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徐启平为难道:“幼宁, 爹只是问问你的意思,你不愿意,此事作罢就是。”

“不成!”徐幼姝一听到这话, 顿时急了,怒目看向徐幼宁, “徐幼宁,你为人子女, 居然不尊父母之命, 我知道, 你如今有了靠山, 吃香喝辣的,所以你就以为你可以不把自己的爹娘放在眼里了吗?在你眼里, 还有孝道二字吗?”

“荒唐,要讲孝道,要幼宁听你们的话, 那这个家里有谁跟我讲过孝道, 有谁听过我这个老太婆的话!”祖母在这个时候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徐幼姝没提防着老太太这一声怒斥, 吓了一跳, 满脸涨红不敢说话。

这话算是诛心了, 徐启平当即低了头:“母亲教训得是。”他回过头, 用不容置喙地语气对陈氏道:“把姝儿带下去,居然在祖母和爹娘跟前大吵大闹, 像什么话!叫她好好回去反省反省。”

陈氏亦没料到徐老太太会勃然大怒,显然有些措手不及,只是事已至此,只得拉着徐幼姝离开。

“祖母,您的身子才刚刚养好, 可不要动怒。”徐幼宁劝道。

徐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他们天天来逼我,我这个老太婆不中用,到最后还是叫他们来逼你。阿宁,最苦的还是你!”

徐幼宁心里倒是明白的。

老太太虽是长辈,但这个家的当家人是徐启平,管家的是陈氏,这阵子老太太身子不好,哪里熬得过陈氏和徐幼姝的软磨硬泡。

至于徐启平,徐幼宁心里明白,爹爹跟陈氏不一样,他不是在卫承远中了状元之后才另眼相看,他一直很欣赏卫承远,从心底里想将卫承远招为女婿。

当初老太太说要把徐幼宁许配给卫承远,徐启平是一口应下、极力促成的。

想到这里,徐幼宁对徐启平道:“爹,我跟承远哥哥已经退亲了,我并不在意承远哥哥娶谁,他娶徐幼姝也好,娶别家女也罢,都与我无关。但是若要我去劝说承远哥哥娶徐幼姝,别说我不会答应,便是我去了承远哥哥也不会答应的。恕女儿直言,若然爹爹逼迫太过,承远哥哥还会对徐家产生芥蒂之心。”

这番话是徐幼宁的肺腑之言。

卫承远看着是个文弱书生,实际上是一个性格坚毅的人。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更改。

如若徐启平逼迫太过,卫承远非但不会答应,反倒会疏远徐家。

“我明白了。幼宁,你无需再担忧此事。”徐启平叹道。

徐幼宁不知道爹爹听进去了多少,她只能言尽于此,她转过身,朝徐老太太一拜:“祖母,夜深了,您早些歇息吧。”

“好,好,你路上小心。”看着徐幼宁要走,徐老太太又有了眼泪。

徐幼宁拉着老太太的手安慰道:“祖母,别担心,往后我每月都回来看您一回。”

“当真?”

“当然是真的。”

看着祖母气色恢复如初,徐幼宁这回是真放了心,上了马车,她挑起车帘,朝莲花巷看了一眼。

不知道为何,从前在东宫的时候,她天天盼着能回莲花巷。

此时看着莲花巷离自己越来越远,心中竟然毫无触动,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太子应允她随时想回就回,可徐幼宁觉得,往后她不会回来得多勤快。

回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正在批阅奏折。

他右手尚未恢复力气,书写起来并不顺畅,因怕朝臣从字迹中看出端倪,这阵子所有奏折都是有王吉代笔书写。

见徐幼宁回来,他放下手中的奏折。

“殿下。”徐幼宁上前道。

太子看着她神情落寞的模样,微微蹙眉:“怎么回家了还是不高兴?”

徐幼宁摇头,“没有不高兴。”顿了顿,又道,“殿下,我有些累了,先回屋去了。”

不等太子发话,她自己便去屏风后天换衣裳了。

太子一言不发,看着屏风后头更衣的身影晃动,忽然站起身,往屏风那边走去。

素心一看到他过来,忙低下头将徐幼宁褪下的衣裳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徐幼宁原本伸手由着素心伺候,没提防素心抱着她的衣裳便跑了。

她顿时猜到了什么,一回头便见到了太子。

“殿下,你……”徐幼宁羞恼死了。

素心刚她的衫子去了,身上就挂了一件水绿色的肚兜。

太子也不多说话,上前便将她抱在怀里。

不过,他到底伤了一只右手,左手虽然虽然可以困住徐幼宁不让她跑,右手却不能去他想去的地儿。

饶是如此,徐幼宁仍是觉得窘迫。

他长得高,即便身上挂个肚兜,落在他眼里跟没挂差不多。

“在家里受了气?”

徐幼宁“嗯”了一声。

太子冷笑,在她身后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你在家受气,回来就把气撒我身上?”

“我哪有撒气。”说是这么说,徐幼宁心中却想笑。

好像,似乎,回来的时候是没给他好脸色瞧。

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又想什么了?”

“你觉得我太放肆了?”徐幼宁小心翼翼地问。

太子道:“倒也无妨。”

徐幼宁低下头,额头抵在他的肩膀。

“说吧,谁给你气受了?”

徐幼宁心里本来就是委屈的,不光是是徐幼姝和陈氏的贪得无厌,还有爹爹的纵容和祖母的妥协。

太子一问,她便忍不住道:“就是我那个嫡母和妹妹,她们……”

刚起了个头,徐幼宁便意识到这份委屈不能向太子抱怨,立马噤了声。

太子眯着眼睛,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其实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徐幼宁小声解释道。

“我记得,你那个妹妹脾气很不好。”

徐幼宁点头:“她是嫡女,又是幼妹,从小娇生惯养的,脾气大些我也习惯了。”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徐幼宁。

“我听说,你们家想把她许配给卫承远?”

徐幼宁吃了一惊。

她可没跟他说过这种事。

很显然,这是素心禀告给他的。

徐幼宁知道否认也没有用,只能低下头不吭气。

“怎么着,婚事定了?”太子似笑非笑,“可喜可贺。”

徐幼宁摇头。

“那是婚事取消了?”太子的眼眸越发捉摸不透,“也不对,若是婚事取消,你应当高兴才是。”

“我为何高兴?她的婚事如何与我无关。”太子的语气怪怪的,徐幼宁听着不对劲,忙分辩道。

说是这么说,她觉得自己底气不足。

她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这件事吗?未必。

卫承远离她如今的生活很远了,可他毕竟是曾经存在在她心里的一个人。哪怕眼下变成了一根刺,也不是轻易就能拔掉的。

徐幼宁眼神中的落寞当然瞒不过太子,他冷冷道:“是吗?那我明日便下一道旨意,给卫承远和你的妹妹赐婚,成全他们的美事。”

“不要。”徐幼宁下意识地喊道,旋即看到太子的脸色越发阴沉。

“徐幼宁,你不是说与你无关么?”

“是与我无关,”徐幼宁低下头,压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小声道:“可是,也与殿下无关。”

“徐幼宁。”太子骤然换了语气。

这个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公然顶撞他,真是纵容不得。

徐幼宁觉得这事没法说清楚了,眼见他动了怒,便咬着唇,悄悄看他一眼,娇娇柔柔的说:“殿下,我累了,站着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果真,一句软语说出,他也没了气势。

他伸手,在她额发上轻轻撩过。

“出汗了?”

酷暑难耐,便是夜里出门也少不得冒些薄汗。

太子压低了声音,凑到徐幼宁的耳边:“我出了身汗,若你帮我冲个凉,今儿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什么?

帮他冲凉。

徐幼宁只觉得一股子热劲儿冲上头顶,烧得她耳根子疼。

“我有孕在身,怕是伺候不好。”

“怕什么,你如今放肆惯了,伺候得不好,我也不会罚你。”

“不要。”徐幼宁瞅准机会,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

太子不妨,整个人往屏风旁边倒去。

好在这座屏风底座是紫檀木的,才不至于将屏风压倒。

饶是太子没有摔倒,撞在紫檀木的架子上吃痛不已。

“跑什么,当心摔倒。”

徐幼宁急匆匆跑到衣柜前,自己抓了一件寝衣穿上,方才看向太子那边。

见他没有摔倒,心下松了口气。

“殿下若要冲凉,喊王吉进来便是。我今日困极了,这会儿就睡。”说着,徐幼宁自个儿上了榻,把被子裹紧。

太子从屏风后头出来,肩膀撞得生疼,见她裹得如蚕蛹一般,倒是觉得好笑。

“徐幼宁,出来。”

徐幼宁背对着他,更加裹紧了被子。

太子坐到榻上,伸手扯了扯她的被子,果真纹丝不动。

“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吗?”太子故意沉着声音。

徐幼宁压根不敢开腔,两人同塌而眠一个月了,她大底知道了他的脾气。

一则他有伤,二则她有孕,大多数时候他并不会做什么。两人睡在一张榻上,各睡各的被窝井水不犯河水。

偶尔他意动,只要徐幼宁装死不搭理他,也就过了,若是理了,便是拒绝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但今日,装死这一招似乎行不通。

太子伸手将徐幼宁翻转过来,掰着她的脸看着自己。

“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徐幼宁无奈了,“殿下有什么话,我洗耳恭听。”

“刚才你说,卫承远婚丧嫁娶一概与你无关,这是实话还是虚话?”

“自然是实话。”

“好,既然你说是实话,此事我便放过。不过,如果以后叫我知道你所言不实,”太子用手指挑起徐幼宁的下巴,恶狠狠道,“那我可以保证,卫承远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