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姐儿和表妹陆大妞的性子完全相反, 她从小就很乖巧,而且很贴心。
刚回到京城之时,她哥就跑回老家去了, 福姐儿见爹娘有些失落, 每天想尽办法哄爹娘高兴。
她爹每天从衙门里回来, 福姐儿都会给她爹端茶倒水按头揉肩,还会亲自下厨给爹娘做好吃的。
郡主府十年没有主人, 一家子忽然回来,虽然布置还和以前一样,但不免也有些陈旧。福姐儿拉着她娘四处采买东西, 一来要把家里布置的更好看一些,二来也能分散她娘的精力, 省得总是惦记她哥。
但福姐儿很快发现,她从小在镐京长大,对京中时兴的样式很多都跟不上,她兴头头准备的东西, 在京城许多大家闺秀眼里,都是土包子才用的。
她娘是郡主, 她爹是侍郎,她在京城闺秀圈里身份也不算低了, 但因为她是外来的,一时半会总是融入不进去。除了四姨能带着她玩, 那些一开始就接近她的,许多都是别有用心。
好在她还有个伴,韩家大小姐,未来的太子妃,和她一样出生西北。
但韩姑娘从小被琴棋书画熏陶着长大的, 身上的气质和京城闺秀区别不大,且她一回京就注定要做太子妃,也没人敢嘲笑她。
福姐儿就不一样了,她性子软和,整个人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头一回参加宫宴,福姐儿先跟着她娘见过了一众长辈,然后又跟着她四姨去玩。
四姨马上要成亲了,说的话题她插不上嘴,只能乖乖站在一边。
四姨的那些姐妹们看到她肉乎乎的小脸和乖巧的模样,都忍不住摸摸她的小肉脸,还邀请她去自己家里玩。
大姐姐们只是觉得她可爱,摸两下也就罢了,同龄的小女孩们在一起时,不免就起了攀比之心。
福姐儿小时候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散养,琴棋书画女红持家她都懂,要说有不足的,就是装相的功夫可能不够。
吃宴席的时候,因为听说她喜欢吃烤羊肉,皇后柳氏十分贴心地给她上了半条烤羊腿。
福姐儿的小馋虫冒了出来,吃得津津有味。
旁边同龄的小姐妹里面就起了窃窃私语之声,我的天哪,大庭广众之下,郑姑娘居然在啃羊腿!
福姐儿得了皇后青眼,姑娘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嘲笑,只能背地里说一说。
没过多久,京城里忽然起了阵小风,郑侍郎家的大姑娘被人取了个绰号,叫羊腿姑娘。原因就是她真的太喜欢吃烤羊腿了,不管什么场合,只要有烤羊腿,她就会吃。
别的姑娘们别说在外吃宴席了,就是在家里也不肯尝一口的,怕沾上了膻味儿。
福姐儿第一次听到这个绰号时,委屈的抱着大白直哭,呜呜呜呜。
大白见她哭了,喵呜喵呜在她腿边蹭来蹭去,又蹦到她怀里,用头蹭她的脸。大白的三个孩子也凑了过来,一起爬到福姐儿身上喵呜喵呜。
福姐儿被大白安慰好了,摸摸大白的头,“大白,烤羊腿真的好吃啊。外焦里嫩的,又香又脆。我知道她们其实也想吃,就是忍着罢了。”
刘悦薇听说后十分生气,我女儿喜欢吃烤羊腿怎么了,犯了谁家的律法了?我们只是吃个羊腿,又没吃你祖宗的腿!
郑颂贤心里也不高兴,在一次公众场合,他写了篇文章,讽刺那些装模作样的人。
等沛哥儿回来后,听说有人这样欺负他妹妹,二话不说就给妹妹报仇。他先打听了是谁头一个给妹妹取绰号的,等打听清楚了之后,他就忙活开了。
沛哥儿下手又快又狠,没几天的功夫,那个取绰号的小姐干过的一些不体面的事情就在京城传开了。
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情,都是些小事情,比如喜欢别人的花儿,趁人家不注意拿去偷偷戴了两天送回来,还有偷偷喜欢谁谁家的公子,最过分的是连她贪嘴偷吃上了火,十天拉不出屎的事儿都被传了出来!
我的天哪,那位小姐羞愤欲死,拉不出屎什么的被人家知道了,简直太丢脸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随便给郑姑娘取绰号,你看她跟个包子似的好欺负,那你就错了,她一家子都不是好惹的。特别是她哥,简直是个魔鬼!
柳皇后觉得自己第一次给福姐儿上羊腿可能好心办了坏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给福姐儿赐了许多首饰以作安抚,后来每次福姐儿进宫,柳皇后都会拉着福姐儿说话,连太子月哥儿也会和蔼地摸摸福姐儿的头,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
皇后和太子的宠爱并没有改变世人对福姐儿的态度,慢慢的,福姐儿也懒得和那些背地里喊她羊腿姑娘的小姐们来往。
她也交了好朋友,比如梅大人家的二姑娘,汉阳县主的长女,还有昌平长公主家的幼女,这些都是和她爹娘关系好的人家,没人嘲笑她喜欢吃烤羊腿。
福姐儿就这样以一种奇特的方式闯入了京城闺秀圈,虽然大家不喊羊腿姑娘了,但说起羊腿,总是会心一笑,都知道说的是郑姑娘。
福姐儿也不再避讳,仍旧三天两头吃烤羊腿。别人吃烤羊腿吃多了,不是上火就是起泡,她不会,她吃了之后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别人吃了羊肉难免身上会有膻味,她稍微漱漱口,还是个香喷喷的小姑娘。
刘悦薇见女儿真心喜欢,还在家里养了个会做西北菜的厨子,专门做菜给两个孩子吃。
郑家回京后三年,庞家也回京了。
庞家和郑家做了邻居,福姐儿又多了个去处。慧姐姐要做她表嫂了,两家关系更加亲密。
她去庞家,就跟自己家串门似的。
林檀姝非常喜欢福姐儿,福姐儿绵软软的,说话细声细气,心宽气和,从来不和人争吵,是个大气的孩子。
刘悦薇却为此发愁,“姐姐不知道,福姐儿性子也太宽和了些,等闲小事情从来不进她的心。我时常想想都发愁,你说,我也不是那等面团,她爹在朝堂上更是嘴巴从来没饶过人,怎么生个女儿就这样软绵绵的。”
林檀姝把福姐儿搂进怀里,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我就喜欢福姐儿这样的孩子,妹妹,我们两个不一样,当初那等情形,不厉害些怎么能过。福姐儿不一样啊,你和郑兄弟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她只管享福就行。你别看她面面的,她什么事情心里都有谱的。她不生气,是因为觉得不值得。不相干的人,为甚要为了她们生气,不划算。我们福姐儿啊,人如其名,天生就是个有福气的。”
林檀姝的小儿子连哥儿在一边对福姐儿道,“福姐儿,我也喜欢吃烤羊腿。”
慧姐儿笑话弟弟,“你什么不喜欢吃,烤羊毛你都能吃二斤!”
福姐儿捂嘴笑,“连哥哥,你才回来,不熟悉京城,我知道城里哪家的烤羊肉好吃,回头我带你去。”
连哥儿喜形于色,想到他爹,瞬间又萎靡了,“我爹最近抓我的功课抓的严,还让我大哥看着我,我今儿还有一篇文章没写呢,要是写不好,我爹要骂我了。”
福姐儿同情地看着他,“你才多大,现在就这么用功了吗?枫哥哥不是才中了秀才,你再等几年也行啊。”
连哥儿不好说他姓林,要顶外祖父家的门户,他爹说他虽然年纪小,但也要把自己当林家的嫡长孙,不能给外祖父丢脸。
“我爹说,后年就让我去参加县试。你哥中了头名,我哥名次也不差,我要是考砸了,我爹肯定要揍我。”
福姐儿顿时同情起他来,“我看我哥也没怎么用功,天天往外头跑,送祖父祖母回家就顺带把县试过了,你肯定也不差的。”
连哥儿看着福姐儿,“不说那些了,我们刚回来,我还没找到学堂呢。趁着这会子,我要多玩几天。福妹妹你说哪里的烤羊肉好吃?明儿我请你吃。”
福姐儿笑眯眯的,“我给你接风,怎么能让你请客,慧姐姐你也一起去好不好?”
慧姐儿虽然定亲了,暂时也不急着出嫁,倒不用关在家里绣嫁妆,“好呀,我还从来没有好生逛过这京城呢。”
没隔几天,福姐儿带着庞家姐弟一起去城里酒楼吃烤羊腿。
福姐儿大气,点了一只烤全羊。慧姐儿不贪嘴,什么东西都能吃。连哥儿高兴坏了,和福姐儿一起,一人一把小刀,吃的满嘴流油。
连哥儿边吃边道,“这味道和镐京的比起来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福姐儿点头,“可不就是,我也觉得没有镐京的烤全羊味道足,可能是京城口味偏淡一些。但这已经是京城最好的一家了,别的酒楼里,很少有做西北菜的。”
连哥儿撇嘴,“那些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哪里看得上外头的菜色。婶子的年月楼,里面除了河间菜,还是京城菜居多,可见外地的菜色想出头难。我就觉得奇怪,许多人明明是外地人,到了京城,偏偏要吃京城菜。”
福姐儿笑,“也就是在外头装装样子,怕人家看出来自己是外地人。其实在家里做饭,还是紧着自己老家的口味。我家里有三个大厨,一个做青州菜,一个做镐京菜,还有一个做京城菜。但出了门,大部分都是吃京城菜,要是都吃家乡菜,各吃各的,显得生分。”
连哥儿忙给福姐儿割了一块最好的肉,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还是福妹妹懂得多,我才回来,连京城话说的都不正宗,回头去了学堂,说不定也会有人笑话我是个乡巴佬呢。”
福姐儿开玩笑,“怕什么,人家叫我羊腿姑娘,我不还是好好的。”
连哥儿立刻打抱不平,“谁要是再敢说你,你来告诉我,看我收拾他。沛哥哥年纪大了,不好和那些姑娘们计较,我不怕。”
慧姐儿立刻骂他,“快别胡说了,你别给福妹妹添麻烦。”
福姐儿一边吃一边笑,脸上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连哥儿觉得福妹妹这么好的姑娘,被人取绰号什么的,别人能忍他不能忍。
三个人高高兴兴吃了顿烤羊肉,连哥儿吃的直打嗝,回到家之后就进了自己的小书房,开始叮叮咣咣忙活起来。
连哥儿自小性子活泼,不像他哥那样是个假正经。他哥除了读书就爱好个写诗赏月啥的,他不一样,除了读书,他就喜欢吃好吃的,还喜欢做手工活。用他爹的话说,他哥装的像个雅人,他就是个妥妥的俗人。
俗就俗呗,雅人不还是一样要吃饭拉屎。他小时候跟他哥睡一个被窝,他哥放屁可臭了。
现在装的像个雅人,哼哼~
连哥儿的手工活做的特别好,他屋里有只大箱子,里头装满了各种工具。一块木头到他手里,他能做成各种各样的玩偶,一块石头给他,他能磨成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一坨泥巴他都能捏成个陶罐。
庞世渊两口子对小儿子的这些个爱好非常奇怪,但也不阻止他,要是以后考不上科举,有这些手艺,好歹能混口饭吃。
连哥儿在屋里忙活了两天,用一块打家具剩下的木头,雕刻了一只可爱的小羊,小羊还染上了颜色,白毛黑蹄子,像模像样的。
小羊雕刻好了,他装在袖子里,去了隔壁郡主府。
福姐儿正在写字呢,连哥儿给刘悦薇请过安,被丫头带到了福姐儿的院子。
郡主府比庞家大多了,福姐儿有个单独的大院子。她的西厢房是个大书房,也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郑家和庞家是通家之好,连哥儿来了,就被直接带到了书房。
福姐儿头都没抬,“连哥哥,你稍坐,我把剩下的几个字写完。”
连哥儿乖巧地坐在一边,东看看西看看。福妹妹的书房真大啊,布置的这么好看,还香喷喷的。
旁边大白正带着子子孙孙们一起睡懒觉,大白已经很老了,它的娃也生了许多娃,一群猫整天在屋里窜来窜去。这还是福姐儿送出去好多,不然家里就要变成猫舍了。
等写完最后一个字,福姐儿起身,“连哥哥来了。”
丫头们早就上了茶,连哥儿拍马屁,“福妹妹这么用功,我要是能像你这样,后年的县试一定能过了。”
福姐儿抿嘴笑,“我就是磨洋工,我写的字,跟我娘比起来差远了。”
连哥儿忙道,“婶子的字比叔父这个状元郎写的都好,妹妹还是别跟婶子比了,跟我比就行。”
福姐儿笑着让人给他上了点心,“我最近开始学着做点心,不大好吃,连哥哥你尝尝。”
连哥儿很给面子吃了许多,边吃边夸,“福妹妹真贤惠,做东西这么好吃。唉,都说我姐姐贤惠,她样样都好,就是不大会做饭。”
福姐儿笑道,“胡说,慧姐姐多好,做饭家里有婆子。我大姨母家里又不用媳妇亲自动手,我悄悄告诉你,慧姐姐不会做饭不要紧,我大姨母也不会做饭。”
连哥儿顿时笑了起来。
说了半天闲话,连哥儿从袖子里掏出那只小羊,“我闲着无事,给妹妹做了个小玩意。妹妹不是属羊?又喜欢吃烤羊,这只小羊送给妹妹玩。”
福姐儿接过小羊,欢喜地摸了摸,“做的真像。”
连哥儿挺了挺胸脯,“别的我不大会,做这些小东西,难不倒我。”
福姐儿转了转眼珠子,“连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做一只大白?大白老了,我娘说它可能活不了太久,要是,要是它没了,我再也看不到它了。”
说完,福姐儿的眼睛就红了。
连哥儿连忙道,“好好好,妹妹别难过。我给你做大白,你要什么样的?睡觉的样子?吃饭的样子?还是抓老鼠时的样子?”
福姐儿顿时破涕为笑,“大白不抓老鼠的!”
见她笑了,连哥儿顿时放下心,“那我多做几个大白,妹妹想看什么样就看什么样的。”
福姐儿点头,“多谢连哥哥,等做好了,我请你去吃烤羊腿。”
连哥儿高兴极了,他爹娘给他的零花钱太少了,酒楼的一只烤全羊,他根本吃不起,只能靠福妹妹请他吃了。
福姐儿有钱啊,她娘是财主,又紧着她花,她的钱多的箱子都装不下。好在福姐儿不是个财迷,也不乱花钱。
连哥儿回去后就忙活开了,除了读书,其余时间都在屋里叮咣叮咣,费了无数木料,做出了一套五只大白,吃饭睡觉抓老鼠奔跑和滚绣球五种动作,还把大白的子子孙孙们也做了一套。
为了做好这些,连哥儿见天往隔壁跑,陪大白玩,喂它吃东西。
等收到了东西,福姐儿高兴的拍着小肉掌直叫,“连哥哥你真厉害,我要请你吃烤全羊,吃十次!”
连哥儿悄悄摸了摸手上的那个大水泡,福妹妹这么高兴,一个水泡算什么。
福姐儿说话算话,带着连哥儿出门觅食。烤全羊只是基本的,什么席面随他挑。
连哥儿自然不是个挟恩图报的,跟着福姐儿一起吃吃逛逛,也没花多少钱,就是图个高兴。
等到了夜里,庞世渊告诉林檀姝,“娘子,给连哥儿加些月钱吧。”
林檀姝看着丈夫,“官人。”
庞世渊放下手里的书,“要是能和郑兄弟做亲,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怕连哥儿这孩子没出息,辱没了福姐儿。”
儿子的异常林檀姝如何看不出来,整天往隔壁跑,为了做那只猫,连饭都顾不上吃。
林檀姝怕刘悦薇不高兴,想拦着儿子,又怕自己刻意去拦着反倒不好,今儿被庞世渊点破,她也不再藏着掖着,“我也发愁呢,福姐儿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她。就是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我就怕整日在一起,要是,要是上了心,以后能成就好,成不了岂不伤了两家的情分。”
庞世渊想了想,“暂时别想那么多,咱们两家原就好。要是两个孩子好,等连哥儿过了院试,到时候我拼着一张老脸去提亲。我看他最近总是跟着福姐儿一起出去,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脸皮忒厚。”
林檀姝笑,“我想着就是些吃的喝的,倒没在意这个,还是你们男人想的不一样。”
庞世渊摸了摸胡子,“大男子汉,岂能让人家姑娘请他吃喝。”
过了两天,连哥儿欣喜地发现,他的月钱涨了!
神天菩萨,他终于有钱了!
连哥儿涨了月钱,先给自己添置了几件工具,然后就趁着休沐日带着福姐儿去吃吃喝喝。
郑颂贤看着女儿每天高高兴兴出门,高高兴兴回家,心里虽然有些不得劲,也不好说什么。连哥儿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个心宽的好孩子,又和福姐儿合得来,先这样吧。
好在福姐儿是个好孩子,不管吃什么,都给父母哥哥带一些回来。
没过多久,京城里的好事者发现,羊腿姑娘多了个跟班,她的小跟班跟她一样是个饭桶,就知道吃吃喝喝,连京城话说的都不地道,据说也是西北来的土包子!
这些人又给连哥儿取了个绰号,叫小饭桶!
连哥儿才不在意呢,我就喜欢吃吃喝喝怎么了,我又没吃你家的,你管我是不是饭桶!
福姐儿早就不在意了,怕连哥儿不高兴,还特意跑去安慰他,“连哥哥,要不咱们以后就在家里吃吧。”
连哥儿哼哼,“我才不要,我就要出门,妹妹别怕,这些人也就敢背地里说说。等着瞧,等我中了秀才举人和进士,这些人立刻就闭嘴。”
庞世渊晚上回家后嘲笑儿子,“听说人家都叫你饭桶?”
连哥儿气的拿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爹,我不是饭桶!”
庞世渊摸了摸胡子,“那你得有真本事,你有本事,你吃吃喝喝,人家说你真性情。你没本事,又喜欢吃吃喝喝,你就是个饭桶!福姐儿不一样,她父兄都有本事,她自己现在都能打理家里的产业了,你屁本事没有,不是饭桶是什么。”
连哥儿的心被他爹扎成筛子,他第一次意识到了功名的重要性,从此头悬梁锥刺股,用短短两年的时间,迅速考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成了一名优秀的秀才郎。
连哥儿顿时觉得扬眉吐气了。
他爹把他拎到书房问他,“你想不想娶福姐儿?”
连哥儿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爹,福妹妹还小呢。”
庞世渊又摸胡子,“就是还小呢,咱们得先下手啊,不然哪里还能轮得到你!我听说孙家、昌平长公主和梅家都看上了福姐儿,你要是再不当回事,以后就不要去隔壁了。”
连哥儿顿时急了,“爹,那,那要怎么办啊,咱们家门第不如叔叔家,跟那些豪门贵族就更没法比了。”
庞世渊看着儿子,“你要是能赶紧中个举人,才能有希望,不然就别提了。”
连哥儿急得嘴角冒泡,“爹说的容易,举人是那么好考的?”
庞世渊笑眯眯的,“是你娶老婆,老子急什么。”
连哥儿气哼哼回了房。
福姐儿长大了一些,褪去了之前的婴儿肥,整个人如同刚打苞的小花朵儿一样,别提多招人喜欢了。
最重要的是,福姐儿性子好,温柔和气,人情礼节打理家事一样不差,前两年刘悦薇觉得女儿太绵软,随着福姐儿的长大,她的性子立刻招来了一群太太奶奶们的喜爱。
多好的媳妇人选啊,家世好,长得好,性子好,会持家,连嫁妆都十分丰厚,除了喜欢吃,简直就没有别的缺点了。
吃就吃呗,谁家又不缺吃的。什么烤羊腿,跟好媳妇比起来,一万条羊腿都不算个啥!
昌平长公主仗着和刘悦薇关系好,头一个要给她小儿子求亲。孙太后也看上了福姐儿,想说给娘家侄孙子。
刘悦薇不敢胡乱应承,但问的人多了,她实在抵挡不住了,只能亲自问女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孙家,你昌平姨母家,还有梅家郭家付家,这都是我和你爹筛选过的,你可有看中的?”
福姐儿红着脸,抱着大白的大儿子二白 ,“娘,我还小呢。”
刘悦薇摸了摸女儿白嫩的小脸,“那,庞家你愿意不愿意?”
福姐儿脸更红了,“娘。”
刘悦薇把女儿揽进怀里,悄悄跟她说道,“你还跟我弄鬼,你说,你到底看不看得上连哥儿?我看你们整日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你庞伯父到你爹面前求了好几次,我一直没告诉你。”
福姐儿摸了摸二白的毛,“娘,我怕我离开爹娘,过不好日子。我,我又不会和人吵架。”
刘悦薇笑了,“胡说,过日子又不是为了吵架的。不管你去了哪一家,我和你爹都在呢,谁也不能欺负你。娘就是想告诉你,要挑个看起来合得来的。人一辈子长着呢,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至少现在要看的顺眼,要是现在都看不顺眼,以后的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母女两个说了一阵子悄悄话 ,福姐儿最后还是挑了庞家。主要是别人家的儿子她也不熟悉,连哥哥跟她一样喜欢吃吃喝喝,能说说笑笑过日子,也挺不错的。且庞家就在隔壁,她以后抬抬脚就能回来。
两家把亲事一定,连哥儿喜得直搓手,立刻回房叮咣叮咣忙了好几天,做了两个小人。
两个小人穿着红衣裳,一个是他,一个是福姐儿,他头上戴着状元帽,福姐儿身上戴着凤冠霞帔,两个小人手拉手,一人手里拿着条缩小版的烤羊腿。本来没有羊腿,小人还挺美的,加了条羊腿,就有些不伦不类了起来。
连哥儿拿去给他娘看。
这是什么鬼东西哟,林檀姝差点把这东西扔了,“你就不能做个好看的!”
连哥儿把小人儿揣进怀里,“娘,做小人本来就规矩多,不能瞎做的。单做小人,容易被人拿去害人。我才加了两条羊腿,别人一看就晓得是我和福妹妹。”
林檀姝撵他滚,连哥儿立刻滚到隔壁,把小人送给了福姐儿。
福姐儿看到那两条羊腿笑了半天,然后道,“连哥哥,我开了家小酒馆,里面专门卖西北菜,烤羊肉也是照着地道的西北方子做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呀,咱们一起去吃烤羊腿。”
连哥儿笑眯眯的,“好啊,我请妹妹吃。”
福姐儿红了红脸,“我请连哥哥吧。”
连哥儿厚脸皮,“咱们两个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我的都是福妹妹的。”
福姐儿脸红更红了,“你快去吧,我要去写字了。”
连哥儿恋恋不舍地走了,都出了门了,又折了回来,假装小声道,“福妹妹,我好喜欢你,比喜欢烤羊腿还喜欢。”
丫头们立刻哄笑了起来,福姐儿大急,“你快走!”
连哥儿嘿嘿笑着走了。
连哥儿继续努力考举人,福姐儿把那家小酒馆打理的越发有声有色,慢慢竟然成为京城有名的西北菜馆。
大家但凡说吃烤羊肉,必定要去郑姑娘的酒馆,一壶烧酒二斤烤羊肉,成了绝配。
羊腿姑娘嫁给小饭桶,京城里那些姑娘又开始看笑话。
又过了两三年,连哥儿中了举人,官话说的越来越好了,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丁点外来的特征。
但是连哥儿从来不避讳自己是个俗人,他喜欢做手工活,带着福姐儿吃吃喝喝。
后来连哥儿中了进士,带着福姐儿到处游宦,每到一处,必定要吃遍当地好吃的。
但吃来吃去,两个人还是最喜欢一起吃烤羊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