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 俞清时就拿到了自己的全套课本,不能和姜小满一块上课了,只能委委屈屈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自己打开课本,自己上课。
关键他还不能表现出不乐意来。
诶。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放学。
俞清时收拾好书包,默默跟在姜小满身后出了教室。
他实在太安静了,脚步声也是轻轻,姜小满一时没发觉。等出了校门后,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后跟了一条小尾巴。
小尾巴还是今天刚转学过来的俞清时。
以前两人同进同出, 这一次情况就有点不一样了。
姜小满站在路边, 左看看,右看看, 都没看到负责接送俞清时的司机和车。她看向俞清时, 问:“你家的司机呢?”
俞清时摇摇头。
姜小满又问:“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俞清时点点头。
“那你岂不是没地方住了?”
俞清时点点头。
“诶, 你这转学好草率啊,都不提前规划好的吗?我这可是提前好久好久准备的呢。”姜小满随口感叹一下, 把俞清时感叹得脸色一黑。
呵,好久好久之前就开始准备, 却没跟他说一声。
真是有你的啊姜小满。你可以啊。
姜小满上前来,拉一下他书包的带子,“那就跟我回家吧。”
跟她回家……
“好!”俞清时用力点点头。
“你也太可怜了。”
“嗯嗯!”本来他也觉得他挺可怜,今晚都打算先去酒店对付着过去, 然后再让人过来找房子,但没想到姜小满居然让他去她家。
这样,他就不客气了。
住酒店干什么?浪费钱, 不节俭。
姜小满说道:“俞叔叔也真是的, 怎么都不管管你呢?”
说到这里, 俞清时就变得心虚起来。
本来是管的,但是被俞清时闹得没了脾气,只能乖乖把他送到这里来。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姜小满,还浑然未觉。
不不,这一切是他自己的错。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俞清时沉默得有些久,胡思乱想。
姜小满以为他又消沉了,觉得俞叔叔不爱他,自己是棵没人要的小白菜。为了安慰他,又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难过,俞叔叔对你还是很好很好的,你爸爸是个好爸爸,就是有点忙。不过他是要养家的嘛,可以理解,我的爸爸就不一样了。我的爸爸不仅不养家,还让我妈妈养。让我妈妈养,软饭还吃不好,诶。”
“……??”发生了什么?
俞清时怔了一下,大脑飞速转动,试图把姜小满刚才和他说的信息量爆炸的话理清。
片刻后,他试探道:“你找到你爸爸妈妈了?”
“找到了。”
姜小满说起来十分坦然,也很平静,一点也不像失散多年的孩子找到亲生父母那样,情到深处言喻与表的激动。
俞清时想了一会儿,觉得他可以原谅她了。
原来她这么忙,是为了这件事情。
以前姜小满偶尔也会提起爸爸妈妈,语气也有些羡慕,但那都是孩童时代的事情了。长大后,便很少提及。而俞清时也再不能轻易说出把爸爸分给你一半这样傻里傻气的话,怕她……误会。
“没事了。”俞清时犹豫了片刻,摸摸她的脑袋,“找到就好。”
姜小满眨眨眼睛,一只手按着俞清时刚才摸过的地方按下去,感觉有点新奇。
他的手掌很大,很宽后,也很温暖。
……甚至像姥姥。
让她产生了一种依赖感。
她的小竹马,长得比她高,比她大,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
姜小满叹了口气,忽然有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欣慰感,以及一丢丢怅然若失的感觉。
很复杂。
她很快按下去,然后叽叽喳喳开始和俞清时大倒苦水,和他说起这些天里,他不在的时候,她是怎么度过这些苦日子的。
“……总之就是,好难办啊。”姜小满把梁元庆交代完了,又说起爷爷,“我爷爷现在还在医院里呢,看上去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样子,但医生说不能出院,要留院观察。”
“我……我去看看他。”俞清时变得有点紧张,喉结不着痕迹的动了动,鼓起勇气,“我还没见过你的家人。他在医院,一个人一定很寂寞。”
他的妈妈也是。一个人,很寂寞。
俞清时垂下眼,等姜小满的答复。
“好啊!明天周五,周末我们就去。”姜小满说个说动就动的性子,已经决定好了,就立马付出行动,她拿出手机来,给闻惠打了个电话。
“喂,妈妈。我明天想带我朋友去医院探病,能把家里的司机借我用用吗?”
“就是我的好朋友。”
“好,谢谢妈妈,麻烦你了。”
挂掉电话,才算了解一桩事情。
现在总察觉到舅舅不在,没车用的难处了。
诶,坏在她年龄,不然自己就可以去考驾照,自己开车了。
又给姜秀梅打个电话,说今天晚上多一个人吃饭,让她多煮一点分量,姜小满就拉着俞清时欢天喜地直奔家中。
-
到家后,已经过七点了。
学校里家里不远,走路没多久就能到,只是姜小满为了让俞清时熟悉这里,认认路,就拉着他绕路走,绕了一圈才回来。
此时姜秀梅也在厨房里忙活得差不多了,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即喊道:“小满,进来帮姥姥端一碗汤。”
“来了。”姜小满放下书包就进了厨房,俞清时也跟着进去,一起把饭桌排好。
好长一阵子没见到俞清时,姜秀梅是哪儿看哪儿顺眼,给他夹了好多菜,一边夹还一边劝:“吃,快点吃,都是给你做的。小满说你要来了之后,我特意给你做的,滋补。”
听了这话,俞清时不由得呛了一下,脖子通红:“什、什么滋补?”
“补脑!”
俞清时放心的吃了。
他真的好害怕。
姜小满想了想,也给他夹菜,“你快吃呀。”
吃吃吃吃吃。
俞清时专心埋头扒饭。
姜秀梅也知道他的性子,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去打扰他,只找姜小满说话。
“姥姥,他好可怜啊,一个人来这里也没个住的地方。我听舅舅说,这里的房子租都不好租了,让他和我们住一块吧,不然他就得住酒店了。”
姜秀梅一瞪眼,立即道:“不行,怎么能住酒店?住酒店怎么还能好好上学?来这儿住,姥姥照顾你。”
“嗯嗯!”俞清时疯狂点头。
太好了,以前是邻居,隔着好几道墙。现在同处一个屋檐下,就只隔着一道墙了!
俞清时同学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浑身充满了干劲。
特别是吃完饭后,姜小满主动邀请他写作业,去她的房间写!
俞清时同学的太阳指数又要爆表了!
姜小满的房间是姜星特意改造过的,是这个房子里,空间最大的地方。里面同样有一个隔间,专门开辟出来,用作书房,让孩子写作业。又鉴于他家小满平时各种奖项拿到手软,姜星就特别有先见之明的放置一个大架子,专门用来放书,放奖杯和证书。
虽然现在时间尚短,夹子上还是空空荡荡的,但想必不久之后,上门就会堆积很多东西。
俞清时扫了一眼,发现和她以前的房间没很大的不同。
“坐这里。”姜小满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拿出他的书包,帮他把落下课程的那些知识点给划出来,告诉他哪些是重点,哪些是必备的。还跟他分享了自己的笔记,让他借着抄。
笔记上的字迹十分好看。
两人都是从小一起练字,同一个老师教,但写出来的字完全不一样。
俞清时指腹轻轻婆娑过她用力写下的痕迹,然后安安静静开始抄写。
两人都是很自觉的,一直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姜小满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不知道看似安静的俞清时总是会偶尔抬起头来看她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跟做贼似的。
一直到了九点,夜深了。
这个时候,房间开始响起了一些杂音——是姜秀梅进来,怕他们饿了,给他们端了一些小东西吃。
姜小满伸了个懒腰,也觉得累了,伸手捶捶背,有一搭没一搭和俞清时小声聊着天。
九点半,姜秀梅又进来,给他们端了两倍热腾腾的奶茶。
姜小满觉得姥姥太贴心了,甜甜的谢过,然后呲溜呲溜,喝奶茶,继续和俞清时聊天。
俞清时本来不喜欢这糖分过多的奶茶,但犹豫了一会儿,也咕咚咕咚喝完了。
十点,姜秀梅又又进来了,又给他们端了一些干果之类的。
姜小满愁眉苦脸道:“诶呀姥姥,我都撑了吃不下啦!大晚上吃这么多东西,会胖的!都不好看了!”
姜秀梅听了这话,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
她这是为了给他们送零食来的吗?没听见每次来,她都轻咳几声,十分含蓄十分委婉的提醒他们,夜深了该睡觉了。不要少男少女继续同处一室了吗。
要是这丫头再不反应过来,姜秀梅都快要没招了!
诶哟这么会有这么迟钝的人!
就算两人玩得好,也得看看两人都多大年纪了。
姜秀梅直言道:“太晚了,该睡觉了。你别拉着清时不让他休息,他今天估计忙坏了,累,需要休息。”
姜小满此时才一拍脑袋,“我这猪脑子,都忘记了。我们很快就好啦!”
然后站起来和俞清时一起收拾东西,不聊天了。
临走前,俞清时看着姜小满欲言又止。
姜小满说:“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俞清时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天晚上,姜小满和他说了很多,说她的爸爸妈妈 ,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妹妹。这乱成一锅粥的关系,不管是谁身处其中都会觉得很累。
俞清时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是他自己遇见这样的事情,是完全没办法像姜小满这样,恢复得这么快,想得这么开。
不过说起来,姜小满她就是这样,不管遇见什么离奇的事情,都能很快的消化,甚至比以前活得更加开朗,更开心。似乎没有什么东西能把她打倒。
永远充满活力,像个小太阳那样。
这一份心态,他大概永远也及不上。
他很羡慕。
但同时,俞清时也觉得,哪怕是只有一小会儿,她应该也是会脆弱的……吧?
是吗?
姜小满会吗?
俞清时不确定。
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在姜小满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俞清时渐渐的红了脸,小声说:“你的事情,我很……很抱歉,没能陪你。”
度过那些混乱难过的日子。
俞清时不知道,他真正害羞的时候,最先红起来的,是耳朵而不是脸。如果是脸先红,那很大概率是恼羞成怒。可如果是耳垂先红起来,那必定是心里扭捏得不像样了——比如现在。
他耳垂都快要滴血了。
姜小满捂嘴笑了笑,然后在俞清时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伸手抱了他一下。
又是那种若有似无的馨香,还有温软的身躯,有些许乱的头发轻抚他的面颊。
很快就放开。
这对姜小满来说,只是一个十分单纯,十分纯洁,代表了感激和友谊的拥抱。
她说:“谢谢你。”
俞清时连着脖子都红了,“……不客气。”
说完真就落荒而逃。
……好害羞好害羞。
-
俞清时的房间姜秀梅早就给他备好了。
铺上了床褥和被子,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
俞清时道谢:“谢谢姥姥。”
“不用谢,有什么需要的就说。”
“好的,谢谢姥姥。”
俞清时心脏砰砰乱跳,把姜秀梅送出了卧室的门。
……然后去洗了个澡。
用的冷水,他觉得他有必要冷静一下。
虽然这个时候,天气还热,但夜里风凉,俞清时都是热水的。今晚这冷水有些冰,他却觉得不够。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年纪越大,越……越容易害羞么?
还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脸颊发烫,脑子晕晕的,像喝醉了酒。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心理疾病啊?
他又生病了吗?
俞清时看着镜子里的自觉,用冷水拍拍面颊,稍微冷静一些,这才上了床,睡觉去。
他原本以为,睡觉冷静过了,晚上就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
第二天醒来,还是和往常一样。
可惜,俞清时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人是会做梦的。
他又做梦了。
而且这一次的梦,比较……大胆,而且直接。
梦境的画面,也更加清晰了。
梦里有两个场景。
一个是在杂物间里,姜小满把他压在墙上,然后……强吻了他!
俞清时还没来得及回味什么,下一刻,场景又换了。
换成了……床上。
嗯,这真是一个,十分罪恶的地方。
后面发生什么自不必说。
俞清时觉得,他可能真的思想不端正,很不端正。
但在谴责自己的同时,又有一种隐秘的快感,十分扭曲。
梦境和谴责几乎撕扯着他,然后……然后俞清时的裤子湿了。
身下一凉,俞清时立即睁开眼睛,粗喘着气。
他真是个王八犊子呜呜呜!!!
俞清时扇了自己一下,然后又摸摸床单,又摸摸裤子,脸色瞬间变了。
完了完了。
他怎么能做这种事情呢!!
这要怎么跟姜小满说?
怎么跟姥姥说?
俞清时慌成一坨,脑子里一直反复问怎么办怎么办。
看了一眼手表,早上五点,俞清时立即一个鲤鱼打挺,动作迅速的走进卫生间。
不能让姥姥看见,不能让姜小满看见。
俞清时十分罪恶的隐藏了自己的罪证,早上五点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的……洗床单,洗裤子。
姜小满醒来时,就看见他精神十分不济,顶着两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