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 薛贤妃让小厨房准备饭菜,又命宫女端来糕点,“来,吃吧, 你们应该饿了。”
刘锦凝和薛胜宗每人拿了一块糕点垫肚子。
薛贤妃细细打量刘锦凝, “还真长得有几分咱们薛家人的容貌。我以前就觉得采桃与我长得一点都不太像。”
薛胜宗笑了,“那时候咱们都当玩笑话。还是娘娘睿智。”
薛贤妃摆手, 关切问刘锦凝,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薛贤妃叹了口气, “你到底是我们薛家人, 就算你不想认你父母, 可我们也是你的亲人。你怎么就如此狠心,竟然……”
薛贤妃比刘锦凝大了七岁, 刘锦凝第三世时, 薛贤妃还记得那个乖巧可爱的小妹妹,谁能想到,她竟然会自杀?
刘锦凝抿了抿嘴,低低道了声歉。
薛贤妃握住她的手,“你傻不傻啊, 用刀划自己的脖子,那得多疼啊。许多人为了活下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受了多少罪, 你怎么就轻易放弃呢。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啊。你要是受了委屈,也别藏在心里, 告诉我或者你大堂哥。我们都会为你做主的。”
刘锦凝心里暖洋洋的,双眼含着泪。
薛贤妃又问了些她问题,刘锦凝据实以答。不知不觉, 竟然聊到前世,皇上有多少个皇子这个问题上。
现在满宫迫切希望皇上能有个立得住的皇子。
就像薛贤妃,哪怕她没怀孕,也希望那三位宫妃能有人诞下皇子。
如果有了皇子,那她们就是先皇的妃子,皇子为了自己的父亲,也不会亏待父亲的女人。
如果是过继,那她们的待遇就会差上许多。说不定还要殉葬。
刘锦凝仔细想了想,“您有没有孩子,我真不知道。不过那时候皇上的确有许多个皇子。听说大皇子十六七岁。”
薛贤妃蹙眉,“许多个?”
薛胜宗在边上道,“娘娘,她的前世与咱们有很大出入。当今八岁登基,她的前世里皇上三十五岁才登基,估计前世皇上没有被下毒吧。”
这些年,皇上夭折的皇子太多了。如果像前世那样全活下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个了。
薛贤妃摸摸自己的肚子,“可惜我肚皮一直不争气。”
薛胜宗宽慰道,“娘娘莫怪,您就算没有孩子,皇上待您也是宽厚的。我们薛家堂堂正正做人,不会给您丢脸的。”
薛贤妃默默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事急不得。
在这边聊了半个时辰,连饭都来不及吃,就急急忙忙离开了。
宫内探亲时间有限,薛贤妃现在代掌六宫庶务,更要以身作则。
出了宫,两人直接回了薛府,马车在门口停下,下人上前回禀,“大少爷,李道长在前厅等候多时了。说是想找小姐。”
薛胜宗微微有些惊愕,看向刘锦凝,“你想见他吗?”
刘锦凝想了想,“见见也无妨。”
她现在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薛胜宗点头,“那我陪你一块见客。”
刘锦凝道了谢。
两人一块进了前殿,李天应等得心急,在前厅不停转圈圈,怀里的拂尘飘来飘去,与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他的小徒弟在边上不停宽慰他,“师傅,您别心急,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李道长突然造访薛府,不知有何贵干?”薛胜宗踏步入内,直截了当问出口。
李道长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两人,也顾不上回答薛胜宗的话,死死盯着刘锦凝,“你说你的前世是什么样的?”
刘锦凝下意识看向薛胜宗,不知该不该回答。
薛胜宗想到李天应的那句谶语,点了点头。
刘锦凝便将李天应最关心的那些事说了。
李天应果然大受打击,可他还是不愿相信,“你没骗老道?”
刘锦凝见他不信,当即就给他发了个毒誓,李天应这才不得不信了,不过他依旧不死心,“在你的前世里,老道是什么样的下场?”
她的前世,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向先皇说出那句谶语。
刘锦凝仔细想了想,“我确实听人提过,当今身边有个神机妙算的国师,听说当今打仗之前,都会找那位国师算一卦,次次都很准。后来大军入城时,那国师也跟在皇帝身边。”说到这里,她盯着他,“那国师就是你。”
李天应脑子里空白了似的,身边的人和物似乎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他感觉自己浑身僵硬,脚底像灌了铅,整个人苍白着一张脸,木呆呆看着前方。
如果是这样,那他当初为何鬼迷心窍,向先皇说出那条谶语?
国师,被当今信任的国师,那不是比护国寺住持还要厉害的存在?
薛胜宗和刘锦凝眼睁睁看着那老道仰天长啸,而后一口老血喷出来,整个人栽倒在地。
刘锦凝吓得失声尖叫,薛胜宗忙叫下人扶她回屋,自己又叫了管家去请郎中。
他壮着胆子上前,却发现李天应早已气绝身亡,眼睛还睁着,死不瞑目的样子。
他的小徒弟也吓傻了,不停摇晃着他的身板叫师傅。
李天应的死第一时间被胜邪报给了萧定安。
萧定安正在用刀削簪子,听到这话,他抬头,“真的?”
胜邪点头,“亲眼所见。属下摸过身子都凉了。”
萧定安哼道,“他这么惜命,没想到竟然还是死于他的贪心。当真是讽刺。”
“他要是不贪心,当初也不会说那条谶语了。人总是不知足的。”
萧定安点了点头,“既然已经报了仇,以后就不必再监视无量观了。”
胜邪嘴角勾了勾,“我还以为上次就能将他杀死呢,没想到竟然让他逃了。”
萧定安答应过李天应不杀他,就只能想办法用陷阱引诱李天应自己作死。
李天应看出刘锦凝面相不同,知晓护国寺住持的秘密。他心里犹豫,要不要搞臭对方的名声。
是萧定安找了人,去无量观讥讽李天应。
他以为李天应一定是算错了卦,住持德高望重不可能做错事。
李天应心气高,最怕听别人说自己不如护国寺住持。他果然上了当。
但萧定安没想到,住持真的偷了人家的孩子,陷阱失效,猎物也跑了。
不过好在刘锦凝说的话让李天应受不住打击,气绝身亡了。
皇上说得对,只有李天应死了,他才不会想起萧家满门被灭的事情,他才可以往前看。
萧定安看着手里刻好的簪子,“怎么样?”
胜邪是个钢铁直男,哪里懂得欣赏女子饰物,但是他很给国公面子,干巴巴说了两个字,“好看。”只是他有些不解,“您为何不去首饰铺子买一个,非要自己刻?”
萧定安笑道,“去首饰铺子买哪有自己做的好。而且首饰铺子也没有这么珍贵的木材。”
胜邪一声不吭。他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您这手艺用这么贵的木材不觉得糟蹋了吗?
萧定安拍拍他肩膀,“你呀,年纪都这么大了,也该娶个媳妇了。我觉得巧儿就不错,多能干呀。”
胜邪撇嘴,“女人特别麻烦。娶进来,就要管着你。烦都烦死了。”
从前他就觉得国公很英武,可自打娶了广德县主,凡事都要先考虑她的感受。那样也太憋屈了。
萧定安啧啧,“成,那你就继续这样吧。”
他翻箱倒柜找盒子,怎么都找不到,胜邪帮他找了个木匣子,“前几天属下见您要刻簪子,属下就去买了个匣子,以备不时之需。”
萧定安赞道,“好小子,挺有远见。”
将簪子放进木匣,揣进怀里,迈着轻松的步伐到了后院。
林晓正在与弟弟妹妹说话。
这两个小鬼头下了学,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到这边说有事与她相商。
林晓一问才知道这两个小鬼头打算办个小报。
他们的创意来自于邸报,不过邸报是官方发布朝廷大事所用,他们做的小报内容跟他们不太一样,更多是通俗小说、市井八卦等等。
林晓觉得这主意不错,“你们问过咱爹了吗?”
“问过了。他还说让我们找举人或进士好好查看内容有没有违禁内容。”七七喜滋滋道。
宝柱苦着脸,“他说他精神上支持我们。但是钱财上面要听娘的。”
七七也瘪着小嘴,“可咱娘不肯掏钱。她说她还要还钱庄的债,没有多余钱给我们。让我们再等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她跺了下脚,“为什么你们大人总要我们等,再等,我就要长大了。以后连出门的机会都不多了。”
林晓被她这气恼的小模样逗得一乐,“行。我给你们掏钱。你们想要多少钱?”
宝柱立刻从自己的书包里掏出一个算盘,“你要是肯出五百两银子,那你可以占五成。如果你出一百两银子,只能算你一成。”
萧定安在边上听着两个小家伙商量起钱财,那斤斤计较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七七回头,看到是姐夫来了,赶紧给他行礼。
宝柱也上前行礼,“姐夫?你刚刚也听到了?”
萧定安迈步过来,“是啊,听到了。”
宝柱也不羞愧,反而顺着竿子往上爬,“那姐夫觉得我们这生意怎么样?”
萧定安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不错。京城有钱人多,识字人也多。你们要是办这小报还真有可能挣着钱。”
没有什么比别人肯定自己更让人高兴的,宝柱乐得不行,得寸进尺道,“你也觉得好。不如你给我们写一篇稿子吧?就写你打仗的事儿。你以前也是状元,写文章肯定有人爱看。”
七七眼巴巴看着他,在边上狂点头。
萧定安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行,我会给你们写的。”
两个小家伙乐得一蹦三尺高,“姐夫最好了。”
林晓拿银票过来,故意糗他俩,“我就不好了?”
七七迫不及待接过银票,嘴像抹了蜜,“姐姐也好。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林晓笑了一下,起了身,“吃完饭再回去吧。”
七七看了眼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糟糕!耽误这么长时间,再不回去,家里饭菜要凉了。我们回去了。”
林晓和萧定安也不好留他们,便让下人将他们送出府。
萧定安与林晓吃完饭,便回了主屋。
萧定安趁着她拆头饰时,将匣子神神秘秘送到她面前,“怎么样?喜欢吗?”
林晓一乐,打开匣子,这簪子造型简单,一看就不是大师的作品,不过胜在圆润,没有一点瑕疵,她很给面子点头,“喜欢。”
萧定安给她插到头上,又照着镜子看了一眼,越看越满意,“没想到我手艺还挺好。”
林晓微微有些惊讶,“你做的?”
“那当然。”
林晓回想了半天,“今天是什么特殊节日吗?”
萧定安微怔,“不是啊。”
“那你怎么送我东西?”
“不是节日就不能送你东西了?”萧定安都被她气笑了。
林晓摇头,“也不是。”
萧定安从背后抱着她,心情有些复杂,“李天应死了。”
林晓一怔,猛然抬头,“啊?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问刘锦凝前世的他是什么样,刘锦凝说他前世是个国师,他吐了一口心头血,气死了。”
林晓叹了口气,“我就说他迟早会被自己的贪心给害死。”
以前逃亡的时候,他只想要活命。可自打上回,他跟住持不对付,她就知道他心性还是没变。
萧定安见她愤怒过后,没有怀疑对方的死因,暗暗松了一口气,“是啊,所以做人不能太贪心。知足才能常乐。”
林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