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泽才刚说完要养女儿一辈子,原本被苏天扬劈晕的沈星阑,忽然睁开眼,哑着嗓子,语出惊人。
“苏姑娘的清白,孤会负责。”
苏泽被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婉拒:“臣不敢,臣以为小女尚不足以胜任太子妃。”
他狐疑的看了太子一眼,心道,太子这是还没清醒吗?居然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等胡话。
宣帝进来时,刚好听见苏相一家三口的对话,自然也听到沈星阑那一番话,面色凝重地斥喝:“阑儿莫要胡言乱语,今日之事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自会给苏家一个交待。”
屋内众人见到皇上来了,纷纷起身行礼。
“免礼。”宣帝摆手,快步来到榻前,见到沈星阑浑身是血,心中蓦地窜起了一团愤怒的火焰。
“究竟是怎么回事,太子为何会伤成这般?”
苏天扬拱手答道:“回皇上,臣破门而入时,殿下已神智不清,殿下恐怕是怕自己犯下错事,所以才会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持清醒。”
宣帝皱眉:“太子不是醉酒而已,何以神智不清?”
其中一名替太子治疗伤势的太医答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恐怕不是单纯的醉酒,依臣多年经验,再由殿下的行为及反应推断,殿下恐怕是中了‘飞燕喜春散’。”
宣帝见多识广,又如何不知太医口中的“飞燕喜春散”为何物,当下气得额角青筋直跳:“你、你现在立刻就去四皇子那,看看他是不是也中了此物!”
沈季青所处的房间离这并不远,太医很快就又回来,直言四皇子的确也中了此药。
宣帝立刻又派太医去检查太子刚才所饮的酒水是否有异,果不其然,残余的酒水里的确掺有飞燕喜春散。
不止太子的酒里有,就连四皇子的酒里也有。
沈星阑闻言,挣扎着起身,神色担忧:“四弟的酒里也被人动了手脚?四弟可出了什么事?”
宣帝想起沈季青那不堪入目的画面,俊脸蓦地一黑:“他与温二犯下大错!”
沈星阑双手虽已包扎完毕,但光是撑着手坐起身,伤口就又全都绷开,血流不止。
太医们七手八脚将他扶起:“殿下手臂上的伤口实在太深,现下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万不可有过大的动作。”
沈星阑却是不予理会,径自朝宣帝拱手说道:“儿臣恳请父皇解除苏姑娘与四弟的婚约,儿臣亦需为今日之事负起责任。”
宣帝对太子一向纵容宠爱至极,如今见他面色煞白,额间冷汗涔涔,却是静默片刻,语气难得严肃了一回。
“太子慎言,方才你也听到太医的话,你和老四的酒水里都被人动了手脚,显然你俩都遭人陷害,此事又如何轮得到你负责,更何况,长乐和你不是什么事也没发生吗?朕会全面封锁此事,不会有人知晓……”
苏泽见皇上想息事宁人,登时就不乐意了,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小女即便只余七岁心智,但她依旧年已及笄,她与太子共处一室,虽未铸成大错却也清白半毁,臣不敢痴心妄想小女能当太子妃,只希望皇上能解除她与四皇子的婚约,不论将来如何,臣都愿意养她一辈子。”
温楚楚是温府正经的嫡小姐,如今她失身于沈季青,于情于理,沈季青都需负责,苏泽早就知皇上有意替沈季青另寻正妃,今日一事,温楚楚将毫无疑问坐上正妃之位。
苏泽如何也不可能让女儿嫁进晋王府当侧妃,更不可能让她往后余生都得看温楚楚的脸色度日。
今天这一桩事,不管是意外或是人为,苏温两家的梁子可说是结上了,此时不解除婚约,欲待何时。
就在宣帝头痛不已,正沉着脸思考,究竟要不要答应苏泽的同时,沈星阑再次语出惊人:“儿臣虽未犯下大错,可儿臣却已经碰过苏姑娘。”
苏泽听见女儿被轻薄,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简直要气炸,顾不得皇上就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追问:“太子殿下碰了小女哪儿?!”
沈星阑微微别过头,耳根微红,低声说道:“一开始孤以为是梦,直到孤情不自禁的亲了她,发现怀中的温香暖玉如此真实及美妙,才惊觉这原来不是梦。”
“孤并非有意冒犯,发现不是梦之后,孤就立刻放开她、远离她,只是孤时常做这个梦,才会一时分不清是在梦中或是现实。”
这下不止苏泽气黑了脸,就连苏玉也都沉下脸来。
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常做这个梦?!
听见太子时不时就梦见自己闺女,苏泽登时气得想冲上去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苏天扬却是一脸无奈,扶额摇头,仿佛他早已见怪不见,习以为常。
苏长乐一脸茫然的看着沈星阑,心中满满的疑问:沈星阑何时碰了她,还亲了她,她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她还没醒来时亲的吗?!
他还说,他一直梦到她?
苏长乐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宣帝闻言,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他知晓太子自幼莽撞,却不知他竟莽撞至此,屋里的太医都还在,居然就这般口出狂言。
他立刻命太医们退出门外。
待太医离去,宣帝才从嗓子眼里头挤出几个字:“想来太子深受迷|情|药的影响,仍有些神智不清──”
“儿臣十分清醒,恳请父皇成全儿臣。”沈星阑不顾太医们离去前的警告,翻身|下榻,撩袍跪地。
缠着绷带的一双手臂,顿时又血淋淋的淌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刺目猩红。
宣帝脸色由青转红,勃然大怒,厉声斥道:“胡闹!朕是不会同意的!”
帝王龙颜大怒,威仪慑人,屋内众人齐齐跪伏于地,不敢直视龙颜。
沈星阑低眉敛目,字句却是不卑不亢:“儿臣与苏长乐虽然都是遭人所陷,但儿臣确确实实害她清白受损。”
“年幼时,父皇便常与儿臣说,日后要做个有担当的人,遇事不可逃避,要勇于承担,如今儿臣贵为储君,父皇竟要儿臣置之不理,当作未曾有过此事?儿臣办不到,恳请父皇取消她与四弟的婚约,让儿臣为此事负责。”
宣帝看着太子,不发一语,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沈星阑抬头,挺直背脊,直视帝王:“父皇今日在宴席上曾问儿臣可有心仪之人,还说若是儿臣相中了哪家贵女,您要为儿臣指婚,儿臣早在多年前就心仪苏长乐,她便是儿臣口中那位不可说的心仪之人。”
沈星阑的话,大胆而直白,在场众人除了苏天扬以外,纷纷倒抽了一口气,完全想不到太子竟在多年以前,就对苏长乐抱有这种心思。
苏长乐听见这番话,心跳莫名漏了半拍,脑中空白一片,整个人直愣愣的看着沈星阑。
“儿臣原本是想取得功名战绩之后再回京求父皇赐婚,却不想,四弟早一步求赐婚,儿臣当初已经错过一次,如今不想再错过,恳请父皇成全儿臣,为儿臣指婚,让儿臣为此事负起全责,若儿臣连一个姑娘的清白都无法负责,又如何担得起大齐的储君之位。”
沈星阑不顾双手滴滴答答的流着血,一再磕头请求。
宣帝铁青着脸,淡淡的扫了披头散发,眼眶微红,显然受了极大委屈,模样楚楚可怜,惹人心疼的苏长乐,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若是苏长乐没有摔成傻子,今日发生了这种事,他自然会成全太子的心愿,也的确不该让苏长乐受这等委屈,可苏长乐如今只有七岁心智,又如何担当得起太子妃之位?
宣帝自然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当太子妃,只同意解除她与沈季青的婚约。
今日一事,毕竟关系到两府姑娘清白,再加上太医直言太子与四皇子的确都遭人下|药才会如此,宣帝立刻下令严查此事。
没想到,这一查居然不得了。
当天负责伺候沈星阑及沈季青的贴身太监,以及行宫负责备酒的管事太监,全都被抓到慎行司严刑拷打。
不过几日,便有所得。
招的人是伺候沈星阑的小太监,当天沈星阑的酒水皆经他手,这名小太监受不了用刑,便将所有事一五一十全招了出来。
宣帝听完简直要被气笑:“他说他是受皇后指使,所以才在太子酒水中下|药?!胡说八道!将这名小太监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慎刑司掌事撩袍跪地:“皇上请息怒,这名小太监当下没能熬过去,人已经没了。”
就在宣帝以为这已经是最糟的同时,沈季青身边的小太监也跟着招供。
慎刑司掌事再度前来禀报:“负责伺候四皇子的小太监坦言,他当日是受了四皇子指使才会在太子酒水里动手脚,但没想到端错了酒壶,是以四皇子才会误饮有问题的酒水。”
这名太监身上用的刑虽然不重,但他说完之后,立刻咬舌自尽,身旁的人想阻止已来不及。
两名人证都直指林皇后母子,任是宣帝再不愿相信也只能相信。
但这毕竟是皇室丑闻,尽管宣帝气得目眦尽裂,却也只能选择暂时将此事压下。
尽管宣帝已下令封口,可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庆功宴上两位皇子接连出了大事,宣帝当初还在宴席上大发雷霆,几乎大半的人都听见四皇子与温二姑娘犯下错事。
再加上苏氏兄弟当初带人破门而入时,屋内的情景实在过于不堪,沈季青酒后失德,于庆功宴与温二姑娘及宫婢双飞一事,几乎当天就在权贵圈中传得沸沸扬扬,没多久也在京城里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