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村民们走了, 林福全让二弟一家到他家吃饭,“你们刚来,啥东西都缺。今儿又不是逢集, 不如就到我家吃吧。”

林满堂反留了大哥一家在这儿吃, “家里下人多, 我们去,他们可怎么整?还是你们留在我这边吃吧。”

林福全想着二弟一家过完年就要去京城,也没有跟他客气, 便让媳妇和孩子回家逮两只鸡, 拿些菜过来。

下人们到灶间烧饭,郑氏将两个孩子带到另一间屋。

吕氏得了李秀琴允许,回自己家。

林满堂正在和老娘商量,过完年跟他一块到京城,“娘,您看您辛苦半辈子, 连新陵县都没出过。不如跟我去京城见见世面。我给您买些好吃的。”

林老太年纪大了,不爱折腾, 闻言就是一摆手,“不了, 我去京城干什么,见不见世面又能怎么样。我有你大哥大嫂照顾, 就挺好。你放心去京城吧。”

自打林家两人挣到钱, 对唯一的老娘很舍得花钱, 现在天天精米细面吃着, 每顿都有一个鸡蛋, 三天两头吃回肉, 现在的林老太红光满面, 走起路来也不晃晃悠悠了,瞧着比刚穿来那会儿还精神。

林满堂怎么劝都没用,年轻人喜欢去外面看看世界,老人却是故土难离。

林满堂无奈,打算走的时候给林老太一百两留着花销。想吃啥就指使孩子去买,总不能亏着自己。

另一边,刘翠花正在跟李秀琴说些私密话。

“我跟你说,自打二弟考上举人,从前那些够不着的人家都来咱家说亲了。”

李秀琴笑了,“那二丫定了吗?”

刘翠花摆手,“不止二丫。”

李秀琴眨了下眼,有点懵,“你不就四个孩子嘛。前三个都定了亲,只剩下二丫了呀。”

刘翠花四下看了看,小声趴在李秀琴耳边,“县城永源街书店的东家,他家前几天透了话,说家中有个合适的姑娘,今年十五,配我家大利刚刚好。”

李秀琴拧眉,“他不知道你家大利已经定亲了吗?”

“知道。”刘翠花小声道,“但大利不是还没成亲吗?我跟你说,女方家条件好的不成。光压箱银子就给四百两,还给一间铺面和一套县城宅子。”

李秀琴见她说话时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便知她心动了。

李秀琴气得不成,“怎么能这么办?你明明知道大利喜欢张家姑娘。宁拆十座庙,不悔一桩婚,你不想让大利将来恨你,你就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

眼见她要办糊涂事,李秀琴声音没控制好,抖然拔高。

刘翠花吓得魂都飞了,伸手指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她小声些。

见她怕成这样,估计是怕外面的大哥听到,李秀琴放了一半的心,“大哥不同意?”

刘翠花拍着手,“他本来也很心动的,可后来跟许成祖说了一会话,回来后让我不准再提这件事。”

许成祖是村里少有的明白人,他最看中读书,估计用话吓住了林福全。

李秀琴真想给许成祖发一个好人卡,“他怎么说的?”

刘翠花苦着脸,“他说,我们现在悔婚。等将来二弟当了官。别人会说他管家不严,纵容侄子悔婚。很有可能会被撸掉官职。”

李秀琴舒了一口气。

刘翠花捂着胸口,可怜兮兮看着她,“一想到这么多钱打我眼前飞过,我却不能捞,我这心肚肉就疼得厉害。二弟妹,你能不能想个好法子,让……”

李秀琴都快被她气笑了,“你可拉倒吧。我还给你想法子,你咋不上天呢。你趁早给我打消这个念头。你有那时间琢磨怎么给大利换媳妇,还不如给二丫定门好亲。”

这什么人呀,刚发迹就忘本。

刘翠花被她怼得面色发白,小小声道,“我就是想想,我这不是没退亲吗?你看看你当了举人娘子,你这脾气还大了。”

“我脾气大?是你就不该有这想法。”李秀琴白了她一眼。

刘翠花欺软怕硬,见李秀琴强硬也不敢再说,忙岔开话题,舔着脸冲她笑,“我给七七做了虎头帽,天凉了,你给孩子戴上。”

李秀琴接过她递来的包袱,里面不止虎头帽,还有不少小衣服。

刘翠花喜滋滋道,“这些都是大丫给七七做的。你瞧瞧都是用的好布料,摸起来软着呢。”

李秀琴揉了揉,确实都是好面料,最难得的是这衣服外面还绣了蝴蝶,“这孩子绣活越发好了。”

刘翠花有些得意,“是啊。现在天天待在家里做绣话,说要是攒零花钱。”

李秀琴点头,真难得,她竟然没把钱没收。

李秀琴问几个孩子的婚事。

刘翠花一一说了,末了说起二丫的婚事,“本来我想定下来,但你大哥说再看看。咱家刚发迹就凑上来,冲的都是二弟。他要好好打听对方的人品。”

李秀琴闻言倒是高看了林福全一眼。能结门好亲,大哥竟然能稳住了,可真是难得。

他们说话的功夫,张家老二就送来了礼物,说是庆祝林满堂考上举人。

刘翠花趴在窗户边上看外面的动静,回头冲李秀琴一撇嘴,“瞧见没?这是生怕咱们家悔亲呢。你们刚回来,他们巴巴就送来了东西。”

李秀琴白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礼多人不怪,你想得也忒多。”

刘翠花夸张地拍了下巴掌,“哎哟,我可没多想,从前走礼,你们家和他家八竿子打不着。可现在呢,明知道你们回来肯定会办席,他却现在就送东西过来。这不就是怕咱家退亲吗?”

好像说得还挺有道理,但是人家有想法也很正常。毕竟她家姑娘也不小了,之前因为大吉没定下来,所以大利也就一直拖着,好不容易大吉定下来了,却又要让人家延迟成亲。这耽误的可都是女方。

李秀琴瞧了她一眼,“你就积些德吧。”

刘翠花讪讪一笑,到底没说什么。

林福全一家人在这边吃了晌饭,又帮着归拢家当,在天黑前告辞离开了。

晚上睡觉时,李秀琴将大嫂一家发生的事说了,“你说大嫂咋想的呀?怎么能悔婚呢。要是你将来不当官了,女方要和离,她是不是还要将错怪到咱们头上呀。把我气的够呛。”

林满堂给她顺背,“你没必要生她的气。她就是小家子气,没什么见识。”

李秀琴白了他一眼,“你也别把错都怪到她一人头上,你那大哥也不是啥好人。他也心动了。要不是听说会坏你前程,你看他会不会退婚。我算是看出来了,在利益面前,良心一文都不值。”

林满堂点头表示认同,“行,行,你说得对,他们都没经得起诱惑。乡下人一辈子才攒多少家底,听说有那么多陪嫁,当然心动了。”他笑了笑,“不过我觉得大嫂跟你哭诉,可不是为了让你骂她。”

李秀琴挑了挑眉,有些奇了,“那是为了什么?她该不会真的想让我帮她退亲吧?”

林满堂摇头,“大嫂是想告诉你,她为了咱们连这么好的婚事都给推了。以后咱们到了京城,可不能忘了他们。”

李秀琴闻言自是哭笑不得,又有些滑稽,“她竟然是这么想的?”可太出乎她预料了。

“我就是农村人,我还能不知道农村人在想什么嘛。”林满堂揉揉她的肩,“你呀,别以为农村人就没心眼子,其实他们心眼也不少。”

李秀琴还是不敢相信,“可咱们是九族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林满堂摇头,“理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咱们这一去就是千里之遥呢。许多事都望尘莫及。要不是心里真有他们,根本想不到。”

李秀琴仔细一想,还真是。

林满堂坐下,让媳妇给他捏捏,坐几天车,他肩膀酸得不成。

李秀琴给他捏肩,林满堂想起一事,“我打算将咱家的一百亩好地交给村里。”

李秀琴怔愣了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你要给族里开学堂?”

林满堂点头,“是啊。这世上不止当官会犯错,普通百姓更容易犯错呢。大利的婚事只是一个小小的诱惑,比起那些实在的金钱,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

乡下孩子没见过好东西,要是有人使坏,轻而易举就能上套。他要往上爬,就不能有人拖他的后腿。林家人如此,小庄村的村民们更是如此。

这年代的人把田地看得极重,李秀琴是现代人,她没有这么执着,对百亩良田也不在意,开学堂自然也很支持,只是犯为难,“这主意挺好,但是好的先生难寻。”

林满堂笑了,“先教他们启蒙,教为人处事的道理。若是真有天资绝佳的孩子,再着重培养。”

如果只是启蒙,童生也行,他认识的童生多到数不过来,李秀琴便也跟着笑起来,“也行。”

第二日,林满堂坐着牛车去了县城。

到了县衙,县令大人亲自迎接,与他畅聊一番。

大早上去的,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原本林满堂还打算拜完县令,再去找个童生朋友,对方家境贫寒,他请对方到小庄村当先生。可瞅这天色,赶人家饭点了。这可就太失礼了。他只能打消念头,往回走。

经过永源街,林满堂离老远就看到刘青文从一家书肆出来。

他出来那一刻,二楼窗户打开,有个头戴帷帽的女子探头朝他看。

林满堂看了眼书肆的门牌,微蹙眉头,这该不会就是想要破坏大利婚事的那家人吧?

明知道人家有亲事,还上门破坏,想来这家人品也不咋地。

林满堂正这样想着,二楼那女子故意将手里的帕子松开,那帕子飘飘荡荡落到刘青文面前,他捡起来,正要仰头找主人,却听身后有人喊,“青文?”

刘青文一回头,看到是林满堂,立刻拱手施了一礼,“林举人。”

林满堂摆手,看了眼他手里的帕子,“这是?”

刘青文忙解释,“刚刚掉在地上的。我正想寻主人。”

林满堂冲站在门口的小二,“来,有人丢了帕子,你快些帮忙找主人。我们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小二下意识看了眼二楼,却见那二楼门窗啪得一声关上。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接,却见那年长些的男子等得不耐烦,一把扯过刘青文手里的帕子交给了小二,然后揽着他的肩膀,一路出了城。

“你这刚回来,不在家歇着,这么快就来书肆?”

刘青文也是坐他们的牛车一块回来的,这孩子穷得很,衣服洗到发白,随身也只戴了一套换洗衣服。

刘青文也不瞒着他,“在府城抄了些书,想卖给书肆换些钱。”

林满堂看了眼他的包袱,“不是说要换钱吗?怎么没卖呢?”

刘青文苦笑,“没谈拢。”

不仅仅是没谈拢,对方想让他与桂香退婚,娶这家书店的小姐。这怎么可能,他婚事是阿奶在生前就定下的,他就是死也不能悔婚。

林满堂不知道他话里的没谈拢指的是婚事,他还以为是价钱没谈妥,“那你去别处卖不就行了?”

“咱们县城就两家书肆,那家卖的书都是雕版,很少要手抄书。”

林满堂想了想,自家学堂正好也要书,“你抄的什么书,不如就卖给我吧。我正好要给咱们村开个学堂。”

刘青文眼前一亮,赶紧递了过去,“那成。”

他抄的都是四书五经,启蒙用的书很少。

林满堂到底不忍他失望,还是全都买下了。

付完钱,刘青文却握紧了手,眼巴巴看向林满堂,“林举人?”

林满堂摆摆手,“你就叫我林叔吧。叫举人就太生份了。”

刘青文从善如流改了口,“林叔,你不是要开学堂吗?不知我可不可以当你们学堂的先生?”

林满堂呆愣好半晌,“你可是秀才,还这么年轻,要是潜心学习,说不定下一次就能中举了。”

刘青文苦笑连连,“林叔,您就别抬举我了,在长安,您也瞧见了,中举者都在三四十岁。年少成名说得好听,可真正有几人能办到。不瞒您说,我昨儿回到家,连饭钱都没有,还是在李叔家蹭了一顿饭。再这么下去,明年我可能连娶妻的钱都拿不出。”

穷秀才,穷秀才,说的就是刘青文这种没有家产,却一心想向上爬的秀才。

林满堂默默一叹,考科举确实很费钱,这孩子自食其力也挺好,便点头答应了。

刘青文拱手施了一礼,“多谢林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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