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齐上榜巧遇贵人

郑颂贤是个行动派, 说给她看就给她看。

刘悦薇见他动作利索,忽然有些胆怯了。

他停下了动作,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娘子,你还要看吗?”

刘悦薇挺了挺胸脯, “要看!”

然后, 她就看到了。

在刘悦薇的注视下,刚刚鸣金收兵的郑小贤又吹响了冲锋号。

刘悦薇把脸一扭, “好了, 我看到了,你快回去歇着吧。”

忽然, 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 郑颂贤后面抱住了她, “娘子要不要摸一摸?”

刘悦薇呸了他一口, “要摸你自己摸去!你赶紧回西屋去睡!”

郑讼贤不再逗他,“娘子不留我?”

刘悦薇甩开他的手,“我才不要和骗子一起睡!”

盛夏时长,抵不住悠悠时光。一眨眼, 又立秋了。

早晚的天忽然凉快了下来, 刘悦薇觉得这日子总算是人过的了。她把作坊里的账目仔细盘算了一遍,半年过去了, 她投进去的钱终于都回来了, 还另外又挣了二百多两银子。

刘悦薇高兴极了,给女工们一人多发了二钱银子奖励, 花钱给家里买了好多点心, 又买了料子给家里人裁衣裳, 郑老爷和郑太太的, 郑颂贤的,当然,还有鹏哥儿和卉姐儿的,娘家那里肯定也少不了。

郑太太笑话她,“挣了两个钱,怎么不好好收着,给家里人花这么多。”

刘悦薇抱着卉姐儿,“娘,银子挣了不就是花的。我这才刚刚回本,等我以后挣了大钱,我给您打首饰。”

说完,她在卉姐儿脸上亲了一口,“还有我们卉姐儿的。”

刘悦薇见郑太太笑眯眯的,心里暗自高兴,把婆母哄高兴了,她就可以实行自己的计划了。

眼见着院试时间就要到了,郑颂贤很快就要去省城考试,刘悦薇想跟着一起去,但她知道,肯定不容易,只能慢慢做水磨工夫,让大伙儿觉得,她跟着去就是帮忙的,不会添乱。

花钱给家里人买东西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继续把家里的事情管好。她拿出上辈子郑三太太管家的法子,赏罚分明,把家里上下管的井井有条,郑太太十分满意,偶尔也和郑老爷说两句,这个媳妇不错。

等到要给郑颂贤准备考试用的东西时,刘悦薇先请教了郑太太几句,得了郑太太的吩咐后,她一样样准备了起来。

衣服准备了十几件,考试的时候天已经有些凉了,随时会变天。要是遇到刮风下雨,那小小的一间考房里,四处漏风,若是不多穿两件,说不得就会冻病了。但为了防止有人夹带,考场上只允许穿单层的衣裳,许多考生都是套了一层又一层。

刘悦薇从自己嫁妆里找了那种厚厚的单层料子,给郑颂贤裁了好几套新衣。脚下的鞋也做了几双新的,用鞋撑子撑开了,省的上脚时挤脚。头上方巾,身上的手帕腰带,一色儿都是新的。

这到省城去考试,那些管着考试的小吏和衙役们,都是先敬罗衫后敬人,穿得体面些,也能少得些刁难。

席上鞋袜备好了,然后就是笔墨纸砚。笔墨是郑颂贤自己备的,砚台也是他常用的那一款,纸张是刘悦薇去买的上好的澄心纸。

除了这些,还有考篮。这个不用准备,家里有现成的。郑颂贤上一次中了案首,都说这考篮喜气,要是他能一路考下去,以后这考篮就要成为家里的宝物了。

吃食也不用准备,等去了省城再说。准备的早了,放久了就坏了。

刘悦薇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准备妥当了,郑太太对她越发满意了,还给了她一只金戒指作为奖励。

等到了七月中,郑颂贤虽然仍旧每日勤学不戳,但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每日像一弯拉满的弓弦。

科举之道,非一朝一夕之功。每次考试之前,若是不能让自己坦然视之,很容易临场马失前蹄。郑颂贤平日里埋头苦学,拼了这么久,他觉得自己准备的差不多了,故而渐渐放松了下来。

郑老爷和他说了许多今年可能会考的东西,包括新政、党争、灾害等,郑老爷还特意打听了学政大人的喜好。河间省学政和柳巡抚是一派的,郑老爷心里就有数了,抓着儿子一顿补,再三嘱咐他一定不能坐歪了屁股。

刘悦薇眼见着郑颂贤就要出发了,拉着他悄悄商议,“三哥,我想和你一起去。”

郑颂贤吃惊,“娘子,路远的很,你去做甚?”

刘悦薇不说话了,然后摸了摸袖子,“我想去省城见见世面呀,再者,我跟着三哥一起,总有人照顾你。我还想去看看省城那里有什么好的丝线,跟着学一学,回来也能多挣些银子”

郑颂贤仔细看她的表情,没看出来什么,他试探性地问,“娘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刘悦薇摇头,“没有什么不妥,我就是想去省城查看一番。”

刘悦薇知道,南安王之乱很快就来了,到时候,青州军匪横行,她要提前做准备,最好去省城那里提前扎下脚跟,到时候要是乱的狠了,多一条退路岂不是更好。

郑颂贤心里猜测,难道娘子知道什么事情?他晃晃她的手,“娘子,需要我帮忙吗?”

刘悦薇看着他的眼睛,“我想在省城悄悄买一栋宅子,三哥不要告诉旁人。”

郑颂贤欲言又止,刘悦薇轻轻摇头,“三哥莫要担心,你只管考试。现在需要三哥帮我去说服爹娘,带我一起过去。”

郑颂贤摸了摸她的手,“娘子放心,这事儿交给我。”

郑颂贤第二天就去找郑太太,“娘,我想带薇儿一起去省城。”

郑太太大吃一惊,“老三,你是去考试的,又不是去游玩,带你媳妇做什么?”

郑颂贤给他娘捶腿,“娘,聿竹比我还笨呢,到时候准备什么东西他也弄不好,我的日常起居,他要是不周全,到时候受罪的不还是儿子。”

郑太太看了眼外头,悄悄问,“可是你媳妇想一起去?”

郑颂贤眯着眼睛笑,“娘,是我想让她跟我一起去。薇儿并不想去的,路远的很,一路颠簸。我说我从来没离开家这么远,她就答应跟我一起去了。”

郑太太点点他的额头,“真是磨人,你去问你爹,我不管了。”

郑颂贤拉着她的袖子,“娘,您帮我跟爹说说呗,我去问,我怕我爹捶我。”

郑太太气的扯开袖子,“捶你也是你该的,去考试还要带媳妇,不怕人家笑话你。”

郑颂贤振振有词,“这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怎么不能带了,总比外头那些人带丫头强多了。”

这一句话,顿时说到了郑太太心坎上。郑太太忽然想起,要是儿子考中了,说不定就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拉着他去一些不干净的地方。儿子还小呢,小两口虽然亲密,但据她观察,目前还是守着规矩的。十几岁的少年郎,最容易冲动,万一被人拐带坏了,那刻就糟了。

郑太太态度缓和了一些,“你带你媳妇去,到时候考试还在想媳妇,怎么能考好?”

郑颂贤笑,“娘,不带她去,儿子更会想的。儿子保证,考试的时候一定不想。”

郑太太被他这无赖的话气的笑了,“快些滚回去,把东西收拾好。到时候人家笑话你,可别来找我。”

郑颂贤立刻欢天喜地地跑回去了,“娘子,娘子,娘答应了。”

刘悦薇大喜,“娘真答应了?”

郑颂贤点头,“我出马,还能有办不妥的事情?”

刘悦薇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三郎真能干。”

郑颂贤不满足,抱着她啪啪连亲几口,“这下子好了,我还想着我去考试,你一个人在家里不免无聊。既然我们一起去,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吧,过几日就要走了。”

小夫妻一起在房里又收拾了许多东西。

郑太太夜里悄悄告诉了郑老爷,郑老爷正在洗澡呢,闻言顿了一下,然后用左脚搓搓右脚,“娘子都答应了,我还怎么说呢。”

郑太太把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老爷,不是我自夸,老三这次去,只要不出意外,定然是能中的。十六岁的秀才可不多见,到时候,我就怕有人带他去一些秦楼楚馆,把他带坏了。再者,出了冯家的事情后,我还担心又有人看中老三,觉得媳妇不过是个商家女,想把什么女儿许给老三,到时候又是一场乱子。索性让老三媳妇跟着,人家看见她人才出众,也能省很多麻烦。”

郑老爷点头,“娘子说的有道理,那就让他们一起去吧。只是,老三媳妇走了,家里的事情要怎么办呢?”

郑太太笑,“巧得很,珺丫头的学堂近来学生多了,她们这些年龄大一点的,以后都是隔一天去一次。再说了,卉姐儿大了,能自己跑了,老二媳妇也能给我帮忙。”

郑老爷又道,“既然他们小两口一起去,娘子多给些盘缠,别老让老三问他媳妇要钱花。”

郑太太点头,“老爷不说我也晓得,家常他们小夫妻在一起,你几两银子的事儿,我也懒得管,这等大事,自然不能让媳妇掏腰包。”

刘悦薇要去省城的消息很快在亲朋之中传开了,魏氏和刘悦妍都送了盘缠。庞家听说郑家小子要带媳妇一起,索性让庞世渊也把林檀姝带上了。

七月底的一天,师兄弟二人骑着马,带着妻室和一众随从,一起往省城出发。

一路上,刘悦薇和林檀姝仔细照料二人的起居。为了不打眼,夜里,郑颂贤和刘悦薇都是住在一间屋子里,丫头随从们都是另外住。

此行不光有他们两个,还有一些同窗。众人见他二人都是夫妻一起来的,调笑了几句后,都客客气气的,没有任何人提议去外头吃茶吃酒什么的。

等到了省城,两家人也不省银子,找了离考场近的一家不错的客栈,一溜儿订了六间房,主子两间,两家下人两间,男女仆人分开住。

郑颂贤这些日子日日搂着娘子睡,因为他要考试了,提什么要求刘悦薇都满足他,他一路走来,心花怒放,就等着考场上大展拳脚。

几人在省城歇了几日后,师兄弟二人各自进了考场。林檀姝和刘悦薇终于闲下来了,姐妹两个一起换了衣裳,出门逛去了。

刘悦薇是带着目的的,她先去几家丝织坊看了看货,有那青州没有的品种,当场买了一些,准备带回去给汪彩凤看看。办完了正事,姐妹两个就去逛省城的银楼。

刘悦薇手里钱多,林檀姝来之前,公婆也给了一些。姐妹两个在银楼里各自挑了件首饰,又给婆母和妯娌小姑子买了些东西。

挑好了之后,二人一起去付账,刚准备走了,忽然,旁边一道声音响起,“这位奶奶请稍后。”

姐妹两个一起回头,只见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妇人站在那里,旁边丫头婆子一堆。妇人头上只有一根玉簪,通身的气派却不容人忽视。

妇人看向了刘悦薇,“这位奶奶,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悦薇意识到对方叫的是自己,屈膝行了个礼,“这位太太,您可是在叫我?”

妇人微笑着点头,“正是。”

刘悦薇看了一看林檀姝,然后问那位妇人,“太太,我能带我姐姐一起吗?”

那位妇人忖度了一番,“就说两句话,这位奶奶放心,我是李家人,没有恶意,就是问奶奶两句话。”

刘悦薇不知道什么李家人,看样子是省城大户人家,点了点头,“那,姐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林檀姝有些担忧,“妹妹当心。”

那位妇人把刘悦薇带到了楼上的一个雅间,开口就问,“这位奶奶是哪里人士?听口音不像省城人,此次来这里是作何的?家里都有什么人?”

刘悦薇回道,“回太太,我是青州人士。此次来省城,是陪着我家官人考试来的。我娘家有父母兄弟,婆家有公婆,兄弟姐妹俱全。”

李太太点点头,“是个有福气的丫头,不知奶奶贵姓?”

刘悦薇犹豫了一下,她还不知道这位太太是谁呢。

李太太微笑,“奶奶莫要多虑,我见你和我认识的一位长辈年少时长得极为相似,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刘悦薇顿时心里惊起巨浪,她爹的身世到现在还是个谜,她和她爹长得像,难道说,这位太太认识她的什么血亲?

刘悦薇不动声色,“回太太的话,小妇人娘家姓刘,是青州一位盐商,夫家姓郑,公爹在青州做个小官。”

李太太眼里流过一丝失望,刘悦薇瞬间抓到了,“太太,您可是认识什么人和我长得像?不瞒太太,我爹是我祖父母的养子,我们也在寻亲呢。”

李太太的心顿时快速跳了起来,从她嫁入李家开始,姑妈就一直暗地里让他们寻访表弟的行踪,这么多年了,一直石沉大海。当年那个嬷嬷死了,孩子丢了。李家人悄悄找了三十多年,始终毫无音信。

今日不过是多看了这小妇人一眼,却发现她和宫中的姑母长得极为相似。李太太和李老爷是幼年相识,李太妃做姑娘时,李太太那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呢,但姑妈年少的样子她一直记着的。

刚才就多看了那一眼,她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姑娘,和姑妈年少时长得太像了。现在她说他父亲在寻亲,看着年龄,应该也是对得上的。

李太太忽然拉住她的手,“你说的可是真的?”

刘悦薇点头,“太太,我说的一句不假。我家官人这会子正在考院试呢,青州府郑推官家的三儿子,一查就准。”

李太太忽然一笑,然后又松开了她的手,“是我唐突奶奶了,奶奶说的我都知道了。我和奶奶有缘分,我是李家大太太,奶奶以后要是再来省城,可以直接去找我。”

刘悦薇对这些豪门世家倒不是特别了解,“敢问太太,是哪个李家?”

李太太微笑,“清源巷李家,奶奶去了,报上名号,说找大太太就可以。”

刘悦薇不好再问清源巷在哪里,只能起身道谢,“多谢太太。”

李太太起身,“耽误奶奶的工夫了,你姐姐怕是等不及了,我们快下去吧。”

刘悦薇跟着李太太一起到了楼下,林檀姝果然急得不行,见她下来了,把她拉过来上下看看。

李太太见楼下这小妇人长得十分明艳,多嘴问了一句,“郑三奶奶,这是你亲姐姐吗?”

刘悦薇摇头,“林姐姐是我的手帕交,她家官人和我家官人是同门师兄弟,我们两个和亲姐妹一样的。”

李太太笑着点头,“倒是不错,我先告辞了,祝你们二位此行得偿所愿。”

刘悦薇和林檀姝一起道谢,等李太太走了,二人一起回到了客栈。

刘文谦不是刘家子的事情,青州人都知道,刘悦薇也没瞒着林檀姝。

林檀姝小声问,“妹妹,我看这位太太,像是大户人家来的,难道,难道你们原是贵族出身?”

刘悦薇想了想,拿出了二两银子,叫了聿竹过来,“三爷不在,你也闲着,我给你个差事。”

聿竹顿时来了精神,刘悦薇让云锦把那二两银子给他,“你去清源巷打听打听,可是有个什么李家。记住了,悄悄地打听,莫让人家察觉你在问话。”

聿竹接过银子,“奶奶放心,我定会办妥当。”

不到半天的工夫,聿竹就回来了,小声回道,“回奶奶的话,我都打听清楚了。”

说到这里,他咽了一下口水,“奶奶,那李家可是了不得,那是,那是当今陛下生母李太妃的娘家。晌午和奶奶说话的那个,是李家大太太,太妃娘娘的侄媳妇。”

刘悦薇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半天缓过神来,“我知道了,你莫要出去多说,一个字都不许说,不然我卖了!”

聿竹吓一跳,“奶奶放心,我晓得了。”

刘悦薇在屋里喝了好几盏茶才平复下心情,如果李太太说的是真的,难道,爹是李家人?自从陛下登基,天下谁不知道李家。如果爹是李家人,当年为什么流落在外?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说,有什么肮脏事?若是,若是真的,会不会给爹带来麻烦?

刘悦薇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告诉李太太自己是谁。转瞬她又泄气了,以李家在河间省的势力,就算她不说,李太太一句话的事儿,立刻就能查明了。

刘悦薇忽然有有些急躁起来,她仔细想了想李太太的神色,似乎和那位长辈之间并无龌龊。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事儿,刘悦薇连林檀姝都没说。

过了几日,郑颂贤从考场上回来了。刘悦薇十分有经验,早就准备好了热水,伺候他洗漱、吃饭、睡觉。

郑颂贤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终于神清气爽地起床了。

刘悦薇笑眯眯地看着他,“三哥,你总算醒了。”

郑颂贤抱着她,“娘子,这几日我不在,可有人来找麻烦?”

刘悦薇摇头,“这里靠近衙门,怎么会有人来捣乱。三哥去考试这几天,我去买了不少青州没有的丝线。过这几日等发榜,我还想去买栋宅子呢。”

郑颂贤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我陪娘子一起去逛逛,看看宅子。娘子不想告诉别人,那咱们是单独去看,还是和庞师兄他们一起?”

刘悦薇想了想,“庞公子和林姐姐都不是多嘴之人,知道倒无妨。我这里先有件别的事情,想让三哥先知道。”

郑颂贤看着她,“娘子说,我听着呢。”

刘悦薇小声把李太太的事情说了。

郑颂贤的表情立刻凝重起来,“娘子,那位太太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有恶意吧?”

刘悦薇再三肯定,“没有,那位太太对我很和善,我觉得,她可能和那位长辈的关系很不错。但是,现在我对她们一无所知,李太太却把我的底细摸清了。”

郑颂贤拍拍她的手,“娘子莫怕,咱们回去告诉爹和岳父,不管是福是祸,提前做好准备。”

刘悦薇点头,“事不宜迟,明日咱们就去看宅子。”

第二日,小夫妻问了庞世渊和林檀姝,听说他们想买宅子,都跟着一起去看。四人走了整整一天,看了五六个中人。有想抬价的,有想把脏屋子卖给她的,还有想空手套白狼骗人的。

庞老爷就是个倒爷,最懂中间的道道,庞世渊多少也知道一些。刘悦薇上辈子见过的多,警惕心也高。故而,虽然遇到的人多,也并未上当。

休整了一日后,郑颂贤和刘悦薇单独出门了,二人挑中了一套三进宅子。宅子里正房厢房倒座和后罩房什么都有,还有一口井。宅子附近街巷什么都有,不是特别偏僻,但离主城区还是远得很。有这套宅子,住个一二人都没问题。

刘悦薇花了一千多两银子才买下这宅子,因他们是外地人,办手续时颇费了些工夫。刘悦薇这次大方的很,舍得花银子,只求速速把宅子定下来。

且过户的时候,刘悦薇多存了个心眼,她把宅子过在了云锦头上。李太太的力量太强大了,她只能在这些小事情上来防一防。

云锦虽然是奴籍,朝廷也没规定为人奴仆名下不能有产业。

买好了宅子,终于放榜了。

院试先放,刘悦薇拉着郑颂贤在家里等消息。中途,郑颂贤多次拿眼睛去看她。

刘悦薇安慰他,“三哥别担心。”

郑颂贤笑,“我不担心,总不会落榜的。”

聿竹和福生在榜单前再三确认,欣喜若狂,两个人拔腿狂奔,进了客栈就喊,“三爷,三爷,中了,中了,头名案首,头名案首。”

顿时,客栈里都沸腾了起来。来应试的童生们都伸出头看,到底是何人中了院试案首。

聿竹往楼上跑,庞世渊先一步拉住他,“你没看错,果真是头名?”

聿竹立刻道,“公子,再没有半点错的。”

郑颂贤刚好带着刘悦薇从房里出来了,庞世渊大喜,“恭喜师弟、贺喜师弟!”

旁边有相熟的人也来贺喜,郑颂贤一一客气回话。

林檀姝过来拉着刘悦薇的手,“恭喜妹妹。”

刘悦薇笑,“姐姐,过两日姐夫放榜,正经的举人老爷,我要恭喜姐姐才对。”

林檀姝客气,“承妹妹吉言,能中了就好,我们也不期盼什么头名。”

庞世渊在一边道,“娘子,有头名我也不嫌弃的。”

林檀姝气结,“官人先中了再说吧。”

二楼廊下读书人太多,姐妹两个容貌打眼,总是有人往这边瞟,师兄弟二人稍微说了两句,就带着各自的娇妻回房了。

郑颂贤进屋后就关上了门,他一把抱着刘悦薇,“娘子,真是头名。”

刘悦薇微笑,“三哥大才,这里恭喜你了。”

郑颂贤在她脸上亲一口,“娘子有福气,我跟着沾光。”

隔壁屋里,庞世渊有些愁眉不展。

林檀姝问他,“官人何故发愁?”

庞世渊道,“师弟中了案首,我这名次要是太靠后,要给先生丢脸了。”

林檀姝握住他的手,“官人,这案首只有一个,解元也只有一个,官人来前怎么说的。”

庞世渊笑,“秋闱人才济济,能中我就满意了。”

林檀姝点头,“是这个理,只要能中,官人就算达成所愿了。”

果然,几日后放榜,庞世渊榜上有名,果如刘悦薇所言,正榜第十名。

这下子两家人真正都放心了,立刻收拾行囊往回赶。

还没到青州城呢,师兄弟二人一个中了案首、一个中了举人的消息就传遍了。吴先生大喜,拉着学生们一顿训斥,让他们好生读书。

郑老爷十分高兴,儿子给他争脸了,连许知府的冷漠给他带来的打击都被冲淡了许多。庞老爷就更高兴了,他一个倒爷,往常都被人看不起,这回他的长子中了举人,终于能够改换门庭了。

刘文谦和魏氏听说女婿又中了案首,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

小夫妻才一回来,郑太太就带着女儿准备好了热水和热饭菜。小夫妻洗漱一番,吃了一顿饱饭后,开始向家里人汇报这一路的行程和经历。

郑老爷衙门中无事可做,儿子中了案首,他就提前回来了,许知府还笑着说让他摆酒席。

听过了儿子媳妇的汇报,郑老爷又问,“这一路可有不顺利?”

孩子们报喜不报忧,郑老爷自然不能不过问。

小夫妻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郑颂贤先开口,“爹,有件事情,怕是要把岳父叫来一起说。”

郑老爷脸色凝重了起来,“何事?”

郑颂贤道,“事关岳父的身世。”

郑老爷点头,对郑太太道,“你去让人把刘兄弟叫来,就说我请他喝酒。”

刘文谦奇怪,郑老爷平日无大事从来不会耽误他做生意,怎么今日居然这样急吼吼叫他过去。

刘文谦一刻钟没耽误,赶着过来了。

小夫妻二人给他行过礼,刘文谦笑眯眯坐了下来,“大哥来叫我有什么事?两个孩子才回来,我说让他们歇两天我再过来的。”

刘悦薇道,“爹,这回我去青州,遇到一位李太太,她拉着我说了半天的话,说,说我和她家一位长辈长得极为相似。我,我一时没忍住,就说了爹在寻亲的事情。”

刘文谦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是谁家的太太?”

刘悦薇小声道,“女儿再三打听了,说是当今陛下生母李太妃娘娘的娘家嫡亲侄媳妇。”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屋子里落针可闻。

刘文谦的手紧紧抓在椅子扶手上,郑老爷先开口,“薇丫头,这事儿可不能马虎的。”

他们觉得刘悦薇还是个小孩子,别被人骗了。

刘悦薇摇头,“爹,我怕是有人骗我,特意打听了好多遍,那真的是李家大太太。”

郑老爷看向刘文谦,“贤弟,你如何看的?”

刘文谦勉强笑了笑,“大哥,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什么样的人家,我能流落出来,中间肯定是有由头的,说不定还有什么肮脏的事情。薇丫头既然和人家长得像,有可能,就是血亲吧。”

郑老爷点头,“贤弟说的没错,就怕这里头有什么事情。咱们两家都是普通小户人家,在这种大家族面前,如同蝼蚁。如今李太太发现了咱们,估计很快那边就会有信。但不知是福是祸,我的意思,贤弟,咱们要早做准备了。要是福,自然是好的。若是祸事,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刘文谦点头,“大哥说的没错。但是,大哥,那样的权势大族,咱们往那里去都跑不了的。”

郑老爷眼底又闪了闪,“贤弟,不如咱们主动送上门去。”郑老爷想的多,李家是皇帝的亲戚,许知府在一边虎视眈眈,送两个去李家身边,说不定随时就能派上用场。

刘文谦抬头,“大哥是说,去省城?”

郑老爷点头,“我们就不去了,老三中了案首,我准备把他送到省城官学去读书,薇丫头跟着一起。他们两个在李家那里挂了名的,跑也跑不掉。李家太太什么时候确定了消息,随时都能找到她。”

刘文谦有些担心,“大哥,要是,要是李家想对孩子们不利?”

郑老爷摸了摸胡须,“贤弟,你想想,大户人家的子弟能流落在外,无外乎就是妻妾之间的争夺。如今贤弟都快四十岁了,还能碍着别人什么事?我仔细琢磨李太太的话,若是不想找回,自然不会找薇丫头说话。既然搭上话了,我估摸着,总不会是坏事。就像贤弟说的,若真是想为难咱们,咱们能跑到哪里去呢?”

此话正中刘悦薇下怀,青州过几年就要乱起来了,李大太太目前看来没有恶意,跟那场大火比起来,刘悦薇觉得省城还是安全多了。

刘文谦叹了口气,“那就听大哥的,把两个孩子送到省城去。反正,也没听说认亲认错了怪罪别人的。若真是有亲,到时候咱们就张扬出去,有人想使坏,也要掂量掂量。只是,此事咱们也别想太多,能成就成,不能成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去了省城,李家不来找,千万莫贴上去。”

刘悦薇点头,“爹放心。”

兄弟二人定下计策,先火速给郑颂贤办一场喜宴,然后送小夫妻去省城。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钟妈妈等人也过来说了许多吉祥话。刘悦薇给了打赏,先安置了下来。

第二日,刘悦薇立刻去了金缕阁。

不巧的是,上官灵犀也在。他感觉自己像是贼一样被抓住了,赶紧行礼,“小民见过郑三奶奶。”

刘悦薇摆摆手,“不用多礼,表姐,我来找你说事情的。”

汪彩凤给他使个眼色,上官灵犀先告辞回家了。

刘悦薇进门就道,“表姐,我要离开青州了。”

汪彩凤吃惊,“妹夫不是才中了案首,怎么就要离开了。”

刘悦薇不方便多说,“公爹说送三哥去省城读书,我要跟着一起去。表姐,金缕阁以后就交给你打理了。你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只要记好了账目就行,逢年过节我还是要回来的。”

汪彩凤忽然被委以重任,正色道,“表妹放心,我肯定会把账目做好的。只是,表妹不在,我总感觉少了主心骨一般。”

刘悦薇笑,“表姐别慌,我虽然不在,这也是我的产业,目前还没人敢来闹事,表姐就跟以前一样,无非是我查账查的更少了,进货出货的事情,表姐都做熟了的。”

说完,刘悦薇让云锦拿出她从省城带回来的几种丝线,“表姐看看,这是我从省城买回来的,价钱还不低呢。你拿去琢磨琢磨,能做得出来就做,真要是做不出来也就罢了。”

汪彩凤高兴地把东西接了过去,仔细看了看,“表妹,我带去给我师傅一起看看。”

刘悦薇在金缕阁稍微停留了一阵子就走了。

过了两日,郑家办了喜宴,相熟的人家都来送了礼。吃过了郑家的喜酒,大伙儿立刻又去吃许知府的喜酒。

你道是什么原因,许知府纳妾了!纳的不是旁人,正是赵家的四姑娘。

刘悦薇轻笑了一声,“赵四姑娘真是飞上枝头了。”

云锦呸了一声,“奶奶不知道,赵四姑娘是有人家的。当街摔进了许知府的怀里,差点被当成刺客抓起来。腿摔伤了,衣裳也破了,然后就要跳河自尽。也不知她想了什么法子,许知府居然纳了她做妾。真是不要脸!”

刘悦薇继续笑,“她这样豁出去,以后前程似锦呀。”

云锦仍旧一幅看不上的样子。

赵家瞬间草鸡变凤凰,从许知府那里拿了三十万两的盐引,一瞬变成青州数一数二的盐商。赵掌柜根本就没那么多钱,空手拿,等盐卖过了再给钱。

刘悦薇总觉得有些奇怪,许知府不是清廉的很,怎么忽然开始捞银子了。她仔细想了想上辈子,南安王作乱后,许知府好像被抄家了,后面的事情她也不清楚。这辈子,如果南安王仍旧要作乱,许知府作为他的支持者,怕是少不了要从银子上面出力吧。

刘悦薇冷笑,赵家以为有机会发大财了,不知道许知府现在才是个水蛭呢。

刘悦薇猜的不错,赵掌柜有苦说不出。许知府个奸贼见赵四姑娘跳河,许诺纳她为妾,当天就抬回去收用了,据说已经怀上身孕了。

刘悦薇管不了赵四姑娘的事儿,她要准备去省城了。

临行前,刘悦薇把郑颂贤拉进书房,“三哥,你不去找公爹说说话?”

郑颂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娘子,你想说什么?”

刘悦薇道,“当心许家,还有,各个院子里那口缸,要一直装满水。”

郑颂贤把她拉进怀里,“娘子,是有什么祸事吗?”

上辈子的大火是几年后的事情,但自从刘悦薇回来了,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父母弟弟都没死,刘文谦身世没曝光,大家都以为他就是刘家人。这辈子,忽然多了李家寻亲的事儿,刘悦薇不放心,她总感觉随时都会有乱子。

但她有话说不出,她在郑颂贤手心写下两个字,火、兵。

郑颂贤抿紧了嘴唇,难道说,有人想害人?刘悦薇点点头,他把她抱紧了,“娘子,你别怕。”

刘悦薇嗯了一声,“三哥,我不怕。”

郑颂贤得了她的提点,去找郑太太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一定要看紧门户,防火防盗,郑太太心里感动,答应儿子一定注意。

他又去找郑老爷,和郑老爷说了他在省城的见闻,“爹,我去考试时,听到许多人都在传,如今南安王和陛下不和。爹,李家是李太妃娘家。若是,若是岳父真和李家有关系,许大人是南安王的小舅子,定然不会放过咱们的。”

郑老爷心里感叹,儿子果然长大了,“你放心吧,我会留心的。你们去了省城也要注意,莫要和李家过于亲近。”

郑颂贤不放心,“爹,要是,要是您发现许知府有异动,一定要赶紧把哥嫂和孩子们送走。爹,许知府忽然通过赵家开始敛财,我估摸着,可能是送回京中。爹,南安王和陛下,看来是难以和解了。儿子就担心,担心到时候会有兵祸。”

郑老爷表情越发凝重了,“你说的不无道理,我都知道了,过一阵子,省城那边要是再缺人,我看能不能把你大哥塞到省城去。”

提点过了郑家,刘悦薇又跑回了娘家。

魏氏拉着女儿的手十分不舍,“你这次去省城,过年回来吗?”

刘悦薇点头,“过年肯定要回来的,娘在家里要注意身体。”

李家的事情,魏氏已经知道了,刘悦薇又提醒她,“娘,您一定要多留心,要是有什么动静,就带着妹妹和元宝先跑。姐姐那里,您也提醒一下。”

魏氏心里直打鼓,她一个小商人的老婆,什么时候和这等豪门世家扯上过关系,腿肚子都有些转筋,“我晓得了。”

刘悦薇买宅子的事情在两家已经传开了,也没人怪罪她,反说她买的好。刘文谦怕女儿手头紧,又塞给她一些银子。今年他又拿了十万两的盐引,如今该赚的都赚回来了。自从听到李家的事情后,刘文谦再不想着怎么多挣银子,只想保一家人平安,银子算个屁。

辞别了两家的长辈,小夫妻挑了个大晴天,赶了一辆马车和一辆骡车,带着七八个下人,一起出发往省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