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齐女士打来的电话，路曦瞳可能是要一觉睡到中午才能醒。
“喂……”路曦瞳连眼睛都还不太睁得开，声音含糊不清地应着。真是奇了怪了，明明睡得够久，却还是头痛欲裂。
“才醒啊？”虽然路曦瞳整个人都还是迷迷糊糊，可自家母上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很有精神的样子：“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了，你哪天回家啊？”
“不知道欸……到时候看看吧……”
“你总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规划！都已经工作步入职场了，你总这么做什么事情都没有有规划没有计划的话，领导不辞退你留着你做慈善吗？我跟你说，你何叔叔家的小孩今年都已经……”
电话另一头，齐女士的声音愈发地铿锵有力，听得路曦瞳脑壳生疼。
规划什么呢？规划回家的话，一定是一如既往地母慈子孝不超过46小时。路曦瞳忍不住把手机放到了枕边，任齐女士的声音在电话里回响，她只负责做好“糊弄文学”。
所谓“糊弄文学”，是路曦瞳在这个家里摸爬滚打生活了二十来年后得出的血泪教训。
如果要简单概括一下的话就是把家里人当成公司里要求最多却检查不算细致的领导，配合着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就好，大家皆大欢喜。
只是，齐女士也不是傻子。高高兴兴地说了半天之后，感觉路曦瞳的态度实在是冷淡了点：“我刚才说什么你听了吗？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嗯嗯啊啊的答应懂吧？要落到实处！”
“你刚才说林阿姨家的女儿前两天在英国拿到了双学位……”路曦瞳的声音有气无力，不知道是因为被齐女士这样比较了二十多年了导致整个人已经麻木，还是因为大早上就要听齐女士和自己说了一大堆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而导致整个人萎靡不振。
“过年早点回家，小姑娘过年了不回家在外面鬼混什么？我看你现在是不用我养你了就翅膀硬了。行吧，你好自为之吧。”
也不等她回应，也或许是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齐女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徒留下电话的忙音嘟嘟地响着。
路曦瞳看着天花板发呆。其实她倒也谈不上心情很差，可是又到了一年之中不得不回家的时间这一事实却实在是让人很难不烦躁。
毕竟，那实在不算一个值得回去的地方。
路曦瞳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试图睡个回笼觉，可大概是因为心里装着心事的原因，大半个小时都过去了，路曦瞳却还是死活都睡不着。
左右也是睡不着，路曦瞳索性从床上爬了起来，胡乱地洗漱了一番后，坐到了电脑桌前打开电脑点进了芍药书屋的界面。
昨天的那一章她写得异常的丝滑，在近乎亢奋的精神状态下，路曦瞳用了两个多小时就码了一篇万字大肥章。而之所以会这么顺畅，路曦瞳则归功于在自己码字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柳书白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她都可以在脑海之中以沈鹤羽的脸完美地复刻出来。
自然……也包括那一段基情四射的水中片段。很难说，是白日里自己与沈鹤羽的亲密接触被她大刀阔斧地进行艺术加工后塞进了文里，还是文中眼尾发红口中呜咽不成句的柳书白的身影与现实世界中的沈鹤羽达成了某种巧妙地融合。
她所擅长的情感拉扯和堪比电影一样的镜头语言在这一章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扬光大，几乎是在她点击了“确认发布”的那一刻，她就可以确定这一章的来自读者的反响将会十分热烈。
而事实也正如路曦瞳所预料的那般，铺面而来的小红点和99+的评论挤满了她的个人通知界面。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这一次的评论区竟然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刷起了同样的评论。
「嘿嘿……柳书白……嘿嘿……柳书白的屁股白白的翘翘的，让俺摸一把。」
后面还跟着一个眯眼笑着流口水的emoji。
一排一排同样的话在路曦瞳最新章的评论区里整整齐齐地盖起了楼，路曦瞳回想了一下沈鹤羽的屁股，虽然隔着薄薄的黑色泳裤，但是圆润挺翘倒是真的。
路曦瞳看着还在增加的评论，已经脑补出了一个沈鹤羽被人排着长队一人摸上一把屁股的画面来，再也控制不住嘴角愈发变态的笑意，一个人在电竞椅上笑得东倒西歪。
若是在沈鹤羽的屁股上摸上一把，也不知道他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漂亮眼睛会露出怎样惊慌失措的神情。
路曦瞳乐不可支，此前因为齐女士打电话来要她回家而带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扭头对着门外大声地喊道：“周周，你快来看这个！”
“嗯？大清早的看什么东西啊？”周玥辰端着热咖啡走了进来，冲着路曦瞳扬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来一口？”
“我才不要，难喝的东西。”路曦瞳皱了皱鼻子，嫌弃地扭过了脸。周玥辰可是喝无糖无奶的狠人，在路曦瞳给眼里这简直和大早上先喝杯中药没什么区别。
“快来看这一串的评论！”路曦瞳把鼠标递给了周玥辰，果不其然，周玥辰还没翻几条，就爆发出一阵爆笑：“哈哈哈哈哈哈沈鹤羽那个死板男！看到这个不得气死啊！”
“生气的话最好当着我的面生，我就可以写出来柳书白恼羞成怒的情节了哈哈哈哈哈！”路曦瞳坏心眼地补充道。
周玥辰把咖啡杯放到了桌子上之后。一屁股坐到了路曦瞳的床上，掏出手机开始打字：“不行，我要发一条朋友圈，真的太好笑了。”
“哎哎哎？你别乱搞啊！万一真被沈鹤羽知道了的话……”要是沈鹤羽知道自己被她写成这样的话，她也就可以直接自挂东南枝了。
“没事，我不说什么。”周玥辰笑着，点击了绿色的“发表”按钮：“快快去帮我点赞！”
“你真的……”路曦瞳点进了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正是周玥辰刚刚发布的那一条。
文案内容非常简短：【嘿嘿……】
后面赫然是路曦瞳所熟悉的眯眼笑着流口水的emoji。
路曦瞳点了个赞，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沈鹤羽最好永远不要看到这条朋友圈，更不要知道这条朋友圈的含义。
可惜，事与愿违。沈鹤羽不但在周玥辰发出这条朋友圈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甚至可以说是……秒懂。
“……”沈鹤羽嘴角抽了半天，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他简直觉得他这辈子的修养都用在了控制他不要说脏话来骂人了。
恨恨地翻了一个大白眼，沈鹤羽翻到了聊天界面，点进了谭编辑的聊天话框：「名单整理完了吗？」
「还没有。」
「别让好作者被其他的网站抢了先，要尽快。」
「好的沈老师，我马上就做。」手机另一头的谭晴一边回复着沈鹤羽的消息，立马果断地截图到了现言的编辑内部群里开始吐槽：「扑克脸居然要我从芍药去收作者了！」
“扑克脸”是现言编辑群里给沈鹤羽起的诨名。按说以他的那张漂亮脸蛋，在框框这种以女性居多的地方应该是比较受欢迎的才对。可鉴于这个人在公司里的时候除了聊工作就是看股票，女孩子们喜欢的八卦他一概不听，有人跟他开玩笑玩闹他也只是低头看着电脑，装作听不见。久而久之，大家便也失去了和他交流的兴趣。
但是却激发了大家吐槽他的兴趣。
这不，谭晴刚一开口，原本沉寂了一早上的群顿时活络了起来。
骑猪追太阳：「他怕不是根本就不知道芍药书屋是个什么东西吧？居然让你去那里捞作者？」
恋爱狗都不谭：「我怎么知道啊？而且最离谱的是他还一副很急切的样子，让我尽快！谁家好人大周末的加班啊？」
决珏紫：「你随便找几个尺度比较放得开的作者，把他们的代表作发给扑克脸。告诉他现在的读者就爱看这个，咱框框文学城是时候转型了。看不上几页扑克脸自己就会羞愤而亡的，你也就不用加班了。」
恋爱狗都不谭：「算了，我怕还想多活几年呢。还是老老实实地打开电脑加班吧。」
另一边的沈鹤羽在和谭晴说完话后又一次点进了芍药的主页，评论区里那条罪恶的评论还在增加。
尽管评论区是在对着柳书白的屁股发起了一场盛大的狂欢，可是看在沈鹤羽的眼里，却变成了「嘿嘿……沈鹤羽……嘿嘿……沈鹤羽的屁股白白的翘翘的，让俺摸一把”。」
怎么有一种……自己的屁股被赛博猥亵了的感觉呢？
沈鹤羽越想越气，最后很是不光彩地决定一条一条地去举报每一个对着柳书白的屁股嘿嘿流口水的评论。
可怜他点得感觉自己都要得腱鞘炎了，那一条又一条得评论却仿佛看不到尽头，反而是越来越多。
“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色批……左泽的读者怎么也跟她一个德行啊！”沈鹤羽一边怨念深重地小声吐槽着，一边摘下了金丝边的眼睛，用拇指和中指轻轻地按揉着太阳穴。
头疼。
像是被一把巨大的剑贯穿了整个后脑勺，又从太阳穴处斜斜地插了出去。
左泽啊左泽……我该拿你这个变态魔鬼怎么办？
沈鹤羽把身体的中心后仰在了椅子的靠背上，举起手机，点进了朋友圈。划到左泽的那条朋友圈后，一个有点熟悉的头像的点赞看得他呼吸一滞。
果然……她也看过那篇文了吗？
仔细想想也该知道的啊，她和那个左泽是室友，肯定是看过的，说不定下面那成片的评论也有她的一条。
路曦瞳灵动的眼睛和轻声笑起来的样子很自然地浮现在了眼前，沈鹤羽几乎想到了她看着电脑上的文字发笑的样子。那些不堪的内容……她都认真地看了吗？
看过了的话……她会在看的时候……代入自己的脸吗？
沈鹤羽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突然懊恼起来，为什么要加她的微信，为什么要和她产生交集，为什么要在第一次在健身房里看到她的时候去帮她解决那个狗屁的安全卡扣……
真丢脸啊……再也不想看到那两个小姑娘了……
沈鹤羽神情痛苦地捂住了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条腿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就好像脚不是自己的一样。
沈鹤羽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卧室，扯过被子蒙住了自己的脸，整个人活像一只把脑袋埋进了沙土里的鸵鸟。
过了一会儿，鸵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激烈地蠕动了一会儿之后，发出了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