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延一声令下, 各处领命开始行动。
太后半靠在宫人身上,指着他们,显然有些激动和愤怒:“这、这……这怎么可以, 你们这是在混淆皇家血脉。”
周津延给她身后的宫人们使了眼色让她们扶好太后:“太后!只有这般,才能保住陛下的皇位!”
周津延不轻不重的声音砸醒了太后,太后僵在那儿, 皇帝现在生死未卜,柏婕妤诞下死胎的消息一旦传出去,怕是下一刻朝臣们就要联名上奏请立新帝。
到时候她的处境, 她皇儿归来后的处境,闷热的清晨, 太后打了个寒颤。
“此乃缓兵之计, 臣已派人前往应天寻找陛下下落, 待陛下平安回京,当前一切困境都会迎难而解, 太后娘娘咱们行此下策都是为了陛下。”周津延语调轻缓。
太后心跳如擂鼓,除此之外, 也没有旁的办法了,等皇儿回京,再生下真的皇嗣, 那个找来的孩子总比宗室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好处理,不过一个婴儿罢了,太后下意识地攥紧扶在手里的宫人的手臂, 她这么做都是为了皇儿好。
即便皇儿真的不幸遇害驾崩,她也还是天底最尊贵的太后,一瞬间太后察觉到自己内心中阴暗自私的心思,瑟了一下, 这不是她,她不会这般想。
太后匆忙地抬头问周津延:“那孩子……”
周津延淡笑:“太后放心,臣会安排妥当。”
太后闻着殿内传出的血腥味,像是才想到什么,拉住宫人的手:“柏婕妤怎么样了?”
“回太后的话,柏婕妤只暂时昏睡过去。”宫人小声回答。
“死胎呢?”太后声音颤抖。
“小皇子刚生下来就没了气,接生嬷嬷已经包裹好了,等您处理。”
太后心痛地摆摆手:“送去埋了罢。”
转身看向周津延:“还望厂臣多费心,等皇帝平安归来,定会给厂臣加官进爵。”
“这些都是臣该做的,臣不过一阉人,无儿无女,陛下太后赏赐再多,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只要陛下太后偶尔记得臣的忠心,臣就满足了。”周津延低声道。
太后脸色稍霁:“厂臣一片丹心,哀家与皇帝都不会忘记,厂臣切莫妄自菲薄,哀家听说你们宦官时兴认干亲替自己养老送终,厂臣若有需求,尽管开口,哀家亲自替厂臣挑选,这个尊荣厂臣享得。”
周津延望着天边灿烂的光辉,道:“多谢太后,臣已认过干儿子,是个良善的孩子,等日后有机会,带她给太后请安。”
言罢,周津延挑开话题:“请太后先回宫中休息,等着皇长子拜见您。”
次日,太后携新生的皇子临朝,册立此子为太子,垂帘听政,直至皇帝回朝。
朝臣们虽颇有质疑,但碍于皇帝只是失踪并未驾崩,而他们也拿不出新帝人选,只能暂时消停了。
而作为真正把持朝政的周津延自然落得全部骂名,直指他狼子野心,妄图霸占朝堂。
这点儿骂名对周津延造成不了任何伤害,他也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周津延走进吉云楼,刚踏上楼梯,就听间屋内传来一声欢乐的呼叫声,脚步微顿,抬步继续走,推开屋门。
幼安的声音传来:“不行,不行,我没有看清楚,重来,重来。”
“娘娘您又耍赖了。”这是孟春的声音。
接着是幼安心虚的含糊声:“我没有。”
周津延靠在屏风旁看坐在圆桌旁的几人。
幼安和她的侍女面对面坐着,中间各隔了孟春和他的干儿子三冬,与幼安不同,这个真是孟春的干儿子,四人正围着小圆桌打马吊。
一旁地上还丢了一副牌九,想来这两日她过得很精彩。
还是珠珠眼睛尖,瞥见了周津延的身影,慌张地撒了手中的纸牌,站起来福身:“宗主爷。”
而正抢夺纸牌的孟春和幼安这才发现周津延。
周津延走至幼安身后,微微俯身,目光在桌面上巡视,低醇的声音在幼安耳边响起:“谁是庄家?”
幼安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
“撒手。”周津延让她把打出去的牌放下。
幼安扁扁嘴巴,不死心地瞅了孟春一眼,不舍地松开小手。
周津延将她环在胸前,胸膛抵着她纤薄地后背,结实有力的手臂撑在她身侧的圈椅上,修长地手指挑了幼安左手紧握的纸牌,丢了一张在桌子中间,对着孟春微抬下颚。
“不,不出这一张。”幼安眼巴巴看着周津延丢出去的牌,着急的小声喊道。
周津延放在她身侧的手臂弯起,按住她的肩。
幼安只能安静下来,可小脸上还是不放心,她只剩下一张牌了诶!
孟春忙看向自己的三张牌,小心翼翼地推了一张出来。
幼安望见他的牌,整个人都垮了,她又要输了。
周津延让他继续。
孟春咽了咽喉咙,有些纠结,当着宗主爷的面他哪里敢赢娘娘的银子:“时候不早了,要不属下……”
“出牌。”周津延锐利的凤目扫了他一眼。
孟春只能硬着头皮,挑了一张小些的牌,颤着手指放到桌面。
幼安眼睛慢慢睁大,越来越亮,唇边抑制不住的笑容,不要周津延说话,就将手里的牌甩上了桌子:“我赢啦!”
孟春冷汗都要出来了,放松地舒了一口气,大方利落地给了银子。
一旁的珠珠和三冬也忙把碎银子放到幼安跟前。
周津延瞥过幼安面前寥寥无几的几两碎银子,在看看她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薄唇微抿。
看了眼孟春。
孟春眨眨眼,完了。
前天传来皇帝遇刺的消息,京中皇城恐有动乱,孟春作为周津延手中最得力的部下,被他派到幼安跟前。
怕幼安无趣,孟春搜罗了许多小玩意儿给幼安打发时光,谁知她偏偏对怕牌九,马吊这些感兴趣。
但她又是个手臭的,十把九输,最后杀红了眼,从昨儿中午一直玩到了现在。
孟春从圆桌上起来,领着珠珠和三冬退下。
他们出去后,屋内只剩下冗长的安静,和幼安无知无觉,低弱却欢喜的念叨声。
幼安趴在桌上翻着纸牌,苍白的小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一股恶气涌上来,周津延拉了圈椅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手指在她眼下“哒哒”敲了两下:“好玩儿?”
幼安点点头,忽而察觉到不对,慢慢抬头,对上周津延黑沉沉的眼眸,张了张小嘴儿,放开手里的纸牌,在圈椅上坐好,小手乖乖放在自己腹前,谨慎地开口:“也还好,也不是很好玩儿。”
周津延盯着她红红的眼睛,笑了笑:“是吗?既然不好玩,那都丢了吧!”他宽大的手掌抄起纸牌。
幼安眼珠子跟着他的手掌走,急忙按住他的手,摇摇头:“不要。”
周津延脸色淡下来,单手反握了她的手,把厚厚一沓纸牌丢到一旁:“这就值得娘娘废寝忘食地玩?”
周津延没有摆出生气的模样,但他积威已久,仅仅是不笑,不做任何表情,看起来都十分厉害和吓人,幼安脆弱的小心脏颤了颤,很快认错。
低头喃喃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盯着她羞愧的小脸和红红的耳朵尖尖,她要是故意的,周津延怕是要被她气死。
周津延沉声问:“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儿数?”
幼安说不出任何话,像个小怂包似得,只知道摇头:“有数,有数。”
她不敢说实话,熬过那阵儿劲儿,现在除了心跳有些快之外,很精神,一点儿都不困,她甚至还可以继续在推两个时辰的牌九或是马吊。
周津延冷笑一声。
幼安悄悄地抬眸,揪着他的手指,咬咬唇瓣,心尖起了小心思,起身挤到他身旁。
周津延嘴角抿平,看不出心思,但身体已经往后让了让给她腾位置。
幼安小手搭在他胸膛,仰着头,讨好地朝他笑着,她小脸没有血色,精致的眉眼带笑,笑得人心软又不忍,她软声,弱弱地说:“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熬夜打牌了,您别生气。”
幼安态度摆得端正。
周津延却早就摸清了她的性子,做了坏事,每次都乖乖认错,但就是不改,讨好的话信口捏来。
周津延克制住自己,不上她的当。
幼安揪着他的衣襟,抬头在他下巴碰了碰。
看周津延的反应,他依旧是那幅模样,眼神淡漠,鼻翼翕动,冷哼一声。
幼安觉得有些棘手,自己干笑一声,抬起小屁股,嘟嘟嘴巴在他面颊上亲一亲,然后是狭长的凤目和平滑的额头,连高挺的鼻梁都有了,就是没动他的嘴巴。
周津延被她弄得心里窝了一团火,手掌捏着她的细腰,舔了一下嘴角,不悦地看她。
幼安眼睛里闪过狡黠,细长地手指不紧不慢地勾着他的掌心,和他商量:“那您消消气好不好?”
周津延深吸一口气,凌厉地凤目变得无奈,默默看着她。
幼安嘴角轻轻地翘起来,小手放过他的手掌,勾着他的脖子吻上他的薄唇。
其实方才亲吻他脸庞的时候,她就在肖想他的唇瓣了。
周津延手掌压的后背,反客为主。
半刻钟后周津延放开她,两人气息都有些不平,周津延喉咙滚了滚,手掌搭在她的眼睛。
幼安睫毛在他掌心颤了颤,乖巧地闭上了眼睛,他手掌温热,透过轻薄的眼皮敷暖着眼睛,很舒服,把她的困意也带了上来。
“困了?”周津延声音低哑。
幼安轻轻地应了一声。
周津延挪开手指,揉揉她的头,随后顶着幼安湿润含情的眼眸,光明正大的把她手边,历经千辛万难,好不容易才赢来的碎银子没收。
看她震惊不敢相信的小脸,极贴心地说:“乖,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