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公主嘴角微僵, 就很有亿点点不想像个小兔子似的,整日里茹素。可……
避免是避免不了的。
毕竟太皇太后生前疼她,皇阿玛也是每每谒陵、祭祖、巡幸的, 都破格带着她。
这回,应该也不会例外。
果不其然,翌日她就接到了旨意。腊月初十, 一行人等就要从东华门出朝阳门,前往太皇太后梓宫暂安奉殿致一周年祭。期间还要谒孝陵、皇后陵寝等,直到腊月二十七才堪堪回宫。
就这, 帝王也是哀痛不已。除夕日原该有的宫宴、庆典等,悉数作罢。
直到大年初一, 康熙才亲率诸王、贝勒与文武大臣等往堂子行礼。接着率众往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又太和门升座受文武百官与外藩王等拜见, 康熙二十八年的序幕才算正式拉开。
而初六,帝王于保和殿赐宴请安进贡的蒙古各部王爷、台吉等后, 这离别序曲也就要唱响了!
乌力吉说话算数,果然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给瑚图灵阿准备了许多好吃又能储存的零食, 足够她独享半年不止。胤禟那个厨艺小白也终于有了长足进展,唔……
至少能分得清盐跟糖,也能在不烧厨房的前提下做几道小菜。
胤俄更是恨不得把那个表字去了, 直接叫乌力吉哥!
这不?
乍一听说乌力吉要走,可把他给难过的。都试图从好生学文习武,才能更好为皇阿玛、为大清效力的角度出发。以科尔沁没有好先生为由, 留乌力吉在尚书房念书。
结果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被康熙摁头好生讲述了下科尔沁诸部现状与土谢图亲王、固伦永安大长公主的身体状况等。
听得胤俄头昏眼花还不够,更布置了份小山般厚重的作业。
折腾得胤俄头昏眼花。
就这,等乌力吉出发要回科尔沁的时候。他也还是奓着胆子往康熙跟前告了假, 要亲送他出城。
康熙挑眉:“你小子还敢来,不怕朕再给你布置作业?”
胤俄坦率点头:“怕肯定是怕的,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啊!哪能因为怕,就随便放弃自己的坚持呢?好歹小表哥与儿子相处日久,与儿子感情甚笃、也让儿子收获良多。”
“如今这一别,说不定就是经年不见。儿子送点程仪、践个行,还不是人之常情么!皇阿玛您学究天人,肯定能理解儿子对谙达的这番惜别之意对不对?”
不答应就不是学究天人的康熙:……
直接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滚滚滚,瞧着你便长气!”
胤俄也不怕,只乐颠颠打了个千儿:“儿子尊皇阿玛之命,这就给小表哥践行去了。嗯,四哥、七哥、九哥跟十一,也同儿子一样心思。为防他们再来搅扰您,儿子便一道将消息传过去咯?”
“儿子这就不打扰皇阿玛了,等回来给您带致美斋的芸豆糕啊!”
然后也不等康熙回答,直接快步离开。看得康熙瞠目结舌:“这,这混账东西,竟然跑朕面前打马虎眼来了?谁给他这胆子的?!”
帝王眼里只有诧异,却不见半点气恼。
梁九功自是看在眼里,忙不迭奉承道:“想是万岁爷向日里慈和仁爱,使十阿哥倍觉和蔼。这才略松弛了规矩,只把孝道二字记在心间了。不过给博尔济吉特郡王践行的些许时间,还记得给您带芸豆糕呢!”
“就他事儿多!”康熙摇头:“朕坐拥天下,何曾少了那点子吃食?偏他们兄妹俩不嫌繁琐,吃着个花生毛豆觉着好,也不忘给朕送过来。”
梁九功赔笑:“奴才说句僭越的,世间最难得可不就是这份真心么?十阿哥跟公主啊,必是把您放在了心上。这才时时处处,事无巨细地惦记着。不辞劳苦,只为让您欢喜呢!”
说起这个,康熙就不由失笑:“瑚图灵阿便罢了,那孩子从小体贴,最是孝顺不过。”
“只老十,所有皇子公主里面最粗心大意的一个。不小心着人跟着点儿,怕是连自己都能丢。但只朕夸了一句致美斋的芸豆糕不错,那小子但凡出宫就再没忘过……”
贵妃给他生的一双好儿女啊!
康熙叹,可惜……
钮祜禄氏累世公卿,人才辈出。在朝在野的影响力都不容小觑,再加上前头的孝昭皇后。断容不得他再将永寿宫正位中宫,否则的话……
便他能弹压住满朝文武,贵妃与一双子女能保持初心。
待他百年之后,太子怕也断容不下她们母子几个!
为了帝妃情、父子父女情,也为了大清基业、贵妃母子几个的安全。康熙想了又想,到底驳回了群臣那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恳请万岁爷下旨着永寿宫贵妃正位中宫的折子。
并在次日朝堂之上直接言说元后赫舍里氏、继后钮祜禄氏,甚至皇贵妃佟佳氏皆早亡。
恐是他命格有异,遂为策万全,以后都不再封后。只着贵妃钮祜禄氏摄六宫事,待太子妃大婚后,若可托付便由太子妃掌管……
就是最后这一假设,让太子当时泪眼朦胧,无限孺慕地唤了声皇阿玛。
胤褆握掌成拳,指甲都差点抠破了手心。
这才特别艰难地,忍住了当场暴走咆哮的冲动。回到阿哥所,就把满室的杯盏砸了个精光,又双叒叕地把惠妃送来的人事宫女贬进了浣衣局。
可把惠妃给气得哟!
当即着人把那逆子招来,好一通责骂。问他到底是想作甚?居然连祖宗加法都不顾了!精挑细选十数个人事宫女都被打发去浣衣局,难不成还想做个痴情种子?
胤褆只倔强摇头:“儿子不敢,儿子……儿子只不想自己所受的苦,再让您孙儿再受一遍!”
是长非嫡,区区四个字就能抹杀他所有的努力。再优秀都不被皇阿玛看在眼里,甚至还出手打压甚的。只想一想,就让胤褆觉得苦成黄连,坚决不肯再缔造个如自己一般的悲剧。
只这一句,惠妃便再也没给儿子塞过人事宫女。
把刚进浣衣局那俩又给放了出来,重回阿哥所待着,算是占了两个侍妾的名分。
瑚图灵阿:……
就真没想到,佟佳氏那个一天皇后都被自己给蝴蝶了。康熙朝再不立后甚至皇贵妃这茬儿,也能通过这种方式续上。
现在这冥冥中到底有没有双大手,试图把一切扳正到原有的轨道上她不管。
她啊,就专心致志地安慰自家额娘!为此,还拽上了正踌躇满志中,惦着积极踊跃地突出表现。让皇阿玛同意带他一起秋狝,好与小表哥重逢的胤俄。
兄妹俩上来就是一阵彩衣娱亲!
打量着先把额娘给逗笑了,再展开劝说。虽然贵妃娘娘一如往常,没表现出半点伤心失落来。但不想当皇后的妃子不是好妃子,哪个娘娘心里没点坤宁梦呢?
小哥俩相信他们额娘也有!
只是大人么,都比较擅长掩饰。越想要,面上越是一派云淡风轻。如今彻底梦碎,额娘肯定很伤心……
知悉一双儿女所想的贵妃:……
百般无果解释无果后,果断屏退左右。认真严肃地说:“穿凤袍,着大红,从妃妾到一国之母,这奢望额娘少不更事时有过!可事过经年后,额娘不但不盼还有些怕了。”
迎着一双儿女好奇的目光,贵妃只笑:“因钮祜禄氏树大根深,人才济济。上有你们曾外祖这开国五大功臣之一,郭罗玛法的顾命大臣,你们姨母孝昭皇后,下有无数身居要职的亲眷族人。”
“若我这有宠有子有依仗的真个正位中宫了,还不惹八方忌惮,恨不得几下联手除之?”
“额娘历经风云,倒是丝毫不怵。只唯恐贱人们行事没有个顾忌分寸,再伤了我一双宝贝蛋……怎生琢磨呀,都是你皇阿玛这番处理最好。所以额娘不但不难过,还很有些小窃喜。就忒想往乾清宫送点羹汤,谢过他这番回护!”
虽做了决定,但也恐贵妃不能理解的康熙:……
就悄悄着暗卫注意了点儿永寿宫动静。
是以,贵妃这番话,转瞬便原原本本地进了他的耳朵。
生让康熙感慨良久,才终于叹道:“贵妃兰心蕙质,堪配凤袍、着正红,住在坤宁宫中。是朕辜负了她,亏她还能这般通透。不但不怨不怒,还在孩子们面前替朕说项。”
都知道康熙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这会儿满心感慨愧疚之间,当然觉得贵妃哪哪都好。
不能让人家正位中宫就已经够委屈,断不能再让她在别的方面受委屈。
刚下的决心表的态,凤袍是不可能凤袍了,但大红可以有。
帝王一声令下,火红的珊瑚树,极品南红的玛瑙镯子、赤金镶红宝石的头面。一连数件送往永寿宫,让私以为贵妃娘娘会失宠,能赶着踩一脚的暗中诸人:……
虽不愿,但也还得乖乖缩好了!
免得挑衅不成,反而被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道具。
永寿宫中,贵妃娘娘看着诸般赏赐,笑得那叫一个玩味啊!就后悔怎么这随口比喻中,怎么没扯点更好、更贵、更值钱的?以后儿子聘礼、爱女嫁妆的,可多少银子都不够花呢!
可惜自此后,康熙是彻底认同了贵妃的好。
连夜就把暗卫什么的撤了个干干净净,便她以后再有更多的暗示也只能说与风听了!
小公主倾家荡产地走后门,原就想找个钱多、事少、靠山硬,可以让她放心吃喝玩乐的好家庭。胤俄也是个随遇而安,没有半点儿壮志雄心的。兄妹俩能来这么一趟,都只生怕额娘钻了牛角尖。
惦记着及时送上春天般的温暖。
如今见额娘比他们还想得开呢,那儿哪还有丝毫顾忌?
赶紧趁现在,就是皇阿玛可能、大概也许有那么几分愧疚的现在,试着求俩,哦不仨随扈南巡的名额呀!
黄河鲫鱼,西湖醋鱼,宋嫂鱼羹,东坡肉……
闻名许久的楼外楼!
每一样都很叫人心驰神往有没有?
更别说这一路坐车行船的,横跨数省了。哪一地没有点名胜古迹,没有点特色美食呢?
可惜康熙此次为巡视河工故,轻车简从的。路程也很赶,都没奉太后一起。更不会让爱女跟着受这番波折,只连连保证。等南巡回来,休息个一两月就带他们兄妹一起去塞外。
以及下次有机会再去江南时,一定一定带着她们俩。
绝不食言而肥!
结果……
康熙倒是没有食言而肥,果真带着胤俄跟瑚图灵阿去了塞外,但乌力吉却缺席了当年的秋狝。因永安大长公主旧疾复发,来势汹汹,差点儿就蒙长生天招幸。
身为人孙,乌力吉当然得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不敢有丝毫懈怠,又哪来的心情再会小伙伴呢?
次年永安大长公主无恙,噶尔丹那厮又在六月里就入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