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春并非食古不化的卫道士, 对于自由恋爱当然乐见其成,就算两人最后无法成为眷侣,那也无妨——人总是在年少时才最具勇气, 无论有缘无分,可这些过往都将成为暮年时的美好回忆, 亦不枉此生。
阮林春便借口阳光太强进里屋去,倒把阮志胤给赶了出来。
阮志胤瞪着眼,他难道不怕晒?
阮林春恨铁不成钢, 心想这傻哥哥真是不解风情,人家都把路给铺好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只得让高掌柜拿了些时新胭脂出来, 让他慢慢拣选,“母亲从前是最爱打扮的, 你挑些好的拿回家去,娘见了一定喜欢。”
又扭头朝高掌柜笑道,“放心, 就按市价, 我不会占您的便宜。”
高掌柜简直欲哭无泪,他其实巴不得阮林春多多占他的便宜,做生意不就这么一回事吗?能被收买,才说明一个人有价值。
可遇上这么铁面无私的东家, 日后还如何中饱私囊?高掌柜愈想愈觉得前途暗淡,难道真要放弃一手打拼下来的天下?可就算去了别的铺子,别家未必肯重用,反不如知根知底的好。
外头许怡人早已自发自觉地帮阮志胤参详起来——只有女人才了解女人,他一个大老粗哪会挑什么胭脂?
眼看许怡人双眸熠熠生辉、滔滔不绝地为其讲解,阮志胤则是似懂非懂地点头——不晓得他有没有注意听许怡人说话, 总之脸是红透了。
那两人的距离也在无形中越靠越近。
阮林春没想到许怡人会这般主动,可见女孩天生就比男孩早熟一些,自家大哥枉活了大把年岁,如今却还是个雏儿呢。
但愿他能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别错失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高掌柜眼看这位东家心思根本没放在账本上,反而不住地往外头瞟,于是更紧张了——难不成就为了他贪墨的几百两银子,要抓他去衙门坐牢?保不齐有捕快在街角候着呢,只待一声令下便来抓人。
天也,他怎的这样倒霉?
阮林春三下五除二翻完了账簿,对铺子里的情况大致心里有数,每个月的流水虽然不少,可除去人力物力等各项开支,剩下的净利也不算太多,总之在一个稳定的范畴上下浮动。
这家铺子虽尚未面临倒闭,可是也离没落不远了,难怪阮林絮会放心交给她。
高掌柜看东家若有所思,心里已做好了会大刀阔斧改革的准备——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管是好是坏,这些自命不凡的贵人们总要折腾一番,好显示自己的能耐。
到底这是人家的铺子,他一个掌柜不便操心太多。
高掌柜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各种胡编乱造的提议——至于是否立刻执行,还有待商榷。
谁知阮林春半句也不提铺子的事,只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高掌柜目前的薪金是多少?”
这意思难道是要给他加薪?也对,拉拢人心,没有比这个更好使的了。
不过高掌柜并未显得欣喜若狂,不过是些蝇头小利罢了,有升就有降,如今正是用人之时,嘴上说得自然比什么都好;等用不着他了,便会被一脚踹开——他太清楚这些聪明人的文字游戏。
高掌柜于是估摸着说了一个大致的数额,比他目前的薪资稍高一些,自然是方便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阮林春并不上套,只淡淡道:“我觉得不妥。”
是嫌高了还是低了?高掌柜正自忐忑,就听对方道:“我的信条是,能者多劳,多劳者多得,似高掌柜这般人才,远不该止一月五十两银子这个数,您说是么?”
“夫人的意思是……”高掌柜模糊意识到她接下来的话,欢喜得声音都颤抖起来。
阮林春微微一笑,“我的意思是这薪酬不应该定死,今后高掌柜您的酬劳就根据铺子里净利所得,按半成利算,您觉得如何?”
恍若一道炸雷劈到颅顶,高掌柜的嘴张开不响了,他再想不到新东家会提出这样的分红方案。
如今胭脂铺里一月大概有八百两银子的净收入,按半成算,就是四十两银子的薪酬,看似是稍稍亏了,但实际所得远不止这个数,毕竟现在是淡季,遇上逢年过节,或是城里哪家办喜事,胭脂水粉的销量将大大上涨——到时别说五十两,即便挣一百两也不稀奇。
阮林春道:“若是高掌柜您自己拉来的生意,则额外再加半成利;至于其他店伙杂役等等同样按此来算,只是功劳不等,分成上稍有区别,或八分利,或四五六分利,都由高掌柜您看着来办,您觉得怎样?”
哪怕她不加后面那句,高掌柜都兴奋得浑身乱颤了,比起守着那点死钱过日子,当然是凭本事挣钱更有干劲;至于分给属下的那些利润,这个他也不甚在意,自己吃肉,不能让其他人连口汤都喝不到,做生意总是要和气才能生财的。
事到如今,就算阮林春是个目不识丁的无知妇孺,高掌柜也对其佩服得五体投地。
阮林春眯着眼道:“您也别高兴得太早,丑话说在前头,若生意下跌,吃苦的同样是您,您可得考虑清楚先。”
高掌柜这回才是发自内心的笑出声来,脸上褶子都堆成一团,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当然,夫人您这样厚爱,小的又怎会有负您所托呢?”
拍着圆滚滚的肚子保证,“若明年账面上不能多出两三千银子,小的甘凭处置。”
这在他看来还是说少了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世子夫人提出这般优厚的条件,他们再不加把劲,还真不如去城隍庙要饭的好。
说罢,便客客气气地请阮林春进去喝茶——这回奉上的可是最好的香茗。
阮林春摇头,“不必了,我还得去西市那间花坊看看,这一来一去,恐怕赶不上。”
高掌柜只得恭恭敬敬送她出门,一面嘱咐那几个伴当打起精神——真没眼力劲,世子夫人这样娇嫩的皮肤,怎能叫太阳给晒伤了,还不快帮忙撑伞!
阮志胤看妹妹要走,自告奋勇提出接送。
阮林春却笑道:“不必了,你看我身边这两个护卫,哪有什么歹人胆敢近前,你呀,还是好生送许姑娘回府吧!”
阮志胤脸更红了,耳朵尖都快冒出烟来,活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有女孩子这样殷勤的拉着他说话。
他觉得心跳快得像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了,结结巴巴道:“许……许小姐,你想回家吗?”
许怡人一双明亮的眼睛忍俊不禁,“我不回家还能去哪儿,去你家啊?”
阮志胤:……窘。
殊不知许怡人就喜欢他这副笨拙模样,见了太多会说话的聪明人,反而是这个不会说话的更得她芳心。
未免将人吓跑,许怡人从善如流地起身,“其实你不送我也行,我自己能走的。”
“那怎么成?”阮志胤急忙跟上,就算本来想避嫌,可想到许怡人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哪怕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保不齐有奸人居心叵测——他不能让她孤身犯险。
许怡人白捡了个保镖,抿唇偷笑。
阮林春在后面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许怡人看着文文静静,居然懂得这么多撩汉的小套路。
可恨她没带上小本本,把这些记上,学以致用,回头对付程栩便不在话下了。
等等,她为什么要撩程栩?阮林春一怔,等回过味来,嘴里便开始泛甜泛酸。
或许,那人已于不经意间在她心上扎根了。
等来到王家花坊,阮林春才渐渐恢复些理智,要谈情说爱有的是机会,赚钱却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年轻时不多多积累资本,年老色衰有谁爱惜?
她决不要当第二个崔氏。
这回用不着她使什么手段,王掌柜便乖乖将账簿交了出来,并且态度意外热切——原来他跟高掌柜是好朋友,适才已差伙计快马报信,这会子什么都听说了。
按劳分账呀,真是再好不过,可比衙门里那种铁饭碗死俸禄都来得强。
阮林春看着这中年人闪闪发亮的眼睛,却是先卖了个关子,“先前那些三色牡丹,现在还有么?”
王掌柜苦着脸,“还剩得一两株,不过,也快枯萎了。”
阮林春沉吟刹那,“拿来我瞧瞧。”
王掌柜不敢违误,忙进屋搬了出来,阮林春看时,见花叶花形都与寻常牡丹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每一朵花上,都有红、白、紫三色瓣片均匀排列,若非模样十分自然,阮林春都要怀疑有人故意染色所得。
这么漂亮的牡丹,若就此灭绝也太可惜了。阮林春忖道:“可有试着栽种?”
王掌柜支支吾吾道:“这……从前都是阮三小姐直接送来,没她的吩咐,小人怎敢擅动?”
自从阮林絮的空间出了岔子,她便放弃了这项营生,也从未细想此花是否唯独在那石莲台中才能养活。
阮林春却是个不信邪的,“试试分株和嫁接。”她印象中牡丹多是靠这两种方式繁殖。
王掌柜小心翼翼道:“那、若是不成功呢?”
统共这么两盆牡丹,再要是瞎折腾给弄死,可就全完了。
阮林春道:“没了便没了,至少,证明此花栽培不易,往后你我也不必在这上头费心思。”
她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自认不会放任自己走进死胡同中。况且,这本不是她的专利,轮不到她来伤心。
王掌柜悄悄咋舌,想不到新东家竟这样有决断,怪道能大刀阔斧改革那胭脂铺子,虽然只是薪酬一项,所带来的影响却不啻惊天动地。
王掌柜当然也会羡慕那样的分红,鲜花出售更依赖时令,靠着那点死钱实在没法过日子,倘若他也能像高掌柜那样分一成利,哪怕只是八分,他也会心满意足了。
偏偏阮林春进来半天只是东瞧瞧西望望,心思全在那些花上,王掌柜亦步亦趋跟着,实在耐不住,含悲忍耻地问道:“夫人,您没有其他话要说吗?”
阮林春不解,“还有什么?”
当然是分红啊!王掌柜内心疯狂地咆哮着,面上却不敢发作,委屈得人都快哭了,“就是您跟高掌柜说的那些话。”
阮林春这才恍然,“你说那个,我以为他跟你说过呢。”
王掌柜面上一红,确实他们这些人都有自己打听消息的渠道,但,没得到东家的准话,谁也不敢当真不是?
阮林春笑道:“我这人向来一视同仁,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往后你也无须刻意避嫌,有什么疑惑,只管去和高掌柜质询,到时,便知我待你们的心诚不诚了。”
王掌柜肩膀一抽一抽,这回可真哭了起来——是感动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人美心善的东家,皇天姥爷,真是撞大运了。
阮林春用这种打一棍子再赏颗甜枣的方式,轻易便收买了两家铺子的人心。她确实不太懂经营之道,与其事事抓在手里,不如放给更有能耐的人去做,而她只要做到赏罚分明就够了。
公平两个字看似简单,可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她的优点,便是够有自知之明,更不贪多。
回府之前,阮林春绕道往崔氏那里去了一趟,告诉她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家里养的猪终于会拱白菜啦!
崔氏自也欢喜,许怡人又是她亲眼见过的,人品相貌样样都好,不过,儿子真的配得上人家么?
阮林春很不喜这样妄自菲薄,“哥哥有哪点不好,相貌堂堂,人又生得忠厚老实,可比那等油滑纨绔子弟强多了,不然,许姑娘也看不上他。”
崔氏叹道:“可这事并非许姑娘一人所能决定,若是她家中不喜,咱们也没法子。”
许怡人的父亲吏部侍郎眼看着年底就要升尚书了,到那时,可不得挑一个更有前程的女婿么?阮志胤虽说是侯府嫡子,可如今终日跟着自己,只怕早让阮行止不喜,一个不得其父重视的嫡子,在媒人那里怕也是说不上话的。
况且,阮志胤文不成,说是参军,至今也不过混到个小小的百夫长,许侍郎若能同意这种女婿,除非他老眼昏花了。
崔氏经历过现实的毒打,因此习惯事事悲观。阮林春则是一贯爱往好处想,“那可说不准,兴许哥哥这次再回军营就能立下赫赫战功呢?等他成了将军凯旋,许家的大门怕是会为他敞开呢!”
崔氏想了想儿子身穿铠甲威风凛凛的模样,自个儿倒被逗乐了,“兴许吧,但愿能看到这么一天。”
当然她没把这话当真,可就算不赞成儿子跟许家的亲事,以崔氏的个性也不会刻意拦阻。私心里,她希望这一双儿女都能得到好归宿,不像她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
阮林絮进重华宫十来日,至今虽不得婆婆喜欢,可靠着倚姣作媚,总算将顾誉的心哄回来了些——虽说她不确定是自己的本事还是那灵泉水的功劳。
当听说玉瓶又能使用后,顾誉神色明显缓和,待她的态度也更好了些,阮林絮没敢告诉他,这恐怕是暂时的——看似解除了冰封,可如今瓶口流出的不过是涓涓细流,顶多从前一半的量。
拿来酿酒是别想了。
说到酿酒,阮林絮又想起自己名下那几间铺子,恨得咬牙切齿,阮林春不费吹灰之力便夺走了她一半的家当,凭什么她的人生就能如此顺风顺水?
就算那份合约是自愿签下的,可想到阮林春实际没帮什么忙,而自己辛辛苦苦也只得到一个侍妾的名分,处处看人脸色,阮林絮便感到心头滴血。
她决不让阮林春轻易得到那些产业,决不能。
忽然想起高王两位掌柜最近都没送信过来,阮林絮蹙眉问身边人,“我让你盯着他们一举一动,可知现下如何了?”
画墨实在害怕,可又不敢不说,跪在地上垂首道:“奴婢听闻,世子夫人许以重利,如今高掌柜和王掌柜已唯她马首是瞻,您差奴婢送去的口信,他们也装作不知。”
“贱人!”阮林絮狠狠将一个瓷碟掼到地上。
碎瓷片割破了画墨手背,她也不敢呼痛,只瑟瑟发抖地望着脚尖。
阮林絮坐立难安,在殿中来回踱步,半晌,方面色阴沉道:“那姓赵的如今怎么样了?”
赵喜平当然是个祸害,可若运用得法,未尝不是一把好刀。
画墨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侯爷逼其给了休书,可那赵猎户不知怎的并不肯回去,如今就住在城隍庙那间破屋里,成天喝得烂醉。”
“看不出来,他倒是个痴情种子。”阮林絮冷笑,一面却有些微微自得。
娘亲这样的美貌,引无数男子裙下折腰,可惜这赵喜平出身实在太差了点,不然,他来当她爹倒是合适。
可惜啊。
幸好阮行止对白锦儿尚念着旧情,大概也是知道迎回崔氏无望,白锦儿又曲意逢迎着,如今反倒有爱火重炽之相。如今身份已经大白,自然不能像从前那样暗度陈仓,一封休书是必要的。
阮林春坐在镜前,用一把乌木梳慢慢梳着青丝,随口道:“爹打发他用了多少银子?”
“二十两,”画墨轻声道,“说是他不肯,便拉他去见官,赵猎户这才同意的。”
“爹也是越来越小气了。”阮林絮叹道。
只肯出二十两银子,就害得赵喜平家破人亡,否则便抓他去牢中——这样威逼利诱,赵喜平能甘心才怪呢。
好歹大方点呀!
阮林絮心中一动,渐渐有了主意,“你托人送个口信去城隍庙,告诉那赵喜平,有个法子能令他挽回损失。”
画墨惊道:“小姐想补偿他?”
“当然不是我,”阮林絮微笑摇头,望着镜中慧黠生姿面容,“他白养了谁十几年,就该谁来付这笔账,如今那位可是国公府的少奶奶呢,家财万贯,还怕出不起一点赡养费?”
阮林春若不肯,那就只管看笑话好了,她倒想瞧瞧,国公府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
城里的生意有条不紊、稳中有升,看似是大可放心的,可毕竟是刚刚接手,百废待兴,阮林春也怕底下人偷奸耍滑,宁可自己多辛苦些,时时盯着。
这也让她在面对程栩的时候稍稍有点抱歉,原本该是蜜月阶段的温馨时光,可她却将大半心思用在铺子里,少跟程栩相处——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渣男,程栩则是被冷落在家的深闺怨妇。
当然程栩的个性是不会说什么的,只是看对面飞快地扒着饭菜,冷不防来了句,“慢点吃,小心噎着。”
他不说还好,一说,阮林春还真噎着了,急忙让紫云倒茶来。
程栩满脸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阮林春:……
她也没说是故意啊,要不要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
三杯清茶下肚,阮林春胃里总算舒服了点,紫云适时的道:“看小姐脸色不好,今天不如在家歇一歇吧,您若不放心,奴婢可以代您去铺子里。”
阮林春不禁怀疑起这丫头究竟收了姑爷多少银子,敢说这样昧良心的话?她脸色明明健康又红润,哪里像生病了?
可再看对面程栩一脸的渴盼与激动,阮林春那句话到底没好意思说出口,只能默默点头。
程栩顿时欢喜起来,吩咐紫云,“再加碗饭。”
阮林春:……我看你是想把我给撑死。
不管怎么说,总算又进入和乐融融的夫妻相处时间,两人正相敬如宾地用着膳,李管事匆匆进来了,“外头有个姓赵的男人,说是来跟少夫人讨债。”
程栩眼珠子立刻瞪圆了,什么债,情债?
阮林春大呼冤枉,她从不拈花惹草,哪来的情债?更不曾到赌坊去借高利贷的款子,这人一定是骗钱的。
于是吩咐李管事,“不必管他什么来历,扔出去便是。”
李管事答应着,把赵大赵二两兄弟也捎带上。
赵喜平眼看来人去而复返,忙昂首挺胸,准备进去大嘬一顿——他这几天住在破庙,虽还没沦落到要饭,可是也差不多了。
堂堂国公府,当然是不会缺少山珍海昧的,没准还能尝尝那鼎鼎有名的宫廷玉液酒。
赵喜平舔着嘴唇,准备等来人一声令下便放开肚量胡吃海塞,谁知李管事懒得睬他,只横眉竖目吩咐那两个铁塔般的汉子,“把他从围墙扔出去。”
赵大木讷,赵二稍稍机灵些,“扔活的还是扔死的,还是半死不活的?”
赵喜平:……大家都姓赵,要不要这么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