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来吉云楼给幼安请脉时, 她和周津延,一人坐在床上面红耳赤地发着呆,一人闲适地倚靠窗棂捧着茶盅吃茶,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氛。
徐闻桃花眼笑吟吟地打量了两人,拱了拱手:“督公,容太妃。”
幼安回过神, 脸上显出几分羞涩:“徐太医!”
徐闻客气地笑了笑。
幼安盯着徐闻开药箱的动作,手指头拧了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时周津延放开交叠的腿, 起身顺手把茶盅搁到高案上,抬步走到床边, 靠着幼安坐下。
他一过来, 幼安心里仿佛有了支撑, 不由得放松下来。
徐闻拿了脉枕转身瞧见这景象,暗暗笑了笑, 谁能想这位也有今日,说出去谁信呐!
“这一副药要连着吃一个半月, 手头这个吃到下次月信前一日便好,千万别弄混了,”徐闻将两副药递给珠珠, “等药都停了,微臣再来诊脉。”
烈性的□□物虽伤及根本,透支身体, 但对常人来说,休养一两日便好了,而小太妃这种底子差的人中了招就是遭罪,除了药物调养, 平日里的膳食有许多注意,徐闻又给了周津延一张忌口的单子。
周津延眉头皱着,徐闻离开前脸就臭臭的,走了之后,直接阴沉了。
看得幼安心里怕怕的,她拥着被子,悄悄地挪动着,脑袋搁到他肩头,伸手戳一戳他的面颊:“不要这么严肃嘛!”
周津延拿下她的手指,攥在温暖的手心里,指腹摩挲着她手背尚未消散的牙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身体没休养好之前,就不要出门了。”
“那我还要请安呢!”幼安觉得他过分小心了,她没有那么脆弱的。
周津延让她放心,这些不需要她多思:“太后病了。”
“太后怎么病了?昨儿瞧着还好好的。”平日里太后身体看起来十分康健,气色瞧着比她都好,幼安惊讶道。
“哦,被皇帝气的。”周津延轻飘飘地说。
能把太后气病,那皇帝该是做了多过分的事情啊!
幼安好奇。
周津延却不愿她过多关注这群无关紧要的人,转移了话题:“天黑了,用完晚膳早些睡吧,我陪你。”
幼安张了张小嘴儿,可是她,她才醒啊!
她迷茫地看着周津延。
周津延哄她睡着了,才出了吉云楼,今宵禁宫好像格外的安静,长长的御街上,只听到步伐一致的脚步声和肩舆木架轻轻摇晃的声音。
皇帝处理政务的保仁殿不见光亮,反而是司礼监掌印值房灯火辉煌,门前人员往来匆忙,急报奏折从宫外直接送到此处,再由此处发往内阁六部,在寂静内廷之中,显得要热闹许多。
周津延手肘支撑扶手,指腹摁揉着额角,瞥见光亮,抬眸却见一身着大红麒麟补纹官袍的男子站在不远处等着他。
*
幼安第二日就从珠珠嘴里得知皇帝与安太嫔被文武百官围堵在寝宫后,不思悔过反而一意孤行要南巡的事情,心中诧异,难怪太后被气病了。
不过这就意味着太后没有功夫管她们了,幼安心里开始打算盘,这样她便可出宫了是不是?
在吉云楼养病,哪有在熹园舒坦啊!
她一边想着,一边翘着腿,翘首以盼地等周津延过来。
结果一直天色擦黑都不见他的身影,心中奇怪,但她只以为他在为皇帝出巡的事情忙碌还要应付那些大臣,便没有多想,但第二日也没有过来,这期间只让孟春一日三次准时地过来盯着她吃药。
等到了第三日的时候,她觉得不对劲儿了,趁孟春过来的时候,捉了他,厉声逼问。
“求求你快告诉我!”幼安双手合十地摇一摇,可怜巴巴地瞅着他。
“这可使不得!”孟春连忙转头不敢看她,摆摆手,叹了一声气,显然有些为难。
但寻思了一下,犹犹豫豫地回头看她:“要不然,娘娘自己去瞧瞧。”
幼安穿着她那身宦官的袍子,跟在孟春后头,溜进了值房。
值房内乌泱泱的都是人,她低垂着脑袋,深怕被别人发现。
孟春在一扇门前停下,指指里头:“督公在里头,娘娘自己进去吧!”
幼安感谢地冲着他笑:“孟春你放心,要是他生气了,我就说是我威胁你带我来的,你别怕!”
孟春摇头,呵呵笑,他不怕!
幼安轻咳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看着紧闭的屋门,孟春擦擦汗。
有没眼色的小宦官凑过来问:“孟爷,刚刚的那位是谁啊?”
“不该问的别问。”孟春瞪他一眼。
“是不是那位小周爷?”小宦官不死心地追问。
孟春默了默,用力拍上他的头:“去,把院子扫了。”
周津延垂眸看着案上的折子,执笔批红,听见一阵儿细碎的脚步,好看的眉头不悦地蹙起,声音冷漠:“不是吩咐过不许进来?”
谁知那阵像小老鼠的脚步声不停,直冲冲地往他这儿溜过来。
周津延甩了笔杆,浓墨却又凉薄无情的凤目抬起,隐约带着怒气,用像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来人。
忽而一愣,脸色微变,扶额失笑:“你怎么来了?”
幼安不听,趴着书案对面,紧紧地盯着他的脸。
周津延被她炽热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站起来,一边绕过书案,一边说:“吃完药了?”手掌轻轻地拉着她的胳膊,环着她,半拥着她起来。
幼安与他面对面站着,眼睛却在慢慢地变红,闪烁这泪光,小手轻轻地摸上他的面庞:“这是怎么弄的啊?”
周津延光洁无暇的面庞上,颧骨青了一块。
“不小心碰了,无碍。”周津延语气淡淡的。
“你骗人!”幼安扁扁嘴,他素来小心谨慎,怎么可能磕了碰了,但是除了这个原因,只能是被人打了!
幼安知道他功夫好,身边诸多高手,谁能打他呀!不要命了吗?
幼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脸,被周津延拉到书案后,抱在腿上:“不过一点儿小伤,哭什么?”
周津延看她眼泪都出来,苦笑不得,但心里却是饱胀的,带着磁性的声音:“心疼了?”
瞧他无所谓地样子,真是让人来火,幼安又心疼又生气,小屁股撅了撅,手心拍拍他的胸膛:“你,你正经点!不许玩笑。”
软绵绵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周津延嘴角飞快地翘了翘,手掌托着她的后腰:“现在谁更不正经?”
幼安楞了一下,低头看两人的姿势,好像是她瞧起来更不正经。
耳朵有些发烫!她羞恼地从他身上爬下去,站在他圈椅旁,抻一抻袍子:“也不许调情!”
她艳丽妩媚的小脸绯红着,面颊却气鼓鼓的,周津延爱极了她这个模样,微微颔首:“好。”
说着还伸手要握她的手。
结果自然是被幼安无情地躲开:“督公说实话,我才给摸。”
不错,会谈条件了!
周津延靠着椅背,嘴角含着笑:“善善放心,真的只是一场小意外。”
幼安才不相信,这几日他肯定就是因为这个伤才躲着她,可是她想不通,谁能打他啊!
那个人他认识,或是有什么顾忌,他才没有防备吗?
看他的态度,那人还不能告诉她!
幼安脑速飞快地运转着,忽而有了猜想,瞳孔放大,猛地看他:“是我哥哥对不对!”
周津延没应声,拉着震惊的她坐回来,探手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了一只盒子:“刚吃完药,吃柿饼好不好?”
他逃避的态度,让幼安更加确定了!
幼安垂着脑袋,心里乱糟糟的,手指无措地扣着他的手掌:“对不起!”
周津延动作微顿,收手,轻轻拨过的脑袋,低笑一声:“要你说什么对不起?”
这本是他应该挨的打。
纪忱要带她走时,她鼓起勇气回来了,他却没护好她,纪忱打得对,所以他没有还手。
纪忱大概心里有数,怕幼安生气,只一开始没收住,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招,剩下的全往他身上打。
幼安仰起头,顶着红通通的鼻尖,凑到他面前,轻轻地对着他的伤口吹气:“是不是很疼?我帮督公呼一呼。”
周津延默默地看着她的专注的神色,闯进她璀璨含情的狐狸眼中,喉咙里有些痒,低声:“不疼!”
幼安才不相信,上一回她打架,被陈才人打到脸时,可疼了!
她跪在硕大的圈椅上,直起腰身,嘟着嘴巴,在他伤口上轻轻地碰一碰。
周津延没来得及喝止住,轻啧一声,无奈地说:“涂了药。”
幼安吸吸鼻子:“我不怕!”
周津延看着她,忍不住薄唇吻上她的唇瓣:“那亲这儿。”
大概是心疼了,他说什么,幼安都答应,抱着他的脖子,幼安听话的,主动吻了上去。
周津延靠着椅背,把她抵在两人额头上的小帽儿脱了丢到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儿响起一阵儿脚步声,周津延睁开凤目,是顾铮!
门上响起敲门声。
幼安迷茫地回头看了一眼屋门,有些傻了。
周津延轻咳一声,幼安比他动作更快,呲溜儿地滑坐到地上,飞快地缩到了书案底下。
书案上铺着素色的绸布,垂在桌角,正好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顾铮来此,从来不需要人通报,敲门示意了一声,便推门而入。
周津延深吸一口气,垂眸盯着跪在他脚边的幼安。
幼安发丝散落,披在脑后,衣襟有些凌乱,面色酡红,眉眼含春,红肿的小嘴儿微张轻轻地喘息着,小手无力地撑着他膝头。
这模样很难不让人多想,周津延心脏诡异地错了一拍,脑中爆了一声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