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还是讨厌?”他尾音拖得长长的,颇有种不想罢休的感觉。
但是他从我身上离开,让我脱离了他的压迫。我自然的从刚才被他掌握局势的紧张感中全身脱出,如今再被他问到,我已经不会自乱阵脚了。
模棱两可就是最好的回答——反正最后会用行动证明是喜欢还是讨厌。
更别提被他刚才那么一欺负,我也恼了起来。
“真固执啊你,这种事自己想啦。”
“还有啊,这里不是该夸我体贴吗?”
“比起这些,鳗鱼饭的店你已经预约好了吗?地址给我吧,反正也是我开车。”
Line上很快就传来了讯息,是地址和一连串的表情包轰炸。
其中还附赠了一条:“期待你的答案。”
……什么啊这人。
……
……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我们中间,漂浮在纹路不均的木桌上。我们在银座的某家店内品尝鳗鱼饭,除了作为主角的鳗鱼饭外,还有加了鳗鱼碎的茶碗蒸,为了解腻我还要了份切好的甜瓜。
鳗鱼饭也勉强能称得上是甜口,应该也是五条悟食谱上的一员。
“好久没吃鳗鱼饭了。”他说,“我现在想吃黄油土豆。”
我看了一眼他的碗,已经空了大半,“现在吃不会消化不良吗?”
“黄油土豆怎么可能消化不良?”他瞪大了眼睛,“还有抹茶豆腐和可丽饼——”
他现在要是都吃得下的话我还是挺佩服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胃才是无敌的啊。”
能尽情的摄入喜欢的食物也是一种幸福。
“工作方面感觉还顺手吗?”他说,“很快就要第一次出勤了,在那之前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
“不用麻烦你也行。”我说,“伊地知先生很负责,后勤相关的工作我已经上手了,再说你不是很忙吗?一点小事就打扰你也太不像话了。”
五条悟摆出一副“没劲”的表情,将那副打眼的墨镜朝下推了几寸:“在咒术方面我可是前辈,实力也更胜一筹,终里依赖我不是更好吗?”
我承认我听到他说这句话时无法避免的心动了,但是看他笑眯眯的表情,我又不敢妄自揣测他的态度——我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是不懂他的。
“可是,除开咒术相关的知识,我现在做的还只是些不涉及咒术的工作哦。□□核对和向政府还有警方提交文书、和组织人员进行沟通、现场人力的安排和调配这些……找你也没用吧?”
五条悟默默的啃了一口茶碗蒸,绝口不提找他请教这件事,而是像宽慰学生似的语重心长了起来。
“……你还真是跟着伊地知学了不少啊。”
“是吧?”我说,“我也想赶紧派上用场嘛。”
他表现出来的随心所欲让我真的不明白他的想法,至今为止我还有不少想开口的话,却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
……到底有哪些东西是他在意的呢?我思来想去,也只可能是在他所处的、那个我完全没有介入、却充满了诅咒和绝望之音的世界了吧?
对于他的双眼日常所见的那个世界,我还是个一无所知的、在黑暗中摸索的后辈。
光是空有勇气和一腔热血是不够的,胆量和运气同样不可或缺。
希望在高专能让我找到答案。
哪怕只能离他近上一点点。
毕竟,只能在离你很远的地方注视你未免太痛苦了。
他以一种惋惜的口吻叹道:“要是终里是我的学生就好了,一定是勤奋好学又听话懂事的好孩子,现在的孩子叛逆期都来得迟,越来越不好教育了。”
“少来,那我会举报你犯罪哦。”
“啊,真的欸。”他说,“但是比起西装,我更想知道终里穿上高专的校服会是什么样的。”
“说起来伊地知先生曾经也是高专的学生?”
“怎么又突然提起他?我对男人的过去记得不那么清楚。”
“……他不是你的后辈吗?”再说,女人你就记得清楚吗?这不是反倒让我听着生气了起来吗??
算了……我生不生气他也不会在意的。
“我说啊,只要在我后面的不都是我的后辈吗?我也没有义务全都记清楚,还有,伊地知今天的出场浓度也太高了吧?”
“谁让我身边除了他就只有……”我又停滞了,我本想说“除了他不就只有你吗”。
我应该流利的说完这句话的,停在这里,又要被他做文章了。
“除了他就只有?只有什么?”五条悟明知故问。
他放下茶碗蒸的勺子,等着我回答他早就知道的答案,我本来还觉得无事,可他的视线挪上来,我就忙盯着桌面看,生怕不小心和他眼神交汇。
“……只有你。”
“我知道。”他说着,得意的将墨镜扶上去,“也只可能是我了。”
我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最近各种各样的压力积攒下来,胃的负担变大了不少,我还剩了不少就已经感觉自己快饱了。
但是,吃鳗鱼饭是我提出来的,价格也不便宜,虽然说他提出请客,但我太浪费了会不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那我还是再努力吃一点吧。
我又挑起一块铺满酱汁的肉,费力的咀嚼起来。
他已经快吃完了,一手握着杯子,另一只手拖着下巴随意的坐在那里,我好不容易吃下一口,他突然说:“虽然之前就感觉到了,但是终里吃饭真的很慢。就像用钝了的锯子费力的去锯木头,效果甚微呐,无论是做的那一方还是观看的那一方都希望痛快的结束。”
——出现了,五条悟的奇妙比喻。
“……我主要是有点饱了。”
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说出了口,我赶紧看他表情。
“饱了的话就到此为止吧。”
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站起身来:“我去结账,去门口等我吧。”
我赶紧抽出纸巾擦干净嘴,走到门口后还顺手补了下口红。
夜风吹起头发,在华灯初上的银座街头我百无聊赖的注视着街景,就等他出来我们就开车离开。
自从我家出事之后,我就没怎么来过银座了,由我的经济所决定消费能力骤然山体滑坡,稍微高额一点的消费我都得一再三思,虽说银座也不是遍地贵价,但我更多的是想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
我不想触景生情,最后又害得自己难受。
现在每次来都是因为他说想吃什么东西,然后邀约我一起来,和他一同出去我的安全感直线上升,这些细枝末节的顾虑都会被同他相伴的喜悦给冲散。
“好冷。”我还穿着一身职业西装,在十一月的初冬已经不够御寒了,之前不是在室内就是在车里倒没什么感觉,现在在露天之下停留一小会儿就开始受不住了。
“五条先生,好慢啊……”
越是在这里呆久了,我就越是郁躁不安,除开方才说的原因之外,还有我最不想发生的事——那便是在银座遇见熟人。
“——你,难道是一枝吗?”
熟悉却没法一时间分辨出是谁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还未等我看清全貌,就听见又是一道女声。
“真的是一枝,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