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寒冷, 入了冬,林晓不爱动弹,就只能窝在家里看书打发时间。
这天, 她吃完早饭, 太阳出来, 她便让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没一会儿, 她昏昏欲睡, 巧儿给她盖了被子。
就在这时, 灵初从外面走进来, 脚步声惊响林晓, 她揉了揉眼, 看向灵初,“怎么了?”
灵初手里捧着几本书,“郡主, 您不是要吃炒栗子吗?我路过一家书店,刚好听到小二在吆喝,就买回来了。”
林晓指着灵初冲巧儿笑, “瞧瞧我就说人会变的吧?我天天看书,她竟然也跟着看书了。”
灵初好武,偏偏不爱看书, 一看字就头疼。居然主动买书。
巧儿过来拿被子,“那是,郡主学识渊博, 您有时候用成语, 她都听不懂。不学哪成。”
林晓点点头,“也对。”
灵初见她们一唱一和,忙跺脚打断两人, “不是啊。我买这些书不是给我看的。”
林晓和巧儿对视一眼,啥意思?
灵初赶紧将书递给她看。
林晓接过来,看著书的标题,《天水冰山录》。
她总觉得这书名有些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她打开一瞧,竟是前几日皇上抄的那几位官员的家产清册。
这书还是根据姓氏分为好几个册子。
巧儿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印这种书?”
巧儿再聪慧,也只是一后宅女子,不太明白为何要印这种书,这有什么意义呢?
林晓看了眼序言,编书者明确定出为何要印这本书,将背景交代得一清二楚,同时又说明书里的财物,哪些是正当收入,哪些是不明收入。
正当收入就不必说了,不明收入说不清楚,那就是贪污。从此便会被定在耻辱柱上。怎么都摘不掉贪官的帽子。
皇上这招够狠。
皇上怕的从来不是这些人的逼迫,他怕的是自己会被文人墨客抹黑,成了昏君。所以他要先发制人。
对文官来说,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名声烂了。
一旦沾了这种名声,整个家族的子弟都没有出头之日。
林晓想通这一点,连衣服也没换,匆匆往娘家跑。
林满堂这几日都在熬夜加班,今天皇上特批他在家休息,女儿冲进来时,李秀琴正在为他按摩肩膀。
“爹?”
林满堂睁眼,就见女儿穿着家常衣裳,头发还有些凌乱,“你这是怎么了?就这么跑来娘家?”
虽然两家离得近,但她好歹也注意点吧。这样成何体统。
林晓哪还顾得上这个,忙坐到他边上,将书递给他,“爹,这书是?”
林满堂低头,“原来你都知道了呀。没错,这主意是我出的。”
林晓挑眉,“您出的?”
她还以为是皇上出的呢?如果是这样,那皇上也太狠了。
林满堂拍了下扶手,眸底闪过一些寒光,“那些人想让皇上清君侧,如果我不反击,他们还以为我是软柿子呢。”
林晓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有些害怕,“可您这样会得罪不少人的。”
“傻丫头,在官场上混,谁能一点都不得罪人呢?”林满堂叹气,“说实话,我也是被逼无奈。我若是不帮着改革税制,五年之内必定亡国。如果连国都没有了,咱们哪还有家?”
这话就吓了李秀琴和林晓一跳。
李秀琴急匆匆看了眼屋外,发现没人,忙把人关上,回头就冲林满堂道,“你疯啦?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林满堂叹了口气,“就算在大殿上,我也敢这么说。我天天看户部那些烂账,我就恨不得将那些贪官给砍了。一个个都只想着自己,半点不考虑底层百姓。”
他看向女儿,“你是没看到那些账,我敢说,良国百分之八十的田被百分之二十的人握在手里。从高祖开始,每年的佃户数都是以百倍的速度在增加。这些佃户哪来的?不就是因为不得不卖田地,所以才不得已成为佃户吗?”
李秀琴急了,“那也不至于五年吧?我觉得还是很太平啊?”
“太平什么呀。”林满堂摆手,“我以前也觉得太平,可是自打我天天上朝,我才知道这个国家天天就没安静过。樊城□□不是第一次,之前已经有好几次□□,都被地方镇压了。要是再不改变,迟早会出现农民起义。”
农民起义就是国家动乱的开始。上位者要是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改朝换代。
好在这位皇帝不是个昏君,还知道安抚百姓。才没有酿出大错。
林晓疑惑,“可您光削减免税田也不管用啊。治标不治本。”
李秀琴也直勾勾看着他。
林满堂点头,“我知道。但是要一步步来。一次打得太狠,那些人会反扑。也要给他们消化的时间。”
林晓明白了,“所以你才要建议出贪官录。让这些官员从骨子里就怕您。”
林满堂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了。”
林晓小声问,“你就不怕皇上真的会拿你祭旗啊?”
虽然她与皇上相处时间不太久,但当皇帝的心都硬着呢。
“那你就错了。在皇上心里,我比那些官员好用多了。”林满堂拍了拍手,“只要我有用,皇上绝舍不得杀我。”
那些人若是在皇上心里有地位,也不会被安排到清水衙门了。
一个个脑子都被门夹了,居然妄想仗着人多势众就逼迫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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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官册印出来之后,朝廷再也没人敢对政令有意见。也没人再跟皇上哭穷。
之前跪在宫门口逼迫的官员们一个个缩成鹌鹑,生怕被皇上点名。
而之前被抄家的那几名官员。账目清楚的,皇上都发还了。但他们犯了欺君之罪,官位直接被撸,仗责四十,扔出宫外。
而账目不清楚的,皇上真就抄家了,判了全家流放。
如果按照律法,欺君之罪应该被判斩首,可皇上这次发了善心,没有要他们的命,被文武百官称一句仁义。
下了朝,皇上背着手去了御书房批阅奏折,想到今□□上没人敢反对,他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
这是他当皇帝以来,最舒心的一次,哪怕沈家败了,他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那时候看着沈家的家财比国库还多,他的愤怒多于高兴。
可这回不一样,这次他再也不用担心国库会收不到税了。
他正兴奋着,太监进来汇报,“尉迟大人、林侍郎求见。”
皇上抬手,没多久,林满堂和尉迟恭走了进来。
两人行完礼,尉迟恭先开了口,“皇上,这次提案虽然通过了。但是老臣担心那些人会采用隐田。”
隐田就是本来一千亩的良田,在官府登记的田亩变成两百亩。其实这就跟免税田没什么差别。
皇上好心情立时败得一干二净。
这隐田之事历经几朝都存在。一直也没有好法子解决。
“依两位爱卿所言,该如何解决?”
林满堂看向尉迟恭,他之前说了提案,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尉迟恭也知道这条提案若是冒然提出,恐怕连三位内阁都不能同意,他苦思冥想,倒也想了个好法子,“老臣希望成立一个督御史?”
皇上疑惑,“何意?”
“成立督御史负责监管全国各地官员、皇亲及举人的田地,若是有隐田之事发生,立刻将其捉拿归案。”
皇上挑眉,“如果这些人被地方收受贿赂,该当如何?”
成立一个部门没关系,但是他不想圈养贪官。
林满堂道,“不如将这个部门归到户部名下。由户部侍郎统领,我们户部根据账目挑出田亩变更太大的地主查起。”
皇上挑眉,“归到户部就不会收受贿赂了吗?”
“当然可以。咱们不同地方派不同人查。每次派不同批次的人下去勘察。”
皇上摆手,“你这法子不太好。若是真如此,可能官员会有危险。”
他想了一会儿,最终道,“这样吧。你们户部成立督御史部门。若是你们户部有怀疑对象,可以拟个册子,到时候我派一队军士保护他们。务必要一击极重,要不浪费时间。”
林满堂点头,“可以,到时候看看全县良田数目有没有减少。若是少了,说明县衙也有贪官,到时候从上至下都要受罚。”
皇上扔了一封空白折子给他,“依你。”。
林满堂趴在御案上写折子。
写完后,皇上盖了大印。
林满堂和尉迟恭正要告辞离开,就见外面有太监进来,进来便跪下磕头,向皇上道喜,“皇上,储秀宫淑妃娘娘身边的丫鬟来报,说淑妃娘娘有喜了。”
皇上大喜过望,腾地从位子上站起,“当真?”
“是真的,刘太医已经诊过脉,怀了一个多月身孕。”
皇上一阵风似地冲了出去,黄章跟在后头喊,“哎哟,皇上,您慢着点。奴才给您准备御辇。”
太监赶紧跟了上去。
林满堂和尉迟恭面面相觑,踏出御书房。
尉迟恭拍拍林满堂的肩膀,“令夫人医术果然高明。”
林满堂动了动嘴唇,其实他想说,皇上本来就没问题。可他又担心太监们听到不好。以为这孩子还会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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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妃有孕,宫外很快便知道了。头一个得到消息的自然是最关心皇上有没有子嗣傍身的王爷们。
福王在书房里转圈圈,“居然有孕了?那还过继个屁啊?”
胡管家在边上劝他,“皇上有子嗣不奇怪,之前他也生了不少,可养大的就没几个。”
福王一怔,好像也是啊。
“王爷要耐心等待,万不能露出不满,以免触皇上眉头。回头再失了机会。”
前几天有王爷拎不清,舍不得免税田,跑去宫门口逼迫皇上,他们的孙子已经取消参选资格。昨儿孩子被送出宫了。福王可不想自己的孙子被送回来。
“你说的对,他有孩子又怎么样?不一定是儿子呢。就算他运气好,生了儿子也不怕。他之前生了那么多呢,最大的也才养了五年。那贱人可是说了,中了那个毒,这辈子就甭想有子嗣。到最后也是空欢喜一场。”
“对啊。王爷,您要有耐心。”胡管家苦口婆心劝道,“想当初先皇就是因为不够耐心,所以儿子孙子一大堆,死得一个都不剩了。”
福王点点头,将怒气全都憋了回去。
他这边忍住了,但是有些王爷却坐不住。
千里迢迢从封地来了,孙子也送进宫了,还没过继,人家居然怀孕了。
这孩子要是生下来,到时候还过不过继?
于是那有钱的王爷使大笔银子贿赂太监宫女想将孩子弄掉。
可还没等他们动手,没几日,宫里又传来消息,说是又有两位宫妃怀孕了。
三位宫妃,运气再不好,也有一个是男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