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们的孩子?

徐幼宁有点诧异。

以前他每次说起孩子, 都是说“我的孩子”。

其实不怪他。

徐幼宁自己也觉得,这是他的孩子,跟她……似乎没有多大关联。

今晚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徐幼宁忍不住朝他望去。

但他的一双眼睛直盯着帐子顶出神。

徐幼宁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能感觉到, 孩子在她肚子里一天一天的长大,但是对这个孩子, 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从一开始, 这个孩子就是应慧贵妃的要求生的, 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而生的。

她怀着这个孩子的时候, 想着是为他而生,将来孩子生下来了, 或许她都看不到这个孩子一眼就让人给抱走了。

现在他说“我们的孩子”,这个孩子,徐幼宁可以有份吗?

因她一直不吭声, 太子转过头, 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抱着她, “母妃到底跟你说过什么?你把原话告诉我。”

徐幼宁枕在他的胳膊上, 他一扭头说话, 唇边的气息便飘到徐幼宁的额头上, 暖暖的,痒痒的。

她以前是很怕他靠近的。

但是现在, 离他这么近,她感觉很舒适,也很幸福。

“贵妃娘娘每回说的都差不多,只是叮嘱我要本分些,不要痴心妄想。”

“本分?我倒觉得你压根没尽自己的本分。”

徐幼宁瞪向他, 她都这么谨小慎微了,还不本分?

想起上回在马车里的事,徐幼宁涨红了脸:“我哪里不本分了,每回……每回都是你非要……”

“非要什么?”太子眸光灼灼地盯着她。

“非要……”徐幼宁的气势弱了很多,“非要那样。”

“你是说,马车上那样?”太子的声音又低了许多,却莫名带着一种吸引力,搅得徐幼宁心惶惶。

“你知道就行。”

“那你喜欢吗?”

徐幼宁觉得脸越来越烫。

她觉得她不能再回答这个问题,要说喜欢他指定得闹,要说不喜欢,他定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只能沉默,不让他继续这个话题。

太子看徐幼宁扭过头不看她,轻轻哼了一声,当真放过了她,重新说起先前的事:“说说看,你的本分是什么?”

徐幼宁想起当初见到慧贵妃的情景,老实回道:“我的本分,就是办好贵妃娘娘和殿下交办的差事。”

“什么差事?”

“平安生下这个孩子。”

“对,也不全对。”

徐幼宁恨恨看向他,他却笑了,拿鼻尖在徐幼宁的额头上轻轻点了几下,用近乎无声的声音说:“做的我女人,伺候我才是本分。”

伺候他?

徐幼宁的脸愈发地烫,她艰难地别过头,努力不让自己看他。

太子自然将她的反应收在眼里。

这个女人,明明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在他跟前还像个未经事的小姑娘一般别扭,却更勾得他心痒。

“幼宁,母妃的事,我会处理,嗯?”太子用仅存的一只手将她搂紧了些,“她能威胁你的,无非就是你的性命,你的家人,我心里都有数。”

徐幼宁眨了眨眼睛。

他还真的都知道呀。

“我是当朝太子,不管是在东宫还是在朝堂,母妃都不可能越过我做什么事,”太子见她听进去了,继续道;“所以,你没什么好担心的,知道吗?”

他以为自己担心的,只是慧贵妃吗?

徐幼宁又低下头。

“在想什么?”太子问。

“殿下。”

“嗯?”

“将来不管你有多少孩子,你都会对他好,对吗?”她的声音近乎恳求。

太子愣了愣,她说的“他”,是他们的孩子。

徐幼宁已经知道他会娶沈云贞做太子妃,将来他登基为帝,还会有许多的贵妃、昭仪、美人,她们都会给他生育子女,到那时候,他会跟当今圣上一样儿女成群。

如今他如此珍视孩子,珍视怀着孩子的自己,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孩子。

等到将来,有了别的孩子,这个庶出的孩子在他眼里就不算什么了。

太子终于又侧过头,看着徐幼宁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模样,蹙眉道:“你胡说什么?”

“殿下,你能答应我吗?”

徐幼宁不能为孩子做什么,她用尽全力,也只能在他跟前恳求一次。

“我当然会对他好,不管我有多少孩子,都会对他好。”

徐幼宁终于放了心。

在她心里,太子是有信誉的,答应过她的事,他的确都办到了,没有骗她。

“徐幼宁。”太子又喊了一声。

“嗯?”

“不管是你,还是孩子,我都会待你们好,知道吗?”从前,他的身边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他不需要讲得太明白,只是稍稍点一下,旁边的人就会懂。

但他现在知道了,徐幼宁不是这样的。

他得把话说明、说透,她才会相信。

“等过几日,我会进宫跟母后好好说明此事,往后王福元不会再来给你训话。”

徐幼宁心里高兴。

虽然王福元对着她总是和和气气的,可徐幼宁可怕见到他了。

他一来,传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过几日你就要进宫吗?”徐幼宁忽然听出有些不对劲,“你这伤势,怎么进宫了,太医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

“当然要进宫。朝野上下只知道你受伤,不知道我受伤。”

“那……”

徐幼宁沉默了。

原来一开始说要徐幼宁装病的同时,他还得装没有病。

毕竟,她只是她的侍妾,再受了伤,他在东宫守她几日已经是极限,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侍妾受伤就不去上朝。

好在他伤的是手,若是好好养几天,应当下地走路无虞。

可是,他的手伤得那样重,万一别人不小心碰到了怎么办?

太子看着徐幼宁皱起的小脸,心里没来由的舒坦。

“幼宁,以后我一直住这个屋好吗?”

“不好。”

“也罢,这间屋子太小了。”太子似蹙眉沉思了一会儿,“还是你搬去我那边。”

“不好。”徐幼宁低声回道,语气却很坚决。

太子听出了她的坚持,询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这个回答当然是口是心非。

太子的寝宫,是那么好搬的吗?

如今搬进去,将来还不是要搬出来。

别说他的寝殿了,便是如今这间屋子,等她生完孩子,也是住不得的。

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她给他生下一个女儿,她得了一个正经的侍妾的名分,守着女儿住在东宫某一处偏僻的小院里度日。

也不知怎么地,徐幼宁忽然想起了那天燕渟说的话。

他问她,想不想过不一样的生活,想不想看不一样的风景,想不想认识不一样的人。

徐幼宁忽然有些落寞。

这样一想,东宫的一方小院着实有些惨淡。

可惜燕渟只是随口同她说说,那样的生活离她实在太远了。

淡淡的惆怅从心底浮起,徐幼宁仰起头,发现太子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的确是太虚弱了。

不管怎么样,今晚对徐幼宁来说,还是快乐的一个晚上,即便短暂。

接下来的几日,太子都躺在这屋养伤,徐幼宁要装病,饭后遛弯也去不成了。傅成奚每日从内阁带些重要的奏折过来,徐幼宁就帮着他读奏折。如此也没有别的可做,王吉怕两个人无聊,每天都把大黄牵到屋里陪两人玩一会儿。

大黄是一条聪明的狗,如今在东宫吃得好睡得好,一身金毛越发透着贵气。

如此过了五日,傅成奚匆匆赶来,才打断了两个人悠闲的日子。

太子养了几日,身上力气恢复了些,如今可以倚着榻边坐起来。

“这么匆忙,出什么事了?”

傅成奚道:“不知道是谁放了消息出来,说殿下身受重伤,生命垂危。”

太子冷笑:“还能是谁,除了刺客,谁能那么肯定受伤的人一定是我呢?”

“殿下,那我们该怎么做?”

“明日是母后的生辰,她一向节俭,不会大事操办,我进宫去给她请个安。”太子说着,眸光便得锐利,“放出流言,未尝不是给了我们一个追查的方向。”

傅成奚颔首:“我正有此意。”

说着,他打量了一向太子的手:“殿下,你的手当真无碍么?”

“如今还动不得。”

傅成奚不由得担心:“如此,殿下还是不要冒险为上。”

“无妨,棋已经行到这一步,不往前便会前功尽弃,我会见机行事,在宫里露个脸就回来。”太子说着,朝旁边的徐幼宁看了一眼。

徐幼宁正担忧地望着他。

傅成奚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才养了五天,就要出去?”徐幼宁自然为他担心。

太子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只是他接连五日没有进宫,没有上朝,就算别人不知道他受了伤,为了一个侍妾几日不理政,已经足够引起旁人非议了。

“嗯。”太子伸手摸了摸徐幼宁的脑袋,“无妨,我只是进宫到父皇母后身边请个安。”

“可你这模样,脸色一点血色都没有,旁人一看就知道你受了伤,你去反倒漏了痕迹。”

太子没想到徐幼宁会想到这一点,伸手刮了刮她的脸颊:“你不是有胭脂么?到时候你为我涂一些。”

他都这么说了,徐幼宁知道劝是劝不住的,只好不再说话。

太子看着她,忽然想起了点什么。

“那天从侯府回来,你想去哪儿?”

那天?

徐幼宁没想到他突然问起这个,是素心告诉他了吗?

不过,反正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天我想回家看看祖母。”徐幼宁道,“我怕素心不答应,便说是你准了的。”

太子勾唇,“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