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薇刚开始有些不大习惯, 以她对郑颂贤的了解,他肯定是缓兵之计。
但她等到困意浓的睁不开眼了,郑颂贤却先睡着了, 刘悦薇终于放心睡去。黑夜里,郑颂贤一个人无声地笑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 刘悦薇想翻身结果翻不动, 顿时想起身边有个人。东方有了一丁点鱼肚白, 微弱的光线透过屋顶的明瓦照了进来。
刘悦薇一看, 郑颂贤睡得香甜, 却一直扒着她不肯松手。
刘悦薇在被窝里掐了他一下, “三郎?”
郑颂贤迷迷糊糊感觉手背疼了一下,略微睁开眼睛一看, 立刻又闭上了, “娘子, 还早呢,等大亮了再起来。”说完, 他又把她搂得紧了一些。
刘悦薇又掐了他一下,“你起来, 回西屋去。不然一会子大家都知道了,我怎么有脸去正院见娘。”
郑颂贤咧嘴笑,“好,那我先回西屋。娘子,昨晚上我睡得一点不冷。”
刘悦薇再次掐了他一下,“快回去,把你的枕头也拿走。”
郑颂贤依依不舍地爬出了被窝, 抱起自己的枕头, 在刘悦薇脸上啪啪亲了两口, 然后做贼一样偷偷溜回了西屋。外头丫头婆子们都起来了,他不敢动静太大,怕被人听见。
刘悦薇感觉被窝里顿时空了好了,舒服地伸展开了四肢,伸个懒腰后又闭上了眼睛,她准备再睡一会儿。
郑颂贤抱着枕头钻回了自己的被窝,被窝里冰凉凉的,好冷啊。
他看外头已经亮了,在被窝里眯了一小会儿,索性直接起床了。
悄悄洗漱完毕后,郑颂贤出了正房门。
聿竹迎接了过来,“三爷,我给您打水洗漱。”
郑颂贤嗯了一声,“把水送到东耳房,别吵醒你们奶奶。”
聿竹偷偷笑了,很快打了一盆热水送到东耳房。郑颂贤洗漱完毕后,让聿竹给他绑好了头发,带着聿竹出门溜达去了。
临走前他看了看天,嘱咐云锦,“再等两刻钟,叫你们奶奶起床。我去老吴家给她买几张酥油饼,回来正好就能吃,放凉了不好吃了。”
他沿着街道慢慢走,走快了怕回来后刘悦薇还没起起床。街边已经有不少人了,个个脚步匆匆,难得有他这么清闲的。
郑颂贤一边走一遍默默背诵文章,等到了吴家面馆,里面已经零星坐了几个食客了。
吴掌柜满脸带笑,“公子来了,怎么没带奶奶一起来?”
郑颂贤笑,“吴掌柜好,给我几张刚出锅的酥油饼,我带回家去。”
吴掌柜顿时明白了,这是起个大老早给娇妻买吃的来了。
他也不戳破,立刻说了一声,“好叻,您稍后。”
聿竹来前自己带了个大盖碗,洗得干干净净,外头还包了一层旧棉褥,一起放在篮子里。吴掌柜把几张饼放在盖碗里,聿竹盖上盖子,用褥子包好了盖饭。
郑颂贤和吴掌柜打过招呼就快步往回走,聿竹匆忙付了钱,提着篮子就赶紧跟了上去。
刘悦薇还不等云锦叫她,自己就醒了。想着今日要出门,她换了另外一套褙子和裙子,仍旧是红色的,只是颜色略微有点区别,昨儿那是正红色,今儿这裙子是水红色。头上的首饰也换了几样,金项圈就不戴了,压得脖子发酸。
这头她在梳妆,那头,李妈妈和钟妈妈一起取了早饭回来。同时,郑颂贤也进门了。
刘悦薇刚坐下,给他的碗里成了一碗粥,他就拎着篮子进门了。
“娘子,我买了酥油饼回来,还是热的呢,咱们一起吃。”
刘悦薇笑,“早知道你要出去,我就早点起来,咱们一起去买了吃,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
郑颂贤把盖碗掀开,用筷子夹了一张饼放在她面前的碗里,“娘子莫恼,等吃了饭,咱们去回禀娘一声,再一起出去,不是要买养鱼的缸?明儿娘子回门,家里虽然备了礼,娘子看着再挑一些岳父岳母和妹妹喜欢的。”
刘悦薇听说可以出门,高兴极了,“嫁人真好。”
郑颂贤舀了一勺粥喂给她喝,“那是肯定的,我可以每天都在身边疼爱你。”
刘悦薇笑,“我是说嫁人了我出门可以多一些,还不会被人嚼舌头根子。”
郑颂贤也不生气,“总归是有好处的,好处还会越来越多呢。”
刘悦薇吃了一口饼,“我好多天没去金缕阁了,等会我想去看看。”
郑颂贤点头,“我跟你一起去,正好也可以看看彩凤姐姐。哎,什么时候咱们给彩凤姐姐说个合适的人家。”
刘悦薇也发愁,“我和我娘都在看呢,明儿告诉婆母和两个嫂子,帮着一起看。三哥你们学堂里要是有合适的也可以,只管放心,只要说好了人家,我就给彩凤姐姐放良,再陪送一份像样的嫁妆。我爹娘和姐姐那里,肯定也有添妆的。现在不敢放良,怕她爹娘又来闹。”
郑颂贤一边吃饭一边陪着她说闲话,等吃完了,二人一起漱口擦嘴。云锦给刘悦薇又擦了点口脂,检查了下她的衣物,确定无碍后,开了刘悦薇的箱子,拿了点钱。
郑颂贤笑,“娘子的丫头倒是得力的很。”
刘悦薇骄傲,“那可不是,云锦跟了我五六年了,回头我要给她找个好婆家的。”
顿时把云锦说了个脸红,“三奶奶!”
刘悦薇笑,“三哥,咱们去正院吧。”
小夫妻手挽着手一起到了正房,郑太太正在看儿子成亲的收礼单子。
见小儿子夫妇来了,郑太太放下帐本子,“吃过了?”
二人一起叫了娘,各自搬了张小圆凳坐在郑太太身边。
刘悦薇伸头看了看,“娘,您在算账呢?要不要我帮忙?”
郑太太看他们两个的架势,估计两个孩子是想出门,“这个不急,你们要去哪里?”
郑颂贤说想在院子里放两口缸,养鱼,蓄水。养鱼不养鱼的郑太太到不在意,儿子说蓄水也提醒了她。
“这样,你们既然要买缸,多定几口,一个院子里放一口。让店家派人送上门来,我给钱。”
郑颂贤笑,“那可真是好,我们出去买东西,找到人付钱,自己不用掏腰包了。”
郑太太笑,“明儿去你岳父家,你和薇丫头看着买些合适的东西,你们自己付钱。我这边备的礼和你两个嫂子差不多,都是普通的东西,不一定合心意。”
郑太太也没办法,三个儿子,她要尽力做到公平。
刘悦薇理解公婆的为难,不能说她嫁妆多,样样都要比嫂子们多,“多谢娘提醒,娘备的,是咱们家的心意,我做女儿的再单独给爹娘买一些,自然不能让公中出钱。”
郑太太心里高兴,“我的儿,娘就知道,当年没看错了你。等以后你们儿女成群了就知道,想一碗水端平,得费多少心思。”
郑颂贤忙道,“娘,儿子如今还靠着家里吃喝,哪里还敢说要特殊。”
郑太太笑,“娘晓得,你们都是好孩子。去吧,家里又无事,多玩一会子再回来。”
小夫妻跟郑太太告别,手拉着手一起出门去了。
郑太太看着他们手拉手,忍不住感叹,“这日子过的真快,一眨眼,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金妈妈在一边笑,“太太以后的福气越来越多!”
郑太太又拿起帐本子,“但愿孩子们都能好好的。”
小夫妻二人出了门之后也不坐车,并排一起沿着街面走。聿竹在前面带路,刘悦薇左边是郑颂贤,右边是云锦,后面跟着云绡和招财。
刘悦薇问郑颂贤,“三哥,你知道哪里有卖缸的?”
郑颂贤点头,“咱们去花鸟市场看看,那里的缸更有意思一些。若是平常加用的大缸,大是够大了,就是粗笨的很,也不美观。”
刘悦薇高兴地问,“那里是不是有卖小鸟的?”
郑颂贤笑,“有,什么鸟儿都有,娘子要是喜欢,买几只回来养着玩。后天我就要去学堂了,你一个人在家里不免无聊,养鸟也能打发时间。”
两个人说说笑笑就到了花鸟市场,嚯,好多人啊。
刘悦薇以前从来没来过这里,感觉眼睛快要看不过来了。
各种各样的小鸟啾啾叫个不停,很多摊主前面摆了大鱼缸,里面有鱼儿游来游去,摊主们偶尔喂点食,或是加点新水。
刘悦薇一会儿看看画眉鸟,一会儿逗一逗八哥说话。
她身上穿的鲜亮喜庆,摊主们都卖力推荐。
“奶奶,我这鸟儿聪明的很,会说好多话,还会唱歌儿呢。”
“奶奶,这鱼儿又好看又好养,两三天换一次水就行,吃的也不挑嘴。您看,它尾巴多漂亮。奶奶买两只回去,明年还能有小鱼呢。”
……
这样一路看过来,刘悦薇缸没买到一只,却买了两只鸟和五六条鱼。
但郑颂贤一直在暗中观察,各家的鱼缸大小不一,他看中了两家的缸。
先问第一家,摊主见他们买了两条鱼,热心推荐,“这是我从城东那边一家作坊里定的,他家可以定大小,就是要多费些钱。”
第二家的鱼不好看,刘悦薇没买,摊主见他们穿着富贵,也不敢打马虎眼,也报了一个地址。人家给了消息,郑颂贤让聿竹给了二十文钱打赏。
摊主高兴极了,又说了一堆吉祥话。他摆摊一天也就挣个三四十文钱,不过是几句话的谁让,就能白得二十文钱,这位小爷和奶奶真是大好人!
郑颂贤问刘悦薇,“娘子,咱们是先去金缕阁,还是先去买缸?”
婆婆交代的任务不能拖,刘悦薇当机立断,“先去买缸,这是大事。”
郑颂贤想了想,“有些远,咱们雇辆车吧。”
刘悦薇点头,“好,我正好走累了。”
郑颂贤打发聿竹去雇车,特意交代雇好一点的车。
聿竹到路口找了一辆上好的螺车,带车棚,还有帘子。郑颂贤带着刘悦薇先进去,两个丫头也跟着进去了。招财和聿竹跟着车夫坐在车把上,这车足够大,里面坐四个人绰绰有余。
刘悦薇掀开窗帘看外面,“三哥,咱们大张旗鼓去买缸,会不会被人笑话?”
郑颂贤凑过来一起往外看,“我买我的缸,关别人什么事。我还没见过做缸的作坊呢,正好去开开眼。”
刘悦薇笑,“我也没见过,咱们去看看,要是合适,多买一些,回来腌咸菜也使得。”
郑颂贤哈哈笑了,“买个小的,回来泡脚也行。”
小夫妻一路说笑,很快到了第一家作坊。
嚯,作坊门口摆的全是缸,大的小的圆的扁的高的矮的,形态各异。
刘悦薇觉得有趣,到处看。郑颂贤找作坊主问了问,作坊主说可以定做。郑颂贤在花鸟市场就问过了价格,见这作坊主并没有因为他们穿的好而多要钱,点头称好。
他出去问刘悦薇,“娘子,咱们就在这里定好不好?另外一家远得很,在城外呢,虽说能省个几钱银子,但还不够车钱的。”
刘悦薇点头,“三哥决定就好,三哥帮我问问店主,能不能给我做几个花盆,外面也要雕花的,等开春了我要养花。”
郑颂贤又去和店主交涉,最后定了十几口大缸,六个花盆。
大缸上的雕花都是郑颂贤指定的,比如郑老爷和郑太太院子里,雕刻富贵满堂。郑颂仁夫妻院里雕刻花开锦绣,郑颂德夫妻院里用财源广进,他们院里定两口,一个鹏程万里,一个龙凤呈祥。其余几口缸随意,放在下人们住的地方,还有家里库房和柴房门口。至于花盆,随意作坊主雕刻什么都好。
付过了定金,小夫妻又坐上那辆车,直奔金缕阁。等到金缕阁的时候,都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了。
汪彩凤听说他们来了,赶紧出来迎接,“表妹和表妹夫来了,怎们没提前送个信来。”
刘悦薇笑,“我又不是客,还送什么信,表姐辛苦了,我就是来看一眼。”
汪彩凤拉着刘悦薇的手上下打量,“我还说明儿早上去伯娘那边等妹妹回来,没成想今天就能见到妹妹。妹妹这一身真好看,打眼一看就晓得是富贵人家的少奶奶。”
张妈妈在一边凑趣,“二姑奶奶原就是个美人,如今装扮起来,和姑爷站在一起,真是一对壁人。”
屋里的女工们都出来了,那些成亲了的妇人纷纷上前夸赞,姑娘也上前问好,羡慕地看着东家一身的锦绣华服。
刘悦薇和众人说着话,郑颂贤问张妈妈,“晌午饭可有了?”
张妈妈笑,“原来都是招财去取饭,近来他不在,都是老奴带着一个女工去的,今日的就要去取了。”
郑颂贤想了想,“妈妈等会子带着招财和聿竹一起去,给大活儿多加两个荤菜,算是我们新婚后头一次来给大家的见面礼。”
张妈妈立刻笑道,“多谢姑爷,姑爷真是怜贫惜老,这些女工,有些全靠咱们这边几天吃一次荤腥了。”
刘悦薇和女工们打过招呼后,汪彩凤又招呼大家进屋继续干活。
小夫妻一起进了西厢房,汪彩凤在厢房里放了一只水釜,里头还有些热水,她亲自给倒了茶水,“妹妹和妹夫晌午在这边吃饭吗?”
刘悦薇点头,“都这会子了,我们就不走了,和姐姐一起吃饭。”
汪彩凤笑,“这边的饭食比妹妹家里要差多了呢。”
刘悦薇毫不在意,“无妨,大活儿能吃,我们也能吃。”
郑颂贤笑,“娘子不用担心,我让招财给咱们单独定了几个炒菜,给女工们一人加了两样荤菜,都记在账上。”
刘悦薇斜眼看他,“三哥忽然大方,怎么不自己掏钱,记在我的账上。”
郑颂贤把茶水递给她,“娘子又不是不晓得,我如今就是靠着娘子吃软饭的,身上精穷,哪里比得上娘子腰缠万贯。”
汪彩凤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夫真会开玩笑。”
刘悦薇接过茶,“三哥这样大方,我也不能小气。姐姐,这个月给女工们一人加二钱银子的工钱,算作我成婚期间大家伙辛苦干活的奖赏。”
汪彩凤连忙屈膝,“多谢东家,祝福东家财源广进、姑爷前程似锦。”
刘悦薇喝了口茶,“嗐,还是有钱好,大活儿都来奉承我。”
汪彩凤坐了下来,“等妹夫以后做了官,妹妹成了官太太,奉承妹妹的人更多呢。”
几个人在屋子里说笑的工夫,张妈妈和招财聿竹取回了晌午饭。
女工们都到到作坊里吃饭去了,汪彩凤定的规矩,吃饭时不能离纺线小车太近,别把油星子撒到上头去了。
见今日忽然多了两个荤菜,大活儿都高兴起来,取饭的时候谢过东家。
云锦和云绡把主子们的饭菜摆在了西厢房唯一的小方桌上。
招财给两位主子和表姑娘定了五个菜加一个汤,汪彩凤说去倒座房吃,刘悦薇强行拉了她坐下,“姐姐别走,咱们一起吃。”
三人一边吃饭一遍说闲话,汪彩凤见郑颂贤不停地给刘悦薇夹菜,心里又高兴又心酸。高兴的是表妹嫁了个好人,心酸的是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有表妹万分之一的福气。
想到这里,她顿时又唾骂自己,表妹给了自己这么好的机会,自己要好生干,把金缕阁打理好,等她有钱了,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汪彩凤这些日子变化的不仅是待人接物和气质,她的思想也变了许多。
原来汪彩凤觉得提一提男人这两个字似乎就是不守规矩,现在她觉得,她要么不嫁人,要么就要嫁个知冷知热心思正的男子汉。不说比表妹夫和表姐夫,至少要比王大狼强一百倍!
她一边想事情一边向刘悦薇汇报,“表妹,棉花又快没有了。我去打听过了,快过年了,棉花都会涨价。但如果不买一些,怕年后开工没两天就要断货。若是买的话,会比往常贵一些。也是我不懂,应该早一些备好的。”
刘悦薇想了想,“买!表姐莫要自责,咱们头一年干,肯定会有疏漏的地方。宁可多花点钱买点棉花,也不能开年就断货。不吉利不说,断货的损失比买棉花的差价要多了许多。年后我预备多买十台小车,表姐,到时候你要管二十个人,你准备好了吗?”
汪彩凤吓一跳,“表妹,忽然就要扩大一倍吗?”
刘悦薇点头,“这中间的道道咱们都摸熟了,如今有了两家稳定的出货对象,何不多做一些?作坊规模大了,更容做好口碑。正房还空了一大半呢,加十台小车不是问题。以后要是不够放,这厢房也能放。”
郑颂贤忽然道,“娘子,我给你提个醒,如果可以,把这宅子买下来吧,多花点钱也行。”
刘悦薇想了想,立刻明白了中间的道道,“三哥说得对,我若是总是租房子,房主见我生意好了,到时候岂不是要来为难我。若是再搬到别的地方,金缕阁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口碑,要大打折扣了。只是这样一来,今年不光没有盈利,我还要再往里头贴钱呢。这宅子地段好,没个三四百银子都拿不下来。”
汪彩凤也同意,“要是妹妹手里宽裕,买下来最好了,我见过有那房主见人家生意好了,成倍地涨租金,店家忙活一年,净给房主忙活了。趁着年前咱们还没扩大规模,赶紧买,到了年后房主见妹妹又添置小车,肯定要涨价明年的租子了。”
吃过了饭,刘悦薇就走了,她虽然是东家,不好老在这里,大活儿都放不开手脚。
这里离郑家不远,小两口带着云锦几个人一起慢慢走回了家,算是消食。
冬日的午后,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刘悦薇感觉自己浑身发软,想睡觉。
郑颂贤拉着她的手快步往回走,“咱们赶快一点,先去娘那里回个话,然后再歇中觉。”
郑太太吃了饭没多久,连钗环都卸了,正准备睡的,丫头说三爷三奶奶回来了。
郑太太把他们叫进了自己屋里,“都预备妥当了?”
郑颂贤先开口,“娘,我们想买好看一点的缸,跑了好远的路,又去了金缕阁,就没来得及给岳父岳母买礼物。”
刘悦薇道,“娘,我们下午去好不好?”
郑太太笑,“好,你们回去歇一歇,起来再去,反正这两天又无事。”
刘悦薇扶着郑太太的手臂,“娘,我来给您梳头,服侍您歇着。”
郑太太也不拒绝,“我儿孝顺。”
刘悦薇先把郑颂贤打发出去,帮郑太太疏通了头发,脱了外衣,铺好棉被,等郑太太躺好了,她才走了。
一进自己的屋子,刘悦薇就哈欠连天,“三哥,我今儿累了,我先睡了。”
郑颂贤见她困极了,也不去扰她,自己回了西屋。
刘悦薇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云锦怕她睡多了夜里走了困,只小半个时辰就叫起了她。
刘悦薇不想起来,翻了个身脸朝里,“让我再睡一会子。”
正好,郑颂贤掀开帘子进来了。
云锦立刻道,“三爷,您来叫奶奶起床,还要去给我们老爷太太买礼物呢,我去给奶奶打洗脸水。”
郑颂贤坐在床沿,捏捏她的脸,“娘子,起床了。”
刘悦薇嗯了一声,不起。
郑颂贤又摸摸她的耳朵,“娘子,起床了。”
刘悦薇把头埋进被窝里,不起。
郑颂贤掀开被子一角,把冰冷的手伸了进去,放在她柔软的肚子上蹭了两下,“娘子,起床了。”
刘悦薇顿时醒了,推开他的手,“凉死了,三哥怎么醒这么早?”
郑颂贤笑,“我们在学堂晌午都不歇息的,要是累狠了,在桌子上趴一小会儿。”
刘悦薇顿时心疼了起来,“三哥你读书真累,怪不得说十年寒窗苦,以后家里的事情你就别管了,都交给我。”
说完,刘悦薇就坐了起来。
她只需要把外头的衣裳穿好就行了,不用换,故而就没撵他出去。
郑颂贤见她盯着旁边的衣裳,殷勤地一件件递了过来,“娘子,我伺候你更衣。”
刘悦薇笑,“明儿出去了,人家又要笑话你是老婆奴。”
云锦端了一盆热水进来了,见郑颂贤正在帮刘悦薇穿褙子,也没吱声,人家正经夫妻,就算不圆房,日常亲近些也没什么。
刘悦薇笑着对郑颂贤道,“三哥也洗把脸,洗完了咱们就走,要不要去娘那里说一声?”
郑颂贤拿起手巾,沾了点水在外面洗,流下的水都进了底下的一只木盆里。
“不用,咱们回来后再去娘那里。给岳父岳母买礼物不用走太远,很快就能回来了。”
他洗完了脸,盆里的水还是干净的。云锦忍不住赞叹,三爷真是细心,把水浇出来洗,奶奶就不用洗剩水了。外头多少男人,有几个会这样谦让自己老婆的。
小夫妻又手挽着手一起出了门,就在附近的店铺里,一起给刘文谦买了两坛上好的酒,给魏氏买了两匹上好的绸缎。
刘家虽然开着绸缎铺子,上好的料子赚头多,魏氏很多时候并不会拿回来穿,除非是刘文谦拿回来的,她才会拿去裁衣裳。
借着这个机会,刘悦薇特意挑了两匹刘家没有的上好的料子,一匹颜色深一些,一匹颜色浅一些,魏氏和刘悦蓁母女两个一人一匹。
她又去附近的点心店买了四样上好的点心,挑了好看的礼盒装起来。那礼盒是木头雕的匣子,上头还有花纹呢。
小夫妻转了不到半个时辰就买了好几样东西,然后一起回来了。
进了正院后,郑太太仔细看了看他们挑的东西,笑着夸赞,“这几样礼那到哪里也不丢人了,既然你们买了酒,咱们家备的就不要了。我再给你添一条咱们自家做的腊肉,还有几样干果。许大人前儿送了一些京城来的干货,给你爹娘带一点回去尝个鲜。你买了绸缎,我给你添几尺细棉布,给你娘做鞋边最好了。”
刘悦薇笑道,“多谢娘。”
正说着呢,唐氏和何氏都带着孩子来了,相互之间见了礼,又分两边坐下。
郑太太看了刘悦薇一眼,“你先带老三回去,把东西放好后,你自己再过来,我带你们一起把前儿的帐理一理,都是咱们家的亲朋故交,你也得知道一些。”
刘悦薇连忙道好,拉着郑颂贤就回来了,让钟妈妈把东西都规整好,然后对郑颂贤道,“三哥,你自己看书吧,我去娘那里了。”
郑颂贤拉着她的手,“那娘子做完了就别回来了,到时候我直接过去,咱们一起在爹娘那边吃晚饭。”
刘悦薇摸摸他的脸,见屋里没人,飞速在他左脸上亲一口,“我晓得了,三哥快去吧。”
郑颂贤不满意,拉着她不放,又指了指自己的右边脸,意思是这边也要。
刘悦薇踮起脚,啾了一口,“我去了。”
郑颂贤这才松开手,笑眯眯地看她出了门。
郑太太等三个儿媳妇都全了,开始说话,“前儿的酒席和往常不太一样,因你爹才升了七品,按理该单独摆酒的,但你爹不让,正好就着老三成亲,两件事情并在一起办了。但这中间有个事儿,你爹这人一向不张扬,也没通知人家。有人来送了两份礼,说是分别贺老三成亲和你爹升官。但有些人家不知道,只送了一份礼,咱们也不能争人家的。你们三个对照以前的礼单,看看哪些人家是送了双份的,哪些是送了单份的。”
唐氏点头,“三弟妹,你算账比我们好,我报以前的礼单,你和你二嫂看这回的单子,然后另外找纸笔写下。”
何氏一向随大流,刘悦薇也说好。郑太太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三个儿媳妇干活,她抱着卉姐儿逗,又揽过鹏哥儿说小话。
唐氏照着以前的单子一家家念,刘悦薇和何氏在新礼单里面找,若是送的礼忽然多了许多,那必定是双份的,刘悦薇在旁边的单子上记下来,若是看起来和以前差不多,估计是不知道郑老爷升官了,只送了单份。
妯娌三个忙活了近一个时辰,终于把所有的礼单都整理清楚了。
刘悦薇拿着单子呈给郑太太,“娘,一共一百三十一家,送双份的有六十八家,其余应该都是单份,您再看一看。”
郑太太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送双份的,都是你爹的同僚和下属,还有你们娘家,包括老大的同僚老二的朋友,还有老三的同窗,老家的族人和许多街坊们都不知道你爹忽然升官了,回头若是有人来补礼,只要礼不重,若是我不在家,你们谁在家谁接下,莫要闪了人家的脸。”
三个儿媳妇都连忙道好。
天正好也黑了,妯娌三个都不走了,坐在一起拉闲话。
何氏问刘悦薇,“三弟妹,明儿三弟去读书了,你若是闲着无事,去我那里玩呀,或者咱们一起去找大嫂说话。要是大嫂有空,咱们一起打牌都行。”
唐氏笑,“二弟妹,你要是缺钱了,问老二要,何苦来赢我的钱,谁不知道你小名何一摸,那好牌就跟长了眼睛似的,专往你手里去。”
何氏哈哈笑,“大嫂真是的,我听说三弟妹是个财主,正想多赢她几两银子花花。大嫂别怕,我要是赢了钱,我分你一半。”
刘悦薇看着生气活泼的何氏,心里有些酸楚有些高兴,前世何氏和郑颂德一起没了,卉姐儿和弟弟那么小,她和唐氏尽心尽力照看,但姐弟两个还是羡慕人家有爹娘。
“二嫂,那我以后没事就去叨扰你啦。二嫂想打牌尽管叫我,我也跟二嫂学一学,说不定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还能赢二嫂的钱。”
妯娌三哥说说笑笑,等郑家爷儿几个都回来了,郑太太让人上了晚饭。
郑家人只有晚上才在一起吃饭,故而晚饭比较丰盛。但郑太太又怕晚上吃多了不克化,又容易长胖,故而准备的素菜多一些。
刘悦薇一边吃饭一边问郑晗珺她们学堂里的事情,并邀请她放假后和自己一起玩。
酒足饭饱,郑老爷也没什么要嘱咐儿子们的,挥手把他们都撵走了。
郑颂贤怕刘悦薇积食,两个人给小鸟喂食,又把小鸟和鱼儿搬进厢房里,防止晚上在外头冻死了。
等做完了这些,郑颂贤要去看书,刘悦薇要跟着。
郑颂贤却不让她去,“娘子,你回房和丫头们说说话,我自己看书就好。”
刘悦薇奇怪,“我往常在家里也经常写字的,我还想跟三哥长点学问呢。”
郑颂贤笑眯眯地看着她,然后小声说道,“娘子去了书房,我看不进书,只想看娘子。”
刘悦薇顿时红了脸,呸了他一口,不再管他,自己把明日要带的礼物都检查一边,郑太太那边已经送来了腊肉和干货,这么多东西,没有两三个人都拿不了。
刘悦薇觉得光有招财一个人不够用,他还要管着金缕阁那边呢,等过几日从陪嫁的两房人里挑个小厮来使唤。
时间慢慢过去了,刘悦薇见时辰不早了,自己先洗漱了,见郑颂贤仍旧在书房不出来,敲了敲门,“三哥,不早了,歇着吧。”
郑颂贤嗯了一声,“就来。”
刘悦薇试探性地问,“那我让人备热水了。”
郑颂贤又嗯了一声,“劳烦娘子了。”
刘悦薇给他找衣裳,备热水,那头郑颂贤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刘悦薇直接把他推进了东耳房,自己回房歇着去了。
刘悦薇刚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床边又传来一阵委屈巴巴的声音,“娘子,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