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负责宣旨的太监,是林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周公公。

苏泽与苏家兄弟俩如今都不在府中,相府就只有她们母女俩。

苏母听到周公公说到“奈何行仪欠佳,特此宣苏氏女即日入宫,接受宫规教习”这几个字时,蓦地脸色一变。

苏长乐则是若无其事的提裙领旨。

苏母忧心忡忡的看着苏长乐:“不如我随你一块进宫……”

周公公似笑非笑的看了苏母一眼:“皇后娘娘就宣了苏姑娘一人进宫,丞相夫人恐怕不宜随行。”

苏长乐见母亲脸色有些难看,笑眼弯弯的揽住她的手臂:“阿娘别担心,您不是说皇后娘娘最疼我了吗?女儿如今虽然不记得许多事,但还是可以自己进宫的。”

周公公掐着嗓子笑道:“苏姑娘自幼就受皇后娘娘疼宠,丞相夫人可还有什么不放心之事?”

林皇后身边的大太监都这么说了,苏母哪还敢说什么,只能默默不语的将女儿送上轿。

苏长乐又不是真傻,就算林皇后想拿学习宫规她也不怕,只是她有些意外,毕竟前世就算她嫁入东宫,林皇后依旧对她极好,未曾用这样的方式给她下马威。

她心中并无忐忑不安,但当华盖八抬轿抵达午门,宫人掀开车帘扶她下轿准备换乘撵车,负手而立的玄衣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姿蓦地跃入眼帘时,她面上不自觉地浮起浅浅笑意,心里流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一旁宫人见到太子,连忙躬身行礼。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周公公道。

沈星阑没有应声。

雪花飞扬,少年步伐稳健,朝而她来,他分明从容优雅,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到她心上一般。

苏长乐微微垂首,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总觉得自己心里时不时就像是揣着只兔子似的,不受控的乱跳。

“孤听闻母后召你进宫,特来接你。”沈星阑一边说,一边若无其事的牵起她的手。

苏长乐愣了愣,猛地抬头看他。

他目光轻柔温暖,漆黑的瞳孔里只映出她一人。

苏长乐呼吸微窒,脸颊不受控的热了起来。

沈星阑淡淡扫了一眼周公公:“既然母后召孤的太子妃入宫晋见,孤自该陪她一块前往。”

苏长乐听见沈星阑的话,不止脸颊热,就连耳根子都烧红一片。

他们两人如今才刚定亲,都还未成亲,他居然就占她便宜,在人前喊她太子妃!臭不要脸!

苏长乐想挣开他的手,却在不经意间掠过少年同样烧红的耳根时,咬了咬唇,安静下来。

沈星阑那么别扭的一个人,如今却厚着脸皮来给她撑腰,她又怎能拖他后腿?

圣旨已下,她成为太子妃已经是板钉钉的事,难不成两人还要走前世的老路?

不,她不想。

苏长乐直勾勾地看着他一会儿,忽地扬起唇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坏心眼的逗起他来:“太好了,有太子哥哥陪我,我就不怕啦!”

沈星阑却是眸色沉了沉,牵起她的手,带她乘上撵车,一脸认真的和她说:“不怕,往后万事有孤。”

苏长乐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大手,有一瞬间收得更紧,似是要将她小手揉进他的掌心中一般。

感受到沈星阑的慎重与珍视,苏长乐蓦然一阵心虚,有些无措的抿了抿唇。

太子要跟,周公公自然不敢拦。

林皇后见到太子与苏长乐并肩来到凤仪宫时,眼中闪过一抹微妙光芒。

两人刚行完礼,林皇后正要开口,沈星阑却早一步供手说道:“儿臣听闻母后今日召长乐进宫,想来是为了前几日的赐婚,故特此前来禀告母后一事。”

林皇后莞尔一笑,点了点头,意示太子继续说。

“这个赐婚是儿臣自己求来的,当日父皇答应赐婚时,同时也答应儿臣,长乐如今情况,礼仪宫规尚不急于一心,待嫁入东宫之后再由儿臣亲自教导即可。”

林皇后听见沈星阑的话,轻轻的笑了笑:“是吗?本宫怎么未曾听闻皇上提起此事。”

“想是父皇许久未曾踏足凤仪宫,所以母后才有所不知,”沈星阑淡道,从袖中取出宣帝给他的手谕,转交给周公公,“这是父皇给儿臣的亲笔手谕。”

林皇后接过周公公递过来的手谕,的确是宣帝的字迹。

林皇后弯眸勾唇:“本宫竟不知皇上给了乐儿这般殊荣。”

沈星阑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年郎:“这手谕是儿臣想法设法求来的,想来是父皇怕您笑话儿臣,才没跟您提起这事。”

自从庆功宴之后,林皇后的凤印便被皇上收了回去,不止如此,这凤印最后还落到了萧贵妃手里,她本就难堪至极。

现在宣帝居然还直接越过她这个中宫之主,免除太子妃学习宫规,还未曾通知她,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林皇后捏着手谕的指节微微泛白,面上不显神色却已怒火中烧,宣帝既然发了话,她自然无法将人强留。

苏长乐随着沈星阑离开时,还有些不敢置信。

沈星阑刚才说这次的赐婚是他求来的,不是她阿爹要来的?

两人离开凤仪宫时,他一如往昔,不紧不慢的落在她身后半步。

直到她要上马车,沈星阑才开口:“很快就会举行大婚。”

“什么?”车帘半掀,苏长乐回头,呆呆的看着他,朱唇微张,贝齿半露。

少年玄衣墨发,浅浅一笑,万物失色。

“你上次问孤,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是真的吗,孤还没回答。”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执起放在唇边。

温热的呼吸落在她粉光若腻的肌肤上,唇瓣轻轻捻过她的酥|滑的手背,少年如鸦羽一般漂亮的长睫半落,眼底闪过一抹浓烈的独占欲。

之前两人未曾定下关系,他不能说,如今,他已可光明正大倾诉心意,无需遮掩。

沈星阑薄唇于她手背轻轻啄|吻,目若朗星,款款深情掩于其中。

苏长乐蓦地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他温柔抬眸,目光凝在她面上,极低的轻笑一声:“是真的。”

他的嗓音又低又沉,好听得教人沉醉,划过耳畔,带起一阵酥||麻与颤-栗。

即便苏长乐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如今听见他亲口坦承,心脏依旧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她的脸瞬间红了,脑袋一下变得空白。

沈星阑看到她红透了的脸,有些意外,就在他怔愣的当下,苏长乐猛地推开他,仓皇地逃进马车里。

“我、我想回家了!”

马车内飘来苏长乐慌张的声音。

沈星阑无声一笑,舌|尖轻缓的舔|过刚刚捻过她手背的薄唇,一面说一面作势要掀起车帘:“孤送你?”

苏长乐吓了一跳,抓住车帘,急忙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太子哥哥别送我。”

沈星阑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提起了这件事,居然还在这么多宫人面前,明目张胆的说喜欢她!

“好。”沈星阑低沉地笑出声,眼尾挑起几分满足的愉悦。

马内里的苏长乐自然看不到此时他脸上的神情,一旁宫人头也都压得低低,不敢乱看。

只是那干净纯粹,肆意爽朗的笑声,莫名的引人留恋遐思。

……

沈星阑说很快就会举行大婚,就真的很快。

就在沈季青才刚迎娶完温楚楚前一日,两人便定下成婚的日子,就在一个月后。

太子娶妃礼节繁褥,礼部原本选了两个黄道吉日,都是在年后,太子却都不满意,非得赶在年底前迎娶丞相嫡女才行,此事几乎传遍整个京城。

温楚楚与沈季青成亲那日的喜宴上,便有不少宾客在讨论太子与丞相嫡女的婚礼,可说风头完完全全被盖了过去。

沈星阑虽然为苏长乐求来了宣帝的手谕,苏母却仍不放心,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宣帝再大度,也无法长期容忍太子妃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野丫头。为此,苏母特地为女儿请来教习嬷嬷,教导她宫规及礼仪。

幸好苏长乐不是真的傻,否则她又得吃一次苦,教习嬷嬷见她一点就通,连连称赞,苏母也因而放心不少。

这期间,沈星阑亲自来过相府一趟,是专门为苏长乐送来大婚时要穿的凤冠霞帔,此举无疑彰显了对她的绝对重视。

那日苏长乐虽未能跟他见到面,但当她听闻四喜传述太子面上笑容有多愉悦时,心头却淌过一股奇异的暖流。

光阴荏苒,转眼就到了大婚这日,苏府张灯结彩,迎亲队伍的阵仗依旧浩浩荡荡,十里红妆,热闹非凡,一切都与前世无异。

苏长乐一身大红喜服,眉间轻缀一抹金花钿,妆容精致,雪肤花貌,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微抿,就连平时伺候她伺候惯了的四喜,此时都被自家姑娘的貌美倾城所震。

四喜看得羞红了脸,傻愣愣地称赞:“姑娘肯定是四喜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新嫁娘。”

苏长乐抿嘴轻笑:“说得你好像看过别的新嫁娘一样。”

四喜嘿嘿了几声,一旁的全福人倒是连连附和,听得苏长乐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前世就嫁过沈星阑一次,只是当时的她心如死灰,就算上了大红花轿依旧像个失了魂的人偶。

如今再次披上凤冠霞帔出嫁,心情却已大不同。

一想到自己又要嫁给沈星阑,苏长乐心里没由来的紧张了几分。

苏天扬背着妹妹准备上花轿时,发现了她的不安,不由得低声道:“囡囡放心,殿下自幼便倾心于你,两年前我与殿下受困雁门关,之所以能活下来也全是因为殿下还想着你,二哥可以保证,殿下定是良人,必不会负你。”

苏长乐愣了愣,突然很想知道两年前他们究竟发生何事。

太子娶妃,相府嫁女,围观百姓只多不少,几乎京城的每一条大街都被堵地水泄不通,迎亲队伍绕着京城走了几圈,才终于来到东宫。

花轿停下,苏长乐下轿时,竟觉得有几分的紧张与羞涩。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红绸,却倏地被人一把打横,揽腰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