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罗与斑向东启程, 向着任务的村落去了。
过了小半天,二人就在午餐的时分抵达了这座村子。
这座村子夹在两座大山之间,临着河谷, 但却没多少农田,土地瞧起来也并不丰饶。破旧的石墙房屋参差穿插在山坡上,村路也颇为陡峭。从山崖向下望去, 能瞧见湍急又浑浊的河水, 滔滔地向前奔去。
沙罗一边拾阶而上, 一边张望着山坡上稀少可怜的农田,感叹道“难怪这个村子的人想要搬走呢!土地太贫瘠了,就算没有盗贼,也种不出多少食物。”
“是因为要祭祀那把刀的缘故, 才会祖祖辈辈留在这里吧。”斑走在她的身侧,如此回答。
二人沿着陡峭的山路行到了高处, 村子里的长者正在等候着二位忍者。
这座村子的领导者是个长相颇为威严的老婆婆, 是个如大伙儿的祖母那般的角色, 头发虽然花白了,但眼睛却精光炯炯, 极具威严。旁边跟着的年轻人, 在这老婆婆的面前都是一副低着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模样。
“忍者大人, 我们所供奉的刀,名为‘小狐丸’,是从前的皇帝陛下命人打造。”老婆婆提起自家村落里的刀, 便展露出一种与外表不符的豪情来, “后来京都战乱了, 这把刀就被武将带了出来。几经颠沛, 在我们的村子里留下了。我们村子里的人, 祖祖代代都对它敬重异常。”
“哈?”沙罗皱了皱眉,对老婆婆的说法存疑。
她知道,历史上确实有名为“小狐丸”的名刀。相传,那是由稻荷明神帮助锻造而成的刀,沾了神性,与众不同。但问题是,那样有名的刀怎会出现在这种小村子里呢?
恐怕是某个乡野刀匠,锻造了一把丁点儿都不像的赝品,专门拿来诓骗没见识的普通人吧!而这个村子的祖先,便信了刀匠的谎言,把一团不值钱的废铁当做宝刀留了下来,代代祭祀。
沙罗望了一眼斑,见斑也是一副怀疑的神色,便猜到对方和自己的想法相同。
不过,这种猜测可不能直说出口,不然,免不了叫人恼火。于是,沙罗故作惊艳地说“原来是小狐丸啊!久闻大名,没想到竟然在这座村子里保存着。”等老婆婆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沙罗又客气地问“麻烦带我们去看看供奉着小狐丸的神社吧!”
老婆婆被她吹嘘的话哄得心满意足,便领着两位客人去往村子更高处的神社。
“小狐丸原本一直由这座神社保存着。附近的盗贼知道神社的威名,怕被神明惩罚,也不敢随意冒犯……”老婆婆一边走,一边指向山的高处。
正是枫红之时,山间布满了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朱砂之色。在片片的红枫间,隐约露出了几道褪了色的神明鸟居轮廓;而神社的屋宇,也藏匿在群山之间。
老婆婆带着二人穿过鸟居,走在神社的参道上。等到了水手舍前,便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这座神社以前也很兴旺的。自打开始战争,就没什么人来了。”
沙罗“唔”了一声,点点头。抬眼望去,发现面前的神社确实颇为破败,连系在殿前的注连绳都旧得发黄。屋檐上压着许多茅草,用于遮挡风雨;阶梯下的空地上,没有任何的杂草,显然是有人在精心打扫的。
看的出来,虽然没有钱修缮殿宇,但村人尽了很大的努力来守护这座神社。
“刀是怎么失踪的?”沙罗问,“是盗贼抢走的吗?”
“有可能吧!但我也不敢确定。”老婆婆的脸上流露出怅色来,“刀失踪的那天在下着大雨,这条路上满是湿漉漉的泥巴。盗贼确实来过了村子里,可通往山路的神社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的脚印和马蹄印。如此一来,简直像是那把刀自己飞走了似的!”
沙罗的嘴角抽了抽。
一把刀,自己飞走了?这又怎么可能。
铁定是有人将刀偷走,又重新把脚印铺平了。
她给斑使了个眼色。宇智波斑接到她的示意,说“总之,先让忍兽去四处打探一下消息吧。”
说完,他就结了通灵术的印。只听“嘭”的一声响,宇智波斑的身前就出现了一大团毛茸茸——黑猫优雅地蹲坐着,橘猫滚在地上打呼;花猫正在舔爪,而奶白色的猫则在空中乱刨着什么。
“喵喵喵……”
“喵呜!”
“喵喵喵!”
刹那间,这座神社里就充满了猫叫声。
沙罗的眼睛都要看直了。她忍不住蹲下身来,摸摸这只,撸撸那只,感叹道“我还是头一回看到你叫了这么多的忍猫出来呢。”
黑色的忍猫和她最熟悉,不等她伸手,便主动蹭了过来,把毛乎乎的脑袋往沙罗的掌心里蹭。
斑看着她乐不思蜀的模样,提醒道“沙罗,忍猫是用来侦查和搜集情报的,不是来陪你玩的。”
“……好嘛。”沙罗轻嘁了一声,恋恋不舍地把手收了回来。
得不到她的抚摸,忍猫们纷纷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向着四处蹿开了。“嗖嗖”的几声响,猫咪的影子便消失在了林间。
老婆婆狐疑地看着猫咪们的背影,问道“野猫也能帮上忙吗?”
沙罗见不得别人嫌弃忍猫,便解释说“我们忍者的猫都是很聪明的,不仅能和人沟通,还能办到许多人无法办到的事情,比如偷偷摸摸地侦查情报。”
老婆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那这些是你家的猫吗?”
沙罗喉里的话噎住了。
呃,这还真不是她的猫,是宇智波斑的猫。
她含糊地说“差不多是吧!”——斑的忍猫,那就是木叶的忍猫。而她呢,则是木叶的忍者。所以,斑家养的忍猫,等于她家养的忍猫!
三人正在神社前站着,冷不防,地面忽然传来了一阵不易察觉的震动。斑与沙罗同时注意到了这反常的震颤,齐刷刷地望向了神社的下方。
老婆婆见他们扭头,疑惑地问“怎么啦?是那些猫们找到刀了?”
斑皱眉,说“有人在靠近这里,至少有十六人,还都骑着马。是普通人,不是忍者。”
听到斑这么说,老婆婆顿时倒吸一口冷气,面色煞白“是山贼!是山贼又来了!”
沙罗与斑对望一眼,同时向着山坡处的村庄跑去。
没多久,二人就到了村子里。只见村中的男人们都扛着锄、耙等农具,气势汹汹地从各自的家中出来了,有的打着赤膊,有的光着脚,有的胡乱地在身上系一块布,晒的发黑的脸孔上满布戒备与怒火。
“盗贼又来了!”
“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怎么还来?”
村子里的男人们怒不可遏地说。
而在堆满碎石的村子入口,则有一群年轻力壮的男子,约莫十五六个,打头的骑着马,腰间佩刀不说,还拿着弓矢,看样子像是从大名的手下那里抢来的武器。在队伍的最后,则用绳子捆绑了一列囚徒,有男有女,为了方便系成一串,就像是市场上贩卖的萝卜干那样。捆在最后的小孩儿因为走路慢,几乎是被拖在地上,身体被擦破了皮,正在哇哇大哭。
“我们已经没有过冬的粮食了,你们再来几遍都一样!”村人怒吼道,“你们还偷走了神社的刀,小心受到神明的诅咒!”
盗贼的首领冷笑一声,说“说了多少次了!那把破刀不是我们拿走的。不过是一把赝品而已,真以为我们看的上?真正的名刀,在皇宫里摆着呢!”嗤笑一声后,首领眯了眯眼,阴嗖嗖地说,“听说你们就要搬走了?搬去木叶的话,就不愁吃穿了吧!那在走之前,把东西都留给我们也不错!”
“你!”村人被气的面孔青紫,说不出话来。
盗贼的目光在人群中一转,落到了沙罗的身上,面庞登时亮堂起来“哟!你们这又穷又破的地方,竟还有这样的美人?我来了这么多次,怎么没见过她?”说着,他就眉毛一竖,怒道,“你们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藏人!”
沙罗?
等等,美人是在说谁?
沙罗的目光往左边一瞥,看到一个肌肉发达、鼻毛试探着探出鼻孔的彪形大汉,她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紧着,她的目光又往右边一瞥,看到一个正在不停打嗝、大腹便便的臃肿男子,于是她再度将目光收回来。
左看右看,都没有符合“美人”标准的人。莫非……
沙罗偷偷摸摸地扫了一眼宇智波斑。只见斑面色沉静地望着盗贼,面容的轮廓清俊安静,一双眼似一团漆黑的墨。
莫非,盗匪说的“美人”,是宇智波斑?!
还挺有眼光啊!
沙罗露出了赞许的眼神。
盗匪的首领摸了摸自己的佩刀,说“这样吧,反正你们这个村子也没什么钱,要不然,就把这个美人交给我,这次就算有收获了,不为难你们!”
众村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反倒是沙罗,直接蹦了起来,说“好!就这样说定了!”
她的声音中气十足,传遍了整片山谷。话音一落,众人都用诡谲的眼光望向了她。
——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自愿去山贼那里?这可是要被奴隶一辈子的事情啊!
沙罗倒是想的简单宇智波斑可没那么好欺负,现在让他跟着山贼走,也许还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刀的下落的消息呢。
一旁的宇智波斑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又在乱来了……”
骑在马上的山贼首领露出了猖獗的笑容,阴恻恻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倒是很识趣嘛!看来,你也知道什么叫害怕啊!那就快点过来吧!”
罢了,就有两个健壮的山贼穿过人群,向着沙罗走过来。然后,他们一左一右扣住了沙罗的手,威胁道“女人,快点过来!以后,你的夫君就是我们的鬼修罗大人了!”
沙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等等?
为什么山贼来抓的人是她,而不是宇智波斑?
“等一下、美人在那边呢——”她指向斑的方向,试图解释,但两个山贼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拽着她就往山贼首领的方向走去,“只要好好伺候鬼修罗大人,兴许以后还能做个城主夫人呢……”
沙罗??
她的眉头狂跳不止。
就算沙罗再心大,也该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了——山贼所说的“美人”,并非是宇智波斑,而是她沙罗。
可恶!
山贼的眼光确实不错,夸奖她是个“美人”,但她可不想做什么城主夫人!
下一刻,沙罗便飞起一脚,重重地踢上了左侧的男子。只听“咚”的一声响,男子的身体远远地飞了出去,滚落在山径上,扬起一阵尘土;又打了几个滚,人瘫在山壁前,一点儿响动也没有了。
这一脚来的突然,叫众人都静默下来。名为“鬼修罗”的盗贼首领瞪大了眼,半晌后,才像是一只蝉似的,开始哇哇乱叫“臭女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我的人!把她给我捉住了!”
话音刚落,鬼修罗便觉得耳边一凉,像是有铁器擦着肌肤飞过,更有两截头发丝慢悠悠地飘落下来。他浑身一僵,硬着身子扭过头去,就看到两柄苦无无声息地钉在身后的树上,入木三分,可见力道之大。
看到那柄苦无,鬼修罗便微微吸了一口气,知道今天的村子里来了不好对付的人。
就在这时,一道高挑的藏青色人影从人群中慢慢地走了出来。或者说,是众人主动分开了路,将他的身影拱露了出来,犹如请神的仪式似的。那男子着一袭立领长袍,散着乌黑的发,眼底涌动着暗戾的光,叫人不敢轻易对视。
“真是不爱重性命的人啊……”宇智波斑的话中,似乎颇有惋惜。
听到他开口,鬼修罗的身体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他在附近的村落作恶多年,但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他远比寻常的武士、贵族要来的可怕,一看就不好惹。
方才那银发的美人,恐怕也是这位男子带来的。搞不好,还是人家的爱妾!
难怪自己在附近从未见过那女人的面孔。
自己竟然当着别人的面抢女人,这简直是找死!
在求生的直觉之下,鬼修罗立刻翻下了马,向着这男子求饶“这位大人,是我失礼了!”鬼修罗说完,又叫身后的人赶紧放了沙罗,“还不快把人家的夫人放了?”
但是,却久久没人回答。
鬼修罗倍感纳闷,回头一看,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的几个手下已经被揍得人仰马翻,个个瘫倒在地,翻着白眼昏死了过去。而沙罗正站在几个囚徒身旁,贴心地为他们解开束缚的绳索“别怕啊,我这就放你们自由……”
鬼修罗险些被气死。
眼看就要冬天了,他也想多掳掠一些存粮。今天,他从前一个村子里劫掠了不少人质,谁知在这个村子里,却碰上了两位了不得的人物,不仅什么都没抢到,连好不容易抢来的人质都要赔上去!
沙罗松开了绳索,放走了几个可怜的囚徒,又拍了拍手掌,对鬼修罗道“那边那个鬼…鬼馒头,对,鬼馒头!你真的不知道供奉在此处的小狐丸的下落?”
“谁是鬼馒头啊?!”鬼修罗被气得几乎要翻着白眼晕过去,“都说了,我没碰过那把刀!一把破铁,又卖不了钱,谁会浪费精力去抢那个?还是找些女人和粮食来的实际!”
听鬼修罗这么说,沙罗纳闷地摸了摸脑袋。这么说来,小狐丸真的不是被这伙盗贼抢走的。
为了泄愤,沙罗又踢了鬼修罗两脚。她的力道可算不得轻,鬼修罗被踢得呼痛,又向斑求饶道“这位大人,我错了,我不知道她是您的夫人。还请您让她停手吧……”
沙罗一听,火就上来了“你怎么只和斑说话,不向我求情?而且,我才不是他的夫人!”
“哈?”鬼修罗极为不解。如今乱世,但凡是有胆气在外乱走的女人,那都是嫁了个厉害丈夫,有人撑腰,才敢四处抛头露面的。所以,他才会判定这银发的美人是那男子的爱妾。可听她的口气,二人似乎又不像是那种关系?
鬼修罗讨好地问“那您是…妹妹?”
作为回答,沙罗又踹了他一脚。鬼修罗被踢到了山壁上,痛得差点晕过去。
“我是——他的宿敌!”
沙罗的嗓音回荡在山谷间。
眼看着鬼修罗的手下都被打败了,愤怒的村人们涌了上来,对着这伙作恶已久的盗贼拳打脚踢。一时间,村口热闹非凡,不停地发出盗贼的哀嚎。
沙罗走到斑的身旁,困惑地说“不是盗贼偷的,那是谁偷的呢?总不至于是婆婆说的那样,当真是自己生了翅膀飞走了吧!”
斑忽然仰起头,望向了山径的方向。他皱了皱眉,又嗅了嗅空中的气味,说“忍猫们找到了些什么,我们快去看看吧。”
“有小狐丸的线索了?”沙罗问。
“嗯。”斑点头,指向山谷的深处,“我去东方,你去南方。忍猫会给你带路的。”
“好。”
二人分配完任务,便留下了与盗贼纠缠不休、宣泄怒火的村民,分别向着山谷的深处走去了。
沙罗去的是东面,这里是下行的路,越往东走,就越靠近湍急的谷河,脚下的土地也越来越泥泞,四周充满了水汽。那河流奔腾的哗哗水声,似乎近在耳畔,连飞鸟扑翅的扑棱响声,也淹没其中了。
斑的忍猫在林间的小路上等她,那是一只奶白色的忍猫,眼睛是蓝中透着一点绿,像是雨后的天空。沙罗一见到它,就心生喜爱,忍不住上手开摸。
“小家伙,你叫什么呀?”沙罗一边捏着猫咪高热的耳朵,一边笑着问,“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就叫做斑二代目吧?黑的是斑,你是二代目,花的就是三代目……”
斑二代目好像很受不了被她捏,从她的掌心里钻出来,喵喵叫了两声,便扬着尾巴向林子的深处走去了,仿佛是急于给她带路。
“这么勤快啊!”沙罗叹了口气,跟上了斑二代目的梅花小脚印。
越往林子的深处走,四下便越无人类的痕迹,仿佛来到了什么未曾被俗事所打扰的世外之境。河川发出哗然水响,树木高耸参天,鸟雀从其间拍翅而过,丝毫不畏路过的沙罗。
斑二代目在前带着路,小猫爪走的很轻快。它时跑时停,悠闲得像是在散步。沙罗也乐意跟在它身后,看着它晃来晃去的尾巴。但在某一刻,斑二代目忽然停下了脚步。它扬起小小的脑袋,冲着一个人影喵喵叫了起来。
望着那突然出现的人影,沙罗愣住了。
一只手落到了斑二代目的头顶,慢悠悠地抚摸着。手的主人轻快地问道“小猫,你又来了?还想打理一下毛发吗?~”
那只手戴着二指的黑色手套,小臂上缠着护甲,一看便知是个武人的手。沙罗将目光上移而去,却发现那是个半敞黄檗色外衣、下着灰白袴装的男子,肩上斜佩赤黑细甲,腰间则系着一把太刀。
“你是……”沙罗怔怔地盯着对方。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对方还在爱不释手地摸着斑二代目,语气温柔地说,“我是小狐丸,是三条宗近所作的刀。……虽然名字中带了一个‘小’字,但我很大。”
沙罗怔怔地站在原地,险些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个男子,竟然自称是那把失踪的名刀小狐丸?
不是吧,他不会以为真的有人会信这种鬼话吧?
人是人,武器是武器,不可能变来变去啊!
如果他是小狐丸,那她就是宇智波的火焰团扇了!
沙罗正在心里腹诽不已,目光冷不防落到了“小狐丸”的头顶上。只见小狐丸的发顶之处,有两截形似耳朵的头发,正在风中轻轻地动着,竟当真如狐狸那毛茸茸的耳朵似的。
沙罗的面孔一凝。
耳朵……毛茸茸……狐……
想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