去拿旁边笔筒里那支可以用来做标记的荧光笔,在我触到冰凉的笔帽时,五条悟的回答以同样的温度甩到了我脑中。
“没有哦。”
我抽出笔,在本子上用力的涂抹着重点,在我制造这片狼藉时,熊猫又问道:
“那,喜欢的人也没有吗?”
心像被人夹上了扁平的夹子,耳旁什么其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我紧张得目光都在空中游移了半寸,心中本就欲壑难填的沟痕愈发干渴了起来,直到电话中失真的声音传了过来,响彻我的脑海——
“——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