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 不管对于曾经的小杉琉璃还是现在的小杉琉璃来说,都有点太过于超前。要知道哪怕是开口就“自我介绍”的涩泽龙彦,他们最后还是好好地把他护着送给了夏目心, 也不知道现在被关在哪里吃牢饭。
但是如果说是无色的话,他还是不是人这件事情,好像也可以好好问问然后去规划一下。
“但是按照阿道夫先生你说的那样, 对付无色这样的存在, 或许我需要做的也并非是杀‘人’才是。”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琉璃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对着谁在心里调侃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厉害啊,基石碎片嗯?”
脑海中的小屏幕似乎是动了动,像是在装死机不敢再开口。不过琉璃也懒得去在刺激它,抬眼看着阿道夫·威兹曼歪了歪头:“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如果说阿道夫先生您能够回答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你想知道什么?”
“御柱塔是国家机构,国常路大觉掌握着御柱塔,年龄应该很大了吧?”
“没错,是96岁哦。如果说还能过掉这个新年的话,那就是97岁了,很大了对吧?”
阿道夫·威兹曼痛快地点了点头, 甚至于还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卖萌:“我也一样, 不过在石板的加持下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而已。”
96岁的老爷爷, 披着一张青年的皮, 怪不得那种“慈祥”的感觉看起来特别真实。
“他掌控了那么久的御柱塔,就没有一点‘私心’么?”
私心啊,很多人都问过他这个问题, 但是……确实呢。
私心。
重新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咖啡, 阿道夫轻轻地抿了一口后抬起头, 看着眼前似乎饶有兴致地琉璃轻轻地笑了笑:“他有抑制石板的发展,也有抑制太过于强大的异能者或者咒术师出现,直到——”
“哎呀,还是我的错了?”
“当然不是了五条先生,只不过你应该知道,限制就像是弹簧,压得越紧,弹起的力度也就越大。”
无所谓地对着五条悟耸了耸肩,阿道夫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不过他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站了起来再给自己带上帽子,扭头看着两个人轻轻笑了笑,眼底划过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哀伤:“毕竟,他是‘命运’。”
命运洪流中,每个人都无法逃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
“获得什么,就会消失什么。”
慢慢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鼻子又被捏起来时琉璃有些没好气地看向身边的人,看着五条悟笑眯眯的模样轻轻伸手拍了下他的手腕:“怎么了?”
“嘛,我就想问问,琉璃是确定要去么?”
要去么?
来到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然后又爱上了这个世界。
“我想来到一个现代的、一个和平的、拥有完整法治制度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拥有我想要的刺激,也拥有我所期盼的‘奇迹’。”
想到曾经小屏幕和自己说的那些条件与限制,琉璃突然笑了起来,扭头看着身边戴着眼罩因此分辨不清太多细微表情的五条悟,侧过身伸出手试探性地落在了他的眼罩上。看他并没有反对、甚至于还伸手直接把自己拉到怀里时,琉璃轻轻地笑着,一点点揭开了他的眼罩。
那双如同天空般澄澈、又比天空更加剔透的眼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带着些许不满握住了她的手直接把眼罩扔到旁边,下一秒就蹭在她的颈窝里怨气十足地开口:“琉璃酱好坏。”
“嗯?我哪里坏了?”
有点好笑地顺着他的发,感觉到五条悟搂着自己的腰越来越紧时她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笑着低下头。然而就在琉璃想要吻到他的那一刻五条悟突然抬起头,仿佛是算好般再度抬起手压低了一些她的高度,轻轻巧巧地捕捉到了她的唇。
“琉璃。”
“嗯?”
“你以后的‘命运’,会加我一份么?”
“啊呀,这可有点难度。”
感觉到两个人互相缠绕在一起的呼吸,少女轻轻地笑了起来,同时依旧不断缓慢地触碰着自己所爱之人的唇,眼睛微闭着声音飘忽:“但是如果是悟君的话。”
如果是你的话,那就没有问题了。
对于每个人而言,生来都拥有属于他们自己的命运,也都拥有自己的寿数。一切都无法扭转,而想要扭转它的人,也必然是要付出代价。
“你不是答应过我的么。”
缥缈的话语从自己的脑海中传来,老人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死死地捏着扶手,仿佛是在忍受着什么疼痛。他的额头上已然出现了细密的汗水,整个人仿佛在经历巨大的疼痛般,硬生生在木椅上留下了指痕。
“你说好要将你的躯体留给我,但是你骗了我。”
“我可没有骗你。”
国常路大觉冷漠地抬了抬眉毛,就算有着巨大的痛苦,他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在意的表情,甚至于眉眼间还有一丝讥笑:“怎么,终于忍受不了了?还是你觉得,你终于可以霸占我的身躯,可以肆意妄为?”
“是啊,你也应该知道你快要死了,国常路大觉。”
周围由各种结界结成的牢笼并非只关住了一个人,但是要单纯看消耗的话,那当然赢的人也不可能是寿命将尽的国常路大觉。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色的声音缥缈而又带着些许肯定,甚至于他的话语也根本不是什么恶毒,只是在单纯阐述着眼前的现实:“你马上就要死了,而且为了压制我,你也把你原先放弃的东西都收了回来。所以在你死亡之后把东西交给我,不好么?”
“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你以为你那些愚蠢的计划会成功?”
时间与空间合二为一之后,那么剩下的不变自然而然也会遵循石板的呼唤来到这里。生命是不断交替出现的,石板的重合,意味着的事情只有一个——
石板如果说彻底重现,那么这个世界毫无疑问,就会踏上死亡的道路。
在脑海里的声音带着些许深意,无色笑得愈加平和,甚至于还带着些许温柔:“正因为是愚蠢,所以才会成功不是么?尤其是这种看似天方夜谭的事情,也是确实存在的。”
“你——”
“不过你也不要那么悲观,这个世界并不会真的死亡,毕竟碎掉的东西不可能重新恢复,我也不过是在探究另外一个‘可能性’罢了。”
不,也不能说是在探究另外一个可能性,而是在这么多年,他一直在一直在寻找,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真正意义上,可以被接纳的可能。
普通人,异能者,咒术师,咒灵——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为什么要有自己的思想?为什么一定要拥有不同的情感?
同调,把他们都同调成为一样的想法,让他们以自己的意志进行生活,这样不就是最完美的、不会出现诅咒、也不会有人受伤的世界的诞生么?
“而且你要知道一点,你的老朋友很担心你,也知道你即将死亡,所以他决定来看你了。”
无色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终于透露出些许惊慌的老人,突然觉得他也挺有意思。在人类历史出现之后石板的存在就已经隐约左右了发展,尤其是在近代,简直可以说那场翻天覆地、将全世界卷入战火之中的战争也是因为它们。
三块石板,三个国家,全世界的战乱。然而终究因为某些原因,掌控石板的人不仅没有改变世界,还甚至于可以说是窝囊地继续将石板的存在与异能的选择隐瞒了下去,完全不去思考他们能够运用这些做些什么事情。
□□?可笑,太可笑了,这个世界日新月异,怎么可能是单纯用这两个字就可以彻底维持的?是从去年开始两面宿傩的出现、还是这段时间内诅咒的剬加强,涩谷的事情谁都知道背后所潜藏的意义是什么。
如今横滨作为海港,也开始发展出了属于自己的异能地下势力。诅咒已经开始失衡,在这种情况下异能者越来越多从而导致更多的人死亡,这才是真正的不可控。
“所以啊国常路大觉,只有把选择权放在人类手里,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放在人类手里?你说的倒是好听,看起来好像很无私的模样。只不过无色,你说的人类,是不是你自己?”
国常路大觉没忍住笑出声,死死地掐着扶手抬起了头:“但如果说你想要老朽的身躯,倒也不是不可以。”
“哦?”
“这具躯壳我当然可以给你,但是与此同时,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你只能夺取老朽‘一具’躯体。”
“……”
无色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在感受到国常路大觉的坚定时嘴角微微勾起。是的,他手中已经有了三块基石之一的时间,剩下的两块如果没有猜错,空间的那块原本在小杉琉璃手中作为暂时存放,但是随着国常路大觉即将死亡,他已经开始收回了这块石板。
而另外一块,则是在赶来的阿道夫·K·威兹曼手里。
等到三块石板到手,如果说那个小杉琉璃还想要因此做些什么,其实对他来说也已经都无所谓了。
“可以,没有问题,我同意你的要求。”
在回答完毕的那一刻,无色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上瞬间出现的枷锁眯了眯眼睛,语气里多了些许好笑:“哦呀,这是束缚?国常路大觉,你居然会觉得你能够束缚住我?”
“老朽虽然已经老了,但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相信你所谓的誓言,以灵魂作为赌注的束缚咒言,自然是再好不过。”
“呵,老狐狸你也不过只剩下用手指头都能计算的寿命罢了。”
“所以无色,你连这点时间也等不起?”
无色的声音终于从脑海之中消失,在剧痛缓解的那一瞬间国常路大觉甚至于因为这种短暂的放松想要呻.吟出声。不过对他来说长久的疼痛并不会让人失去应有的判断力,反而会因为这种疼痛让脑海之中的想法愈加清明。
其中最重要的、最不能给人知晓的那个想法,也会被他深埋在意识海最深处,无法让任何一个人触碰。
“威兹曼……”
他苦笑了一声,抬起手想要按向自己的太阳穴时手微微一顿,仿佛是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个略有些扭曲的笑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你——”
“我说过的吧,在灵魂上,我才是唯一的神明。”
他的脸在一瞬间扭曲,笑声逐渐变得猖狂,双手张开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了最中心的石板:“既然如此,那就全部都归于我吧,国常路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