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类丫鬟围坐在桌边, 盯着穿上衣裳后有些不自在的呦呦。
小红狐捋了下红头发,阿粉立即站起身,捏过梳子按着他脑袋帮他梳起头发。
呦呦想接过梳子自己来, 阿粉伸手拍了下他脑门, 低笑道:“别动。”
“……”呦呦砸吧了下嘴,面颊微微红, 见阿冉他们都在看自己,还有点不好意思。
阿粉给他梳好发髻,殷冉伸手摸了下他头,又拍了拍他背, 如家长般开口道:
“做的不错, 化形的挺好。”
浓眉大眼的,还有一双红眼睛,怪好看的。
他们之间的母子关系暂且保住了。
“一起跟蓝狐先生学习的小妖们都羡慕死我了。”呦呦忽然得意起来, 一扫方才的腼腆。
“怎么?”阿白伸手戳了戳呦呦面颊, 像在研究一个大玩具般。
“因为我有好几颗化形丹可吃。”殷呦呦看向殷冉, 骄傲又幸福的挑起下巴, 嘿嘿傻笑。
不仅不因为自己走后门觉得害臊, 反而还自得起来了。
毕竟,也不是所有小妖都如他这般招人喜欢。
“阿冉最厉害。”阿白听了也托腮搭话, 笑容很以阿冉为傲。
殷冉瞧他表现, 哈哈笑,伸手捏了捏呦呦发髻:“乖儿砸~”
红毛少年皱了皱眉,面颊微红道:“是弟弟。”
殷冉撇嘴, 伸手摸呦呦时忽然皱起眉:
“你能变回狐狸给我摸摸吗?”
两脚兽明明一点也不好撸啊, 尤其他一化形就是个少年人模样, 害她撸崽情绪大跌。
“……”呦呦的笑容凝固, 转头瞪她一眼,忿忿想,自己对她来说,难道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抱着揉按着撸吗?
……
呦呦终于化形成功,人类修士那边也没有什么大动作。
殷冉便时时御刀飞到玄龟岛大平原上,指导大棚阵法中的小妖们种地。
“水拎进来放在阵法里,等温度跟阵法内温度一致了,再浇灌。”
“把小鸡们放到这边来吧,我见好多虫都从泥土中钻出来了。”
“鸡粪留在土地里就行,对土肥有好处。”
“这边长的比那边快,你来跟我讲讲种植过程中区别在哪里。”
“那边多搭几个鸡窝吧,我要的一批小鸭子还没送来吗?”
“把这些小苗拔了吧,种高粱或者向日葵拔一下地里的碱……嗯……很难解释,你照做就好。”
殷冉背着手在各个大棚间指点江山,俨然一个下基层指挥农妖种田的干部,威风凛凛的特别得意。
就她那看电视看书积累的半吊子种田知识,居然也很能派上一些用场。
结合了小妖们和岛上人类居民们的经验,就融合成了非常有用的种田经。
雪一下起来就没停,白色花瓣扑朔朔铺天盖地。
玄龟路过一个小村落,住着的人类苦哈哈的化了冰雪当水喝,只知道仰头看着忽然出现在村落边的玄龟岛。
右护法掠出去发挥他的‘迎宾’技能,轻松将小村落里二十几位村民迎上岛。
男男女女被安排在大平原上,各自发洞穴发房子。
狄丞安排时,专门将一些年轻男性和女性,与可能相配的小女妖、男妖凑成邻居——表情是安置,实际上却揣着‘拉郎配’的心思。
殷冉很快便将这些人类掌握的技能了解了个七七八八,配合着狄丞给他们分派了工作,当然也考虑了‘男(人)女(妖)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则。
一整天安排下来,岛上的‘民生’情况,她了解的更全面了。
御刀飞回断刃山时,她先在自己房间里冥想修行了一个时辰,才走出院子。
纵跳到小屋顶,她看向不远处的大殿。
教主应该在殿内修行养伤,她已经一天没见他了。
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整个玄龟岛上,也没谁是想见教主就能见到的。
但……她原本是的。
她盘膝坐在房顶,任雪花落在身上,感受着丝丝沁凉如大海中暗潮涌动的浪潮,渗透进身体。
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好像好久没有复盘和静静思考了。
殷冉忽然发现,有许多许多信息,她还没有去认真拆解分析。
大概就是从教主醒来起。
殷玄听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但她没有瞧见任何一位妖王或者小妖,像是他的眼线。
甚至很多人类门派中的事,他都知道。
那在这个信息传递如此落后的世界里,他是怎么做到的?
雪花逐渐为她披上白色毛茸茸的斗篷和贝雷帽,她闭上眼,思索渐深。
教主对她的信任,到底是哪里来的?
虽然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可他为什么敢用她的计策?
如果他之前一直昏迷,只是靠隐藏在某处不为她所知的亲信转达,也不可能立即对她这样一个陌生的丫鬟产生那样的信任吧?
尤其是……他们之间那种奇妙的熟悉感。
就算教主有识人之明,那她为什么又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感受呢?
尤其,左护法跟她相处几个月下来,就算有天然的敌对关系,但日久生情,他救了她那么多次,一道修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相伴了那么久。
他被教主做成一具供她操控的行尸走肉,她原本是很难受的,为什么那么快就平息了悲伤?
对自己还不了解吗?她绝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啊。
就算是猫猫狗狗陪了自己那么久,不仅没有真的伤害自己,还实质上的帮过救过自己,怎么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他不仅被灭杀,还被做成金甲尸的事实?
殷冉豁然睁开眼,睫毛上已挂上晶莹冰霜,如一个冰雪娃娃。
还有,教主为什么敢将黑火令给她?
就因为她帮教主打赢了一次人类围堵?
右护法他们又为教主打赢了多少场仗?她的功劳虽重,但到底值不值得教主因此就敢将玄龟岛上所有东西任意受她调遣?
殷玄听明显不是个会轻易信任谁的角色,他甚至是个最难以信任他人的孤傲存在。
那他信任她的原因,愿意如此奖赏她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尤其,他明知她取用了他密室中的东西,却还继续放任她继续,甚至主动提醒她进寝殿密室去拿。
殷冉咽了下口水,脑海中浮现了许多许多片段。
自己在教主寝殿中逐渐放肆后做过的各种事,以及她跟左护法相处时的场景……
灵气忽然冲出身体,震飞覆盖在身上的白雪,天女散花一般。
她一个纵跳落在院子里,背上绝处无生刀便踏步走向云顶大殿。
将宝刀立在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本想剁一剁脚上的雪,但犹豫片刻后,她踩着一脚的泥便踏进了大殿。
站在黑炎宝座前,她朗盛道:
“阿冉求见教主。”
她清润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应,四周仿佛有无数个她在轻轻喝唱。
好半晌,影壁后才走出一个人。
殷玄听闲散的披着黑色长袍,腰带也没系,露出白色里衣,黑白对比,有些刺目。
他长发也只是松散系在脑后,整只大妖都散发着慵懒又危险的气息,仿佛一只卧伏在地却虎视眈眈的猛兽。
“教主。”她立即行礼,声音和动作都十分恭敬。
殷玄听迈前几步,伸手想拂去她头上几片雪花,却忽然瞧见她身后一长排泥脚印。
眉心皱起,他手指一弹,便有一丛妖气从殷冉身后掠过,将地上所有泥泞都吹出了大殿。
殷冉悄悄回眸,大殿上已经干净如新。
她心里咯噔一下,脸颊已经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色。
压下抖意,她抬起头微笑着,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从容平静:
“教主,从您密室中学到的开元剑,练到现在似乎已经发挥不出什么威力了,我想问问您,那一式剑法是否只适用于炼气期。”
殷玄听皱了皱眉,道:
“精妙的剑法本是随着你境界越强,它的变化越多,威力也越强。
“开元剑是本难得的上乘剑法……
“你练给我看。”
殷冉点了点头,抽出腰间佩戴的素鳞妖王赠送的宝剑,退后两步,在大殿上舞了起来。
“你在跳舞吗?”殷玄听冷哼一声,忽然伸指,一道妖气击在剑侧,殷冉立即赶到手指一麻,宝剑险些脱手。
“加快!”殷玄听声音很沉,格外严厉。
殷冉忙加快了速度,宝剑在她舞动下,逐渐发出嗡鸣声。
她的心跳也逐渐加速,他调i教她修行的语气,太熟悉了。
“加速!再加速!”他声音更加低沉,严厉加倍。
殷冉咬紧牙关,她还可以快。
少女红色身形逐渐化成虚影,手中宝剑早已化作一道白练,看不清形体了。
殷玄听又看了一会儿,眼睛眯起,皱眉道:
“加速加速!”
显然对她的速度还是不满意。
殷冉已逐渐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肉身,完全化成手中宝剑的一部分,随着它闪现飘舞。
怎么还要她加快?
还能更快吗?
感受到自己的速度已到极限,耳中听着他并不满意的声音,忽然生起一种委屈情绪。
尤其……她现在几乎已经确定,左护法之所以发生性格上的变化,的确是被什么人夺了舍。
而她一直猜想的夺舍了左护法的人,恐怕就是教主!
想到自己一直在左护法面前虚张声势,做了那么多蠢事。
心忽然乱了,手中宝剑微微一滞,她险些自己撞上宝剑剑尖。
殷玄听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她手中的剑。
殷冉再想挥剑,发现她竟无法拽动它分毫。
顺着剑刃,她目光流过他手臂,又对上他严厉的深琥珀色眸子。
眼泪忽然流下来,连殷冉自己也措手不及。
她干脆松开手中剑,蹲下身捂着脸便哭了起来。
呜咽声溢出,她肩膀微微颤抖。
“……”
殷玄听瞳孔收缩,捏着剑尖一动不动,完全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他从未见识过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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