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曾经火遍全球的真人秀节目《Survivor》,以人与自然的冲突和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为看点。为了强化前者,拍摄地点设在资源缺乏的小岛上(节目组刻意挑选过没有好摘取的水果天然资源),又为了催化后者,设立了淘汰制度。

后来的求生类综艺,许多都起源于这个节目的创意。

为了增加可看度,节目组更倾向看到旗鼓相当的选手,而非Solo全场,大杀四方的单人秀,所以邀请童昭来做猎人这个角色也是有其中“平衡实力”的考虑……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拿到武器的时候,猎人已经有一把弩,要是给一个有相关经验的猛男,怕不是直接一人淘汰一个小队?

给一个有良好健身习惯的女明星,尚算平衡。

整个节目组美滋滋的想着。

就在这时,发现其他选手踪迹的段歌正往下走。

--那是真正的往下走。

多次爆炸使得建筑物伽南市的许多建筑物并不完整,经常出现东边缺块瓦,西边漏个缝,或是索性整个天花板被炸没了。段歌抓着外墙的消防爬梯就往下走,风吹起她的短发,悠哉得哼起了《加州旅馆》--

看到这一幕的观众,恍惚间以为自己在看动作大片。

她本来是长发的。

只是她在驻点沉思了好一会儿,死活没想明白自己身为一个刺客,哪根筋不对劲居然蓄起了长发。即使是扎成相对方便行动的马尾,在近身搏斗中也很容易成为显眼的弱点,被揪住马尾会很麻烦。

于是段歌二话不说就拿小刀将自己削成了齐颈短发。

这举动看得颜粉心凉掉半截。

紧接着,他们发现童昭的脸小,短发造型凸显了五官的精致,心又热回来了。

漂亮姐姐就算顶着鸡窝头都好看,何况是飒爽的短发!

刺客从不走大道。

同理,段歌也不喜欢走主道。

不过她是因为以前在末世生活留下来的习惯,无数双眼睛藏于暗处,走主道就等着被埋伏吧。于是观众就看见她视障碍于无物,动作轻盈地以直线穿梭在不同建筑物之间,宛若都市中行走的野猫,人类设下的道路与她无关,为什么一只小猫咪要按人类社会的规矩走路?

单独将段歌这段剪出来,就是赏心悦目的跑酷短视频。

两点之间,直线距离是最短的。

段歌翻身落在一处的大厦天台上,稍一弓腰顺势力跃到略低处的天台上。

俯瞰式拍摄下,能看到两处建筑物之间是一失足便会粉身碎骨的高度。

传统观影的观众还好。

全息观影的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腿软了。

段歌的动作很果断,没有一丝停滞。

镜头保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观众能看到她的冷艳侧脸上没有表情,只有呼吸频率轻微地加快了。

节目组紧急特效字:《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卧槽,我腿软了!!!]

[这操作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腿断之前也经常做。]

[我仔细想想,这要是摔下去,应该不止是腿断掉那么简单。]

观众第一反应是官方给她开外挂了。

《一人生还》是比较有公信力的综艺节目。

甭管是导入的模板还是剧情,全部公示在官网--像警匪片里,给主演导入[射击]技能,不是说简简单单的写一段中文字说他会了,而是得在主演的潜意识里加入好几行的代码。

而即使掌握了这项技能,根据潜意识的个人风格,主演也不一定会使用枪作第一武器。

就像一个根本没有用枪习惯的人,面对冲突第一时间可能还是会抄起旁边的七大武器之首折凳*,这是思维习惯,是潜意识。

有心的综艺迷到官网一找,发现官方根本没给童昭导入相关的技能。

这证明人家现实里就是这么个走路习惯。

不走寻常路。

[所以,有粉丝来说说,你们姐姐在现实里也不喜欢好好走路的吗?/狗头]

童昭粉丝也很茫然。

明明每天抡博舔颜N刷,访谈视频一条不落的看过无数遍,自以为已经很了解姐姐了……

怎么每次童昭亮相,总有新的亮点呢!

[如果用一种食物来形容童昭,我觉得是千层饼。]

[你只看到了第二层,你以为童昭是第一层,原来她在第五层*。]

[看不透看不透。]

爬超高大厦的墙外消防梯尚属于大胆的正常人范围。

可是附在外墙的垂直管道,没落脚点的,她一眨眼就溜下去了。

段歌的跑酷路线并不只有炫酷,她大大缩短了从A点到B点的耗时,转眼间的功夫,就落到了麦当劳后厨的小巷。她踩着无声的步伐晃到门前,正好听见里面两个小队碰上面了。

[卧槽x100]

[这种有些日久失修的是不足以承受一个成年人体重的……总之别学,咱也不知道有啥技巧。]

[可能是趁管子不注意的时候爬下去吧。]

[有道理。]

在一分钟前,通过玻璃门观察外面,负责望风的太阳小队队员,在高度专注中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立刻打断了同伴为找到补给品高兴的情绪,催促他们赶紧从第二道门离开。

整间麦当劳有三道门。

两道是面向顾客的,通往用餐区。

最后一道是在后厨,面向小巷。

“来人了!”

“快走!”

“我艹,有人先到了,”

后到的乌云小队的队长犹豫了一刹,虽然他听不懂太阳小队说的话,但从对方的神态变化中察觉到他们露了怯--这说明他们也害怕发生冲突!

所谓敌退我进,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他当机立断呼唤队友上前争夺。

段歌站在后门听了一会儿。

智能AI扫描出了她的心声:

【又是听不懂鸟语。】

【嗯,七个男的,一个女孩子。】

根据综艺设定,身为“猎人”的她也听不懂其他选手的语言,但她能从说话声音的细微分别中给每把声线分门别类,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具体的人数与性别。

看到这里的时候,综艺迷纷纷兴奋了起来,等一个娱乐圈叶问一个打八个。

然而下一刻,段歌却很痛快地下了决定:【嗯,人太多打不过,先等一会。】

……?

原来大哥你的字典里有“打不过”这三个字吗?

可能是童昭前面的操作太出人意表,导致观众对她的期望陡然拨高到一个超级赛亚人的高度,这时候看到她十分实际的思路,观众被逗乐了之余也宽容地想--对,她不是超人,不是冲进人群中开无双的狂战士,是轻巧灵动会审时度势的刺客。

节目组注意到了这点变化,不禁感叹童昭的潜意识太会了。

如果一直保持完美人设,那完成任务就只是合格,而非惊艳。

无意间也会欲扬先抑……

陈导:“真是自带戏感的潜意识,好绝。”

其实导演想太多了。

段歌只是个实际人,只要能扫描到她的心声,就会知道她特别“势利”,善于在乱战中寻找最优解。

太阳小队露怯是有原因的,他们四人中有一位女医生,看见四个大汉怕是打不过。谁料太阳小队的女医生当机立断抄起凳子就往来袭者的膝盖上砸,短兵相接间爆发出的力气吓退了对方。

麦当劳里面打得很热闹。

段歌听得连连点头,观众心想她干吗呢?

听架还听出节奏感来了?

AI适时扫描了她的心声:

【一个马步向前一记左钩拳右钩拳……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

她还在哼歌。

只是迫于不能被发现的现实,改成了在脑海偷摸着哼,哼的还是周董的《双截棍》,中间忘词了被跳过。

始终才刚在综艺里“醒来”不久,众人还没太进入状态,乌云小队的队员被女医生爆发出来的狠劲吓住,一个错神的功夫就让对方全跑了,段歌听到一方人先跑掉了的声音,一侧身潜入后厨。

这时候,乌云队全员的注意力都在太阳队逃跑的方向,没注意到后厨方向的一双眼睛。

段歌:【四个啊……】

段歌:【勉强能解决吧。】

[????]

[我收回刚才说她是个正常人的发言!]

[不是,勉强能解决什么?昭哥慢着你别走我们仔细谈谈/惊恐/惊恐]

段歌搭弩张弓:

【狗上司只给我留了两支箭,妈的。】

她的思路很清晰,远程武器用以削弱小队中的最强战力,也就是近身战她可能难以解决的对手--毫无疑问,就是乌云队的队长,一个身高近一米八,体校出身的高大男人。

在她搭起弩的时候,观众的心悬了起来。

她能狙中吗?

要知道狗(节)上(目)司(组)不仅只给她留了两支箭,还没给她导入射击方面的技能模组。

很快,答案便揭晓了!

扣下板机的瞬间,虽然不如□□般有吓人的巨大声响,随即响起的惊呼却昭示了它的威力--将要走出麦当劳的队长嚎了一声后扶着墙软倒在地:“【脏话消音】我中枪了?!”他一摸伤处,满脸不可思议:“箭???”

《一人生还》里的痛觉削减拉得很高。

所有选手也默认接受了这种设定,没有因此觉得异常。

不过受多重的伤,行动力也会相应下降。

即使乌云队队长忍耐着站起来,也会失去一段时间的作战能力……

来自完全意料不到的方向的敌袭,加上领队的受伤,立时让剩余三人乱了方寸。段歌很清楚这是自己稍纵即逝的优势,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彻底解决这四个人,她翻过收银台,踩在餐桌上,再双腿一蹬准准地落到其中一人的肩上,大腿发力使劲,在几秒之内第一人就晕了过去。

如何以弱胜强,以独战众呢?

如果由段歌来解说的话,她会认为战斗素养最重要。

为什么当瘦小干瘪的凶犯能击杀高大成年男子?打的是一个措手不及,我们普通人绝大部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看见恶人就腿软了,一挂彩就更虚,慌得要命,发起狠来也只知道乱拳往死里打。

当然,普通市民之间的互殴,那是同一水平线上的对决。

而段歌不是。

她的战斗素养早就在日日夜夜的遭遇战和伏击战里融于骨血之中。

连脑子都觉得屁大点事,快不给她分泌肾上腺素了。

普通人在生死搏斗前,仍然作心理挣扎,会犹豫是否会把人打死……肉食动物始终是少数,人是社会化的动物,杀人无疑是将自己异化,从社群从逐出的行为。而段歌早就习惯了从人类异化为野兽的过程,压根不需要为此纠结。

如果不想杀人,那从一开始就不该拔刀。

将对方置诸死地的决意,便是段歌手中最锋利的刃。

如果说,生死战是水中寻宝,普通人是初学游泳的旱鸭子,而段歌则是两栖动物,她能沉静娴熟地潜入水中,找到自己要寻找的室物--

敌人的要害。

新一期的《一人生还》采用了最热门的战斗U1,会显示两边的心跳速度,HP值与战意值--当战意值下降,人会开始露怯想要寻找机会逃跑;战意值见底,人就会彻底失去反抗意欲,跪在地上求饶。

而在直播画面里--

猎人《童昭》

心率:140/分钟

战意值:80

乌云小队《史沙淘》

心率:180/分钟

战意值:40

[这,童昭的心率是在慢跑吗?这两人真的在进行同一项战斗?]

[你看她挺平静的,可是战意值却好高。]

[这是怎么判定的啊?]

由于是新推出的系统,观众都不懂其中的原理。

只是不懂归不懂,刺客姐姐冷着张脸把所有人全放倒的场景倒是看懂了:

有一句总结弹幕被狂赞:[看懂了,主要是四个字--人稳手狠。]

八个人段歌搞不定,她会立刻成为被集火的目标。

就像有些野兽不会袭击成群结队的人类,当这人数降低到某个点后,它就会毫不犹豫地从黑暗中扑出来,一口咬住落后者的咽喉,一个个解决,一个个击杀。

一切发生得很快。

没有电影式的慢镜,段歌快得观众狂敲问号。

好看的电影没有尿点,她的打戏则让观众连眨眼的时机都找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一个大汉便倒下了。肌肉、身高、性别与年龄的差距在这位刺客面前彷佛是空谈。

太凶了,凶得观众心跳加速。

可是她又很漂亮。

观众的视线在她灵动的眼、微张的红唇与起伏的身材线条间不断游移。

血溅到段歌的脸颊上。

她眼睛闭得快,没溅到眼里去,便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脸。

一开始中了箭失去行动能力的队长,反倒成了最后的幸存者。

乌云小队《裴思杰》

心率:177/分钟

战意值:10

陈导演切换到裴思杰的视角,他瘫坐在地上,仰头一脸恐惧地看向段歌。

段歌踩过一地的血,来到他面前。

她的步伐轻盈曼妙,即使出现酒会中也毫不突兀。

裴思杰怕得说不出话。

痛觉豁免并没有使他变得更勇敢,反倒少了那种痛得失去理战殊死一战的勇气,他仍觉得自己能活,只要眼前的煞星饶他一命。

而寄望对手饶自己一命的人,是不可能获胜的。

【完了完了完了……】

观众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声。

而段歌唇角轻扬,眼尾微弯,露出彷佛被取悦到了的愉悦神色。

她用靴尖踢了踢裴思杰的大腿,腰间中箭的伤处连带着再度裂开,嗤出一小股血液:“喂,你能动的吧?”

裴思杰没听懂。

他一边捂住伤处,一边向她求饶道歉。

“啊,忘了你听不懂,”

段歌登时意兴阑珊了起来。

[没关系我们听得懂啊!昭昭多说点QAQ]

[想听 1]

“我第一箭准头有点歪,没射到心脏,只射中了你的后腰,”段歌抬起脚,靴底抵住箭的末端,将它缓慢而坚定地踩进裴思杰的腰腹深处:“你明明可以站起来的,可是你没有,你眼睁睁看着你的队友被我弄死,选择跟我求饶……看他们对你的服从态度,你应该是个小头目吧?”

段歌:【算了,没意思。】

段歌:【天底下的狗上司都是一个样子的。】

段歌拥有良好的素质,并不以折磨猎物为乐,她无视了这位小队长带着浓重求饶意味的鸟语杂音,给了他一个痛快。紧接着,她将四人手腕上的手表摘下,收集起来。

略一思索后,她将这四人身上能见到的饰品和杂物也全弄走了。

其实段歌是想把衣服扒掉的。

只是这属于限制级行为,即使她并不带有任何不可描述的主观意图,为了保护选手最低限度的尊严,系统仍然会阻止她这个过分的念头。

段歌:【不想暴露我的目标物是他们的手表。】

段歌:【就破坏到这里吧……】

段歌:【要是能一次性把这里炸掉就好了。】

灯光落在刺客小姐姐的脸上,晕染开温和的色调。

只有观众知道,她的脑海里充满着一点也不温和的凶残想法。

观众毫不怀疑,只要身边有材料,条件又允许,她真会把整个餐厅炸成平地。

观众有点恍惚。

[童昭一个人逮到了四个落单的?]

[妈呀,这彷佛是四个脆皮软辅遇到了六神装的刺客打野,眨眼之间全没了。]

[虚假的危险:地雷和毒气;真正的危险:童昭。]

观众只是恍惚,节目组心态崩了。

导演:“*厚礼蟹……”

副导:“*沃德发?”

在拍摄室里,四个幼小无辜又可怜的选手在全息拍摄舱里惊醒,裴思杰茫然地环顾四周后举手报告:“导演,拍摄舱好像出了问题,我没进入本能综艺里。”

史沙淘举手:“我也是。”

另外两个乌云小队的成员也一起举手,想及时反馈。

然而得到的却是整个节目组工作人员恨铁不成钢又有点怜悯的微妙目光,看得他们一头雾水地瞅了眼墙上的挂钟--没过多久,果然是仪器出问题了呀!

陈导摆手:“小吴,你去跟他们说说是啥回事。”

这开局有没有半小时?

剪辑一下的话,可能才十五分钟的内容?

……不,可以重点给一下童昭的镜头来拖长时间,让这四个选手的牺牲显得不那么白给。陈导和其他人交换了一番眼神,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痛苦。

这全员二十人,算上童昭也就二十一个。

开局白送四个,这怎么拍?

而且看童昭这个潜意识……

少于五个人,在她眼中就是落单可杀。

而根据剧情背景的设定,小队与小队之间是无法沟通合作的……

节目组为了防止小队间抱团全民和平建设的发展,竟然成了童昭的屠宰场。

“这一期的观众留存率破新高了!”有工作人员兴奋地说。

陈导摇摇头,道出问题所在:“别太短视:留存率高是因为童昭开了大招,将观众的期待值一下拉得很高--你想想,你是观众,会不会好奇这个开局不到半小时就没了五分之一人的求生综艺要怎么拍下去?”

工作人员老实点头。

“这不就是了,”陈导双手绝望地抱头:“我也想知道要怎么拍下去啊!”

求生综艺最坏的情况是所有人平平无奇,恨不得在出生点等死。

次之的情况,则是个人秀。

观众看多了会腻味,比例会严重失衡。

一期精心准备的求生综艺变成某人的个人秀,是导演绝不乐见的。

副导建议:“再投四个人进去?”

“这就显得很赖皮了……”

导演又摇了摇头,他寻思了下:“这样吧,把小队之间语言不通的设定去掉,看看剩下的小队能不能想办法结合起来对抗猎人。”

工作人员:“陈哥,难道这就不赖皮了?”

陈导:“这只算狗急跳墙吧。”

众人思考了一会,发现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便依了导演的话去更改规则。

于是直播间里的观众便看到一行特效字弹幕--

《临时公告》

《除了乌云小队外,其余小队均为同一国国民,能够无障碍沟通。[哭脸表情]》

观众缓缓打出很多个问号。

[别问,问就是童昭太牛批了。]

[有没有懂哥懂姐来说下啥情况?]

[肯定是节目组没想到童昭是个人形自走外挂,一开始让小队之间语言不通是有平衡作用的,现在发现估算错误,连忙打补丁平衡局势了呗,不然拍不下去了。]

有综艺迷跳出来解释后,一些平时不怎么看求生综艺的观众也懂了。

童昭,一个让节目组改变规则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回到据点后,先尝试性地用一块手表换取了上级许诺的资源……

她得到了一把枪,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以及三包康师傅泡面。

泡面的包装上面贴着三张纸,分别是《早餐》、《午餐》和《晚餐》。

段歌:“……”

冷酷帅气一挑四的帝国刺客在这一刻,变成了惨遭上司剥削的打工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