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两个女人的目光一起落到徐风和秦羽身上。

借着酒意, 两个人皆是毫不避讳地直直盯着,叫被盯的两个人颇有些不自在。

“你这么说,他们俩好像是还不错。”庄敬睁着迷蒙的眼睛点头道。

“是吧是吧, ”徐幼宁说着,继续给庄敬倒酒, “所以姐姐,天底下的好男人多得是, 你不用吊死在一棵树上, 没有我哥哥, 还有好多好多人等着你选呢, 要是你真不喜欢傅大人,也可以再找别的呀。好久以前我在东宫遇到一个什么林大人, 我觉得他真是气度过人,令人难忘啊!”

“林大人?啊,我知道了, ”庄敬恍然道, “是不是林勉?”

“我不知道, 我就是听到李深喊了一句林爱卿, 我可不敢问他。”

“应当是林勉, 他是江南第一才子, 也是江南第一美男子,名气可大了。”

“姐姐没见过么?”

庄敬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说过京城里有好几家都在争夺林勉为婿, 你只在东宫见过他一面便印象如此深刻,看来当真是名不虚传呢!”

“等姐姐回了南唐,一定要去见一见,一定不会失望的。”

庄敬闻言,捂着嘴笑了起来, “要是李深知道你对林勉难以忘怀,不知作何感想呢!”

徐幼宁借着酒劲儿,倒是一点回避这个问题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撇了撇嘴,“他身边整日美人环绕,我在东宫呆了那么久,才见了一个林勉,他有什么可感想的?”

说完,徐幼宁把眸光落到庄敬公主身上,叹了口气:“从前在东宫的时候,我其实想过,自己是不是在瞎折腾。我好像什么都有了,有可爱的小黄,有小黄的爹爹,他疼小黄,对我也并不无情,我有吃有喝有住,我为什么要离开他们?从东宫离开的时候,我甚至觉得难过的要命,有好几次想跟哥哥说,我反悔了,我想回去,想守着李深守着小黄,守着东宫里的一处小院子继续过我的小日子。”

“现在呢?”

徐幼宁得意地笑了笑,“现在,当然是庆幸自己没有开这个口了。姐姐,过了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我再也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你现在的确变了好多,说的话都是奇奇怪怪的,不像你的做派。”

“对啊,要怪都怪哥哥,就是他整天告诉我,说不着急选驸马,若是遇到中意的,可以先收作男宠。”

庄敬正在喝酒,听到这话,顿时一口酒没咽下去,喷出来不少。

得亏庄敬的动静大,要不然徐幼宁便会看到旁边的秦羽捏碎了一只酒杯。

见庄敬呛着酒了,徐幼宁赶忙给她递帕子。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了,”待缓过来之后,庄敬看着徐幼宁面若春风的模样,忍不住问:“那你现在收了多少男宠了?”

徐幼宁不好意思道:“哥哥只是说说而已,我一个男宠都没有呢!”

庄敬的心里仍是为李深可惜,“幼宁,从前在李深身边的日子一点快活的时候都没有吗?”

“当然不是,”想起从前,徐幼宁无奈地笑了笑,“李深不是十恶不赦的人,我知道,他在努力地对我好,对小黄好。”

“那你为何?”

“我哥说,人得为自己活着,得自己开心才成。”徐幼宁道,“我从前还不是特别明白,但我现在想明白了,我要是留下,我是为小黄而活,为李深而活,可我在这里,是为我自己而活。”

“这些都是你哥哥说的话?”

“是啊,我哥总是爱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他不止劝我呢,如今月芽才是对他言听计从呢!”

“说起来,月芽呢?怎么没见她在你身边?”

“她如今是六扇门的捕快,忙碌得很,哪有时间陪着我到处玩。”

庄敬惊奇道:“月芽做了捕快?”

“对啊,”徐幼宁看着庄敬惊奇的模样,满脸都是自豪,“月芽一直就很崇敬傅大人,想跟他一样破案解谜,到了北梁之后哥哥便答应她让她去六扇门学做捕快,她在六扇门学了两年多,每天早上还早起习武,去年年底的时候终于通过了六扇门的考核,做了一名捕快。”

“这月芽可真是厉害了。”

“那可不,那会儿月芽学做捕快,我也在念书学琴,可我毅力不如月芽,整天便想着吃喝玩乐,比不过月芽。”

庄敬颔首:“听你这么说,我对月芽也佩服得紧。跟她比起来,我真是没用。”

说着,庄敬的眼眸微垂。

“姐姐,怎么了?”

庄敬重新抬起头,望着徐幼宁苦笑:“幼宁,咱们俩今晚喝醉了吗?”

徐幼宁看着桌上三个倒得空空如也的酒壶,点了点头,“应该是喝醉了吧。姐姐在想什么?”

“那你说,今晚我们说的话,是不是都是醉话。”

醉话?

徐幼宁心下为她难过。

今晚说的这些的确都是趁着酒意才能说出来的话,虽是醉话,却不是假话。

只是见庄敬如此神伤,徐幼宁觉得,自己不应该太过残忍。

她心心念念为了燕渟来到这里,好歹得先让她睡一个安稳觉。

于是,徐幼宁道:“是啊,都是醉话,咱们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一早,什么事都没了,咱们安安心心地游山玩水去。”

“也好,说了这么久的话,着实是累了。”

说着两人便起了身,一齐下了酒楼。

徐幼宁就住在清水镇里,因此,并不跟庄敬一道回去。

“姐姐,我用不着马车,你坐马车回吧。”

庄敬亦是摇了摇头:“不了,我也想走走。”

“那好,”徐幼宁说着,转身对着秦羽和徐风道,“公主今晚喝了不少,你们俩个仔细着伺候,知道吗?”

“是。”秦羽和徐风抱拳应道。

“姐姐,明儿你不用早起,好好养足精神,我过来找你用午膳。”

庄敬没有言语,只含笑看着徐幼宁,点了点头。

徐幼宁这才领着她的护卫们转身离开。

今晚喝了许多酒,她多少有些头重脚轻。

庄敬在酒楼上颇有几分醉意,出了酒楼,叫夜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

她伫立在街上,看着徐幼宁远去的背影,久久挪不开目光。‘

“殿下,夜风太凉,早些回去吧。”秋芳上前道。

庄敬公主依旧没有动,“秋芳,如今幼宁同我站在一处,是不是比我更像一个公主?”

秋芳是伺候庄敬公主的老人了,从九岁起就一直跟随庄敬,自然见过庄敬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眼见得庄敬在成婚之后为情自殇,如今更是舍弃了在南唐的一切跑到北梁。

方才席间徐幼宁和庄敬的对话,秋芳自然也听到了。

此刻身在北梁,比从前在公主府的时候要松快些。

秋芳道:“奴婢不敢妄言,依奴婢愚见,幼宁小主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公主殿下应当往前看,举足不前只会在泥沼中越陷越深。”

“当真是大胆。”说是这样说,庄敬口中并无怒气。

她望向身后两个沉默的侍卫,指着秦羽问:“你说呢?”

秦羽正在出神地想着什么事,被庄敬拉回思绪,默了一下,方才道:“如果属下跟殿下易地而处,属下会立即折返回南唐。”

庄敬冷笑,又转向剩下那一个:“徐风,你说。”

徐风沉默的时间比秦羽更长,就在庄敬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幼宁小主说的是要随心所欲的生活,殿下既然想去追寻,那就应该追寻到底。”

“她是这个意思吗?她今晚明明是借着酒意暗示我知难而退。”庄敬的眸光中含着泪光,看向徐风的时候,神情既委屈又期盼,像是一个做错了事躲在外头不敢回家的小孩。

徐风看着庄敬,眸光渐渐变得柔软。

“殿下跟幼宁小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对幼宁小主而言,知难而退便是遵从内心,对殿下而言,追寻到底才是想你做的事。”

庄敬听着他的话,终于笑了出来。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我相信幼宁不会骗我,可我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总要见他一面,他要我留下也好,想把我赶走也罢,总要听他亲口告诉我,我才能死心。”

“不管殿下作何决定,属下都会追随公主。”

“嗯,”庄敬满意地点头,“走吧,我们回去了,今晚都早些休息。”

刚走两步,庄敬的脚便晃了一下,人朝旁边歪去。

秋芳赶紧扶住她,“殿下,你这酒劲儿上来了么?”

庄敬扶额,“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一下腿就软了。”

秋芳无奈地扫了两个侍卫一眼,寻思着殿下对徐风脸色好些,便道:“徐风,还是你把殿下背回去吧。”

“是。”庄敬醉成这副模样,徐风自然不能推脱,背着她往回去了。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走回宅院。

秦羽独自回屋,徐风背着庄敬公主进去安置,待他回屋时,秦羽已经躺下了。

“今晚在酒楼上,我还以为你会沉不住气。”傅成奚苦笑着走到脸盆旁,拿手搓了把脸。

李深淡淡道:“你不也砸了个碗么?还有功夫担心我?”

傅成奚苦笑一下,洗漱完毕,打了哈欠,也躺回了自己榻上。

已经过了子时,两个人都已经累了,可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殿下,你有什么计划么?”

“没有。”

“来之前,你已经想好对付燕渟的法子了么?”

李深沉默。

傅成奚又道:“今晚听幼宁说了那么多心里话,这回想把她带回去,恐怕不容易。”

今晚徐幼宁和庄敬的谈话可谓是开门见山,至少有三四回直截了当的表示她不想回南唐。

在她自个儿不愿意离开的前提下,还想把她带走,几乎是不可能的。

“秦侍卫,你倒是说句话呀,不会是被幼宁气糊涂了吧?”

“我也以为我会勃然大怒,可看着她那么快活地喝酒聊天,看着她说不想回去,我居然一点都不生气。”

“为何?”

“三年了,我以为她已经死了三年了,可是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