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躲在房间之中, 有些心虚。
她刚刚真的只是随手那么一照,谁能想到白玉陵刚好就出现在窗边了呢?
等易衡和白玉陵回来,林慕小心翼翼地瞥了眼白玉陵的脸色。
嗯, 果然很黑。
她一步步地挪到了易衡的身侧,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林慕……”白玉陵咬牙切齿,“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林慕身子一哆嗦, 抓住了易衡背后的衣服, 将脸埋在他背后, 试图逃避。
易衡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动作, 心里一软。
“你不要这么凶她。”
白玉陵差点气笑了:“我哪凶她了?”
“哪都凶了。”
白玉陵深吸了一口气,不打算与自己这个便宜外甥还有很可能成为便宜外甥媳妇的林慕计较了。
反正生气的只有他自己!
“我回去睡了,明天那群人来我再说过来是干啥的。”
易衡和林慕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现在又没有其他人了,你直接说不就是了?”易衡可不给他留面子,语气有些嘲讽,“你是傻了吗?”
白玉陵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像,说的有点道理。
差点都给他气糊涂了。
“魔尊知道你在易城的消息了,你千万小心。”白玉陵提醒道,“他可能会亲自前来。”
易衡皱了皱眉:“魔尊亲自来?”
这事非同一般,白玉陵竟然还要拖到明天早上说?
“走, 林慕, 现在去通知来帮忙的势力, 让他们赶紧先撤离易城。”
两人对视一眼, 林慕的神色也十分凝重。
白玉陵就这样被留在了房间里,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俊美妖异的脸庞上笼罩起一丝愁绪。
易衡啊……
眸中的哀戚被坚定取代, 他攥紧了拳头, 又轻轻地松开。
除了这样, 他别无选择。
又是一声叹息响起,白玉陵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坛酒,就着月色和愁思,全部喝了下去。
林慕和易衡将所有的援兵都通知了一遍。
得知魔尊将要亲临,所有人都是脸色一变,可也有人怀疑这个消息的真伪。
“易道友,白玉陵他毕竟是魔族皇子,帮助咱们,对他有什么好处?”已经成为新任苗家家主的蛊女问道。
她的身后,跟着气质沉稳的阿律。
他轻轻拉了一下蛊女的胳膊,似乎是有些不认同。
蛊女却头也不回,看都不想看他。
无奈之下,阿律只得出面替她解释:“易道友,家主不是怀疑您舅舅,只是易城现在的情况确实危急,若是消息有误,只怕……”
“苗家主的意思我明白。”易衡点点头,正欲再说些什么,易城之外,突然出现了一股十分强大的魔族气息。
“是魔尊。”岳家主低声说了一句。
“大家,先撤出易城吧。”易衡的语气十分坚定。
“不,我们本来就是来帮忙的,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
林慕上前一步,握住易衡冰冷的手,看向众人:“大家能够帮助我们,我们真的万分感谢,可是这是战争,不能意气用事。”
“魔尊应该不会一直在战场上,如果大家都留在易城,只会是无谓的牺牲。正道不能没有后路可退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犹豫。
林慕的话,确实有道理。
若是都在一起,被魔尊一下全给灭了,那正道就真的完蛋了。
“我留下,掌门,你们先走吧。”
“我也是!”
和易衡交好的天骄们没有一个愿意离开的。
丁喻白犹豫了一下,也举起了手:“算我一个。”
就连蛊女,都决定留下来,让阿律带着族人们先撤离。
“胡闹,你们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若是死在战场上,那就是正道的损失!”易衡的眼眶有些发红,语气却极重。
靳阴站出来:“易道友,我的道,不允许我退缩!若是正道这一次败了,苟且偷生还不如战死沙场呢!”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显然,他们的想法和靳阴是一样的。
“靳阴……”看着面前笑容爽朗的男子,易衡突然想起了一段埋藏在心底很久的回忆。
那是一个和他关系极好的小叔叔。
小叔叔总会给他带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小叔叔喜欢讲故事,他的眼里有很亮的光。
他说,他喜欢讲故事,总有一天,他要让整个修真界的孩子们都知道他的故事。
但一次点兵时,他的父亲点到了叔叔的名字。
他拉着小叔叔的手,问他可不可以不上战场。
小叔叔却摇了摇头。
他说:“我知道战场很危险,但,我必须要去。小易衡,你还不懂,这是属于我们的道。”
后来,会讲故事的小叔叔再也没回来。
但他的模样,却和此时的靳阴重叠了。
易衡轻轻叹了口气:“谢谢你们,但,刀剑无眼,你们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当然了,我们是谁啊,保命的手段多了去了,放心吧。”几人围上来,跟易衡勾肩搭背。
“这群糙汉子,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温九华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似地挂在林慕身上。
可林慕看到,她看向靳阴的眼神之中,分明带着笑意。
那是一种喜悦又自豪的笑。
不知为何,她不自觉地也把目光放到了易衡身上,看他被一群人簇拥住的无奈模样,轻笑一声。
“是啊,还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
城主府内,喝完一坛子酒神色稍有迷离的白玉陵坐直了身子,眼神微微一沉。
他竟然这么快就来了,看来在他眼里,易衡带来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啊。
身形一闪,白玉陵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魔尊已经在大帐之内等着他了。
见他回来,模样与他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从唇缝中挤出一声冷哼:“白玉陵,去哪里了?”
“父亲,我去查探了一下易城的情况。”白玉陵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应着。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形也微微颤着,像是极为劳累的模样。
白钦越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什么时候好的?”
“前些时日,魔医为我治好的。”
“是吗?”白钦越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似乎在思考着他这话的真实性。
白玉陵心底一片冰冷,面上仍旧恭敬:“等回宫后,父亲可以召来魔医询问一番。”
“对哦。”白钦越眯起眼睛,笑了起来,“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不想看你站起来的样子。”
眼前的这个儿子,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乖顺。
白钦越心里十分清楚。
他是狼,一匹只要闻到半丝血腥味,就一定会扑过来啃食自己的狼。
手指一抬,白玉陵的腿突然就被扭曲了。
他痛苦地嘶吼着,白钦越却丝毫没有手软。
几秒后,他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小暗卫,还不把你主子扶到轮椅上?”
暗五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颤颤巍巍地推着轮椅,把白玉陵扶了起来。
“玉陵啊,你可恨为父?”白钦越负手,饶有兴趣地凑到白玉陵面前,问着。
“儿臣,不敢。”白玉陵忍着疼痛,冷汗如同豆粒,大颗大颗地坠到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不敢。”
白钦越鼓起掌来,掌声在安静的大帐中显得格外诡异。
他虽然在笑,眼神中却并无半分笑意。
“攻打易城,你有何看法?”
白玉陵垂下眸子,“儿臣看来,攻打易城不应操之过急。此时正道已然四分五裂,易城若是一破,难免会有人心有戚戚,一旦联合,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不如,断掉易城的粮草。易城本就资源稀缺,就算高等级的修士们基本上都已经辟谷,可城内大多数,仍旧是低等级尚未辟谷的修士,若是挨饿,这一部分的修士定然会战力大大下降。”
“你的意思是,到时候易城会不攻自破?”
白玉陵摇了摇头,“不,他们会为了粮草,主动出击,到时候,父皇就可以直接生擒那易衡了。”
白钦越又笑了:“没想到啊,玉陵你竟如此有勇有谋。”
“都是各位将军们教得好。”
“如此,那便按你说的做吧。”
他勾了勾唇角,暗五直接炸裂开来,鲜血飞溅到白玉陵的身上、脸上。
“处理个下贱的人,玉陵,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一个下人而已,任凭父皇处置。”白玉陵面不改色地掏出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血。
“真是我的孝顺儿子。”白钦越拍了拍白玉陵的肩膀,走出了大帐。
这场父子俩之间的暗潮涌动,并没有被任何人知晓。
白玉陵转着轮椅,在帐内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是来到床榻旁边,艰难地用双臂支撑着爬上了床。
帐篷顶上身轻如燕的人见他闭上了眼睛,身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白钦越前脚离开,后脚床上的白玉陵就睁开了眼睛。
他翻身下床,哪还有刚才的艰难模样。
白玉陵走到营帐边,步履如常,就好像,刚才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
他又一次看向那皎洁的月亮,眼神中翻涌起无尽的恨意。
白钦越,这一次,一定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