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年月楼上皇薨逝

上官灵犀觉得奇怪, 郡主怎么忽然想起叫他回府了。

但来的是府里的管事,他也不敢多犹豫,把孩子交给丫头, 去和汪彩凤打招呼。

汪彩凤虽然心里也有疑惑, 却一个字都没多说, 只嘱咐他, “你快去, 郡主可能有什么事情找你, 好生替郡主跑腿。”

上官灵犀点头,“我晓得了,欢哥儿我给丫头了, 你中途多看两眼。”

汪彩凤点头, “我晓得了,你快去吧。”

上官灵犀跟着管事一起到了郡主府。

刘悦薇正抱着孩子玩呢, 沛哥儿醒了,两条小腿蹬来蹬去的, 听见他娘的声音, 还会找, 然后咧着小嘴笑, 偶尔还会哦哦叫两声。

七月底的天, 没有那么燥热了,刘悦薇在他肚子上盖了层薄薄的褥子, 把摇篮拉到廊下陪他玩。

娘儿两个正玩的高兴, 外头人来传,上官师傅回来了。

刘悦薇叫了个小丫头大妞过来, 让她陪孩子玩, 大妞九岁了, 家里有两个弟弟,十分会带孩子,刘悦薇特意从庄子上找来的。

果然,大妞哄孩子的本事一般人都比不上,刘悦薇给了她二等丫头的名头,一个月光月钱都有八钱银子呢。大妞干的很认真,又是个心宽的丫头,刘悦薇十分喜欢她。

上官灵犀低头被人带到了正院,刘悦薇坐在廊下,身边有钟妈妈伍嬷嬷等一群人围着。

上官灵犀眼角瞥到郡主的裙摆,立刻行礼问好。

刘悦薇让人给他搬了个小凳子,让他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回话。

“表姐夫,我叫你回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让你替我办,这事儿一天两天办不好,可能你和表姐以后不能日日守在一起了。”

上官灵犀道,“郡主只管吩咐,我们都在京城,虽然一个城郊一个城内,也不是见不到面。”

刘悦薇点头,“我想开一家小酒楼,也不是特别大,主卖咱们青州和河间省的菜色,表姐夫可愿意去给我当个大掌柜?”

上官灵犀有些犹豫,“郡主,府里管事们多。”

刘悦薇道,“开门做生意,掌柜总得是个良籍,说出去也好听一些。你以前自己做了那么多年的小买卖,待人接物你也懂,京城住了这么久,这边的规矩你也摸透了,我看你官话也学的差不多了,正是大掌柜的好人选,表姐夫可愿意?”

上官灵犀立刻起身,“请郡主吩咐。”

刘悦薇点头,“你和表姐的屋子我还给你们留着的,这几天你先去给我找地方,要那人多的地方,上下两层的小楼,带后院,不要那种特别气派豪华的,咱们先从小做起。找好了地方,你去谈租金,多压压价。找好了地方,把里面好生修整修整。再找两个会做河间省菜色和青州菜的大厨,还有帮厨的、跑堂的,这都需要你去找。我拨给你两个小厮,给你一个半月的功夫,可能办好了?”

上官灵犀在心里暗自忖度了一番,立刻拱手道,“能办好。”

刘悦薇嗯了一声,“云锦,先给五十两银子,你拿这银子去跑,算是你的跑腿费车马费,还有你们在外头的饭钱,夜里你愿意回府住也行,去金缕阁那里也行,我不管你的自由,隔几天来告诉我一声事情的进度。”

上官灵犀再次道好,云锦把五十两银子给了他。

刘悦薇道,“表姐好久没回来,你先回去和她说一声,也就暂时忙一些,等以后金缕阁和酒楼都上路子了,你们也就不用总是分开了。”

上官灵犀有些不好意思,“多谢郡主抬爱,汪掌柜再不会反对的。”

刘悦薇笑,“好,我知道了。钟妈妈,把家里的点心给上官师傅带一些回去。”

等上官灵犀一走,伍嬷嬷问,“郡主,此人年纪轻轻,可能胜任?”

刘悦薇看了她一眼,“嬷嬷,表姐也年轻呢,还是个妇人,你看,金缕阁她打理的多好,如今一个月少说也能帮我挣一两千银子,府里的开销都有了。表姐夫性格坚韧,为人仗义。我带他们两个上京,一是因为我和表姐的情分好,二也是因为他们两口子能干,多好的人选啊,我自然要好生利用了。”

伍嬷嬷笑,“郡主知人善用,我看上官师傅整日在家里带孩子,虽然和自己儿子在一起高兴,但哪个男人不想出去干一番事业呢。等他把酒楼干起来了,再也不会有人说他是靠老婆吃软饭的了。”

刘悦薇哈哈笑了,“世人就是浅薄,惯常喜欢以身份论人。表姐和表姐夫情分那么好,还分什么你靠我吃饭我靠你吃饭。当初我嫁给郡马,都说我一个商家女高攀了,如今我做了郡主,又说郡马靠老婆。这些人自己整日和家里人计较,就以为人家都和他们一样。”

伍嬷嬷笑,“郡主睿智,说出来的话跟太后娘娘似的。”

说起李太后,刘悦薇忽然想起,她从过了年到现在,还没见过太后呢。

伍嬷嬷明白她的心思,“郡主莫急,哥儿满月时,太后娘娘赐了玉佩,眼瞅着就快到中秋节了,到时候要是宫里让郡主进去最好,要是不让郡主进去,您再做些针线孝敬太后娘娘。”

刘悦薇点头,让云锦拿了针线筐来,亲自给李太后做一身秋天穿的中衣。

那头,上官灵犀一路马不停蹄回到了金缕阁,把事情都告诉了汪彩凤。

汪彩凤十分高兴,拉着他的手道,“灵犀,你尽管去,不用操心家里,欢哥儿都一岁多了,现在能吃好多东西,郡主给的丫头能干,可以带孩子。回头我再雇个婆子来帮忙做家事,巧巧在作坊里干的好得很,你去吧,好生替郡主把酒楼的事情办好。如今金缕阁虽说一个月能有个两千两的进益,但郡主府的开销大,我后面也准备再加把劲儿,每个月能多出些货。你要是能把酒楼办好了,表妹以后就不用再操心府里的生计了。”

上官灵犀拉着她的手,“从咱们成亲,一天都没分开过呢。”

汪彩凤摸了摸他的脸,“没事的,今年一年我估摸着你都会比较忙,我这里也不得清闲,你每隔几日回来一趟看看我们,我回郡主府也会去找你。咱们都在京城呢,不怕。我想好了,郡主对我好,每个月都给了我不少钱,过一阵子,咱们也在京城买一栋小宅子,欢哥儿也能有个像样的家呢。”

上官灵犀心里有些感动,“那你再等一等,我也争取把酒楼办好,多得些赏赐,买宅子,给妹妹办嫁妆。”

汪彩凤让丫头把儿子抱了过来,欢哥儿一上午没看到爹了,想的很,立刻要抱。上官灵犀抱起儿子,啪啪连亲几口,欢哥儿高兴的咯咯笑。

汪彩凤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几个菜,小夫妻两个在屋里欢欢乐乐地吃了顿饭,亲昵了一阵子后,上官灵犀收拾了几件衣裳,趁着儿子还没醒,在他的脸蛋和肉肉的小胳膊上亲了两口,背着包袱就回了郡主府。

从此,上官灵犀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刘悦薇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郑颂贤。

郑颂贤开玩笑,“这下好了,等表姐夫把酒楼开起来,他就能脱掉吃软饭的帽子,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脱掉这帽子呢。”

刘悦薇在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你就算不吃软饭了,难道还想骑到我头上?”

郑颂贤连忙弯腰赔礼,“不敢不敢,娘子说笑了。”

过了几天,上官灵犀来向刘悦薇报备,他找到了地方,就在城西那边,那里有几个大集市,人特别多,外地人也多。这家小楼上下两层,一楼估摸着能放十张桌子,二楼能开六间雅间。房东开价,一年两千两租金。

刘悦薇问,“这租金在那一带如何?”

上官灵犀道,“我打听了好多家,这个租金倒是合适,就是担心他明年涨价。”

刘悦薇想了想,“你去租两年,要是我们能干就一直干,两年以后再说,要是实在不能干,转出去也不亏。”

上官灵犀道好,刘悦薇把钱给了他。整整四千两!

上官灵犀凭着自己原来做摊主小哥的机灵和口才,和房东软磨硬泡,他说自己租两年的,硬生生让对方少要了三百两银子!

上官灵犀拿着这三百两银子,把酒楼里需要的人都请好了,连桌椅板凳什么的都置办齐了。

酒楼里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上官灵犀又来讨个名字。

恰好,这一天郑颂贤也在家里,夫妻两个一起在逗孩子玩。

听见上官灵犀说给酒楼取个名字,刘悦薇看向郑颂贤。

郑颂贤笑,“娘子,这是你的产业,还是你来取吧。”

刘悦薇想了想,“就叫年月楼吧。”愿年年月月,都能如今日这样,家庭和睦。

郑颂贤明白她的意思,一叠声夸赞这名字取得好,说是酒楼,却带些书肆的味道,那些外地来的客商和举子们,肯定喜欢。

上官灵犀去做了块匾额,挂在楼下。

开张那天,刘悦薇没去,让郑颂贤去看了看。开个小酒楼,也不是什么大事,除了魏氏和刘悦妍打发人送了份贺礼,别的人家都不知道,刘悦薇也不想声张。

上官灵犀一头扎进了年月楼,为了招揽顾客,他在一楼摆了个小桌子,自己亲自上阵,给来吃饭的食客们讲笑话、说故事,外头有人愿意来听,不吃饭也行。

渐渐的,大家都知道了,年月楼可以免费听说书,一些闲着无事的人就会过来看看,到了吃饭的时间,见年月楼的饭菜也不贵,就在这里吃饭算了。

上官灵犀把这事儿告诉刘悦薇,刘悦薇让他立刻改变策略,不再只做河间省和青州府的菜,增添京城这边的菜色,让客人自己点菜。

除了那些比较贵的菜,再备一些价格普通的饭菜,给那些普通的小商贩们吃。还有那些来听书的人,大堂里备上茶水,两文钱一碗,还有点心,需要的话自己花钱点。

刚开始,来听故事的人就是来听故事,没有几个人买茶水和点心。刘悦薇听说后,让家里几个普通扮成普通人的样子,去年月楼听书,然后买茶水点心,还给了上官灵犀打赏,说他故事说得好听。

有些人觉得自己整天白听故事,掌柜的仍旧和颜悦色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也开始买茶水买点心。那些有钱人家的闲散子弟也开始给打赏,甚至比着打赏。一旦牵扯到颜面,钱就不是问题了。

渐渐的,年月楼火爆了起来,它火爆的原因是因为掌柜的会说书。

为了留住顾客,上官灵犀也是愁白了头发。他肚子里的故事都快倒光了,要及时补货。为此,他开始每天减少说书的时间,一天两场,一次半个时辰。其余时间,来了也没有。

这世间的东西,少了才金贵。上官灵犀利用空挡时间,到处去找人拉闲话,听人家说一些陈年旧事,自己再润色润色,拿回来说给食客们听。

刘悦薇见上官灵犀一个人又要经营酒楼又要说故事,让他雇了另外一个巧嘴过来,两个人轮着说,单是一个人,累也要累死了。

这巧嘴原就是专门说书的,在酒楼里干总比在天桥底下强,好歹来的都是殷食人家的老爷少爷们,给的打赏也能分他一些。

在上官灵犀和汪彩凤忙的不可开交的途中,中秋节悄悄地过去了。

今年李太后没有叫刘悦薇进宫参加宫宴,但仍旧让人赏赐了两盘菜。刘悦薇孩子小,带进宫不方便,且她自己喂奶,不能长时间离开孩子。李太后想到自己以前把孩子丢了,最见不得母子分离,索性不让她进去,又怕人家说长乐郡主失宠,故而赏赐了两盘菜。

刘悦薇托魏氏往宫里带去了自己做的针线活,当然,她也给刘文谦夫妇各自做了身常服。

那头,刘悦妍的胭脂铺子也开起来了。但她总没个合适的掌柜,让家里奴才去吧,压不住阵,她自己去也不合适,故而胭脂铺子里的生意惨淡的很。

刘悦妍见妹妹已经把日子过好了,心里羡慕妹妹眼光好,培养出了两个大掌柜。

她和闫庆才抱怨,闫庆才吭哧了半天道,“郡主,要不要,咱们也从老家叫人过来帮忙?”

刘悦妍道,“哪里有那么合适的人呢?”

闫庆才道,“郡主,你看蔡家二弟怎么样?”

刘悦妍吃惊地看着他,“你把蔡二郎弄来,娘要不要来?娘来了,蔡家叔父要不要来?到时候,京中岂不是人人都知道了咱们家的事情。我倒无妨,郡马你不怕人家说吗?”

闫庆才沉默了片刻,“娘子,我家里的事情,瞒也瞒不住。老家那个胭脂铺子,一个月挣个十两八两,够干什么呢。我听说二妹妹的金缕阁,如今一个月能有几千银子。沛哥儿才几个月大,家里就什么都给他准备好了。再看真哥儿,马上就要读书了,我一年的俸禄,连吃饭都不够。我比郑兄弟差远了,文武都不行。如今家里好容易有个胭脂铺子,要是为了我那点自尊心,让日子越来越难过,我哪里还算个男人呢。”

刘悦妍也不说话了,半晌后道,“郡马你既然这么说,那你给娘写信,让二弟过来。至于娘和蔡叔要不要来,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闫庆才把她楼进怀里,“我听说二郎把老家那个铺子打理的有声有色,每个月比咱们在的时候还能多挣几两银子。到京城来,总比在青州好,娘不会反对的。”

刘悦妍笑,“那到时候我使唤他,你可别心疼。”

闫庆才笑,“只管使唤,我娘都不会心疼。”

闫庆才亲自写信回了青州,万氏接到信之后,直接问蔡二郎,“你哥让你去,你想不想去?”

蔡二郎神色间有憧憬有期待,然后眼神又暗了起来,“我不去了。”

万氏知道他的意思,“你想去就去,不用管我,我和你爹守着这个小铺子,过日子不是问题。我养老的事儿也无妨,你大哥是个憨厚人,不会不管我的。”

老蔡头犹豫了半天,试探性地问,“他娘,要不,咱们都去?”

万氏的眼神立刻犀利起来,“你敢,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去做什么?去郡主府摆谱做爹?我剁了你的头!”

自从万氏变厉害了,老蔡头也怕她,“我就说说,你看,你急个甚。”

万氏对蔡二郎道,“二郎,你去吧,你哥那里需要人,这会子你不去,要是让闫家兄弟两个去了,以后你再想出头就难了。我不去,我在这里守着。你去了京城,闫家兄弟能不眼红?有我看着,他们谁都不敢往京城跑。”

老蔡头权衡利弊,也劝儿子,“二郎,你去。多好的机会,错过就没了。去给郡主和你庆才哥帮忙,我听说你庆才哥现在也是八品官了,总不好自己打理铺子,正需要人呢。这个时候能想到你,还是看着你娘的脸面。你只管去,你放心,我和你娘养老不是问题。”

蔡二郎眼里的憧憬又起来了,那是京城啊,谁不想去呢。要是能在那里扎稳脚跟,以后世世代代都翻身了。

老蔡头心里也清楚,大儿子那里是没希望了,二儿子和郡马好歹是一个娘生的,赶住机会,赶紧让儿子去,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爹娘都开口了,蔡二郎立刻收拾了包袱,带着一点盘缠,跟着一家商队进京。临行前,万氏去问了郑家人可有东西要带,郑太太收拾了一些东西,让蔡二郎带给儿子媳妇,还送了蔡二郎十两银子的盘缠。

话转两头说,京城那边,刘悦薇的金缕阁和年月楼都彻底走上了正轨。等到十月间,刨除掉人工和每个月的成本,年月楼一个月也能盈利个七八百两银子。刘悦薇照着老规矩,留下一成给上官灵犀。

金缕阁到了下半年,比上半年盈利更多些,青州棉打出了名气,布的质量又好,很得大家喜欢。长乐郡主府从以前的省吃俭用,终于到了不差钱的地步。

刘悦薇手面宽了,自然也大方。整个九月,落到刘悦薇兜里的就有五千多两银子。有了钱,她先找人把府里许多地方又修整了一番,花园里新添了一些品种,各个空闲的院子里都添了一个婆子看管,门房和厨房也添了几个人,零零总总加了十几个,整个府里现在加起来有六七十个下人了,足够用。等以后孩子多了,再从庄子上挑。

刘悦薇刚过上了不差钱的快活日子,忽然就来了紧急事件。

十月二十三的晚上,宫里的钟声响了四十五下。顿时,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钟声响四十五下,代表着帝王驾崩。陛下刚刚四十多岁,昨儿还上朝了,定然是无恙,那就一个可能,太上皇薨逝!

皇宫里的钟声传的特别远,刘悦薇本来正睡得香,忽然被惊醒。

宫里轻易不敲钟,她闭着眼睛数,前面她漏了几下,后面数到了近四十下。

等钟声敲完了,她立刻起身,旁边的郑颂贤也醒了,跟着一起起来了。

屋外头,满府里的人都被钟声叫了起来。住在皇城根的人,对钟声都特别敏感。这种几十年才轮到一次的四十五声响,让所有人都立刻睡意全无。

云锦火速收拾好了自己,脸脸都没洗就带着一群小丫头们过来了。

刘悦薇立刻吩咐云锦,“给我和郡马找两身素色的衣裳来,让钟妈妈带着大妞看好孩子。”

钟妈妈闻讯而来,在几个丫头的服侍下,夫妻两个都换上了素色的衣裳鞋袜,刘悦薇头上只插了一根银簪子,郑颂贤头上的冠也卸了,用一根银色的发带绑好了头发。

刘悦薇边走便吩咐,“云锦,让厨房送一些吃的上来,不要汤汤水水,顺带拿几个干净碗来。钟妈妈,你去和吴管事一起,把家里的红灯笼什么的都拆下来,府里近日一概不许穿红着绿,不许吃酒作乐。”

两口子都洗了脸,又稍微吃了些东西。刘悦薇先抱起了儿子,把他喂饱了,又把剩下的奶都挤出来放在碗里,让钟妈妈等会子热给沛哥儿吃。

刘悦薇怕自己今日回不来,嘱咐钟妈妈中途给孩子吃些别的糊糊,要是实在馋奶了,抱去让林檀姝喂一顿,别让奶娘过来。

两口子把家里安顿好了之后,坐上刘悦薇的大车,一起往诚亲王府去了。

刘文谦和魏氏已经带着几个孩子走了,让管事的告诉两个女儿,即刻进宫。

刘悦薇又立刻往宫里赶去,到了宫门口,验明身份后,步行去了太后的寿康宫。

寿康宫里哭声一片,听说李太后已经哭晕过去了,这会子正在里头躺着呢。皇帝带着一群兄弟姐妹们哭,到了皇孙这一辈,大皇子打头,众人聚在一起哭。

刘悦薇姐妹两个带着夫婿从宫女那里领了丧服穿好,各自找了位置跪好,跟着众人一起呜呜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子后,有内侍叫停,大伙儿歇一会子,等过了两刻钟,内侍大喊一声哭,下一轮哭丧又开始了。

刘悦薇觉得稀奇,在青州的时候,有老人家去世了,都是随意哭。皇家规矩真多,哭丧还要讲究一轮又一轮的规矩。

刘悦薇只是个孙女,还是出了阁的,只管跟在后头哭就是了。但这哭也有讲究的,假哭肯定不行,要是被人发现假哭,那可就罪过大了,搞不好爵位都要丢掉。

刘悦薇第一次参加这种葬礼,什么东西都没带,只能自己哭。哭不出来时想一想上辈子的悲伤,立刻就哭的刹不住车。

那些见多识广的“前辈们”,小帕子往眼睛上捂一捂,立刻泪流满面。

刘悦薇看两眼就明白了,那帕子上肯定有文章,怪不得她早上走的时候,伍嬷嬷欲言又止,她回去定要弄两张。

太上皇驾崩,皇帝停朝,文武百官和宗亲以及五品以上诰命都要跟着哭七天丧。

当天,刘悦薇在宫里逗留到天黑才回去。要是民间普通人家,祖父过世,姑奶奶回来哭丧,夜里肯定要留宿的。皇家不一样,宗室女众多,宫里不许随便留宿。

刘悦薇得到回家的准许后,立刻往家赶去。她已经一天没给儿子喂奶了。中途她涨奶,借着洗手的空档悄悄排了一次,现在又涨起来了。

郑颂贤今日跟着磕头哭丧,现在眼睛也红通通的。两口子心里都有数,太上皇与自己并无情感,礼法如此,自然要尊崇。

到了家里,钟妈妈赶紧把沛哥儿抱了过来。七个月的沛哥儿正是恋人的时候,一天没见到亲娘了,整天指挥钟妈妈往各个屋里去,找娘。

中途喝了一次热过的奶,睡了两回,现在又开始找了。

等见到了亲娘,沛哥儿忽然撇嘴就哭了起来。

刘悦薇赶紧抱着他哄,解开衣衫给他喂奶。沛哥儿躺在了亲娘怀里,熟悉的味道让他安静下来,努着小嘴吸奶吸的很高兴。等吃饱了,又和爹娘一起玩了一会子。

夫妻两个哭了一天也累了,吃了饭之后,把沛哥儿哄睡,一起歇下了。

第二天,仍旧是天没亮就进宫,临走前,刘悦薇看向伍嬷嬷,伍嬷嬷什么都没说,掏出两方帕子和两个香囊。

帕子是女眷用的,香囊给男人用的,放在袖子里,用袖子捂一下脸,保管大罗神仙都能哭得出来。

一连哭了七日,刘悦薇感觉自己脱了层皮一样。宫里停灵结束,就要送到皇陵里去了,她们这些出嫁了的郡主,都被皇后打发出宫了,等出灵那一日再去哭一哭就可以了。

因日子不对,太上皇还要在宫里多停几日才能出灵。

大皇子这次带着所有皇孙们一起哭灵,表现尚可,立刻有人开始动心思。原来太上皇在位时,皇帝还可以拿老父亲推一推,他自己父亲尚在世,哪里能考虑自己身后事。如今太上皇没了,大伙儿的目光又要聚集到几个皇子身上去了。

刘悦薇不想管这些皇子之间的事情,能躲多远躲多远。

还没等太上皇的丧事结束,忽然,同时传来两个好消息。一是皇后被诊出有身孕两个多月,二是魏氏也怀上了,月份差不多。

老公公去世了,两个儿媳妇却同时有了身孕。李太后心里暗骂,呸,死老头子,就是你克的,你死了哀家的儿孙运就好了!

妯娌两个同时有孕,且都年过四十,李太后发话,太上皇仁慈,体恤后辈,皇后和诚王妃可免去后面的一应哭灵事宜,好生养胎。

皇后有孕,大皇子大喜,这回皇祖父的丧事自己好生表现,母后又怀上了,父皇看在母后的份上,说不定能对他有所改观。

皇后怀孕和刘悦薇无关,但魏氏怀孕就和她有关了。

刘悦薇听到消息后,立刻抱着儿子回了诚王府,郑颂贤陪同。太上皇去世,停朝停乐,国子监也停学了,郑颂贤自然也上不成学。诚王府子嗣单薄,魏氏忽然有孕,众人都很重视,郑颂贤虽然是女婿,从小就见到了魏氏因为没有儿子被人欺负,私心里自然也希望岳母能再生个儿子。

到了诚王府,刘文谦和元宝还在宫里,魏氏在屋里歇着。

见女儿女婿和外孙都来了,魏氏有些不好意思,她都四十多岁了,没想到又怀上了。

刘悦薇问她,“娘,您感觉身子怎么样?”

魏氏笑道,“家里丫头婆子一堆,能照顾我好,你别担心我,把沛哥儿带好,过几天又要出灵了,你又要跟着去了。”

刘悦薇笑道,“恭喜娘了。”

魏氏笑骂她,“快别贫嘴,你皇祖父还没出灵呢,不好说笑。”

刘悦薇知道她娘不好意思,“娘,您怕啥,外头四十多生孩子的多着呢,侄儿带着叔叔跑,哪家没有呢,再说了,不是还有皇后娘娘在前头呢。”

这话不假,皇后怀孕了,魏氏的身孕就不显眼了,且她还能沾皇后的光,不去哭灵,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李太后也会给她送一份。

魏氏又逗了逗沛哥儿,然后打发女儿一家子走了。

等到了太上皇出灵那一日,刘悦薇再次全副武装,一路走一路哭,从早上忙到快天黑,中间只喝了一碗粥,挖空心思找地方挤奶,熬到太上皇葬入地宫,终于结束了。

太上皇的陵墓没有彻底封死,等李太后百年进去后再封上,他就可以和两任正妻一起永享极乐了。

就在太上皇的丧事办完没两天,蔡二郎进京了。他初次来京城,要不是郑大人替他出具了文书,他连京城大门都进不了。到了京城,他又四处打听丹阳郡诸府,要不是他机灵,差点被人骗了。

十三岁的蔡二郎一个人经离了这十几年最难熬的一个月,远离父母,遇到过骗子、仙人跳、人贩子……

等他站在丹阳郡主府门口时,差点哭了出来。

门房见来了个灰扑扑的少年,问他做甚,少年说他是珺马闫庆才一母同胞的兄弟,门房立刻把他迎接了进去。

闫庆才和这个兄弟也没太多情分,听说他来了后,找他问了问家中的事情,又问了问亲娘万氏的身体,然后就让他歇两日,听从郡主的吩咐。

太上皇的丧事一过,大家都开始了守孝的日子,皇帝的朱批变成蓝色,百官禁止取乐,连刘悦薇这样的出嫁女,很长时间内都不能有明显的娱乐事宜。

刘悦薇原来准备把花园整理一番,暂时只能放到一边去了。

国子监停了半个月后又开了,郑颂贤每天身着素服去读书,在学堂吃饭,他只吃素菜,不给任何人留下话柄。按理来说孙女婿倒不必如此严苛,但读书人讲究这个,做的好只会让人夸赞纯孝。

刘悦薇在家里也不敢明目张胆吃肉食,钟妈妈和伍嬷嬷等人都把自己饭食里的肉省出来给郡主吃,郡主奶着孩子呢,不能寡淡了。

两口子商议好了,给太上皇守半年的孝,为此郑颂贤还搬到前院书房去住了。

日子一眨眼就到了冬月底,刘悦薇又开始办年货、送年礼,还没等她往青州送东西呢,老家先来人了。

这回来的又是郑颂德,他把郑晗珺送来了。

刘悦薇高兴地拉着小姑子的手不让她行礼,“好几年不见妹妹,又长高了。”

郑晗珺笑,“三嫂还跟以前一样好看。”

刘悦薇笑,“二哥怎么也不提前给我送个话,我好准备东西。”

郑颂德熟门熟路的,自己坐下自己倒茶喝,“准备什么,都是自家人,娘说了,你们吃什么我们吃什么。我就是送妹妹来京城,过两天我就走,还能赶得上回去吃年夜饭。”

刘悦薇算了算日子,一边安顿他们兄弟两个,一边加快办年礼的速度。

郑颂德带着妹妹去诚亲王府请安后,歇了两天就带着一车年礼走了,把妹妹留给了老三两口子照顾。不是郑颂德不管妹妹,是他家里刚出生的儿子才两个月大呢。刘悦薇听说后,从库房里挑了一些好东西,送给这个刚出生的侄子。

刘悦薇怕小姑子初来乍到害怕,特意让她住在自己旁边的院子里,拨了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郑晗珺自己也带来了两个丫头一个婆子,还有一房家人。

刘悦薇一看就明白,这是婆母给小姑子备的陪嫁的人。郑颂德临走之前,给刘悦薇留了一万两银子,让她给妹妹置办嫁妆。又给了另外一万两,算作这一年郑家给郡主府的开销。魏家给的银子,郑家和诚亲王府各分一半,郑老爷给老三家一万两做家用,其余的他自己留下了。

本来刘悦薇觉得守孝的日子枯燥,小姑子来了,她总算有事情做了。刘悦薇自己不能穿鲜亮的衣裳,就把自己压箱底的好料子找了一些出来,从外面找了最好的裁缝,给郑晗珺里里外外做了五六套衣裳。

除了衣裳,她又带着郑晗珺去京城最好的银楼里,花了两千多两银子,给她买了两套好首饰,算作哥哥嫂子给的添妆。

不出所料的话,章郡王府说不定很快就会来人看郑晗珺,郑老爷和郑太太不在,她是嫂子,要代行母职,把小姑子打扮的光鲜亮丽。

除了打扮,伍嬷嬷又派上了用场。趁着年前还有一二十天,伍嬷嬷抓着郑晗珺教规矩。赵宏俊是皇帝亲侄子,郑晗珺嫁到郡王府之后,少不了要时常参加各种皇家宴会,定要通晓皇家礼仪。

郑晗珺自小在薛家女学上学,规矩上也不差,但和皇家的规矩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好在她不是个娇气的姑娘,伍嬷嬷要求严,她一丝苦都不叫。

刘悦薇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只能让人把饭菜准备好些,每天晚上都把郑晗珺叫到正院来和哥哥嫂子一起吃饭。

郑晗珺第一此离开父母,刘悦薇怕她想家,每天都事无巨细地问她的起居,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先送到偏院,丫头婆子们见状,都小心服侍起来,郑晗珺要什么东西,各处当差的从来不敢推脱。

郑晗珺学规矩之余,给沛哥儿做了个小肚兜,给哥哥嫂子也做了针线,刘悦薇把她给公婆等人做的衣裳鞋袜都送去了章郡王府,章郡王妃打发身边的贴身嬷嬷过来看过了郑晗珺,留下几匹料子。

日子呼哨一下,又到了腊月底,又是一年春节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