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表情凝重担忧的同伴们, 姑获鸟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开口。
‘……是这样的，我今晚遇到的那个人类吧，他不是敌人, 不会对阴阳师大人产生任何威胁。但是他有可能对我们产生威胁。因为无论我怎么看怎么想，那个人类的目标，都绝对是阴阳师大人本人。’
——姑获鸟感觉如果自己真的这么说出口，那庭院现在就能立刻炸了。而且还是就连涂壁都修不好的那种废墟式炸了。
姑获鸟是死去的产妇的执念所化, 天性就喜欢孩子, 所以在黛芮娅的式神们中也始终充当着类似‘大家长’般的角色。
姑获鸟的目光迅速掠过在场所有式神，然后心情沉重地发现, 她居然真的不知道应该找谁来分享自己现在的纠结。
急得她的羽毛都比平时多掉了两根。
妖鬼们的感情经历, 几乎都不怎么顺利圆满，他们要么可以分为‘感情只会影响我出剑的速度’；要么就能够分为‘感情线be, 无一生还’类型。
举例子, 比如明明酒吞和茨木是最先去往异世界见到阴阳师大人的式神，但他们却硬是什么不对劲都没看出来, 重点全放在关心黛芮娅的饮食问题，而根本没注意到周围人类对她的特殊专注。
而至于那些拥有be感情线的式神们……姑获鸟真的无法开口向他们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这不就是向对方伤口上捅刀吗？！
大家长艰难地敷衍过去了这个话题, 若无其事地安抚住焦躁的式神们。但还是被玉藻前看出了破绽。
在众位式神们散去之后, 玉藻前倚在花树旁, 九尾狐妖的尾巴微微摆动，轻声开口,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追问的是玉藻前, 所以姑获鸟没有理由拒绝回答。
毕竟九尾狐妖有过与人类的感情经历, 又是小阴阳师的同族长辈。
她缓缓抚摸着自己身上的羽翼，讲述着自己在异世界看到的画面，最终语气笃定地下结论, “那个人类男孩的态度，太不一般了。”
更晴天霹雳的消息是，阴阳师居然对此没有任何不适与反抗。
“……”玉藻前沉默了很久，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上带着复杂难辨的恍惚，非常轻地吐出一句饱含深意的回答，“我知道了。”
当玉藻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可以做出以下几种阅读理解：1、哦，我知道了；2、哦，我记住了！3、我知道了，给我等着。
……反正无论怎么解释，其中的意思都非常微妙和深沉。
而‘被知道了’的黛芮娅和杰森，他们还在蝰蛇的秘密基地。
姑获鸟的妖力毕竟比不上鬼王酒吞，无法支撑她在这个世界长久停留。而且姑获鸟这次的状态看起来不怎么好，全程都有些精神恍惚与走神，黛芮娅担心她会不适，所以在任务结束前就将她送走了。
黛芮娅顺便又将卡槽里的姑获鸟换成了反枕，与狐狸特有的技能相加起来，将紫人和蝰蛇控得死死的。
杰森两人飞快地检查着基地内所储存的各类消息与资料，而黛芮娅坐在杰西卡身旁，等待少女苏醒。
“我之前见过她。”黛芮娅看着杰西卡，声音很轻。
听出黛芮娅声音里的情绪，杰森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向对方，“……”
黛芮娅不想在他人面前揭杰西卡的伤疤，所以没有细说，只是含糊地带过：“她的父母曾经是斯塔克工业的职员，我从托尼那里偶然见过他们的资料。”
因为杰西卡的父母，几个月前刚在一次车祸中丧生。而且在车祸没发生前，他们一家人其实是拿了斯塔克工业分发的员工福利，正打算全家去迪士尼休假……
杰西卡甚至还是彼得的同学。
结果一场意外袭来，杰西卡全家遇难，只有她自己幸存。
那份黛芮娅偶然看到的资料，其实就是托尼和SI因为计划资助杰西卡日后生活而拟定的草稿。
托尼还曾经对黛芮娅说，‘如果有机会的话，SI日后会直接聘用她——说不定她以后还会和你成为朋友呢。’
……那时候谁都不会想到，黛芮娅和杰西卡的初次见面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或许杰西卡就是在那次意外中得到了超能力，然后被紫人盯上，还被紫人当做有趣玩具般试图收纳。
“……”在黛芮娅陷入沉默的时候，杰西卡也苏醒了过来。
紫人可以控制自己的‘玩具们’保留受控时的记忆。他在这之前，甚至还做过一些有趣的小游戏（紫人语），比如‘控制玩具杀死自己的家人，并且在杀人的瞬间，放开对‘玩具’的控制，让他们绝望地感受那种亲手杀死爱人家人的崩溃冲击。
所以用‘24k纯恶心’这句话来形容紫人，完全不冤。
杰西卡也保留着被紫人控制时的记忆，躺在沙发上的少女恍惚地睁大眼睛，还没有适应夺回身体控制权的状态。
黛芮娅挂上惠比寿的buff，抚过杰西卡的头发，为少女带来些许力量，“你还好吗？”
在黛芮娅轻柔的声音之下，杰西卡茫然地转头看向倒在一旁的紫人，被操控时的耻辱与仇恨，瞬间引燃了她，“我要杀了他——”
紫人在操纵他人的时候，当然不会考虑‘玩具’们的状态，杰西卡的身体早就透支脱力，却还是在愤怒的支撑下强行从沙发上坐起，抓着黛芮娅的手臂哭喊，“我要杀了他！”
“他差点就让我杀了人……”在紫人的操纵之下，杰西卡甚至已经将武器对准了一个无辜路人。如果不是因为记得今晚与蝰蛇有约，时间紧急，紫人绝对会真的让杰西卡动手。毕竟他最热衷于摧毁人的信仰。
一想到如果不是意外被救下，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杰西卡就感觉手指都在发麻。
“嗯，”黛芮娅没有阻拦杰西卡的仇恨，只是语气轻柔地提议，“不过在动手之前，我们要不要也和他做几个游戏？”
反枕的力量，再加上狐妖的种族优势，黛芮娅毫不费力地就控制着紫人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顺从地站在两人面前。
看到如同恶魔一样的男人靠近自己，杰西卡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向黛芮娅身旁凑去。
黛芮娅揽住她的肩膀，软声哄着，“你想让他做什么？跳舞怎么样？”
说着，黛芮娅打了个响指，紫人应声扭动起自己的肢体，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场滑稽而生硬的地板舞。
——他的舞蹈带给人的观后感，就像是《人类一败涂地》里的玩家小人一样。
紫人夸张而扭曲的动作，瞬间逗笑了神经紧绷的杰西卡，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还有别的吗？我想——”
杰西卡爆出几个舞蹈名字。
虽然黛芮娅对近现代舞种没有多少了解，但是好在——紫人清楚杰西卡所说的舞蹈都是什么动作。
所以紫人就像是一个投币式跳舞机一样，在黛芮娅的控制下疯狂旋转跳跃他闭着眼。
蝰蛇：“……”
妈的，之前那些卧底传回来的消息原来都是真的。
被神盾局抓走关起来，原来是福报啊。
他妈的，落在这个女巫手里，只会要么被煮要么入土，再要么就会像现在的紫人一样，丢脸丢到再也没脸做反派。
……所以神盾局的人呢？！弗瑞尼克怎么回事？办事效率怎么这么慢啊？还不到场抓走他们？
她绝对、绝对！不要像紫人这样，当着敌人的面，陷入失控的社死状态！！她自愿加入神盾局监狱！
杰西卡在黛芮娅的帮助下，动用所有的想象力刁难紫人，不过毕竟她还是个和彼得同年龄的女孩，能想到的刁难也都是从网络电视上看到的东西，“其实还有脱衣——”
她的话还没说完，正在销毁资料的杰森就猛然回头。
罗伊感觉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杰森大概会立刻为黛芮娅塞上最顶级的耳塞。
不过好在，杰西卡也没有真的将这句话说完。她看了看身旁满脸茫然疑惑的黛芮娅，硬生生地将话吞回了嗓子里，然后迅速换了种方式，“比如可以让他演个喜剧？我最喜欢卓别林”，继续与紫人进行愉快的玩耍。
嗯，愉快的。
在紫人都脱力到翻白眼的时候，杰西卡抽噎几声，将脸埋进黛芮娅的臂弯处，喃喃低语，“我现在不想杀他了。”
让他死，只会带来一瞬间的轻松释然，随后就是无尽的自我折磨与悔恨；
让他活，就会带来永远的快乐与愉悦。以及一个随时随地的自动跳舞机，还有演戏机，说不定还能兼职洗碗机拖地机——
不错，不亏，赚了。
紫人：“……”
what the fuck？？你们还是让我死吧？
从未和黛芮娅合作过的罗伊，现在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他默默地伸出手，对杰森竖起敬佩的大拇指，“你的女孩实在是太强了。”
妈啊，这种说服手段，也太强有力了吧！居然直接能让受害者放弃杀意，这也太实用了！当初如果有人这么劝说哈维的话，哥谭市早就没有双面人了！
把敌人从PTSD直接变成人间喜剧，再精明天才的心理医生都想不出来这种方法啊！绝！
不过很明显，杰森的重点并不在罗伊对黛芮娅的夸赞之上，他敏锐地抓住了罗伊刚才所用的称呼，然后重复，“…… girl？”
“是啊，你的女孩，”由于刚才吐槽‘红绳’的时候，曾经被黛芮娅听到过，所以罗伊这次特地偷偷看了看黛芮娅，确定女孩没注意到这里，才回答，“反正你千万别告诉我，其实我从头到尾都不幸误解了。”
杰森：“……我可什么都没说。”
“是是是，你什么都没说，”罗伊非常敷衍地附和了几句，然后睁大眼睛，对杰森比划了几下，“不过兄弟，你应该知道弓箭手对视力的要求非常严苛吧？”
“……”杰森当然知道这种基础知识，可是所以呢？
罗伊呵呵一声，所以？所以他不瞎也不傻，完全能够看出来杰森的态度。“你看小姑娘时的样子，简直比熊妈妈还熊妈妈。”
也特别像是那种藏食物的金丝熊——不过这个形容实在是太不猛男了，所以军火库努力忍住，没说出口。
杰森：“……”
在头罩的遮挡之下，罗伊看不到杰森的表情，不过他从杰森迅速转移话题的反应来猜测，对方现在的心跳一定呈现J型函数式飙升。
现在的杰森，一点看不出来刚才暴揍紫人时的愤怒，他看着眼神绝望的紫人和九头蛇夫人，反问罗伊，“你见过厨房杀手做鱼时的样子吗？”
罗伊：“……你这个问题好怪，没见过。”
“他们现在就特别像是那种，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还在活蹦乱跳中就直接被扔进锅里的鱼。”
……气得他们当场从锅里跳出来，并且每一次蹦跶的弧度都透露出一种‘妈的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直接动手杀了我啊！！’的哀嚎。
罗伊目瞪口呆，罗伊不可思议，“说真的，小杰鸟，你的这个形容，实在是太形象了。”
此时罗伊心中闪过的惊叹，就像是人类头上的头发一样多。——此处的这个例子排除麦考夫弗瑞和卢瑟等人。
嚯，厉害，不愧是会在安全屋里摆上那么多文学著作的人。要是明年诺贝尔文学奖提名名单上没有你，那我必定不看。
面对罗伊震撼的眼神，杰森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好吧，其实杰森所说的这个形容和文学著作阅读量没有关系。而是和蝙蝠家其他人的厨艺有关系= =。别问，问就是他亲眼看过。
由于杰西卡和斯塔克工业、和蜘蛛侠之间的关系，所以神盾局立刻接手了她的后续安置工作。
黛芮娅也在特工们面前多次强调，一定要注意杰西卡的心理状态，配置对口的心理医生。
小阴阳师听过无数因恨而堕魔堕妖的过往，她不希望任何人重演那些故事。
但同时，黛芮娅又无限地相信杰西卡能够战胜这种恨意。
就像玉藻前等人，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办法忘记那些布满黑暗的过往吗？
当然不。
从雨女到络新妇，谁都能搞到一碗孟婆汤。但他们只是不去那么做而已。
遗忘不是解脱，遗忘是耻辱与背叛，踩在苦难与黑暗上一步步前行，才构建起了他们的人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弃猫效应，杰西卡变得很黏黛芮娅，在被特工们接走安置的时候，她还抓着黛芮娅的衣袖，“我——”
黛芮娅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打断了对方的紧张情绪，“明天见哦！希望你今晚能够做个好梦！”
“对啦，如果你有什么心愿想要完成的话，现在就可以许愿哦。”
杰西卡没有猜测黛芮娅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她只是在信任的包裹之中，下意识地开口，“那我希望……今晚能够见到我的父母和弟弟。”
黛芮娅笑得眉眼一弯，“神明听到了，所以你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
其他人都没在意黛芮娅的这番话，只有杰森因为死而复生能够看到阴阳之力，他看到了黛芮娅在说话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金光。
“做了什么？”神盾局特工们想顺路将黛芮娅带走，所以杰森只顺口问了一句。
黛芮娅并不意外杰森会这么问，“能够帮助她实现心愿的力量。”
杰森的表情不自觉地严肃了起来，“……什么心愿都可以吗？”
“不会啦，只有比较正常的心愿可以，而且神明会自己进行筛选的，”黛芮娅回答，“要饱含真挚情感、对他人无害，而且也不能影响世界整体运行……比如我可以许愿想吃泡芙，那么这个心愿等下就会实现。”
得到这样的回答，杰森平静地点头，“嗯。”
如果神明的力量，可以让任何心愿都能实现的话，杰森一定会当场拎起黛芮娅离开。
然后逼小姑娘藏好这种力量。
毕竟这种力量虽然看起来很美好，但细想起来也无比恐怖。
就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比如哪个暴躁打工人没有过崩溃想着‘算了，世界毁灭吧，累了’这种心愿的经历呢。
不然为什么11区那些热血然系拯救世界的故事主角，年龄大多数都在高中以下，毕竟996打工人和007社畜面对世界危机的时候，大概会想：搞快点。
要是这种心愿都能实现……哇幸好不会= =。
蝰蛇的秘密基地在哥谭市，最近盯上的又是刺客联盟手里的拉撒路泉水，但在九头蛇事宜上却一直都是神盾局方面干涉最多——
甚至就连搞掉整个基地的人都特别均匀，一个哥谭的红头罩，一个军火库，还有一个几乎住进复仇者大厦的黛芮娅。
不过这些问题目前还不在黛芮娅等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黛芮娅被特工们送回大厦，而至于杰森——
罗伊看着安全屋里摆了一排的‘神奇动物们’，心情微妙地拍了拍杰森的肩膀，“所以这些都是那位女孩的作品？”
“这是——”他双手抱臂，凑上来仔细看着黛芮娅搓成的狐毛毡食梦貘，疑惑地开口，“一只胖仓鼠吗？是她养的宠物？你记得提醒她，如果仓鼠胖成这样的话，已经是非常不健康了啊。”
杰森：“……”我也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那其实是只长鼻猪。
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就干脆不解释。
杰森敲着手机，研究着纽约市甜品店的营业时间，然后捞起一旁的车钥匙，随意地扔给罗伊一句：“东西别乱动。”
罗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你，你拿走的是我的车钥匙。
“你这是打算去——”头罩都没戴，还这么晚出门？
杰森冷哼一声凶巴巴地回答：“……送泡芙。”
罗伊：“？？”啥？你这是兼职送外卖了吗？不至于吧？你都搞掉黑面具那么多势力了，手里应该很有钱的吧？！
其实杰森心里也在吐槽。
黛芮娅刚才举例子许愿要吃泡芙——
妈的，难道他还能假装自己不知道那个心愿吗！
他没有神明实现心愿的强大力量，但他也有能做到的事情。
车停在复仇者大厦一条街外的小巷，杰森侧身盯着放在驾驶座上的泡芙，感觉自己傻得像是大脑里被灌满奶油糖浆的蠢货。
……所以这东西要怎么送给她……
“叩叩。”车窗外传来两声敲击玻璃的轻响。
杰森熟悉的声音传来，黛芮娅站在车旁歪歪头，“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