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三过后, 李秀琴坐起了月子,夜里有郑氏照顾,饭食由范寡妇准备, 她除了喂孩子喝奶, 就是睡。
林满堂跟李秀琴商量办满月酒, “上次你给各府下了帖子,这回生孩子,咱们不能不当一回事。所幸就趁着这机会给大家下帖子吧。”
“这次还是拿咱闺女的名头吗?”
李秀琴有些不愿意, 上次是为了玻璃店造声势, 她才用女儿身份,这次是生女儿,再拿女儿当幌子,有些不合适吧?
林满堂想了想,“就拿我的帖子吧。试试吧。若是不来,今后也不必来往了。”
李秀琴点了点头, “那咱们在哪办?”
林家地方不大,那些贵夫人一定会带着丫鬟婆子, 他们可没办法招待这么多客人。
林满堂摸摸下巴,府城寸土寸金, 各家院子地方都不大,要是办宴席那就只能在酒楼了。
“就去岳福楼吧, 档次高, 客人在二楼, 一楼就留些下人。”
李秀琴点头, “成, 就这么办吧。你明儿就去定位子, 上次郑氏说岳福楼生意太火, 都要提前定位子。”
林满堂应了。
第二日晌午吃饭时,林满堂没有午休,直接去了岳福楼,此时正是饭点,人来人往,掌柜忙得脚不沾地。
林满堂时间赶,不便久留,直接报了徐方的名字。
掌柜显然没想到他是大掌柜的朋友,忙把人请进雅间说话。
这雅间正是以前徐方办公的地方,房间雅致,隔音很好。
掌柜要给林满堂上茶,他阻止了,“不必了,我来是想在八月十一那天在你们酒楼办宴席。”
掌柜微微一愣,看了眼他的穿着,他们酒楼的菜可不便宜,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
掌柜拿了菜单,让林满堂选菜。
林满堂蹙眉,“你们就没有套餐吗?”
掌柜点头,“有,有。”他翻了两页,里面有八种宴席。
这宴席和乡下差不多,荤素搭配,有点心,有鲜果,有凉,有热。
唯二的缺别是菜名起得雅致,价格贵得离谱。
最便宜的宴席一桌是一千两百文,最贵的宴席是八吊八百文。
贵也就罢了,里面的特色菜只有两道:招牌红烧肉和羊汤。
这菜还是太少了,林满堂蹙眉,“如果我再加上烤羊排、五彩牛柳、狮子头和水晶肘子呢?”
掌柜闻言,不得不提醒他,“您要是加上这四道招牌菜,这一桌可就得到十五吊钱了?您确定要加?”
林满堂仔细算了下,各府主子和夫人就算全来,也不过十桌,他还请得起,“加吧。”
掌柜便没再说什么,将刚刚说的四样记下来,“您认识我们大掌柜,本店免费送您茶水。至于酒,就需要另外加钱了。”
林满堂点头,“成,你们店最好的酒多少钱一坛?”
“咱们店有贡酒竹叶青,每坛十吊钱。”
这酒档次够高,林满堂点头,“行,就这个吧。”
交了定钱,林满堂就施施然离开了。
掌柜看着他身的细布衣服,还有些发怔,如此大方的土财主竟穿着布衣,可真是怪人。
满月前两天,李秀琴给各府都下了帖子。
当天李秀琴换上自己刚买的新衣服,孩子由郑氏抱着,她带着女儿一路走着去了岳福楼。
他们是主家,比客人早到了半个时辰。
李秀琴看着掌柜安排周到,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了半个时辰,时辰快到了,李秀琴和林满堂在外面迎接客人,林晓留在二楼陪着妹妹。
今儿是休沐,各家当家人陪着夫人一块坐轿来了岳福楼。
下了轿,林满堂和李透琴亲自将人迎进去。
李秀琴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与这些贵夫人倒也有几分相似,没过多久,就与这些人说说笑笑。
知府夫人对李秀琴这性子非常喜欢,原以为是个粗鄙妇人,上不得台面,只是仗着女儿聪慧,才有今天的好日子,可见面之后,却发现这人极会说话,一言一行都透着股大气。
反倒是她的闺女没有继承她的好脾性,反而不怎么爱说话。好像上次给他们介绍玻璃也是这样,只解释一番,就借口溜了。
李秀琴见知府夫人打量她闺女,揽着女儿笑,“夫人,您别以为她是个县主,好像很聪明,其实我闺女有点呆,她每天在家就爱捣鼓些新鲜玩意儿,对其他事情一概不上心。你要说她不会管家吧?我每次交待她办事,她又能办得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错来。”
知府夫人细细打量林晓,哎呀,还真是失策了,上回接到帖子,以为这小丫头能发明出男人都弄不出来的打谷机和玻璃,必定聪慧得吓人,想来她也是个掐尖要强的性子,没想到这孩子是个内秀,不争强好胜,性子还踏实。
这样的孩子当长孙媳肯定不成,但要是娶回去当次孙媳妇,那妯娌相处和睦,后宅安宁,多有福气啊。
“县主今年多大了?”
林晓怔了下,总觉得这老夫人眼神有些深意,可她也琢磨不透,只规规矩矩答道,“十一岁。”
“十一岁就这么高了?可见你爹娘平时宠着你。瞧瞧这小手也是细皮嫩肉,比我几个孙女长得还白。”这小手一看就是没动过针线的。在别人眼里,这么大年纪还不会针线,那就是个短板,可知府夫人竟是越看越喜欢,有缺点好,有缺点,她就不至于傲到眼里没了旁人。
新陵县的那些大户人家能看到林晓的好,府城的贵夫人自然也看出来了。
谁不想自己的孩子能上进,考上功名,将来能继续安享荣华富贵。可科举是那么好考的吗?
有些人天份有限,这也是没办法。可身为他们的父母就得为自己的孩子打算。
于是一个个都围着林晓打转,问她各种问题,“县主平日在家读什么书?”
“四书五经,现在正在看如何造船。”
“不读《女则》《女戒》吗?”
林晓老实摇头,“不看。”
夫人们面面相觑,全都一脸不可思议,李秀琴在边上,原本想阻止,可根本来不及,她无奈抚了抚额,这孩子咋什么实话都往外撂。
知府夫人也被她这回答惊得猝不及防咳了下,等缓过劲来,她瞧着七七一眼,“县主,那你希望你妹妹将来成为什么样的姑娘?”
这话其实是个陷阱,她想知道林晓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林晓歪了歪脑袋,“聪明、坚强、乐观,这三点比较重要。”
李秀琴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答案可能不是知府夫人想要的那些,但这样的答案其实也不算太出格。
聊了一会儿,饭菜上桌。
各府夫人便没再说话,由下人伺候着吃饭。
林满堂一家人平时不习惯由人伺候,但看他们的派头,只能硬着头皮叫底下的喜鹊、萱儿和顺安进来伺候。
萱儿倒还好,她毕竟年纪大一些,其他丫鬟怎么做,她也就怎么做。
可喜鹊哪伺候过人吃饭,就不太会看眼色,按照自己的喜好,每样菜都夹了两筷给小姐。
夹菜的时候,原本应该夹到盘子里的菜,手突然抖了下,菜冲着小姐飞了过去。
好在林晓躲得快,菜掉到了地上。
其他下人瞧见,忍不住露出一丝同情,这要是换了他们主子,一顿板子少不了。
可林晓却不以为然,丝毫不在意,甚至还冲喜鹊笑了下。
喜鹊刚开始还战战兢兢,在这样的笑容下,竟不再紧张,专心致志布完了菜。
这一顿吃得林晓别扭死了,回到家,她就抱怨,“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爱吃的烤羊排,居然只吃了两个。”
李秀琴倒是很自在,“你喜欢吃什么,眼睛示意,喜鹊给你夹就是。”
这下林晓更别扭了,“一直盯着我眼睛看,那她岂不是在窥探我的想法?那我更不自在。”
林满堂也附和女儿,“这些大户人家摆的谱可真大。我也觉得不好。”
一直有人盯着自己的脸瞧,吃东西哪里半分自在。再熟悉的人也不行,他总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李秀琴嫌弃得不行,“一对父女不会享受,你们呀,就是穷苦人的命。”
林满堂啧啧,“这么个享受法,我也不稀罕。”
李秀琴没跟他打嘴架,她扭头看向闺女,欲言又止。
林晓却没看到,意兴阑珊挥了挥手,“我累一天了,我先回房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李秀琴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林满堂脱衣服,“好好的,你叹什么气呀?”
李秀琴手撑下巴,“我就是觉得知府夫人挺好的,性子也和善,知府大人对你还有救命之恩,咱们借着这由头与之交好,以后生意也能有人照应。”
难为她这样清高的性子竟也会为生意考虑了,林满堂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今儿跟知府大人也说了几句话,他人很随和,没什么官架子。”
“是吧?我今儿听说这秦知府出身寒门,发迹后,也没有纳妾,几个儿子也都是如此,孙子也都规规矩矩,说明他们家风严正,有良心,没那么多弯弯绕。咱闺女要是能与秦家姑娘们交好,也能有个手帕交。”
林满堂没当一回事,现在闺女还太小呢,一心琢磨造船,她可能不愿意去交际。
他比较好奇,“你打算得挺好,可为啥又叹气呢?”
李秀琴便把女儿说自己没读过《女则》《女戒》的事说了,“哎,她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其他人,她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吗?”
“咱闺女就是直性子,她也不会你那些小心机啊。”林满堂替女儿说好话。
“我就是觉得咱闺女这性子其实不适合跟这些大户人家的女眷相处。她性子太直,一不小心就中了别人的语言陷阱。”
“那就不接触呗。左右秦知府为人不错,我会好好与他相处的。”林满堂不想勉强自己的闺女,更不想女儿吃亏。
“她都是县主了,要是不跟人交际,只靠县主的名头,一次两次人家搭理她,时间长,谁还会理她。她迟早要跟人交际的。”李秀琴瞪了他一眼。
“那你就好好教她。她才十一,学东西快着呢。”林满堂对闺女向来有信心,觉得没什么事能难倒闺女。
李秀琴却持相反意见,她闺女可不是真的十一岁,实际年龄应该是二十二岁,这性子从小就没变过,要是前世,她闺女能待在实验室搞发明,可到了古代,还这么实诚,这就不行了,可真愁死人了。
林晓可不知道她娘为她将来担忧着呢,她现在正美着呢。
她花了好几天做的一个小机关,今天终于大功告成,她让喜鹊进来,与她一块检验自己的作品,确认东西好用后,她忍不住乐开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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