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堂还没进后院, 离老远就听到院里传来小孩子委屈的抽泣声。
李秀琴在边上劝,“好了,你别怪他了, 他也是好心, 你怎么能怪他。”
林晓压着怒火, 心里也很委屈,“我没让他帮我整理书啊?还有他居然把我辛辛苦苦画的图纸给撕碎了。”
这可是她熬了好几晚辛辛苦苦才画出来的图纸,数据都定好了, 居然被他撕碎了。碎了也就碎了, 大不了她给拼好,可这熊孩子居然还在纸上撒了些墨汁。
小小的宝柱因为玩墨水小脸脏兮兮,李秀琴拿帕子细心擦拭,这个年纪的孩子不爱洗脸,平时奶娘帮着洗脸都要跟他斗志斗勇,这会子却是乖乖巧巧窝在李秀琴怀里一动也不动。
他睁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萌萌地看着姐姐。
林晓心一跳, 臭小子小小年纪居然跟她来这一招,她才不上他的当。
林满堂背着手进来, “怎么了这是?”
林晓还没回答,宝柱已经弯腰从李秀琴的胳膊下溜出来, 迈着小短腿迎上来,一把抱住林满堂的腿, “爹?爹?”小手指着姐姐, 开始告状, “姐姐, 凶!”
林晓气得磨牙, 你做错事, 还怪我凶。
宝柱不敢跟姐姐对视, 仰着脖子可怜兮兮看着林满堂。
林满堂握着拳头轻咳一声,忍住笑意,将宝柱抱起来,摸摸他的后脑勺,“怎么了?惹姐姐生气了?”
宝柱口齿不清,指著书房,开始告状,“书排,整齐,姐姐,凶!”
林满堂怔愣了下,走到书房门口,往里瞅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书架上的书只要宝柱能够着的地方全部被拿下来摊在地上,整整齐齐铺了一屋。
书桌上凌乱得散着碎纸片,墨汁滴得到处都是。
林满堂心一跳,回头问闺女,“你刚刚说图纸被撕碎?该不会是粉碎机的图纸吧?”
林晓点头,“就是它。我只是吃个饭的工夫,他就把我书房折腾成这样了。”
林满堂还没说话,李秀琴忍不住替宝柱说好话,“你自己不把门锁好。他看你把书摆在地上太乱,好心帮你整理而已。”
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喜欢排东西。吃饭时,他非要把碗筷全部摆放整齐。哪怕你爹根本不在家,他也要将他的碗摆出来。
范寡妇买菜回来,他也得把菜全部排得整整齐齐。
这是秩序敏感期,如果不让他干,他会跟你犟着来。刚刚你也批评过了,就消消气吧。”
林满堂心里肉疼,但还真怪不到孩子,“他才三岁,现在最是爱捣乱的时候,得慢慢教。”
林晓委屈,“那你们也不看着他点儿?”
郑氏替李秀琴说好话,“小姐,那会儿奴才正找夫人商量事情。我们没注意。”
林晓看向奶娘。
两人跪下请罪,头都磕破了,“小姐恕罪,我们原以为少爷只是进去瞧瞧,没想到他会撕了您的图纸。等发现时,他已经将纸撕碎了。”
林晓看着两人血呼啦的脑袋心里不忍,可怒气不知道对谁发,“他排书就算了,大不了,我重新再整。可我好好的图纸被他撕了,你们让我怎么办?”
林满堂见她这样,显见是真着急了,颇有些诧异,“你记性不是挺好吗?”
林晓头疼,“爹,我还没定稿,画了好几遍了,我怎么可能记住。”
林满堂闻言一惊,看了眼怀里的熊孩子,那是该揍,这几天全白活了。可对上他委屈巴巴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咬牙道,“那你就重画吧,爹…不急!”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牙说的。
林晓哼了哼,回头冲巧儿和喜鹊道,“以后千万要记住锁门。”
巧儿和喜鹊两人脑袋也都磕青了,显见之前也请过罪,闻言大松一口气,恭恭敬敬应了声是。
三人进了书房,巧儿麻溜将门关上,宝柱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小嘴一瘪,就要哭出声儿,林满堂赶紧转移他话题,“哎哟,走,咱们去玩秋千啦?”
宝柱忘性大,听到有好玩的,当即忘了要姐姐,顺着林满堂手指的方向看去。
林满堂抱着宝柱在秋千上玩了一会儿。
宝柱兴奋得小脸通红,咯咯直笑,好不自在。
李秀琴接过宝柱,指了指书房,“她现在指不定怎么生气呢。你快进去哄哄。”
林满堂点头,“好”。
他逗了七七一会儿,哄他叫爹。
七七口齿不清喊了一声,“迪……”
林满堂黑线,“不是弟,是爹……”
七七歪着脑袋,“迪……”
林满堂放弃了,交待两个奶娘,“平时一定要多哄哄孩子讲话。引导她多说几个字。”
奶娘点头应是。
林满堂招手,示意顺安拿一个臭猫果给他。
顺安麻溜解了袋子,拿了一个臭猫果,担心扎到对方,他还特地用麻绳串好。
林满堂提着臭猫果走到书房外,敲了两下门,巧儿过来开门。
林满堂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正在聚精会神画图的林晓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忍不住嗅了嗅。
林晓抬头,一个榴莲摆放在书桌前。
林晓眼前一亮,来古代这么久,她一回也没吃过榴莲。她爱极了榴莲软糯的口感以及独特的味道。
“怎么样?还生气吗?”
林晓板着脸,将翘起的嘴角往下压了压,“用一个榴莲就想把我打发,太小气了。”
林满堂啧啧,“你这气生得就没道理了吧?又不是我把你的图纸撕碎的。”
“可你站在宝柱那头。”林晓委屈。
林满堂颇有些好笑,“你跟个三岁孩子吃醋?你这可就没道理了。”
林晓小脸通红,“我才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们不疼我了。”
“等你当了父母,你就知道了,不能一味溺爱孩子。教导孩子也是父母的责任。而且是不可推卸的责任。”林满堂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了,我知道你委屈,但是咱们也要讲道理。你像宝柱这么大的时候把你姥爷买的那些古董排排站,摔碎好几个,你姥爷都没骂过你呢。”
林晓瞪圆眼睛,“啊?不可能吧。姥爷一直说我很乖的。”
林满堂失笑,“在你姥爷眼里,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林晓心头的火这才压了下去,同时又有些羞耻,自己好像确实不讲道理了些。
女儿长大,脸皮薄,林满堂点到为止,也没再说,岔开话题,“来,咱们尝一尝,等你吃完,我要赶紧将种子种下地,兴许我以后能回来吃榴莲呢。”
榴莲的种子离开果肉之后五个时辰就丧失发芽力,种子长成树至少要5年以后才能结果。
林晓点头,叫巧儿拿盘子进来。
李秀琴抱着宝柱也要进来,林晓看到他,一脸警惕,拎着榴莲,招呼大伙,“走,咱们去厅堂吃。”
说完,火急火燎出了书房。
林满堂和李秀琴对视一眼,齐齐看向一脸懵懂的宝柱,笑出了声儿。
林满堂刮了下宝柱的鼻子,“你姐姐现在防着你呢。你呀,以后少了许多乐趣喽。”
宝柱歪着脑袋,显然没听明白大人话里的意思。
堂屋里,一家人吃着榴莲。
宝柱年纪小,闻不得这个味道,奶娘拿着哨子喂到他嘴边,被他推开,“不吃。”
林晓气一下子就消了,啧啧两声,“没福气。”
宝柱歪着脑袋,捧着自己那个榴莲碗,迈着小短腿走到她面前,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道,“姐姐吃!”
小孩儿特有的软萌语气,那双眼睛萌萌地看着你,再铁石心肠的人都能被软化,林晓接过他手里的碗,轻声咳了咳,“你也吃!”
说着,拿起碗里的勺子喂他。
宝柱其实不喜欢吃,可看到姐姐不生气,他硬是忍着吃了下去。吃进嘴里后,软糯又带着甜香让他忍不住咽了下去,立刻就爱上了。
他眼巴巴盯着那碗,很想姐姐再喂一勺子给他。
林晓瞧他可怜,又给他喂了一勺子,宝柱咧着嘴笑,“好吃。”
姐弟俩吃个不停。
李秀琴和林满堂对视一眼,两人皆露出笑来。
“这哪来的?”
林满堂简单解释一遍,“是陆寺丞送来的。说是皇上特地让他送给咱闺女的。”
林晓闻言一怔,看了过来,“给我?”
李秀琴也是一惊,“皇上居然还记得咱闺女?”
皇上可是日理万机,都过了大半年了,皇上居然还没忘了她闺女,该不会是喜欢她闺女吧?
林满堂没她想得那么多,“这是从海外运过来的。咱闺女不是替皇上设计了新船吗?可能皇上想起咱闺女了呗?”
李秀琴细细一想,这理由倒也挺合理。
“这叫臭猫果。”林满堂提醒他们,意思是以后别再叫榴莲了,免得露出破绽。
李秀琴点头。
晚上,林满堂将自己与陆寺丞说的话与媳妇说了一遍。
李秀琴听到沈贵妃怀孕,心下也是一惊,“你是对的。咱们别掺和进去。咱们小门小户可不敢掺和这种事。”
林满堂双手枕在脑后,有些忧愁,“你说咱们是不是不该将步子迈得太大?”
李秀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你只是一个小县令,应该不会让皇上防备吧?”
“可咱闺女太聪明了,我担心皇上会防备她。”
李秀琴觉得他多想了,“咱闺女是聪明,可她人太实诚,皇上要是连她都疑心,那他这皇上当得也太没安全感了。”
房顶负责监视林满堂的暗卫闻言差点摔下去。
这两位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连皇上都敢议论。而且还防起皇上来了。你就是一个小县令,闺女也就是比寻常人聪明些,又没实权,没军权,有什么值得皇上防备的?
接下来这两个月,整个重德县的百姓都很忙。
县城的百姓要自己卖菜,要给屋顶全部换成瓦顶,白天要看着果园。
山谷的百姓比他们还要忙。
林晓花了七天将图纸画好,铁匠花了半个月将机子换制成功,又修改一些不太合理的地方,牧草粉碎机终于做好。
在县城实践过,确认无误后,林满堂让铁匠再做几个,自己则带人将机子抬到山谷。
到了山谷,林满堂指挥百姓在长不出草的山谷里挖青贮池。
这些山谷长不出庄稼,地面很硬,壮劳力们不得不花费更多力气凿开土地。
挖好后,林满堂将带来的水泥和泥,然后不用其他人帮忙,自己在那儿砌池子。
在前世,村里人盖房子,他也曾当过小工,虽然比不上专业瓦匠,但跟这些人比还是强了一些。
等池子砌好后,一天左右可以变干,之后就要洒水养护。
关青见大人将这些粉末和水就能砌池子,而后变干,只觉得神奇,“大人,这么好的东西,您要是献上去,可不得了啊?”
林满堂点头,“我已经向上写了折子,皇上很快就会知道的。”
关青闻言有些激动,搓着双手,乐个不停,“大人?您升官成板上钉钉的事了。”
林满堂怔愣了下,摇头,“不会。这又不是我发明的。是我闺女发明的,皇上,应该不会升我的官。”
关青不可思议看着大人,随即又摇头,“没事儿,小姐也是您生的,她有才,您也能跟着沾光。”
林满堂细想了下,自己这官职可不就是闺女换来的吗?
可他升官也靠闺女,那他也太没用了。
林满堂晃了晃脑袋,“算了,想再多也是无意。还是先把重德县给建设好吧。咱们先搞定这个。”
青贮池做好后,林满堂开始安排百姓收割牧草。
一部分壮劳力放牛放羊,一部分收割牧草,一部分将牧草放在机子里铡成小块,一部分人将牧草放进青贮池里。
收割一批牧草,林满堂就带人回了县衙。
这时的荔枝也熟了,陆寺丞的下人在县衙等他。他亲自带人去摘了些荔枝,让顺安送他出了重德县。
时间眨眼过去一个月。
这日林满堂正在议事厅跟下属商量去蜀地卖水果。
林广源是领头人,家里几个小子也想跟去,林满堂全都批准了。
就在这时,守门衙役送来几个包袱,说是陆府下人送过来的。
包袱轻飘飘的,他打开包袱后发现里面是一封信,一张银票以及两刀价值不菲的三色纸。
林满堂打开信件。
陆寺丞向沈贵妃进献荔枝有功,沈阁老保举他为光禄寺少卿,从四品,一次就官升四级。自是春风得意,写信前来告之林满堂。
陆少卿为表谢意,特地给了他一张采购单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让他再摘些水果到京城。
不拘什么品种,只要味道好都成。
林满堂便让林广源去果园采摘水果。
“荔枝不能久放,采好后,交由陆府的下人送到驿站,让对方快马加鞭送到京城。”林满堂不放心,细心叮嘱。
光禄寺给钱向来大方,而且又是皇家采买,说出去也好听。
林广源自然知晓其中利害,点头应是。他不敢耽搁,立刻带人去采摘水果。
将成熟的水果全部摘完送上船,陆少卿的下人随船走了。
“大人,树上成熟的果子都摘了,想要去成都要缓几天。”
林满堂收回视线,默默点头,“行。”
关青见大人面露忧愁,“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对关青,林满堂也没什么不好讲的,将自己心头担心和盘托出,“你不觉得他升官升得太快了吗?”
一次升四级确实太罕见,不过关青却道,“从前跟着同知大人,他常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大概上头有人,所以升起官来格外快吧。”
林满堂不是这么想的。只是觐见荔枝,就连升四级,沈家势力这么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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