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
怕他落得和史书中那些宦臣们一样的下场吗?
幼安不施粉黛却浓艳妩媚小脸一白, 有些惶恐地看着他,撑在他手臂上的指头攥紧了他的袖口。
周津延一袭深蓝色过肩蟒纹长袍,名贵的绸缎, 织金的丝线,昭示着他受到的圣恩,掌握的权势。
唇弧度抿平, 没有听到幼安的回答,眸中闪过阴暗晦涩:“怕也晚了。”
冷漠的凤目望向她时,又下意识地敛去厉色, 周津延温热的指腹收紧:“纪幼安到如今可容不得你有后悔的心思。”
“敢后悔,我……就打断你的腿!”周津延轻启, 唇角勾起带着笑, 却说着残忍的话。
幼安小腿儿一凉, 往撒在他腿上的裙摆里缩了缩,撅撅嘴:“你们怎么都要打断我的腿, 我也没有说后悔!”
没有那便是最好!周津延手指微松,神色也缓和下来, 不管她心中如何作想,这个回答他还算满意。
“放心,臣绝不会让娘娘后悔。”
且不说他不会让自己落得那般境地, 即便如她瞎想,出现什么不可能的意外,他也会护她周全。
他说的, 幼安就相信,翘起唇瓣:“我才不怕呢!”
黛眉扬起,狐狸眼中充满狡黠和得意,“我连打架都敢, 还怕什么?”
半个月都没有过去,她倒得意起来了,周津延勾起她的下巴,看向她的脖子,纤细修长,白白嫩嫩的,那道划痕也早已痊愈,没有留下一点儿瑕疵。
周津延把固定摇椅,撑在地屏上的脚收回来,放到脚踏上,往后仰,摇椅忽然开始摇晃。
幼安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趴在了周津延身上,面露茫然,还没有惊呼出声,脖颈侧面便传来一个温热的触感,软软的,有些黏糊。
将要呼出口的惊叫声,变成了一声婉转悠扬地轻吟。
对周津延而言,比高台上伶人的唱念动听百倍千。
忍不住在她脖侧留下一个个细密轻柔的湿吻,幼安软在他身上,眯起眸子,仰着脖子,难耐地喘息着,一点点地勾着周津延的心弦。
摇椅荡悠悠,幼安磨蹭着他的胸膛,周津延舌尖探入她香檀之中,唇液相交,滋生无限的香艳,直到周津延摆在她腰后的手掌用力,幼安才恍然惊醒,缩回交缠的舌头,眼中泛着暧昧撩人的水光,娇颜酡红,吁吁轻喘,手心在他心口抵了抵。
周津延恋恋不舍地在她含着她的下唇舔了舔,慢慢地放开她,指腹抹开她唇角的水渍,黝黑的凤目轻瞥一眼,带着丝蛊惑。
幼安被他神情逗得脑袋发懵,有些喘不上来气。
周津延低低地笑了两声,声音有成熟男子的醇厚酥哑,手掌在她背心温柔地轻抚着,贴着她的耳珠,教她运气:“慢慢来,不着急。”
她受不得刺激,周津延不敢太过,每次都有意克制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教导着她。
台上唱着缠绵的小调儿,幼安脑袋砸向他的胸膛,咬住自己的指尖,克制住心头涌上的奇异陌生的渴望。
周津延脚尖轻点地屏,半抱着她,在摇椅中摇晃。
幼安安安静静地团缩在他的臂弯处。
她身量其实不矮,比例优越,四肢纤长,但肩颈背脊纤薄,一贯不好的苍白气色又冲淡了她五官的妩媚的艳光,眉目间多了一丝欲碎的脆弱感,总显得格外瘦弱些,靠着周津延,在他的衬托下,更显娇小。
周津延指腹在她鬓边摩挲了两下,倾身低头在她眼下的泪痣上吻了吻:“娘娘好乖。”
幼安脸上的酡红将将消散,被他一逗,隐隐有些浮现。
幼安鼻腔中哼了两声,软绵绵的。
周津延不招惹她了,对台上的小曲儿兴趣不高,拉着她说话,语气淡淡地:“娘娘方才说还有人想打断你的腿?”
“我哥哥说的啊!他说若是我爹爹知道我这样,”她仰着头,暗示地瞥瞥两人,嘴角委屈的下撇,“也要打断我的腿的!”
周津延撑在扶手,敲着的手指微顿:“是吗?”
幼安点点头,只说说,就觉得自己腿开始疼了。
“有我在,不会的。”周津延笃定地说道。
“才不是,我爹爹会连着督公一起打!”幼安吓唬他。
周津延展唇,抬手撑着额角,闷笑两声。
幼安拍拍他的胸膛:“不许笑我爹爹。”
周津延擒住她的小手,包在手心中:“没有笑,上回说带你去见纪忱,明日有空。”
幼安楞了楞,没有想到他还会带自己去见哥哥,她以为他再也不想看到她哥哥了,她一面欣喜着,一面又有些忐忑。
幼安没有周津延意料中的开心,周津延挑挑眉:“不高兴?”
幼安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忍住眼眶有些红,吸吸气,小声说:“我哥哥应该还在生我的气。”
若按照周津延以往的行事,这个情况他最乐意不过,她与纪忱离了心,她便只属于他一个人。但真如此,他却更不愿意看到她眼中含有失落。
自嘲一笑,他真成了个大善人,轻呼一口气:“相信我,不会的,过会儿让孟春去送信?”
幼安咬着唇,想了又想,点点头。
“要是我哥哥对我发火,你就当看不到,好不好?”
周津延许久之后,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明天约在弘香坊可以吗?不过弘香坊的口味重,我哥哥怕是吃不惯,熹园的厨子做的膳食好吃,让他们做些我哥哥爱吃的,明天带去吧!”幼安掰着指头盘算着。
周津延目光平静,手掌抚着她的脸蛋板正,让她看戏台:“不是说喜欢看吗?先看戏。”
幼安抬眸,没多在意:“好呀!那剩下的晚上安排好啦!”
“万一哥哥不想理我,现在安排也是白费。”幼安看着戏台,惆怅地说。
周津延唇角冷淡的扯一扯,心里有些不乐意了。
结果注定让周津延失望了,孟春喜气洋洋地给幼安带来了好消息。
“毕竟是亲兄妹,纪大人怎么会生您的气呢!”孟春殷勤的和幼安说道。
幼安咬着唇,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一旁周津延轻嗤一声。
次日,晌午。
幼安身上像是长了虱子一样,坐立不安地望着厢房的屋门,时不时摆放一下圆桌上的冷菜餐碟。
周津延淡着一张俊脸,看着她折腾:“那幅碗筷,你摆了七八次了。”
“是吗?”幼安讪讪地笑了笑,双手紧张地攥在一起,“也不知我哥哥来了没有。”
她话音刚落,廊下传来脚步声。
孟春亲自给纪忱领着路,心底嘀咕,这位纪大人和娘娘长得虽像,但性子真是相差八百里,看见他手里的食盒:“纪大人,这个我帮您拿着吧!”
纪忱避开他的手:“不必。”
孟春顺势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在包厢门口站定:“纪大人请。”
两声不重不轻的敲门声响起,幼安飞快地聚焦过去,眼睛蹭亮,看着屋门从外推开。
纪忱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穿着灰绸暗纹直裰,眸光暗深,白皙的俊容没有笑意。
幼安下意识地起身,怯生生地看着他,小脚动了动,肉眼可见的不安和紧张,张着小嘴儿:“哥哥……”
纪忱容色忽然一变,狐狸眼染上温和的笑意:“善善。”
幼安嘴角扁一扁,面露委屈,提着袍摆飞快地绕过周津延跑过去,抱住他的腰,苦巴巴地说:“我还以为哥哥在也不理我了。”
纪忱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哥哥怎么会生善善的气。”
幼安抹抹眼泪:“那就好,哥哥不生气就好。”
纪忱牵着她,带她进屋,门口的孟春贴心地帮他们关上屋门。
关门后,屋内就十分安静,有些诡异,纪忱也不看旁的地方,提一提手中的食篮:“给你带了你在家中爱吃的几样膳食。”
幼安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一脸感动。
周津延孤零零地坐在一旁,忽然觉得屋内有些热,扯扯领口,看着一桌子幼安给纪忱准备的饭菜,还真是亲兄妹!
心里止不住的酸意,动了动手边的茶盅。
幼安听见他故意弄出的声响,转动小脑袋看向周津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拉着纪忱指指周津延,脸色羞涩:“哥哥,这是督公。”
纪忱好像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一个人,眼中带着惊讶。
周津延抬眸与纪忱相视,两人脸上挂起一样的笑容,矜贵温和,斯文有礼。
幼安看不懂这个笑,它叫虚假。
她只满面红光,眼眸璀璨明亮望着两人,今天可真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