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气氛大大的不对

带着殷冉走了两步, 殷玄听忽然右手向后一扬,身后立时响起闷声。

似什么东西被炸烂。

殷冉欲回头观望,他大手一搭, 正扣在她乱蓬蓬的小脑袋上, 压着她往前走, 使她始终不得回头。

直到拐过密林,踏上石板小路, 再看不到方才争斗之所,这才松开手。

却在收手前, 于她头上用力按压了下, 累的殷冉低头缩脖, 像个小乌龟。

大手收回后,他悄悄搓了搓手指, 指腹上仿佛还留有少女长发厚实蓬松的触感。

……

宿信回了灵草园,翻来覆去觉得气闷。

打架没赢了左护法, 还被白狐瞧在眼中, 日后指不定在其他大妖面前如何编排他打输受挫。

更何况他莫名失了一个得力妖将!

那银叶也不知犯的什么毛病,竟跑去勾撩个没什么用的人类丫鬟。

难道是他命令银叶多关注阿冉的状况, 勤向自己汇报, 竟致使银叶以为自己看中阿冉,这才想要勾上手, 以便达到‘围魏救赵’‘隔山打牛’的作用, 好亲近自己,求得更被自己重用吗?

糊涂!

愚蠢!

宿信越想越气, 只觉得之前叫青葫多关注阿冉, 青葫做的不好。

再要银叶盯住阿冉, 居然做的更加不好。

整个灵草园, 仿佛就没一个脑子好使的人。

他堂堂雪狼大妖,一世英名神武、高智过人,手底下竟无一得用之人。

可气可恨。

在屋子里愤愤了半天,终究不能让自己园中妖将曝尸荒野,不然明日被其他妖族看到,只怕又要背后瞧自己不起,甚而无一句好言的造谣污蔑。

便喊了两个小妖,使唤他们去方才那处,给银叶收尸。

两个小妖得令出发,趁夜而往。

背负着巨大的袋子,想着用它装了银叶妖将的尸身,好带回灵草园。

到时候种在李子树下,待明年李树肯定结很多又大又圆又甜的大李子。

转而想到妖将身上必然有许多好宝贝,到时候两妖一起分了,真是个美差。

如此想着,两妖甚至哼起小曲,脚步都轻快几分。

可到了那处,借着月光往地上一看,他们却齐齐被吓的哇哇大叫,一个转身跪在地上嗷呜狂吐,另一个则直接委顿在地,吓的屁滚尿流。

那地上哪里还有什么所谓的尸身!

只有满地尸块,不少血肉都化作了浆糊,头如柿饼,脑浆四溅,实已认不出是什么银叶妖将,还是银花妖将了。

而这乱七八糟之间,一根黑羽插在地上,滴血不沾,乌黑羽毛上不泛一丝光泽,原本漂亮异常,但在这场景之中,却实在可怖。

直挨到后半夜,他们才忍着恐惧和恶心,将‘尸身’全收进袋中,狼狈跑回灵草园,却又遭宿信大骂一通。

一点好处没得到,实在是大大的倒霉。

……

……

回到断刃山上,左护法直接进了大殿。

殷冉拐到庭院后的小院里,蓬头垢面的扑在阿粉怀里,讨了半天抱抱拍拍,才老实坐在灯笼下,任阿粉给她梳头。

被问起怎么了,却只说路上遇到小妖打架,被波及到,只是跌了个跟头,没什么大碍。

又喝了一碗疙瘩汤,肚子里热乎乎的,靠着阿粉软乎乎的肩膀,听三个小丫鬟絮絮叨叨讲今天扫了院子、擦了桌子、补了房顶、支了大梁、做了什么午饭,又在下午最热的时候,偷懒在庭院里庇荫,光了脚浸在山顶小池中,如何如何凉爽快活。

这些看似啰里啰嗦的家常,此刻听来竟这般让人心中安宁。

真是温馨。

又陪阿彤在院子里劈了会儿柴,她才捧着阿粉泡给她的一杯草参汤,像个提前养老的老太爷,慢慢腾腾的拐回大殿。

现在她每晚‘伺候教主’已经成了大家默认之事,日日如此,都习惯了。

众所周知,伺候教主是很辛苦的事,必须得喝参汤好好补补身体才行。

殷冉捧着参汤,想着今天受了大惊,又杀了妖,晚上说不定要做噩梦。

这参汤正是雪中送炭的好东西,该当补补的。

进了大殿,她便瞧见左护法正坐在殿中打坐,他不知什么时候弄了个蒲团,简直把大殿当家了。

幸亏他进不去进制后的寝殿,不然还不得鸠占鹊巢,睡教主的床,占教主的修行殿室。

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丝毫不显,她今日见过了左护法大发神威,且又是为了救自己,便很难理直气壮的吐槽他,甚至也摆不出‘表面朋友’的热情笑脸了。

“左护法晚上好~”走到左护法近前,她轻声开口,语气透了丝尴尬。

殷玄听睁开眼,见她妆容规整,又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了,只点了点头。

殷冉捧着参汤又往后颠走了两步,忽然转头问他:

“左护法准备什么时候……与我聊修行之道?”

她本想说‘你要什么时候跟我学知识’,但想到他今天救自己于危难,便改了改措辞,客气了不少。

“自然越快越好。”殷玄听眸光扫过她颊上一道血痕,转而又望向她双眼。

“您现在要是有空——”她想着欠人人情着实不太自在,不如尽快履约。

“那便现在吧。”殷玄听也不啰嗦,伸手便拍了拍自己面前的砖面,示意她坐过来。

“……您稍等。”看了看那瞧着就凉冰冰的地面,她拐入内殿取了个蒲团,这才落座在他对面。

于是,确定了左护法想听什么后,她从人类大脑和心脏的作用,讲到用肺呼吸,用胃消化。

五脏六腑讲尽了,口干舌燥喝一口参汤,又说起淋巴、动脉、静脉、毛细血管。

作为现代人来说是常识的内容,左护法却听的大为惊奇。

眼看着左护法那双黑眸盯她时愈来愈热切,那两汪寒潭里,仿佛充满了探究和赞叹,已全然不似之前那般冷漠轻视。

她逐渐有了自豪又自得的情绪,也愈说愈澎湃。

而每当他开口提问时,她又忍不住暗暗感叹,这家伙真是聪明。

明明对生理课程一无所知,对生物学也毫不入门,但听她讲过一些后,便很能举一反三,甚至抓住精髓知识点,连连发问。

有时候甚至问到她也哑口无言,直恨自己不是个生物学博士,或者真正的大医生。

“穴位我也认不了很全面,左护法想更深入了解的话,或许可以找一位老大夫细细祥问。”殷冉也只是上一世常常针灸,久病成医了解些关于穴位之类的知识。

但绝称不上专家。

她给他讲穴位知识时,坐着很是不方便,遂站起身,在自己身上戳戳点点,讲的极是认真。

殷玄听仰头盯着她手指,时不时也在自己身上寻找这些穴位。

偶然抬头扫过她面颊,便见少女神情专注,双眼灿亮如星,认真讲解时竟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他一时多看了两眼,便没跟上她的讲解。

干脆站起身道:

“你这样指戳自身,我难以识别精准,你不如在我身上点戳,我记忆更深,也更明了。”

殷冉想了想,觉得他话很有道理,便爽快道了声好。

走到他跟前,从下而上,先点他脚腕商丘穴,又点他小腿三阴交……

一路在他身上指指戳戳,将自己记住的穴道,一个一个的给他背了出来。

可指到阴i部时,她忽然怔住,傻乎乎盯着他胯骨看了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在看什么,忙红着脸转开视线,抬起头却对上他一双浓黑的墨眸。

“……”之前专注讲知识,她压根儿没乱想。

此刻忽然要避开敏感部位,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左护法身上大加放肆。

点点戳戳的,实在有点动手动脚,怪难为情的。

脸颊不禁微红,又怕他看破她心虚,明明是磊落的课堂时间,倒搞的色气十足,那就很尴尬了。

于是她咽一口口水,从他肩膀到胯部,指出足太阴脾经——这条线路她记得清,中间九个穴位却只记得五个。

又指足阳明胃经,她明明记得有乳中、气冲这种在敏感位置上的穴位,却故意避开不说。

但站在他面前,对着他胸膛戳戳点点,即便不点戳他的小粉红位置,和脐下区域,她脸也还是愈来愈脸红。

他这么一动不动乖乖站着,任她在他身上施为。

他没半点反应,她自己倒先面红耳赤,搞的像她是个女i流i氓,在肆意非i礼他这个磊落大妖王了。

到后面,殷冉耳朵也涨红了,甚至开始发烫。

呼吸可闻他身上奇特的冷寒气味,又感受到自己完全被他气势拢住,便仿佛在他气息笼罩的怀抱之中般。

虽然他压根儿没动手,但她大有一种被彻底调i戏的羞窘感。

不行!

这个人不仅打起架来野性十足,单只这样站着,也通身迫人气势。

她实在无法忽略他的存在感、压迫感,口干舌燥之际又喝一口参汤,转头看看身侧高大强壮,面无表情、双眸幽深,透着股神秘冷凝气质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个参汤绝对有壮阳威能,她现在肯定是被下药状态。

为保贞洁,必须远离这种通身男人味的家伙才行。

于是便退后一步,哪怕脸红耳赤,双眼温润含情,她也还是拿出影后的绝技,控制着表情,淡然从容站着,清朗道:

“今天先说这些吧,讲太多也怕左护法难以消化。

“而且累了您施展妖力救我,想必现在也累了。

“关于穴位和经脉细节,我不如细细画给您,也方便左护法随时拿出来细看。

“其他需要沟通探讨的,不如改日再叙。”

殷玄听目光扫过她脸,落在她烧红的面颊,和红艳如滴珠的肉嘟嘟耳垂,再望她水润双目,和粉透光泽的饱满唇瓣。

沉默半晌,若有所思。

殷冉几乎有些沉不住气,便要不理他转身就走,终于听到他开口: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殷冉被问的愣了下,她方才深思恍惚,理性值极低。

此刻被他问到自己秘密上,脑中忽然警铃大作,深吸两口气平定了心神,她才用淡淡的语气道:

“左护法无需知道。”

“……”他皱起眉,显然很不满意她这个答案。

“有实惠就好,何必问那么多。”殷冉皱起眉,语气倔倔,“这世上并非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说罢,她微微扬起下巴,做出了个骄傲表情。

便想靠这个态度和说辞,令他觉得她并非有什么心虚秘密怕他知道,只是心性傲然,不乐意跟他说而已。

“……”殷玄听嘴唇抿了抿。

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无理也能搅三分。

若这世上以‘会讲话吵架’为强,她只怕能做世间第一强者。

眯着眼盯了她眸子一会儿,见她只是亮着眼睛回望她,既不胆怯也不回避,便不再追问,反沉声道:

“嗯,今日你所说,我闻之大有裨益。”

说罢,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朝她丢去。

见她接住,他才轻声道:

“使灵气灌注其中,便可用了。”

殷冉接过,见竟是个墨色指环。

“……”戒指这种东西能随便送吗?

但见他已坐定闭目开始冥想修行,她静了一会儿,终于行礼道了声‘晚安’,便带着一身潮湿热意,匆匆跑回影壁后的寝殿。

直到远离了左护法气息笼罩的范围,她才伸手压住胸口。

只觉得心跳砰砰砰又急又响,忙把那只在他身上胡戳乱点过的手指塞进参汤里涮涮,拿手帕仔仔细细擦干净。

连拿参汤也决计不喝了。

她怀疑左护法在撩他,可是她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