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悦薇知道自己一旦行事, 必定瞒不过父母。她想了再想,还是决定去告诉魏氏。
魏氏奇怪, “怎么又来了?刚才你虽然说的很解气,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你表婶那张嘴可不饶人。”
刘悦薇却没有笑,“娘,女儿决定要去做件事情,做之前特来告诉娘一声。”
魏氏也收敛了笑容,“什么事情?”
刘悦薇看向她, “娘,我要帮彩凤姐姐退了王家的亲事。”
魏氏吃惊, “为何要退了王家的亲事?”
刘悦薇放下团扇, “娘, 那王家大郎, 是个畜生, 背着人就爱打老婆。”
魏氏顿时脸色凝重了起来,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 如何知道这种事情?”
刘悦薇也不好说她什么都知道, “娘,表婶给表姐说这门亲事,本来就没存好心, 就是想把表姐称斤做两卖了好贴补她儿子。她挑人, 哪里管人是不是好, 她眼里就认得银子, 和徐太太没得两样。表婶挑的人, 哪里能有好人?我让招财四处查访, 终于查到了一些消息。他那前头的老婆, 听说就是被他折磨死的。王家偷偷花了几十两银子,悄悄了结了此事。我也是才得到这个消息,一直吓得没敢说,怕表姐害怕。今日表婶一来,我实在不能再忍了,只能来告诉娘,求娘救一救表姐。”
魏氏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后告诉刘悦薇,“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既然这样说,看来是有些苗头。这事儿,等你爹回来了,咱们一起商议商议。真要是王家大郎不妥当,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彩凤掉入火坑。”
刘悦薇连忙给魏氏捶肩膀,“我就知道,娘是个活菩萨。汪家舅爷爷想和大郎一起欺负咱们家,娘还肯给汪家表嫂见面礼,娘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魏氏笑眯眯地享受着女儿的服侍,“你这些日子跟三丫头也学坏了,整日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
刘悦薇给魏氏按按头皮,“娘,彩凤姐姐怪可怜的。我看到她,就想起爹小时候。她还不如我爹呢,祖父好歹心疼我爹。表叔那个没心肝的,眼里只有老婆儿子,女儿算什么呢。说起来,我们姐妹几个真是命好,我爹从来没没嫌弃过我们一丁点。”
魏氏笑,“可不就是,马上入秋了,你给你爹做身衣裳,孝敬孝敬他。你爹一高兴了,保管就替你把事情办好了。”
刘悦薇笑,“不光要给爹做,也要给娘做。娘生我们几个,身子都要累坏了。”
魏氏心里暖洋洋的,“你们几个都孝顺,娘累一些心里也乐意。”
娘儿两个在屋里说着悄悄话,中途一起去把两个孩子抱到正屋来玩。等天黑透了,姐弟两个喝了奶又睡着了。
等刘文谦和刘悦蓁都回来了,一家子坐下一起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刘悦薇向刘文谦请教招女工的事儿,“爹,我和三哥等了两三个时辰,就一个人来问,还是个男的。”
刘文谦哈哈笑了,“难道你还想一天就把十个人都招齐了?就你们在门口苦等,十天也招不齐十个女工。况且,你招了三五个后面招不起了,你要不要开工?可一旦开工,搞不好连日常开销和工钱都挣不回来。”
刘悦薇给妹妹夹了一块子菜,“爹,我有个想法。”
刘文谦笑问,“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
刘悦薇斟酌着用语,“我这样招,就算招到了人,我也难辨真假,是不是真来干活的,还是来磨洋工的,我哪里晓得呢。我想着,不如我去找个中人,让他帮我招几个人,每个人我给他一些钱。一来省的我去瞎忙活,耽误工夫,二来中人认识的人多,谁要是有个不好,他也能帮我分辨出来。”
刘文谦想了想,点头道好,“这样也可以,你现在需要的人少。十个人,中人能给你招齐了,但这介绍费可不低,你要算计好成本。不能因为手里有钱,就过于大方。你记住了,不管你有多少钱,该省的地方就要省。把银子省下来,等你一旦遇到难处,你自己都会感激自己。”
刘悦薇给刘文谦盛了碗汤,“多谢爹教我,我都想好了,要是我能把作坊开起来,以后要的人多,我就去城郊招人。咱们家的那些佃户,家里总有女孩子,我这作坊给的工钱高,她们在家里除了做饭洗衣裳,也不顶用,不如出来挣些嫁妆钱。还有那些年轻带孩子的寡妇,养孩子多难,能有份工钱,娘儿们都不用受罪。”
刘悦薇自己做过寡妇,对带孩子的寡妇特别同情。她希望所有失去了丈夫的女子,能有个稳定的家,有份稳定的收入,平平安安把孩子养大。
刘文谦原来并不是太在意女儿能不能办成事,但见她似乎很执着地想做事情,心里也正视起来,“薇儿想的很好,你能想到救济那些贫苦的女孩子和寡妇,爹心里很高兴。爹告诉你,挣银子,不光是为了家里人过好日子,还是为了普济他人。你想想,你看到一个可怜人,你想救他,自己却没本事,岂不是心里难过。这么多年,族里人都说爹是冤大头,他们从我这里拿了多少钱和粮食,我从没问他们要过。于他们来说,是救命救急的银米,于我来说,不过是漏一漏手指缝的事儿。不管这些人是善良还是刁钻,都是普通百姓,能救则救。”
刘悦薇心里有些感动,“爹娘都是菩萨心肠。”
刘文谦笑,“菩萨说不上,就是想多积德行善,要是真有因果轮回,落到你们头上,岂不是更好。就算没有因果轮回,看到别人因为自己的帮助脱离困境,心里也安。你想想,要是挣了一堆的银子,却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抱着一堆银子有什么用呢。爹想通了,以前爹还总是俭省。以后你们只要不是铺张浪费,家里面该花就花。等你们出阁,爹给你们备厚厚的嫁妆。你大姐姐那里,爹明儿再补给她一些银子,你们莫要有意见。”
刘悦薇笑,“爹只管给,大姐如今刚刚单过,又买了宅子和下人,手里没钱怎么能行。”
刘悦蓁戳了戳碗里的一块肉,“爹,我不想上学了。”
刘文谦吃惊,“如何突然说不想上学了?”
刘悦蓁把肉夹起来吃了,“就是不想上了,我又不能像三哥一样去考科举。再说了,我对那些诗文经书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喜欢打算盘,我也喜欢数银子。可我那些同窗,他们都笑话我一身铜臭味。”
刘文谦唔了一声,仔细看了看三女儿的神色,不像是特别委屈的样子。
刘悦蓁马上就要八岁了,她在学堂里再继续待下去,就会暴露她是女子的身份。到时候,不仅会受人欺负,先生也要受连累。刘悦蓁虽然不是个好惹的,但人言可畏,若是同窗们都孤立她,她一个小孩子家,肯定也会受不住。
刘文谦又问她,“真不想上学了?”
刘悦蓁点头,“不想去了,爹放心,就算我回来了,我还会每天都写字。学过的书也会时常温习,爹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三哥来查我的功课。”
刘悦薇开玩笑,“哪里需要三哥,我就能查你的功课。”
刘悦蓁笑,“二姐姐,等我不去上学了,我天天跟着你好不好?”
刘悦薇故作惊讶,“你要跟着我?我要么在家里不出门,要么出去干活,你受得了?”
刘悦蓁哼了一声,“我难道不能干活?二姐姐不是要开作坊,算我一个,我给你当小伙计。”
刘悦薇摸了摸她的头,“读书的事情,你自己想好。你再坚持去几天,要是真是觉得丁点都不想学了,再告诉爹娘,省得以后自己后悔。”
刘文谦道,“你二姐说的对,读书是大事,不能轻易做决定。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你还是不想去,那我去给先生送一份礼,你回来也行。要是觉得还有点意思,就坚持读到十岁再说。”
刘悦蓁点头,“多谢爹娘。”
一家人继续吃饭。
刘悦薇看了魏氏一眼,魏氏示意让她自己说。
刘悦薇清清嗓子,“爹,您刚才跟我说,要普济世人。现在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她即将要掉入火坑了,可是女儿一个人的能力救不了她,想请爹帮忙。”
刘文谦这顿饭吃的,女儿们净找他帮忙。但他乐意孩子们有困难了都来找他,他是父亲,是女儿们的依靠,是女儿们身后的大山。
“你说说看,是谁遇到麻烦了?”
刘悦薇放下筷子,“爹,我说出来您可能不会相信。彩凤姐姐的未婚夫,王家大郎,那是个十足的禽兽,专爱打老婆。他前头那个,就是被他害死的。不过是花了些钱,才把事情盖了下来。爹,我说句难听的话,狗改不了吃屎。彩凤姐姐又老实,表叔表婶眼里只认得银子,谁会管彩凤姐姐是不是挨打了呢,说不定他们还会觉得是姐姐不够贤惠男人才打她!”
刘文谦面不改色继续吃饭,“你从哪里听到的这消息。”
刘悦薇想了想,“爹,我原来看彩凤姐姐一直没说婆家,弟弟反倒先娶妻,我就不放心表婶。彩凤姐姐可怜,自小没娘,要是嫁个男人再不好,岂不是一辈子都毁了。我就让招财仔细去打听,谁知道还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刘文谦没有直接回答女儿,而是反问她,“你想让我如何帮她呢?”
刘悦薇把自己的想法合盘而出,“爹,这王大狼禽兽一个,且他又装的好。上回来咱们家,人模狗样的。再者,表叔表婶给表姐说这门亲事,就是图财。如今钱都被他们花了,死也不肯退亲了。我的意思,要从王大狼前房老婆娘家余家那里着手,只要他们愿意出来做苦主,就好说了。”
刘文谦一听就明白女儿的想法,“你说的这个不难,说白了,就是钱的事儿。余家为了钱,可以不计较女儿被人打死。汪家为了钱,可以把女儿说给任何人。这样的人家,最好攻破,只要肯花钱就行。但是,余家姑娘如今死了,王大狼肯定不会认账了。”
刘悦薇回道,“爹,给余氏讨公道的事儿,不是我的目的,我现在就想把表姐从火坑里捞出来。”
刘悦蓁在一边听的生气,“二姐姐,这事儿交给我,不就是钱。彩凤姐姐的聘礼也就一百两银子的事儿,我有。余家那里,给他些钱,让他去衙门喊冤,到时候事情闹开了,逼着表叔表婶退亲!”
刘文谦笑,“你们说的简单,但做起来可不容易。余家能把这事儿压下,想来是收了王家不少钱,如今把这事儿捅出去,不等于是告诉外人,他们为了钱财漠视姑奶奶的生死。”
刘悦薇歪头看着他,“爹说的对,所以我才请您帮忙呀。要是单纯花钱就能解决,女儿自己就能办了。”
刘文谦忍不住继续笑,“好了,这事儿我晓得了,你莫要管了,我明儿让人去打听打听。与其去花时间花钱让余家出来,不如去王家那里使力气。我可是知道的清楚,王大狼不满足家里只有个小杂货铺,这些日子正准备再开个小铺子。但他手里又没钱,正抓瞎呢。我原来看他还好,若是内里真是个禽兽,你们又喜欢彩凤,爹就费点工夫,救一救她,总是个苦命孩子。”
刘悦薇大喜,“多谢爹。”
魏氏在一边插嘴了,“官人,送佛送到西。我看到彩凤的后娘就想生气,恨不得把个继女扔到油锅里炸一炸,连骨头渣子都想拿去卖了。可怜见的孩子,官人既然要管这事儿,最好直接把她从汪家捞出来,以后就留在咱们家也行。”
刘文谦看了一眼魏氏,“娘子很喜欢这个丫头吗?”
魏氏笑,“又懂事又乖巧,又可怜,整天来帮我带孩子,这样好的丫头,谁不喜欢呢。”
刘文谦笑,“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就管一管这闲事儿。好了,不说别人家了,吃饭吃饭。”
一家子又亲亲热热继续吃完饭。
刘文谦一出手,就比刘悦薇方便多了。他让随从去仔细打听,果然有了些眉目。余氏活着的时候,经常回娘家哭诉,说王大狼打她。可王大狼打的地方及其隐秘,有些手段虽然折磨人,根本不会留下伤痕。
男人不心疼她,娘家人只会说让她老实听话,多讨婆家人欢心,最好能早点生儿子站稳脚跟,然后多贴补娘家,余氏就是在绝望中慢慢被折磨死的。
死亡,对余氏来说,可能是一种解脱。
刘文谦很是看不上王大狼这种行为,虽说外头有许多男人偶尔也会在老婆面前发威。但夫妻之间,不说多恩爱,房中事也是两厢之好,岂能在这个上头折磨人家,真是禽兽无疑。
刘文谦本来还想借钱给王大狼,这下子立刻咬死了没钱。王大狼事情都做到一半了,这个时候刘文谦退缩了,他岂不白忙活了,前期砸进去的银子也都白费了。
除了不借钱给王大狼,刘文谦还让人把王大狼害死余氏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余家听到后,立刻坐不住了。
余氏的死,跟余家亲近的人多少知道点苗头。这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若是无人过问也就罢了,谁知道遇到个要管闲事的刘悦薇,还有刘文谦这个宠女儿的爹。
好嘛,谣言一传出来,连汪家也惊动了。
如汪二太太,想的是赶紧把汪彩凤嫁过去,这样就不用迫于压力退婚了。钱她都花了,还怎么退婚?
如汪彩凤,像掉进了冰窟窿里。表妹当日跟她说这事儿时,她以为表妹小孩子家家的在哪里听到了几句闲话就当真,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汪彩凤顿时心痛的哭了起来,她还以为自己以后终于能脱离苦海,谁知道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
以她对后娘的了解,别说王大狼只是打老婆,就是再十恶不赦,只要能给钱,自己都得嫁过去。
汪彩凤顿时觉得人生失去了意义,先是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刘悦薇知道后,沉住气并没过来,只让云锦过来传了些话。
当天夜里,汪彩凤就上吊了!
可她踢凳子时太过用力,惊醒了家中人,被救了下来,留下了一条命,却伤了嗓子。
汪彩凤再不肯说一句话,只冷冷地看着家里所有人。
刘悦薇听说后,亲自过来接汪彩凤。
一进门,她就抱着汪彩凤哭,“表姐,表姐你没事吧。表姐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去祭拜表婶。表婶要是看到了你这么可怜,从棺材里爬也要爬回来替你做主。”
一席话说的汪二太太后脖颈凉飕飕的,“薇丫头啊,你表姐生病了,不能出去了。多谢你能来看她,你快回去吧。等你表姐成亲的时候,你再来送她。”
刘悦薇听见汪二太太居然还说成亲的话,气不打一出来,她松开汪彩凤,一步步走到了汪二太太身边,眼睛像刀子一样盯着她。
旁边的汪大太太、汪大奶奶和汪二奶奶以及汪家几个姑娘都被刘悦薇这样子吓呆了。
刘悦薇一伸手,狠狠抽了汪二太太一个嘴巴子,“你这个黑了心肝的贼妇人,表姐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娘,把你当祖奶奶伺候了这么多年,是条狗也能醒悟了,你却十几年如一日的狠毒,非要一心把她害死!你儿子才十五岁就成亲了,表姐都十七了,好不容易说上婆家,还是这等和你一样没心肝的人。你为了钱,什么缺德事儿都能干,你是不是想和余家一样,先把表姐推进火坑,等她被王大狼打死了,你再去多讹一笔银子给你那废物儿子了!”
汪二太太惊呆了,从她嫁入汪家,因为比汪二舅小了许多,汪二舅把她当心肝肉疼,除了婆母管教过她,谁敢说她一句不是?自从汪老太太去了,她就是二房的天,男人儿子继女,哪个不在她手心捏着?
刘悦薇居然敢打她!一个晚辈,一个丫头片子,居然敢打她!
汪二太太一声怒吼,“你个没人伦没尊卑的死丫头,我打死你!”
旁边的汪大太太一把拉住了她,“弟妹,弟妹,薇丫头还小呢,你是长辈,就别和她计较了。”
开玩笑,刘文谦那个护犊子的,你打了他女儿,你看他怎么收拾你!连公爹都不敢去撩拨刘文谦了,别说她们了。
汪大太太也有些看不上妯娌这样行径,就算是继女,你不疼她也就罢了,何苦这样磋磨,也不怕她亲娘回来找你麻烦。但她是汪彩凤名义上的娘,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刘悦薇打了汪二太太一巴掌,汪大太太心里暗暗叫好,叫你缺德。
故而看见汪二太太抬手,汪大太太立刻拦住了她。
刘悦薇一巴掌太使劲,又有些生气,站在那里喘气。
过了半晌,她走到床前,拉着汪彩凤的手,“表姐,你跟我家去吧。过几日我陪你去看表婶,你别在这里了,我不放心。徐氏都被她亲哥嫂一碗药药倒卖了,你这还是后娘呢,只有更狠心的。”
汪彩凤的眼泪顺着眼角流,她擦了擦眼泪,拉着刘悦薇的手说不出话来。
刘悦薇当机立断,也不收拾东西了,和云锦一起,扶起她就往外走。到了外面,让家里的婆子把汪彩凤背到了马车里,她亲自去和汪老太爷说。
汪老太爷当日和刘大郎一起干了不光彩的事情,见到刘文谦一家子现在都有些不大好意思。
刘悦薇大大方方的,“舅爷爷,我接表姐去我家里住一阵子,您看可行?”
汪老太爷看了她一眼,吸了口旱烟,“嗯,我晓得了。”
得了汪老太爷的话,刘悦薇行个礼,转身就走了。
在车上,刘悦薇问汪彩凤,“表姐,你嗓子真不能说话了吗?”
汪彩凤使劲咳嗽了两声,沙哑地喊了一声,“表妹。”
刘悦薇赶紧说道,“表姐别说话,我回去了就给你找大夫,开些清肺润嗓子的药,养一养就好了。”
汪彩凤又哭了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刘悦薇把她揽进自己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表姐,你别怕。这事儿闹出来也好,趁机退了婚事。若是等你入了火坑,想爬出来就不容易了。别担心,这事儿是我爹在管呢。”
汪彩凤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
刘悦薇悄悄安慰她,“我听到了些风声,求了我爹,我爹一出手,再没有不成的事情。”
刘文谦不光是个女儿奴,在他几个女儿心中,他是无所不能的,像一座稳稳的山,始终立在那里,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能给她们姐妹依靠和温暖。
汪彩凤除了哭,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到了刘家,汪彩凤还住在西厢房,刘悦薇还拨了个小丫头照顾她。这几日魏氏又买了几个仆人,家里下人多的很,她就往女儿们院子里加了了两个婆子和两个小丫头。
魏氏过来看了看,见汪彩凤瘦了一大圈,脖子上一条紫红紫红的印子,心里有些难过,连声安慰她,“彩凤别怕,这事儿很快就过去了。你好生养着,以后就跟着你表妹们一起玩。你放心,回头我亲自给你说门好亲事。”
大夫来看过了,汪彩凤在房梁上吊了一会儿,伤到了喉咙,怕是要好生养几个月,不能吃辛辣。
等大夫和魏氏都走了,刘悦薇摸了摸汪彩凤的脖子,“表姐,你还疼吗?对不起,我只能想到这样的蠢办法了。”
汪彩凤伤心过了,眼泪也流干了,这会子感受到了关爱和温暖,不再哭泣,她拉着刘悦薇的手,轻轻拍了拍,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没错,上吊的主意是刘悦薇出的!
只有这样,才能从舆论上压迫汪家人,给刘文谦行使方便。云锦那天去汪家,临走的时候,给了汪家大房三姑娘一对银耳坠,托她夜里帮忙照看汪彩凤。
汪彩凤得了云锦的提示,把心一横,直接照办。反正她已经退无可退,唯有一死才能明志!
刘悦薇原来的意思是让她做做样子,谁知汪彩凤个憨人真上吊了,还挑个半夜三更的时候!刘悦薇听到后后怕不已,这一个不好,人可真就没了。
汪三姑娘夜里就和堂姐睡在一起,半夜里听见咚的一声响,就见堂姐在半天空挣扎。她一声尖叫,叫来了所有人,才救下了汪彩凤。
汪彩凤反过来安慰刘悦薇,她说不来话,就用眼神和动作告诉刘悦薇,她不后悔。云锦把她堂妹叫过来陪她睡,她就明白了。
好在如今一切都顺利了,有了上吊这个事儿,汪家人再也不敢随意摆弄她了。为了钱财逼死家中女儿,这个名声传出去了,汪家的儿郎们说亲都会变得艰难。
汪彩凤上吊了,王家也急了,立刻托人去汪家说合,让汪彩凤提前进门。汪二太太满口答应,但说亲事办的急,置办嫁妆不容易,要王家多给钱。
刘文谦懒得去和汪家人多说,找了汪彩凤的亲舅父陈老大,稍微花了点银子,送了份礼。陈老大本来多少年没和汪家人来往了,忽然带着几个兄弟上门,把汪老二两口子打成烂羊头,并让汪老二立刻去王家退了亲事。
汪二太太让儿子去叫娘家人来,可她娘家人又没得她的好处,岂会下死力帮她。再说了,如今舆论都倒向汪彩凤,汪二太太死犟着也没用。
可汪二太太哪里舍得退亲啊,一百多银子让她吐出来,等于是割她的肉啊!
汪老二也没钱,陈家人把他两口子又打了一顿,这才扬长而去,临走前威胁汪老二,如果再敢收王家的钱,就把他腿打断!
陈家人天天上门,陈太太每天去了都要拉着汪二太太一顿臭骂,“不要脸的骚/货,填了我们姑太太的房,还虐待她唯一的女儿。你儿子这么早就成亲了,钱哪里来的?还不是我们外甥女的聘礼钱?我告诉你,不早点把亲事退了,我就拉你去我们姑太太坟前磕头,你看她晚上不回来勒死你!”
汪二太太被陈太太折磨的不行,渐渐动摇了,她想退婚事,可她没钱啊。她问儿媳妇,那钱早变成儿媳妇的嫁妆了,还有一部分在儿媳妇娘家呢,谁也不肯吐出一文钱来。她要狠了,儿媳妇就哭着回娘家。
陈太太在家反正也无事可做,刘文谦一天给她三五十文钱,她就能来汪家闹个天翻地覆。
她占着理,汪家人也不能直接和她对骂。
最后,汪老太爷做主,让汪老二两口子不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去王家把婚事退了。
汪二太太走投无路,来求魏氏,魏氏闭门不见。
过了几天,刘文谦忽然亲到汪家了。
汪家人喜从天降,总算有个活菩萨冤大头来解救他们了。
汪老二狗颠儿一样跑过来迎接,“表哥,表哥你来了,真是稀客。”
陈太太正在院子里骂呢,看见刘文谦,立刻起来打了声招呼,然后一溜烟跑了。
刘文谦仍旧给汪老太爷请安,“舅舅好。”
汪老太爷挪了挪屁股,有些不自在,“外甥来了,你娘近来怎么样?”
刘文谦自己坐下了了,笑着回他,“多谢舅舅关心,娘如今跟亲孙子们住在一起,每日高兴的很。舅舅放心,我每个月都给了娘孝敬的。”
汪老太爷听见亲孙子三个字,更不自在了,“我晓得,你是个有情义的好孩子。”
刘文谦笑,并没有直接接这个话题,“舅舅,我听说舅舅家中遇到难处,就来看看,可有我能帮忙的?”
汪老二立刻见到活菩萨一般,“表哥,表哥啊,求您救命。您有银子没,借我一百两银子好不好?”
刘文谦的笑容淡了,“表弟,一百两银子我有,但我借给你,你拿什么还我呢?把侄女再找个有钱人家卖了?”
汪老二顿时哑然,然后沮丧着脸,“表哥啊,是我们一时糊涂,不知道王大狼是这样的人。可,可如今钱都花了,我们,我们想退婚也退不了了啊。”
刘文谦冷笑了一声,“表弟,我可以帮你的忙,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汪老二顿时高兴地点头,“表哥你说,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办。”
刘文谦看着他,“你把女儿卖给谁不是卖,不如卖给我吧。”
汪老二顿时瞪大了眼睛,“表哥,表哥,这,这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这差了辈分啊!”
刘文谦知道汪老二想歪了,以为他想纳妾,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把他踢歪了,“混账东西,再乱说一个字,我把你舌头拔了!”
汪老二从地上爬起来,“表哥,对不住,是我脑子被屎糊住了,胡说八道的。表哥,彩凤好歹是您侄女,这,卖给您是不是,是不是不大像样?”
刘文谦把自己的袍子整理了一下,“不签个买卖契书,你们两口子岂能甘心,天天去闹,我还过不过日子了?你就说同意不同意吧,同意的话,一百两银子我给你,不同意的话,陈太太还没走远呢。”
汪老二要哭了,他看了他爹一眼,汪老太爷轻轻点了头。
汪老太爷奸诈,知道刘文谦并不是看中孙女要讨回去做妾,特意来说这事儿,看来就是单纯想做好事,搞不好是被家里几个丫头使唤来的。彩凤去了刘家,受不了苦。
汪老二立刻点头答应了,和刘文谦签了契约书,把汪彩凤以一百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了刘文谦。并约定,汪彩凤以后的生死和荣华富贵,与汪家再无干系。至于和王家的亲事,让汪家自己去退。
刘文谦得到了契约书,留下一百两银子就走了。
到了家里,他把契约书给了刘悦薇,“先去衙门记个档,她就不用回汪家了。过一阵子,再给她放良,户籍就挂在咱们家,这事儿就算了了。”
刘悦薇高兴地扑进她爹怀里,“爹,爹,您真是个活菩萨,救了彩凤姐姐一条命。爹,女儿真高兴,有爹爹在,女儿遇到什么困难都不怕。”
刘文谦吃了女儿一记马屁,心里十分高兴,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这么大的丫头了,别撒娇。只要你高兴,这都是小事情。以后有你表姐陪着你,你再也不用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家里了。”
刘悦薇又把她爹夸了一顿,然后拿着身契去找汪彩凤,“表姐,以后你就在我家吧,跟我住在一起。回头给我做管事,我给你开工钱。你的户籍先挂在我们家,你挣了银子后,你愿意立女户也好,愿意继续在我家也行。”
汪彩凤又哭了一场,抱着刘悦薇说了许多感激的话,然后去给刘文谦和魏氏磕了几个头。从此,她就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整日就和刘悦薇姐妹在一起,帮她算账,帮魏氏带孩子。
她再也不用担心随时会有人打骂她了,也不用担心有人想拿她去换聘礼,她每天只闷头干活,学打算盘、记账、写字。
这样安安静静的日子,汪彩凤非常喜欢,丝毫不惦记嫁人的事儿。她只想多学东西,以后多挣钱,先把刘家为她花的钱还了,然后自己立个女户。
十七岁的汪彩凤如同新生一般,她决定以后要换个活法,就开始纠正自己的性子,处处跟着刘悦薇学习,开始抬头看人,鼓起勇气和人说话,偶尔也能开两句玩笑话,不再畏畏缩缩,渐渐的,她身上那股怯弱劲没了,变得让大家更喜欢她了。
汪彩凤的事儿解决了,刘悦薇终于放下心来。至于王大狼,刘文谦不借给他钱,汪家又退了婚事,他遭受了双重打击,暂时还没缓过劲来。
刘悦薇心里轻哼,他的报应也快来了。刘悦薇知道后事,晓得他早晚会横死,就懒得去管那个臭虫,自有天收他,自己不用去脏了手。她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把汪彩凤捞出来就行。
汪家那边,汪老二得了一百两银子,带几个人就去了王家。以王家骗婚为由,要退婚事。
王家先是不肯,汪老二说要去见官,还要去找余家。
王家没办法,要求汪家把聘礼退了,汪老二个不要脸的不肯全退,只退了一部分,自己又白赚了三四十两银子。
汪老二个夯货不知道,等过了多少年,他会为自己今天的短视悔青了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