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沙罗的双手, 在斑的面颊上慢慢摩挲着,指尖一点点掠过他的鼻梁与颧骨轮廓,然后向着下颔划去。

她的手指微微发烫, 摸上来时, 就像是一小点花火绽了开来。

“扉哥做的球啊…好大……一个球……”她迷迷蒙蒙的,还在说着醉话。

也许是因为醉了,语气有着少见的柔和缱绻,竟显得格外缠绵。

斑叹了口气,将沙罗的手指从自己的脸上摘了下来,说“沙罗,才喝了没几杯就醉了吗?我还以为你的酒量很好。”

作为回答,千手沙罗困惑地扭过了头, 说“谁把我的球给拿走了?”

然后, 她强硬地把自己的手从斑的掌心里抽出来,再度捧住了斑的面孔。这一回, 她甚至拽住斑的脑袋就往自己的怀中按, 像是在守卫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玩具。

“等等,沙罗——”斑用了很大的力气, 才制住了她的举动,“你是真的醉了吗?还是在戏弄我?”

没有回答, 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斑低头望去, 却发现沙罗已在刚才浅浅地入睡了, 眼帘紧合,长睫不安地翕动着,泛着淡绯色的面颊如莹着一团霞光。

这副模样, 竟意外地有些可爱。

宇智波斑叹了口气, 让沙罗倚墙而靠, 自己则静静地望着沙罗。

二人喝的酒也不算多,料想沙罗小睡一会儿,也差不多该醒了。

夜色已晚,旅馆外是一派清净。今天没有月,窗外的黑浓得像是散不去的雾一般。旅馆内点着几盏灯,白芯摇曳的灯烛在蜡纸罩中散发着晕黄的光,令四下都泛着一片暖融融的色泽。沙罗就倚靠在这片灯影中,银白的长发似乎也被氤氲为一团暖色。

斑望着她沉睡的面容,手指不禁悄然一动,探向了她的额间。

他并非没有触碰过沙罗的面孔,他甚至还与沙罗交换过身体。但像今夜一般,等沙罗熟睡后用手去触摸她,却是头一次。

他的手指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要触碰到沙罗的发梢——

就在这时,斑听到旅馆门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道颇为熟悉的青年嗓音“老板,你见过两个忍者吗?一男一女,其中的女子容貌很漂亮,有着银白色的长发……”

这声音对斑来说再为熟悉不过,是弟弟宇智波泉奈的。

宇智波斑微愣。

泉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在出发前,不是叮嘱他好好享受村子里的和平生活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向旅店老板打听自己和沙罗的行踪?

斑站起身来,循着声音向旅馆门前走去。隔着一条走廊,他就看到了弟弟的身影——宇智波泉奈披着斗篷,站在门前的灯笼光下,正在听老板说话。

“啊,确实有这样的两位客人来了我们店里,刚才还要了酒。您是和他们一起的吗?我这就进去告知一声……”老板搓着手说。

“呃,不,先不必了。”泉奈拦住了老板。

开玩笑,他是瞒着行踪偷偷跟上来的。要是让老板前去告知兄长,岂不是前功尽弃?

泉奈正这样想着,余光忽然瞥到走廊那头有一袭黑色的袍角,像极了兄长的服色。

这一眼,让泉奈的心微微一惊,漏跳了一拍。他连忙侧过身去,用一旁的竹丛遮掩住自己的身影,妄图逃过旁人的视野。

但遗憾的是,那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却在向他步步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泉奈左右一瞥,发现旅馆的大门口还有一口蓄水用的铜缸。他险些就想往这口铜缸里钻进去,但不知当说幸运还是不幸,他的兄长已经追了出来,问道“泉奈?你怎么在这里?”

泉奈的身影僵住了。

他很不想转过身来与自己的兄长相认。可眼下,斑哥已经喊出了他的名字,他想假装自己不是本人那也不可能了。

泉奈犹豫了一番,这才僵硬地、迟迟地转过身来,咳了咳,用诧异的表情说“斑哥,你也在这里啊?我听说——这边的风景不错,就想来散散心,没想到遇到了你……”

——这个借口,泉奈自己都不大敢相信。

斑皱眉,说“散心?未免散得也太遥远了。从木叶来此,可要走上许久。”

泉奈干笑一声,硬着头皮对兄长说“路远,才好锻炼体力。”

斑哼笑一声,问“既然是散心,你又为何在向旅馆的老板打听我的行程?”

泉奈被这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他确实是追寻着沙罗与斑哥的脚步而来的,但他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与二人撞了个正着。

泉奈低下了头,目光有些游移不定。

他——为什么离开了木叶,追了上来呢?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态。

自从在联盟仪式之上得知沙罗是女子后,他的心境就起了微妙的变化。不自觉的,他便会想要关注对方在做什么。但在千手与宇智波都搬迁到木叶之前,这种关注是没有用的,他完全没有任何沙罗的消息。也只有在来到木叶之后,他才能知悉沙罗的动向。

他将这种心理,归因于对宿敌的不甘——对于那些被视为命中敌手之人,他理当奉以关注。

因此,得知兄长与沙罗出来执行任务后,他便也悄然跟了上来。

这一切,想必都是因为对宿命敌手的关注之情吧!

这样想着,泉奈抬头迎上了兄长的目光。

斑正看着他,目光中有狐疑。泉奈咳了咳,说“我只是担心兄长罢了。联盟的第一次任务,斑哥就要和千手一族的人同行,难免叫人忧虑。我怕千手一族的人动什么心思,这才特地跟上来看看。”

听了这番话,斑轻皱眉心,说“泉奈,你还是老样子,对我太过操心了。不过,我看千手一族的诚意很足,沙罗也并没有在酝酿什么计谋。你大可放心。”

泉奈心里嘀咕就沙罗那个笨蛋脑瓜,就算她在谋划什么,她也肯定会露出马脚来。要是千手一族有什么阴谋,也不会让沙罗这个大嘴巴来参与的!

可在明面上,泉奈还是硬着头皮说“不行,斑哥,我还是放心不下。”

斑叹了口气,说“你跟我来吧。”

接着,斑就向旅馆内走去。

泉奈不明觉厉地跟了上去,与兄长一同进了休息的房间。只见昏暗的灯光下,沙罗正倚墙而眠,一副毫无戒备的模样。

泉奈愣了愣,看着沙罗熟睡的样子,有些不解地说“她这是……”

“喝多了,就醉成这样了,一点防备也没有。”斑对弟弟说,“所以,她不像是对宇智波有所图谋的样子,放心吧。宇智波族里的事情还要交给你,你快点回木叶去。”

泉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并不愿就这样离去,有点别扭地说“不,我还是不放心。”

他怎么能放心呢?斑哥和沙罗,一男一女,共同执行任务。他得为斑哥着想,不能让沙罗欺负到斑哥的头上去啊!

没错,他心底放心不下斑哥!

纠结了一会儿,泉奈试探地说“斑哥,听说柱间让你和沙罗共同执行任务,原因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千手与宇智波真的结盟了。既然如此,换成别的宇智波族人和沙罗一起执行任务,效果也是一样的吧……”

斑问“你的意思是?”

泉奈呼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了“我觉得我还无法担当掌管族务的要任,族长只能是斑哥你。要不然,我来替斑哥完成这个找寻宝刀的任务,而斑哥回木叶去料理族务吧?”

没错,他想代替斑哥和沙罗一同执行这个任务。

并非是他别有所图,纯粹是因为他觉得这对斑哥来说太危险了。冒险的事情,就让他来做吧!

这句话一出口,斑的眼睛就轻轻地眯了起来。

“泉奈啊……”斑的语气很深长,“你能这么关心哥哥,我很高兴。不过,我不打算放弃这个任务。族中的事务,也是我对你的锻炼。所以,不必再劝说我了。”

眼看兄长的语气如此坚决,泉奈暗觉不妙。

这一次,兄长大概是执意要和沙罗一起出任务了。可兄长为什么这么执着?是因为兄长想要锻炼自己吗?

这么一想,泉奈竟然还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感动之情弥漫上心头。

但泉奈仍旧不想放弃,便执着道“斑哥,我对家族的事务尚不趁手,现在这样重要的时机,怎可让我来承担这些任务呢?还是由斑哥回木叶去负责料理家族吧!”

这样说罢,泉奈在心底说斑哥是如此看重家族的一个人,为了家族的未来,斑哥一定会回木叶去的吧?

但是,宇智波斑却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斑长久地望着泉奈,仿佛是在透过他的外表看着内心。

泉奈被兄长的目光看的心虚,不禁微微低下了头。但很快,他又在内心鄙夷斥责起了自己他有什么可心虚的?他的所作所为,全都光明正大,毫无私心!

他是为了宇智波一族,才恳请兄长和自己交换任务的!

片刻的寂静后,斑终于开口了“泉奈,你这样渴望代替我执行任务,是因为你想和沙罗待在一起吗?”

——你这样渴望代替我执行任务,你想和沙罗待在一起吗?

听到这个问题,泉奈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陡然喵喵叫着弹了起来,浑身毛发立起。

“怎么可能!”泉奈“刷”的一声站了起来,表情板得无比严肃,言辞激烈地解释道,“斑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出于这种动机才来找你的?我一点都不想和千手沙罗待在一起,我不过是在担心家族的未来——”

泉奈的话,十分正气凛然。但不知不觉间,泉奈的脖子根已经微微红了起来。

斑的目光掠过弟弟脖子根处微红的肌肤,眼眸小小地敛起。他勾了唇角,反问道“哦?不是吗?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泉奈你,而我和沙罗则一起回木叶去——”

泉奈正因为斑的前半句话而露出微喜的神色,待听到后半句话,泉奈有些傻眼了。

他来执行任务,而斑哥和沙罗一起回木叶去?

没错,这样的任务安排,确实既让斑哥处理了家族事务,又让泉奈兼顾了寻找宝刀的委托,还防止了沙罗在人少的地方对斑哥设下陷阱,可是……

可是,这不是泉奈想要的!

他咬咬牙,说“斑哥,这,这样不好吧……”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斑却淡然地说,一锤定音,“泉奈,你自己选吧。你是要一个人回木叶去,还是要一个人去执行任务?”

泉奈……

怎么都是单独行动?!这两个选项,都不是他想要的!

看着兄长沉静而游刃有余的面色,泉奈一时不知当回答什么。

他甚至怀疑,斑哥是故意而为之!

偏偏在这时,斑还若有所思地说“泉奈,这个决定如此难做吗?看来,你对沙罗,确实是有些特别的想法……”

“没有!!”下一刻,泉奈便大声地反驳道,“斑哥,你多虑了,我不过是将沙罗当做普通的千手族人看待罢了。即使她是个女子,我也不会改变我的态度。”

斑挑了挑眉,说“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没一会儿,斑又状似无意地说道,“泉奈,你也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男子了,哥哥之所以会思考你对沙罗的看法,也是忧虑你的终身大事所致。”

泉奈愣了一下“斑哥……?你在说什么?”

什么终身大事?是想说他的婚事吗?

可明明斑哥自己也还没有娶妻呢。先前长老那么着急地将斑哥喊过去商量婚事,斑哥不全都推辞掉了?

“我是暂时没有娶妻的打算了。毕竟木叶才成立,凡事都需要我去处理。”斑低叹了口气,“不知道泉奈你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你喜欢怎样的女子?”

兄长竟然问自己“喜欢怎样的女子”,泉奈觉得有些怪怪的。

泉奈瞥了一眼在一旁熟睡的沙罗,低声说“我喜欢的女子,绝对不会是千手沙罗这样可怕的类型。她一定要…温柔娴静,文雅大方,最好是我们宇智波族内的女子。如果是不通忍术的人,也可以……”

顿一顿,像是怕兄长会误会他与沙罗的关系,泉奈咬着牙补充道“其实,只要是和沙罗彻底相反类型的女人就行!我实在是受不了沙罗这样的人!”

“哦,是吗?”斑笑了起来。

泉奈听着兄长的笑声,颇有些不自在。他撇了撇嘴,说“……算了,也不说这些无关的话题了。斑哥,我还是回木叶去吧。”

要是再不答应回木叶,指不准斑哥就会想多了。他才不希望斑哥误会他对沙罗有什么想法!

“嗯。”斑点了点头,语气有很淡的满意,“泉奈,你是最让我放心的弟弟。家族的事情交给你,不会有错。”

听到兄长的肯定,泉奈的心间涌起了一股温暖的热流。刹那间,他便忘记了先前的矛盾,决定离开这间旅馆,回木叶去了。

“喝杯酒再走吧。”斑举起一个空酒杯,递给了泉奈,语气满是长兄的温柔。

泉奈接过酒杯,又看了一眼在旁熟睡的沙罗。不知为何,他的胸口有了很淡的遗憾之情。

尔后,宇智波泉奈便离开了这家旅馆,回木叶去了。他的一来一去,都悄然无声。从始至终,千手沙罗都对此毫不知情。

等沙罗醒来时,已经是次日了。

她锤着发酸的肩背从地板上坐起来,一抬眼,就看到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毫不遮掩地在她面前擦洗身体。这对老姐妹都头发花白,皮肤耷着褶子,正将毛巾放进木盆里轻绞热水——在这种大家都睡一间的廉价旅馆里,有时确实会出现这种尴尬的状况。

陡然看到旁人的身体,沙罗直接清醒了,困意一挥而散。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昨夜,她喝醉后便靠着墙角睡着了。睡到半夜,人“噗通”栽倒在了木地板上,这令她颇有些腰酸背痛,脖子也落了枕似的酸涩。

木梯边的空酒盏已经收走了,大概是老板早上来清扫过一回。她转动着头颅,打着呵欠走出了房间,问老板要了一盆热水,哗哗地将脸给擦洗了一边,又叽叽咕咕地拿茶水漱口。

当沙罗用粗布将脸上的水珠拭干净时,就看到斑正站在庭院的屋檐下,望着一株凋谢的七七八八的山茶花出神。

“斑,你起的可真早啊。”沙罗将毛巾丢回小木盆里,冲他打招呼。

斑侧过头来,侧颜的轮廓在晨曦里微微发亮。他问“沙罗,你知道昨晚喝醉后,你做了什么吗?”

“哈?”沙罗皱了皱眉,走到屋檐外的晨光之下,舒展着手臂伸懒腰。秋日早上的阳光是微冷的,不足以驱散人身上的寒意。她一张口,嘴中就呵出一星半点的白气来,“我喝醉了后……有可能会和年轻姑娘搭话吧!从前都是这样,我酒醒的第二天,就会漂亮姑娘找上门来,说我对她告白了。”

斑……

“那你之后会如何处置这些女人?”斑问。

沙罗哈哈笑起来,摸了摸头,说“扉哥都会帮我处理掉的,不用我操心!”

斑想起她昨晚捧着自己面颊大喊“这个球怎么长得这么像海胆”的模样,顿时不知当说什么。

眼看着斑沉默不语,沙罗好奇地追问“昨晚我喝醉后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你露出这种表情。”

斑颔首,说“你对我做了不可饶恕之事。”

——说他的脑袋像孩童们拿来踢的球,这可不就是不可饶恕之事吗?

可千手沙罗听了这话,却陡然瞳孔地震。

不、不、不可饶恕之事……?!

她对斑?!

等等,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瞬时间,千手沙罗的脑袋里就掠过了“非礼”、“负责”、“成婚”等词。下一刻,她的脑海里甚至有了具体的画面——

喝醉了的她露出邪恶的微笑,浑身释放着充满威胁的查克拉,步步逼近了宇智波斑,猖狂道“小斑,过来,把你的小忍猫叫出来给我摸摸,你也给我摸摸!”

宇智波斑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两眼含泪,吓得写轮眼嘤嘤乱转,声音颤抖地说“千手家的恶贼,你不要过来!我誓死不从千手!你要是强迫我,我就告诉柱间了!”

……

沙罗被自己的幻想吓了个半死。

不会吧?

虽说她的酒品没有多好,但也不至于行那等夸张之事吧?她顶多和年轻的小姑娘说说话,再吹吹牛,不至于那般下作吧?

可是,如果,万一,真的——她对宇智波斑行了不可饶恕之事,那她就必须得负责了。人家堂堂宇智波一族的族长,不曾婚嫁,从无绯闻,清誉贞洁,自己总得负责到底。

沙罗的眼珠震动不停,目光不安地望向斑,试探地说“斑,你所说的不可饶恕之事,是我想的那种事吗?”

斑瞥了她一眼,说“你想要把我的头掰下来当球踢。”

沙罗…………

哦,打搅了。

她松了口气,说“原来是这事啊!”

斑问“你以为是什么事?”

沙罗摸了摸脑袋,干笑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以为我喝醉后将你打了一顿呢。”

两人结了旅馆的账,踏上了任务的旅途。在离开旅馆的时候,斑望着渐渐亮起来的秋日天际,问道“沙罗,你对泉奈,是怎么看的?”

沙罗正坐在屋檐下系忍鞋的鞋带,闻言,她有些困惑。

斑怎么突然问她这个?

但她还是很老实地回答了“我把泉奈当做普通的盟友。虽说我偶尔还是想和他打架,不过看在木叶的份上,我会尽力克制住自己的。”

闻言,斑点了点头。旋即,他说起莫名其妙的话来“沙罗,泉奈也已经到了差不多该娶妻的年纪了。不过,他说他喜欢和你性格完全相反的女孩——他喜欢安静文雅,不通忍术的类型。你认识这样的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